第121章 重启人生
宋尽渊用精神打压将纪尘晏囚在了莫须有的仇恨中, 他难道要重蹈覆辙将阿晏困在绿洲吗？
他并不想这样。
方祈恒之前还不是很懂什么是喜欢，他以为喜欢就是独占，是看见阿晏对其他人和颜悦色, 他就很不舒服的强烈占有欲。
但现在,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 比起把人困在无聊的绿洲，他更想这人能生活在他觉得快乐的地方, 他喜欢阿晏, 他想阿晏开心, 不想这人受委屈。
“阿晏, 我知道你有选择过普通平淡生活的权利，但是我更希望你能活成你想成为的样子。”
阿晏本该光芒万丈。
“阿晏，我不想你因为宋尽渊, 把自己的余生都搭进去。”
阿晏值得更辉煌、更璀璨的人生，这人明明可以走得更远。”
“阿晏,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想好了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方寸之地并不适合阿晏。
“阿晏，这是一次机会, 我们一起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他不想阿晏留有遗憾。
纪尘晏听着方祈恒的话，心里没有动容是假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极力稳住声线道：“你不要再说了, 我的能力我清楚。”
方祈恒见他没有反驳自己，而是否定自己的能力, 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底流露出心疼。
“阿晏, 不要陷入愤世嫉俗和悲观自怜的情绪中，你不是失败者，也不会一直是受害者，你大可以放手去做，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你虽然不属于绿洲，但是我属于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哪怕结果真的不尽人意，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回绿洲。”
纪尘晏听到方祈恒说他属于自己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方祈恒继续道：“阿晏，我们都是二十年前那场意外的幸存者，我们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方祈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变异人的身份、孤儿的身份低人一等，又或者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哪怕知道他之所以会变异，是因为被他的亲生父亲注射了药剂进行了试验，他也仍旧乐观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他最终活下来了。
不是吗？
他不喜欢成为受害者的感觉，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所谓的加害者控制了，他的人生，只有他自己可以主宰。
在日益控制变异本体的过程中，方祈恒的思想状态达到了近乎绝对稳定的状态，除了纪尘晏，他几乎没有产生过自我怀疑。
纪尘晏看着方祈恒，又扭头看向窗外繁茂的景象。
与这片生机盎然的绿洲不一样，他心底早已一片荒芜。
他曾经唯一的念头就是揪出纪培风，然后杀了这人，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生命代价，他也在所不惜，可自从知道真相后，他就处于了迷茫中，就像猎狗忽然失去了目标，只能在原地转圈。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人生怎么可能会有重启的机会。
他把纪培风留给他的人、把他原本可以信赖的人全杀了，想要他的人生能重启，除非这些人死而复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方祈恒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赤眸死气沉沉的，就像一滩死水，压抑的情绪扑面而来。
“阿晏……”
纪尘晏转过头来：“一切已经晚了，你是想要一个脑袋空空的我去控制伏潭吗？方祈恒，若是你早回来几年，也许会有所不同，但遗憾的是，一切都晚了。”
他被宋尽渊囚禁的那8年，在伏潭做傀儡皇帝那十多年，除了脾气和身高，几乎没有任何长进，他拿什么去统治伏潭？
太不切实际了。
方祈恒还不如说他自己想控制伏潭，或者说他自己想创建一个黑堡，这样还更实际些。
方祈恒听他如此评价自己，那自暴自弃的飘渺声音让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心脏处也跟着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阿晏本该是最骄傲的人。
“怎么会晚？你觉得你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管理伏潭，那我们就先去学习，我们可以去联盟一区，去二区，又或者…”
方祈恒说着，看向一旁的贝瑞：“贝瑞的库存里肯定有大量的管理知识，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想不想，只要你说你想，我就陪着你。”
纪尘晏抿了抿唇，呼吸放缓了许多，方祈恒的话像似一颗石子，想要砸破他冰冻的心海，
但很可惜，不现实。
“再说吧，我暂时不想回去，也许以后会改变想法也不一定。”
方祈恒见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就算他说的再好，那也只是他的想法，他不可能完完全全考虑到所有，也不可能对纪尘晏所经历的事情做到百分百的感同身受，这不现实。
“好，那我让何姐和朱戬先回去看看情况。”方祈恒说着，朝树屋外走去，“我去告诉他们，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纪尘晏：“嗯。”
纪尘晏撑着下巴，看着方祈恒走进树荫光斑中，对方说的那些话突然回荡在脑海里。
——“只要你说你想，我就陪着你。”
很容易让人畅想的一句话。
“呵。”
纪尘晏轻笑一声，盯着方祈恒的背影，直到人消失，眼底骤然流露出一种无言的寂寥。
……
何筱和朱戬很快整装待发，两人商量了一下，次日就启程。
因为粮食没法像运到绿洲那样通过花苞转移过去，所以只能让何筱的手下们来绿洲外搬运。
次日，晨雾缭绕，。
原本一望无际的辐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个湖泊，它们像似蓝色的宝石般点缀在大地上。
来到绿洲外的众人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一个两个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何筱看着浩浩荡荡搬运粮食的队伍，忍不住感概起来。
“现在我们人有了，粮也有了，唯一的不足就是武器了，我虽然有购买武器的渠道，但若是大批量购买，很可能会被注意到。”
她说着，看向朱戬。
“你以前就是搞这个的，有办法弄到大批量武器吗？”
朱戬抓了抓头，有点为难道：“普通的热武器可以，太高端的搞不到多少，虽然我也能做，不过短期内也没法供应太多人。”
一旁的纪尘晏听到这话，眯着眼道：“我有办法，宋尽渊不是想抓我吗？他派遣来的人都是全副武装的，你们去把他们给打劫了，至少能武装一个队伍。”
方祈恒：“……”
何筱和朱戬眨了眨眼睛，这个想法挺好的，但是实施起来很困难啊，不过听到纪尘晏提到宋尽渊，何筱拿出了手机。
“小祈恒，纪爷，我收到一些关于联盟的消息，要不要听？”
绿洲内没有信号，何筱也是走出绿洲后才收到手下发来的消息，这些日子他们在无人区，手机信号时好时坏，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要变天了。
尤其是联盟规划区那边。
据传出来的消息称，规划二区和三区的区长突然暴毙，这已经是近二十年里，联盟规划区离奇死亡的第32位联盟高层了。
方祈恒闻言，眉梢微挑：“规划二区和三区的区长死了？”
他并不关心这些人是死是活，只是他总感觉这些人死的有些不对劲儿，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宋尽渊，难道是宋尽渊？
可是没道理啊。
当初宋尽渊之所以能坐稳四区区长的位置，就是靠着其它区的区长的支持，这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没理由窝里斗啊。
方祈恒：“情况真实吗？”
何筱点了点头：“是我派去2区和3区办事的人传回来的。”
她说着，不着痕迹看了眼陷入沉思的纪尘晏，有些幸灾乐祸道：“联盟规划区最近也有要乱了的趋势，没准我们能看到这个屹立了一百多年的庞然大物倒下。”
朱戬张大了嘴：何姐可真敢想，这些消息他也收到了，但是他想的就是联盟乱了，他可以卖更多的东西，赚更多的钱。
方祈恒听着何筱的话，从里面听出了她的野心。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纪尘晏，若是这人想，哪怕需要动用变异人的力量，他也会全力支持。
但何姐嘛，那就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吧，他毕竟是变异人，太过掺和这些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他还是养老好了。
几人闲聊间，何筱的手下们很快便将部分粮食搬运好了。
因为不知道伏潭那边的具体情况，方祈恒没有让他们把所有粮食运过去，而是想着等何筱过去主持大局后，再进行下一步。
“那我们就走了。”
何筱说完，朝身旁的朱戬和褚老幺两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拎着随身行李上车了。
方祈恒看了眼褚老幺，因为纪尘晏的缘故，他没有处理掉这人，而是在对方体内种下了种子，这人若是背叛他，或者有二心，他瞬间便能通过种子感应到。
“纪爷，您保重，我会在伏潭等您回来的。”
褚老幺走到纪尘晏面前，他很想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左边是方祈恒，右边是哈吉隆阿，在两人冰冷的注视下，他不敢多说，只能说些最常见的道别语。
纪尘晏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若是没有方祈恒给他说的那些话，他可能会直接对褚老幺说，他不回去了，但是听了那些话，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法将伏潭真正割舍掉，所以他保留了态度。
第122章 联盟乱起来
待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后, 方祈恒带着纪尘晏回到了绿洲，纪尘晏没忍住扭头望去，只见雪原上一个个湖泊在慢慢消失。
“喜欢这样的景色？”方祈恒见他一直盯着绿洲外渗出的水, 那一汪汪湛蓝色的湖水随着绿洲隐匿起来也渐渐消失。
纪尘晏抿了抿唇：“以前没见过, 就多看了两眼。”
方祈恒闻言, 若有所思，回到绿洲后, 他扔下哈吉隆阿, 拉着纪尘晏的手, 朝着树屋走去。
“……”哈吉隆阿站在草坪上, 看着携手离开的两人，忽然觉得留下来的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
树屋外。
“放开。”
纪尘晏甩开方祈恒握着他的手，刚刚有外人在场, 他给这人几分薄面没有挣脱，但是现在没人了, 就不需要给什么面子了。
方祈恒毫不在意, 笑吟吟道：“等晚上我带你去看湖底星空。”
“湖底星空？”
纪尘晏一脸困惑。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方祈恒神秘兮兮道，“你一定会喜欢的。”要不是纪尘晏刚刚说他没见过，他都没想起湖底的星海。
……
此时, 规划四区。
宋尽渊参加完联盟二区和三区的哀悼会，回到了四区。
他屏退秘书和保镖，独自走进书房里, 他打开抽屉拿出笔记本, 翻到某一页，看着上面的名字已经全部被划去, 眼底划过一丝诡谲，还有几分扑闪的快意。
他走到壁炉边, 毫不犹豫抬手，将笔记本直接扔了进去。
他漆黑的眉眼倒映着火光，就这么看着火焰将笔记吞噬。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宋尽渊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闪烁起狂热的光芒，现在，他终于可以把所有精力放在小晏身上了。
他招来人，先是解除了对宋九思的禁足，而后便是派遣更多人手去感染区寻找纪尘晏。
“发现他的行踪后，第一时间联系我。”宋尽渊对手下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纪尘晏，哪怕只是隔着视频看一眼。
他太思念小晏了。
……
另一边，宋九思一获得自由，便联系自己的势力，然而她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小九。”
这时，宋欣空来了。
“小姑姑！”宋九思一下子扑到了宋欣空身上，“你帮帮我。”
“小九。”
宋欣空欲言又止。
“小姑姑，他废了我的腿，还把我关在这里！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宋九思的心态其实有些崩溃，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事情，就那么轻飘飘被宋尽渊折断摧毁，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了，她想重新凝聚势力，然后东山再起！
“小九，你爸打断你的腿，其实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
宋欣空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宋尽渊。
宋尽渊眯着眼，儒雅的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却让宋欣空脸色一白，宋九思扭头看见来人，神情也露出了一瞬间的慌乱。
“大哥。”
宋欣空喊了一声，随即看向宋九思，眼神示意她喊人。
宋九思咬着牙，垂下头，不情不愿喊了一声：“爸。”
宋尽渊扫视着宋九思，目光落到她还打着石膏的腿上，最后朝身旁的副官道：“带她去治疗腿，用医疗舱，别留疤痕。”
“是。”
副官点头应道。
随即也不顾宋九思愕然的神情，推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霎时间，屋内只剩下宋尽渊和宋欣空，宋欣空看着大哥，目光复杂，抿了抿唇道：“小九腿断后一直休息不好，若是能用医疗舱治愈，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宋九思淡淡道：“她是我的女儿，我从没想过废了她。”说着，他目光含笑地看着宋欣空。
“小妹，她不懂事，你应该懂事了，我听说，你最近在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有眉目了？”
“大哥，我……”
“你看到了，对吧？”
宋尽渊不给宋欣空解释道机会，忽然逼近，脸色漠然。
“你猜的没错，普托和朗特是我杀的，他们不死，小九就要被他们带走了，他们早就点名要小九去陪玩，我也是迫不得已，小妹，你能理解哥哥的，对吧。”
普托和朗特是二区和三区的区长，他们忽然毙命，已经引起了联盟其他高层的注意。
宋欣空连连点头。
可她心里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普托和朗特敢叫小九去陪他们？为什么同为联盟规划区的区长，那两人与大哥对话时，那么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甚至在大哥面前说不堪入耳的话。
就算他们曾经扶持过大哥上位，那也不该如此不尊重人！
可这些问题，宋欣空都不敢询问，甚至不敢去细想，因为她总觉得真相是她难以接受的。
宋尽渊收敛神情，恢复儒雅随和，拍了拍宋欣空的肩膀。
“你很闲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联盟不出意外很快就会乱起来，以后区内的粮食不外售了，你去督促一下区内的人，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开…开战？！”
宋欣空一脸震惊，然而宋尽渊并没有解释太多。
“你去约一下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我要和她谈谈。”
“哥你要去十区？”
“嗯。”
……
联盟规划一区。
一区区长孟晷和六区区长裴言川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针对近来联盟发生的事情，一区和六区达成了协议，暗地里结盟。
孟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亲自给裴言川满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谈笑道：“你不会以为普托和朗特的死真是意外吧？”
裴言川抿着酒，眯着眼：“二区和三区掌舵者离世，最大受益者就是宋尽渊，只是我不解，若真是他做的，未免太直接了，我担心有诈，还有幕后操控者。”
孟晷：“看来四区最新的限令风声还没有吹到六区，如今宋尽渊把持着二区、三区和四区，他刚放出消息，停止粮食外售。”
裴言川一愣。
孟晷转着酒杯，目光犀利道：“宋尽渊这个疯子已经不遮掩了，我让人调查了近二十年联盟高层死的人，你说巧不巧，死的那些人虽然不全是当初那场会议上的人，但当时出现在会议大厅内的人全都死了，连守卫和保镖也无一幸免，有些甚至满门被杀。”
裴言川放下酒杯，紧皱着眉头，他的父亲似乎也参加过那场针对纪培风的会议，那时候他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最后传出了纪培风失踪的消息。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看看这个。”孟晷闷了一口白酒，此时嗓子连着肚皮都是热乎乎的，他将一份文件摆到桌上，而后摸出一根烟点上。
裴言川看了孟晷一眼，拿过文件袋看了起来，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这怎么可能。”
孟晷手指夹着香烟，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可能，否则二区和三区，甚至是你父亲，当年凭什么扶持宋尽渊上位，必然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我开始也以为宋尽渊是为了纪培风报仇，现在看来，他没准是为了他自己。”
裴言川看着手中的资料，就算再不信，事实证据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恢复平静的神色。
“他手里握着粮食增产的方法，各区不会轻易与他为敌。”
孟晷呼出一口白烟。
“你不会以为他的野心止步于此了吧？四区粮食充足，唯一欠缺的就是高端武器，而他前段时间去伏潭，或许就是为了弥补这一欠缺，你知道的，伏潭人多，又是一群贱民，控制好就是不错的武器，可惜纪尘晏失控了。”
裴言川眼神阴沉。
“宋尽渊究竟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没准是想毁掉联盟。”
——
夜晚，绿洲。
方祈恒终于等到了晚安，他兴致勃勃地拉着纪尘晏去了湖边，从芦苇里拉出一条陈旧的木船，邀请纪尘晏一起乘船游湖。
纪尘晏看着那粗制的木船，沉默了几秒，还是走了上去。
木船在湖面上开始缓缓飘动，纪尘晏看着两手空空的方祈恒，忍不住问道：“船桨呢？”
方祈恒笑了笑：“不用那个，藤蔓会推着船往前走的。”
纪尘晏了然。
几分钟后，船只远离了岸边，四周的景象渐渐被黑夜笼罩。
漫天星辰倒映着湖面里，藤蔓划动，水面泛起涟漪，水中倒映的漫天星辰也跟着晃荡。
纪尘晏眼眸微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此时此刻，他好像游荡在银河之中。
“好看吗？”
“嗯。”
方祈恒注视着纪尘晏的侧脸，那双漂亮的眸子映射着星空和湖泊，终于再次变得熠熠生辉。
“阿晏，你最好看。”
方祈恒眸子柔和下来，随即趁着纪尘晏在看风景，猝不及防凑近，在人脸颊上啵了一口。
纪尘晏猛地扭头，本是想警告方祈恒，却不想正落入后者的圈套，后脑勺被扶住，唇瓣覆盖上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吻。
“你唔！”
贝瑞飘浮在半空中，看着亲亲的两人，程序加载了一会儿，随后开始悄无声息地拍照。
忽然，水中蹦起一条大鱼，纪尘晏只感觉余光中有什么光芒一闪而逝，他推开方祈恒，看向水中，只见水面竟泛起蓝色的光。
这是什么？
“这些是微生物，相互摩擦就会发光，走，我带你去水里。”方祈恒看着纪尘晏那诧异的目光，笑了笑，然后舔了舔嘴唇。
“好。”
纪尘晏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水里能看到什么。
白天兴许还能看见些小鱼小虾和浮游生物，但晚上乌漆麻黑的，他不觉得能看到什么比湖面满天星辰更震感的场景。
但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第123章 金色的沙海
海底的鱼群竟然会发光！
一群群水生物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像似繁星落进了水里，又像似水里下起了亮晶晶的雪，铺天盖地的绚烂将两人包裹。
纪尘晏的眼中不再只有猩红的血色, 而是染上了五彩缤纷的色彩, 看着绚烂夺目。
这时, 闪烁着红蓝光芒的一大片网状物出现在纪尘晏面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只感觉这网状的纹路好似筋脉一般, 随着第一片网状物闪烁光芒, 紧随着第二片, 第三片，它们像是有着某种规则一般绽开，华丽且盛大。
纪尘晏只感到震感。
这是什么玩意？
“阿晏, 好看吗？”
“……”纪尘晏此时已经说不出来话，他从未想过, 水下竟然会是这样的景象, 太神奇了。
方祈恒见他看呆了，趁机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塞到他手里：“阿晏，这是花髓液, 是变异本体心脏处的血液，上次我没有说完的话，我希望你能听完。”
纪尘晏感觉到手里的东西, 扭头看来, 只见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落入手中。
“阿晏，我想…用花髓液在你身上纹一片金色的沙海。”
“你说什么？！”纪尘晏听到“纹”字,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方祈恒赶忙解释。
“阿晏，我想以你的身体为土壤和湖泊, 将我的变异本体栽种在你身上，这样的话，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我将只为你开花，你的身体也将是我唯一的沃土。”
“！！”纪尘晏听着方祈恒惊世骇俗的话，再看着这人闪闪发光的眼睛，一时间只觉得大脑嗡鸣、头皮发麻、眼皮直跳。
什么…什么东西？！
这家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以他的身体为土壤和湖泊？什么叫把那朵变异花栽到他身上？
简直胡言乱语！莫名其妙！
纪尘晏从来不知道方祈恒竟然还有这样变态疯狂的想法。
方祈恒发现纪尘晏看他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连忙再次解释。
“我的变异本体成熟后，一直想与我融合，我不想变成怪物，就拒绝了，最后进化虽然成功了，但早上送别何姐他们时，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没法和变异本体分开太远，我好像离不开绿洲了。”
“……”纪尘晏沉默良久，最后抱着胳膊，审视方祈恒，语气凉凉道，“那你怎么知道用花髓液，就能把你的变异本体栽种到我身上，体型上就不太可能吧。”
方祈恒立刻坦然道：“变异本体进化为成熟体后，我发现我多了一项技能——直觉，有些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情，直觉就会告诉我，我现在控制起变异本体，比以前得心应手许多，也是直觉告诉我，用花髓液纹身，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
纪尘晏蹙眉。
“我不同意。”
什么栽种，听着就心惊肉跳的，他是断然不可能让人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纹身的。
“……”方祈恒没有多说，只是让纪尘晏收好花髓液。
纪尘晏摇了摇瓶子里的血红色液体：“这东西很重要？”
“很重要。”
纪尘晏握着玻璃瓶，没再说话，方祈恒带着他在水里待了一会儿，两人就回到了岸边。
……
“纪爷？”哈吉隆阿瞧见纪尘晏大半夜来草坪，欣喜若狂，“您莫非是来看我的？我真高兴，来来来，我烤了鱼，来吃点。”
纪尘晏无视献殷勤的哈吉隆阿，漫无目的在湖边走着，脑海里却回荡着方祈恒的话。
——“我想以你的身体为土壤和湖泊，将我的变异本体栽种在你身上，这样的话，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我将只为你开花，你的身体也将是我唯一的沃土。”
金色的沙海…
纪尘晏低头看向手中的玻璃瓶，金色的沙海，能把方祈恒永远留在他身边吗？这种事情真的现实吗？把一个人永远捆绑在另一个人身边，他可以相信吗？
“纪爷。”哈吉隆阿想凑上前，却被贝瑞给拦了下来。
贝瑞发出气势汹汹的机械音：“再靠近，贝瑞就不客气了。”
哈吉隆阿：“……”
贝瑞把哈吉隆阿拦下来后，又飞速追赶上纪尘晏。
“主人，贝瑞将那个坏蛋赶走了，主人，你要夸夸贝瑞吗？”
纪尘晏看了眼贝瑞，有些敷衍地夸了两句，虽然不走心，但贝瑞依旧很高兴，伸缩自如的机械手变成了小翅膀，上下扇动着表示它此刻的兴奋和高兴。
纪尘晏见它这开心的样子，受到了感染，他收起玻璃瓶，看向贝瑞，问道：“贝瑞，在你的系统里，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此刻很迷茫，离开伏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贝瑞扑棱着机械翅膀。
“主人，贝瑞系统里并没有关于您的定义，无论您是什么样的，您都是贝瑞唯一的主人，贝瑞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您。”
“……谢谢你，贝瑞。”
“主人，贝瑞系统里储存着您以前的日记，您要看吗？”
“我以前的日记？”
纪尘晏愣了一瞬，在记忆里搜索了良久才想起来，他好像确实写过几篇日记，就是在方姨给他的平板上写的，也不能称为日记，就是一些胡言乱语的话。
具体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写的时候热血澎湃。
“你打开我看看。”
“好的，主人。”贝瑞飞低了些，拟态眼睛处的显示屏闪了两下，慢慢显示出了默认字体。
[请输入密码]
纪尘晏：“？”
他想了想小时候的他会输入的密码，尝试了几个，结果全都显示错误，最后他无奈只能寻求贝瑞的帮助，好在贝瑞的能力毋庸置疑，很快解决了密码问题。
日记只有两篇，纪尘晏随便点开了其中一封，映入眼帘的是一段话，像似兴起时随便写的。
[今天方姨姨和言叔叔说，成为伏潭的堡主是一条很艰辛的路，他们告诉我，人生其实有很多选择，我并不是必须要选择这条路，可是我觉得，我并没有选择这条路，我只是想要成为爸爸那样的人而已，所以无所谓艰辛。]
纪尘晏快速看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自己写的，他看完却有种在偷窥别人的感觉。
他打开第二封。
[今天妈妈说，只要我开开心心的，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还是想成为伏潭的堡主，成为比爸爸还厉害的堡主，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条路很艰辛，但是我还是想去做。
只有成为了伏潭的堡主，我才能保护妈妈，保护方姨姨和言叔叔，小弟弟也快出生了，方姨姨说，等小弟弟长大了，他会保护我，可是我看过其他的小宝宝，那么小，我一拳头就能打死，在他长大之前，我也要保护好他。
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长大后的我，肯定已经成为赫赫有名的伏潭堡主了。]
两篇日记写的都不长，却让看完的纪尘晏觉得不可置信。
他甚至怀疑这是他写的吗？小时候的他不是性格孤僻吗？
眼前这两篇日记的字里行间都透着骄傲和无惧，完全不像是一个孤僻怯懦的小孩写的。
恍惚间，纪尘晏好似看见了一个小孩含笑向他走来。
[他们都说我不行，我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长大后的我，你要放弃吗？继续努力，勇敢，充满希望地走下去吧，我坚信我一定能做到，只是时间问题。]
纪尘晏：“……”
“主人？主人？”贝瑞发现纪尘晏走神，连忙呼喊了几声。
“贝瑞，这真是我写的？”纪尘晏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记忆中当时写日记时的内容。
贝瑞肯定的机械音传来。
“当然，您当时一写完，言先生就收录进主系统了。”
纪尘晏拧紧了眉头，不愿去相信，曾经的自己比他以为的还要优秀，还要勇敢，反倒是现在的他，逃避责任，犹豫不前。
“有我小时候的视频吗？”
“有的，主人。”
……
方祈恒知道纪尘晏在湖边散步，他明白是自己操之过急，给了纪尘晏太大压力，所以此时也不敢贸然跟上去，只是让银杏树多注意着，别让人陷入危险。
而他尝试再次离开绿洲，可惜没走多远，身体就传来不堪重负的疼痛，这让他清晰明白，他确确实实离不开绿洲了，更准确来说，他离不开他的变异本体。
真是糟糕。
还不如不成熟呢。
方祈恒站在绿洲边缘，看着绿洲外萧瑟冰寒的场景。
眉头狠狠拧在一起。
此时方祈恒无比后悔之前对纪尘晏说的那些什么回伏潭的话了，他现在没法离开，要是纪尘晏真的想回去了，他怎么办？
纪尘晏那样凉薄的性子，他占着言祈恒的身份才能得到对方另眼相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若是分离，那人回伏潭怕是就要把他这个旧人彻底忘了。
——把他囚禁在绿洲吧。
方祈恒心底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他攥紧了双拳，不能忍受与纪尘晏分开，与其让对方恨他，不如将人牢牢困在身边。
绿洲气候宜人，不缺吃穿，和纪尘晏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可是真的这样做的话，他与宋尽渊又有什么区别？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方祈恒低头看了眼，是宋九思，他思考了两秒，接通了电话。
“方祈恒，你那边网络怎么样？我有点东西想传给你，你先别着急拒绝，这是关于纪尘晏小时候的一些视频，等你看了后，若是你想来四区，随时联系我。”
宋九思的声音十分沙哑。
说完压根不给方祈恒任何回话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即一个压缩包传来，接收的速度很慢，可见压缩包不小。
第124章 方祈恒暴怒
若非宋九思说这是关于纪尘晏的视频, 方祈恒根本没有耐心慢慢接收，这世界上，能让他给予足够耐心的人只有纪尘晏。
方祈恒蹲绿洲边上, 看着手机接收压缩包的百分比以蜗牛的速度前进, 深深叹了口气, 他揣着手机，又尝试了几次离开绿洲, 他想看看能远离的大致范围。
一个小时后——
“叮！”
手机显示接收完毕。
方祈恒连忙摸出手机, 打开压缩包看起来, 原本以为能看见可爱的小阿晏, 却没想到视频全是一个个固定的监视器视角，看着委实无聊的很，但他又怕错过某些片段, 所以没有快进。
终于，他在视频里面看见了除了仆人外的一个小身影。
他暂停仔细看了看, 小孩的长相与现在的纪尘晏有八分像, 应该就是小阿晏了，只是与他想象中的狂酷拽模样有些不同。
视频中的小孩看着软萌得紧，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感觉, 而现在的纪尘晏，更像是长满尖刺的玫瑰，美丽与危险并存。
方祈恒眼睛闪了闪, 原来纪尘晏小时候是这个性子。
好萌好可爱。
方祈恒带着寻宝的心情看着视频, 想要从中挖掘出更多纪尘晏小时候的画面，然而渐渐的, 他激动滚烫的心冷却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照顾小阿晏的仆从用各种言语贬低小阿晏。
起初，小阿晏还会据理力争地反驳, 但渐渐的，小阿晏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被言语打压时也不再说话，只是保持沉默。
视频中，小阿晏再次开口拒绝，是被宋尽渊的人带到地下室进行纹身，那么小的孩子，被人绑在手术台上，用沾染了颜料和血液的针扎了不知道多少针。
——“我头好痛…背上也疼…不要了…宋叔叔……”
——“忍着，我已经请了技术最好的师傅，很快就会结束了，这点痛都坚持不了吗？刚刚是你自己抱着我求我帮忙的。”
方祈恒看着视频中精神崩溃的小阿晏，又看着一旁假模假样的宋尽渊，眼底泛起猩红，紧抿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只觉得胸腔内有一股血气翻滚，几欲崩裂开来。
宋尽渊！！
他怎么敢！！
方祈恒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变，脸颊上、手臂上长出一片片鱼鳞状的东西，此刻因为愤怒，密集的鳞片全部炸开。
看着恐怖至极。
——“不要…放开我…”
——“小晏，你可是即将成为伏潭的掌权者，我希望你在说出‘不’ 字之前，好好想想这句话的后果，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没有我，你回到伏潭可要怎么办啊。”
方祈恒握紧了双手，异变的锋利指甲嵌入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他恍若未觉，死死盯着那一点点推进的视频。
——“宋叔叔……”
——“乖，听话。”
终于，他漆黑的眼眸前浮现出一片血雾，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对宋尽渊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轰然在脑海里炸开。
“全都给我死！！！”
“轰隆隆——！！！”
平地一道惊雷在绿洲乍响，伴随着中央湖泊的水剧烈晃动起来，整个绿洲都开始震动。
四季如春的绿洲刮起了狂风，外面的暴风雪吹了进来，化作暴雨“哗啦啦”降下。
湖面上腾起漫天的雨雾，浓郁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根根血红色的触手从湖内伸出，在雾中开始无差别攻击。
“吼！！”
“嗷呜！！”
“嘶嘶！！”
林中无数变异兽发出了惊恐的怒吼声，鸟兽们也顾不得狂风暴雨，扇动着翅膀仓皇逃窜，无法移动的变异植物们只能在地动山摇中，发出不堪重负呻吟。
绿洲猝不及防开始暴雨和地震，围着湖泊散步的纪尘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意识到方祈恒出事了，连忙朝着树屋跑去。
“主人！湖底冒出了大型生物！”贝瑞的机械音传来。
纪尘晏听到这话，更加确定方祈恒出事了，只是他不解，怎么分开一会儿就这样了。
难道是因为花髓液？
纪尘晏一边朝着树屋跑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多想起来。
树屋处，以方祈恒为中心，四周铺满了疯长的藤蔓。
与平时的藤蔓不同，这些藤蔓都是清一色的血红色，此时张牙舞爪，周边的植物都被藤蔓顶端分裂的六瓣利齿给霍霍了。
纪尘晏到时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数不清的藤蔓相互缠绕，正肆意吞噬周边一切植物，处在中央的人也好似要被藤蔓淹没。
纪尘晏心头一震，连忙大喊了一声：“方祈恒！”
方祈恒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来，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如同被恶魔附身，阴鸷冷漠，仅是看一眼，就让人从心底散发出寒意。
纪尘晏：“！！”
还不等纪尘晏反应过来，几根藤蔓忽地缠住他的腰身，而后凌空将他拖到了方祈恒跟前。
“方祈…嘶！”纪尘晏看着瞬间便近在咫尺的人，刚喊出一声，就被两条有力的胳膊抱住。
方祈恒此刻理智丢失，他紧紧抱着纪尘晏，好似这样就能抹去这人曾经遭遇的痛苦。
可他忘记了他作为变异人的力气，如此没有收力的劲道几乎将怀里的人勒窒息。
纪尘晏疼得皱起了眉。
却听到方祈恒咬牙切齿，带着滔天恨意的声音传来。
“阿晏！阿晏！我要杀了宋尽渊！我要杀了宋尽渊！”
方祈恒双眸猩红，牙齿几乎咬碎，伴随着他每说出一个字，喉间都涌起一股腥甜，连带着吐出的话，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纪尘晏甚至还能听到方祈恒上下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纪尘晏不明所以，轻轻拍了拍方祈恒的后背，安抚着发狂的人，“方祈恒，冷静点，慢慢给我说。”
方祈恒灭世的怒火在听到纪尘晏的声音后，一点点熄灭。
他眼中恢复些许清明，看着眼前明明受尽屈辱，却还在安慰他的人，喉咙处忽然发出一声哽咽，然后更加用力地将人抱住。
“嘶…你轻点！我腰要断了！”纪尘晏用力拍了拍方祈恒。
“阿晏，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要是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纪尘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根藤蔓将方祈恒的手机放到他手里，他看到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这才明白方祈恒为什么忽然这样，他熄灭屏幕，不以为然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阿晏…阿晏……”
纪尘晏听到他哽咽的声音，抬头看来，就见方祈恒竟然哭了，他愣怔住了，用一种惊骇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方祈恒。
“你……”
这是哭了吧？还是雨水？可他发现这边好像没下雨啊。
这家伙怎么会哭了呢？小时候被囚禁的人是他好不好。
“阿晏…”
方祈恒眼眶红红的，脸色因为心脏的痉挛而有些苍白。
“行了行了，别哭了。”
纪尘晏没想到这家伙都这么大了，还要掉眼泪，真是麻烦。
“阿晏…阿晏……”
方祈恒抱着纪尘晏一声声喊着，将头埋在对方肩上。
纪尘晏听得不耐烦，猛地抓住这人的头发往外扯了扯，方祈恒吃痛，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控诉两句，唇瓣就被人吻住。
方祈恒眼眸倏地睁大，眼角聚集的泪水无声淌下，看着主动亲吻他的人，内心一番拉扯后，慢慢闭上了眼，他手掌摁在了纪尘晏后脑勺上，加深了这个吻。
纪尘晏感觉到方祈恒的动作，缓缓睁开眼：世界终于安静了。
……
方祈恒的愤怒持续了好几天，期间变异本体一直不稳定，待在草坪上的哈吉隆阿时不时就会受到湖泊海浪和暴雨的洗礼。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天天腻在纪爷身边！还没断奶啊！”
……
这几天，方祈恒一直待在纪尘晏身边，除了对宋尽渊的怒火，他心底还盛满了不安：“阿晏，我在伏潭打过你，你恨我吗？”
纪尘晏沉默须臾，而后像看白痴一样扫了方祈恒两眼。
“你觉得呢？”
当时他们都想要干掉对方，能不恨吗？真是愚蠢的问题。
方祈恒听到这话，心情瞬间低落下去：“阿晏，对不起。”
纪尘晏很不习惯方祈恒这黏黏糊糊的劲儿，伸手推了推：“你别在我面前扮可怜，起开点。”
这几天他都哄了好多次了，要是换一个人在他面前叫魂似的喊，他早把这人给弄死了。
“阿晏……”
方祈恒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可怜兮兮地叫唤了一声。
“哗啦啦！”
这时，变异本体忽然声势浩大地从湖中央冒了出来。
方祈恒感觉到变异本体的暴动，眉头皱了皱，松开了纪尘晏，起身道：“我去处理一下。”
纪尘晏点了点头。
方祈恒这次去了大半天。
回来时，尽管他提前清洗了身上的血迹，但纪尘晏仍旧嗅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纪尘晏看皱着眉头看着方祈恒，最后像似下定某种决心，对方祈恒道：“你跟我来。”
“嗯？”方祈恒眼神困惑地跟着纪尘晏走进了树屋。
纪尘晏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你来吧。”
“什么？”
方祈恒顿了一下，被纪尘晏这忽然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看着眼前白皙的后颈和脊背，他视线飘忽不定，喉结滚了一下。
“花髓液。”纪尘晏淡淡道，“我记得在伏潭时，你夜闯伏潭宫就是为了种花吧，来吧。”
方祈恒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只觉得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他喉结滑动，有些受宠若惊道：“阿晏，你真的愿意让我…”
第125章 离开绿洲
纪尘晏瞥向方祈恒。
“别说的像是我同意和你上床一样, 只是纹一个纹身而已，而且也不仅仅是为了你。”
纪尘晏说的一脸认真。
“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再好听, 再怎么向我承诺说永远会陪在我身边, 都比不过将你的变异本体与我捆绑在一起。”
“方祈恒, 虽然你是言祈恒，但是我还是不能百分百信任你, 唯有我们的命绑在一起, 我才能真正做到毫不怀疑你。”
方祈恒愣怔了一瞬, 随后轻笑一声, 阿晏这话还真是漏洞百出，嘴上说着不相信他，却又愿意把后背交给他, 真矛盾，不过他没有点破, 而是点了点头。
“那我联系何姐, 让她带一个手艺好的纹身师来。”
“不用别人。”纪尘晏只要一想到其他人在他身上动手动脚，眉头就拧了起来，“你来。”
方祈恒眨眨眼。
“阿晏, 我不会纹啊，到时候弄疼你不说，还纹得丑怎么办？花髓液一旦融入你的血液, 痕迹就会定型, 后期不能改了。”
纪尘晏满不在乎道：“就你亲自动手，方祈恒, 能让我心甘情愿同意在我身上动手的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若是其他人，我怕我会忍不住让贝瑞杀了他。”
方祈恒有被感动到了。
“阿晏……”
“少废话，赶紧的，一会儿我就反悔了，你该知道，我讨厌有人在我身上纹身。”纪尘晏将衣服扔到一边，然后直接趴在了沙发上，露出了那片光洁的脊背。
方祈恒见此，也不在多说，数根藤蔓伸出，尖端闪烁着金属光泽，犹如细针一般锋利。
他靠着对变异本体的绝对把控，小心翼翼控制着藤蔓，极尽耐心地扎下去，但尽管如此，皮肉被挑破的刺痛感还是存在。
“唔。”
“疼吗？”
“有烟吗？”
纪尘晏额头渗出细汗，唇色也有些苍白，针尖刺入皮肤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恍惚间以为他还被囚禁在伏潭宫，正被宋尽渊注射那让他浑身无力又上瘾的药物。
方祈恒看他脸色不好，立即停下动作，拿了一盒烟过来，从中抽了一根出来递给纪尘晏。
“阿晏，给。”
纪尘晏接过香烟，咬在嘴里，方祈恒立刻拿来打火机点燃，纪尘晏深吸了两口，缓缓吐出。
“你继续，不用管我。”
他沙哑着声音说着，脸上的神情因为刺痛和过往有些控制不住地露出阴沉狠戾的神态。
与方祈恒的变异本体融为一体并不是什么坏事，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生命代价，至少他可以利用这股力量找宋尽渊报仇。
纪尘晏这样想着。
方祈恒看着白色的烟雾从那殷红的唇瓣中吐出，刚想说今天就到这里吧：“阿晏，要不…”
纪尘晏将头埋进沙发里，双手搭在了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的香烟缓缓燃烧。
“我说了，你继续，怎么慢吞吞的，等你能给离开绿洲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四区。”
方祈恒一听他说四区，瞬间想到宋尽渊，眼眸迸发出杀意。
“好，我们去四区。”
他正要好去杀了宋尽渊。
“我要去杀了宋尽渊。”
纪尘晏脸色有些狰狞道，语气都不自觉变得凶残起来。
方祈恒应声：“好。”
之后他下手果敢了很多，一根根藤蔓在他的控制下，很快将花髓液全都渗透进纪尘晏的皮肤里，看着眼前血迹斑驳的皮肤，方祈恒拿来帕子轻轻擦了擦，而后落下一吻：“阿晏，我爱你。”
纪尘晏正在思索怎么折磨宋尽渊才解气，蓦然感觉到背上不同于藤蔓的触感，蹙起眉头。
“结束了？”
“嗯。”
方祈恒应了一声，继续在纪尘晏光裸的后颈、肩膀处亲吻。
纪尘晏翻身，想推开身上的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是你纵容的吗？”方祈恒轻笑，随即手掌托着身下人的脑袋，冲着那殷红的嘴唇吻去。
“唔呃…方祈恒…呃…不准乱摸…你找死…呃……”
“阿晏，你这方面需求挺旺盛的，你让我得以自由离开绿洲，我自然也有义务满足你。”
“不…不需要…唔呃…”
纪尘晏嘴上说着不需要，但当致命点被方祈恒拿捏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兴奋了。
“方祈恒…呃嗯…你…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熟练了？”
明明上次还那么……
“上次你手把手教我的，你忘了吗？我让你回忆起来。”
“呃！不行！”
纪尘晏拽住方祈恒的头发，不想再像之前浴室那般陷进去，可是他根本拗不过方祈恒。
“你背上有伤，别躺着，来，靠坐在这里。”
“知道我背上有伤你就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唔！！”
“我只是帮你疏解。”
“不需要！”
……
半个月后，方祈恒带着纪尘晏、哈吉隆阿离开了绿洲。
[小祈恒，四区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禁止粮食出口了。]
方祈恒收到何筱发来的消息，四区在这些日子里，进行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联盟的大动作。
方祈恒眯了眯眼。
“宋尽渊在这个节骨眼挑事，是打算与其它规划区开战吗？”
纪尘晏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望着车窗外的风雪：“他肯定暗地里囤积了不少武器，我们去四区正好把这批武器给劫了。”
被迫成为司机的哈吉隆阿听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挑了挑眉梢，看来这次四区之旅会格外有趣，只是可惜，多了个电灯泡，他想着，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镜中的方祈恒和纪尘晏同时察觉到他的视线，同步瞪了过来。
哈吉隆阿：“……”好吧，他好像才是那个电灯泡。
他收回视线，看着自己墨绿色的手臂，这是方祈恒用种子给他生成的手臂，与何筱的右臂一样，刀枪不入，但是怕火。
……
与此同时，宋尽渊抵达十区，与多隆多罗哈伊进行了面谈。
多隆多罗哈伊自然听说了最近联盟规划区上层相继有人离世的消息，这本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末世命如草芥，哪怕是联盟上层，也会时常遭受各方势力的暗杀，死一两个人不足为奇，但偏偏他们死的时间太凑巧了。
而且——
近二十年来死的人，恰好将联盟上层换了一次水。
而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死的人好似都是二十年前那场会议上的人，是巧合还是人为？
当时十区因为站队伏潭，并没有资格参加，九区和八区也因为纪培风的保证和言萧的武器诱惑而偏向伏潭，同样没参加。
七区和五区就是墙头草，纪堡主声名鹊起时，他们看好伏潭，纪堡主消失后，他们又想回归联盟，因而当时那场重要的会议，这两个区同样没资格参加。
但他们为了表示回归联盟的诚意，截杀了返回四区的方叶熙。
这件事也得她最近才调查出来的，本来是为了调查宋尽渊和这二十年来联盟上层的死者，恰好调查到四区上层豪门——方家，也就是方叶熙的主家，在宋尽渊上位后，朝夕之间就覆灭了。
她原以为宋尽渊是为了霸占方叶熙的实验成果才这么做的，但仔细调查下来，她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方叶熙返回四区的事是机密，哪怕伏潭的人也很少知道，更别说七区和五区了。
七区和五区想要截杀方叶熙，就必须知道她离开伏潭的时间，她一番调查后发现，告诉七区和五区具体消息的人就是方家。
方叶熙性格独立，离经叛道，早年就被驱逐出叶家，与叶家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但那时情况特殊，她被认作叛徒，若是不借助方家的势力，很难返回四区。
恰逢那时四区区长逝世，叶家地位不稳，他们便将方叶熙离开伏潭的消息当做投名状，上报给了联盟，以稳固叶家的地位。
七区和五区的人知道后，就顺势而为，截杀了方叶熙。
……
感染区。
方祈恒收起手机：“阿晏，我们不去四区，我们去十区。”
纪尘晏扭头看来。
“怎么了？”
方祈恒：“何姐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宋尽渊去了十区。”
纪尘晏闻言，眼睛一亮，在四区刺杀宋尽渊和在十区刺杀宋尽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四区是宋尽渊的地盘，难度系度肯定很大，但在十区，他们能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很多。
“好，去十区。”
纪尘晏说着，眼中闪烁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宋尽渊的死期。
“滴——主人，上课时间到了。”贝瑞飞了过来提醒道。
纪尘晏看了眼时间，拿出课程表看了看，今天这节课是迟教授的网课，是方祈恒的课。
“方祈恒，你的课。”
“知道了。”
半个月前，方祈恒和纪尘晏就通过贝瑞连接外网学习。
方祈恒完美继承了言萧的天赋，在电子工程领域无师自通。
不过他过去走的都是野路子，只懂一些操作，对很多知识和理论一窍不通，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他在网上进行了系统的学习。
纪尘晏也在努力将自己懈怠的二十年狂补回来，比起技术类的课程，他更偏向管理类的课。
方祈恒将一根电线连接到贝瑞和一个平板上，然后就聚精会神看起迟教授的直播课程来。
迟教授是一区学院著名的教授，一区网络上有很多关于他的公开课，方祈恒对他的课程很感兴趣，全看完后觉得意犹未尽，便就对于迟教授每一期视频结尾的作业进行了一个整合，里面夹杂了很多他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他匿名发给了迟教授，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哪知道好巧不巧，他的某些观点虽然听着天方夜谭，却与迟教授大胆创作的理念契合，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了迟教授的学生。
迟教授结束网课后，单独连线了方祈恒，不过方祈恒在感染区，网络并不是很好，画面时常出现卡断，但好在声音畅通。
“全看完了？”
迟教授明显不信。
他之前给方祈恒罗列了一系列书单，因为知道后者情况特殊，可能买不到纸质版的，他还专门将电子版整合后发给了对方。
他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对学习的渴望，但学习就是慢工出细活，不能太操之过急，尤其是我们这门课，在进行实验和制作时，往往一个数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所以一定要静下心，脚踏实地一步步来，急躁不得。”
方祈恒：“我真看完了。”
不就几本书嘛，而且还是迟教授专门给他筛选的，很多知识浅显易懂，就算有一些生僻的专业术语，下面也有注释，他看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毕竟他连在伏潭地下室翻到的那本一头雾水的生物笔记都能摸索着看懂。
可以说，方祈恒在吸收知识这事上，几乎能达到过目不忘，对于这种没有思考难度，纯粹死记硬背的基础知识，他扫一遍就记下了，压根没什么难度。
迟教授不信，随便考了他几个问题，方祈恒对答如流。
“不错不错！”
迟教授听着方祈恒不疾不徐回答的声音，语气略有些激动，这也不怪他，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有天赋的学生了。
上一个，还是言萧。
“既然理论知识你都已经滚瓜烂熟了，那这次的作业，你就给我制作出一个机器人出来吧，不限形态，什么样的都可以。”
迟教授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太严苛了点，便又继续道：
“你也不要太有心理压力，顺其自然即可，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制作机器人也不光是考验理论知识和动手能力，还需要耐心和细心，此外，心态也尤为重要，有些实验，哪怕经过成百上千次也不一定成功，所以放平心态对待，失败是常事。”
“知道了，谢谢老师。”
教授瞧着他性情稳重，不骄不躁，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过去，方祈恒关上平板，伸了个懒腰，计划着到下一个驿站时要买点材料了。
他转头朝纪尘晏看去，就见后者正戴着耳机看网课，一旁的贝瑞也是一脸认真，时不时根据纪尘晏的指示记下重点信息。
方祈恒看着认真学习的纪尘晏，撑着侧脸，就这么看着，直到纪尘晏结束课程，放下耳机时才发现盯着他的方祈恒。
“干什么盯着我？”
“你好看啊。”
方祈恒说着，不着痕迹打量纪尘晏的脸颊，比起之前刚带回来时，现在总算是长了点肉。
不容易啊。
第126章 被四区战队逼停
七天后——
“前面就是黄石峡谷了。”
司机-哈吉隆阿道。
房车路过黄石峡谷时, 方祈恒和纪尘晏都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这个地方是两人初次重逢的地方，如今想想发生的一切, 两人都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纪尘晏忽然想起什么, 转头对方祈恒道：“之前抓我离开伏潭的人说, 方姨就是在黄石峡谷遭遇不测的，你要不要下车看看？”
方祈恒摇头：“我在感染区长大, 这地方来了很多次了。”
他虽然这般说着, 却一改刚刚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开始认认真真观望起车窗外的景象。
母亲, 是你把阿晏带到我身边的吗？他很好，我很喜欢。
纪尘晏瞧着他望着窗外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也看向那白雪皑皑的峡谷, 想起故人，他心里免不了有些伤怀, 但转头就能看见方祈恒, 又释然了。
方姨，谢谢你把言祈恒送回到我身边，只要他陪在我身边, 我就再也不是孤立无援了。
“方祈恒，你会觉得遗憾吗？”纪尘晏忽然开口问道。
方祈恒闻言，扭过头来看着纪尘晏,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是什么遗憾, 但他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笑了笑：“谈不上遗憾，若是他们还在, 一家人其乐融融确实美好，但是他们已经逝去, 我一个人也照样活得自由自在。”
“那不一样的。”纪尘晏微微蹙起眉头，若是让他选择，他肯定选择一家人和和美美。
他无法理解方祈恒坦然释怀的心情，因为他始终觉得遗憾，因为他差一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身边本应该围绕着爱他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伏潭驱逐，在感染区飘渺无依。
方祈恒察觉到纪尘晏语气中的失落，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我一直觉得幸福有很多种，标配并不是适合所有人，我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并不觉得遗憾，再说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我从他们热爱的东西和珍视的人里面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影子。”
纪尘晏看着方祈恒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心绪忽然沸腾起来。
“方姨是很好的人。”
“我母亲曾说过，贫瘠的伏潭永远也养不出方姨那样的人，是方姨让伏潭的土壤焕发新生。”
“伏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拥有了方姨，但方姨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来到伏潭，她生在制度健全、干净文明的规划区，死后却埋葬在了肮脏无序的感染区。”
方祈恒看向纪尘晏，倏地弯腰直视那双赤色的眼睛。
纪尘晏看着方祈恒那张大脸忽然出现在眼前，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挥过去了的冲动。
“你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哭了。”
“哈？”
纪尘晏露出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抬手推开了方祈恒。
“我五岁后就不哭了。”
“其实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方祈恒说着，凑到纪尘晏耳边小声道，“我经常梦到你哭。”
纪尘晏起初没太听懂，这人为什么会梦到他哭，但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狡黠目光，他瞬间意识到什么，后背汗毛竖起。
“你给我滚！！”
开车的哈吉隆阿掏了他耳朵，无声叹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想象中的生活是方祈恒开车，他和纪爷坐在一起打情骂俏。
这时，解除休眠状态的贝瑞飞了过来，纪尘晏还没看见它，它的声音就先一步传来过来。
“主人，呜呜！我不干净了！”贝瑞飞到纪尘晏面前，伸出两条细细长长的机械臂抱住纪尘晏的脖子，两只拟态眼也变成了哭泣的面条眼，“呜呜，主人，他趁我休眠，擅自用我连接了网络！”
贝瑞指着方祈恒控诉。
方祈恒摸了摸鼻子，这些日子他和纪尘晏用贝瑞下载了不少学习资料，两人恶补了很多知识，当然，贝瑞的控诉并不是指他下载了海量的变异学习资料，而是他趁着贝瑞休眠，利用学习到的机械知识，强行以贝瑞为媒介，连接外网，下载了些好东西。
“你拿贝瑞做了什么？”纪尘晏狐疑地看向方祈恒。
“呃，我最近不是在尝试做小机器人么，遇到了点问题，就用贝瑞联系了一下迟教授。”
“是吗？”
纪尘晏眯着眼盯着方祈恒，他发现这人和言叔有个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在外人面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撒谎，但是在熟人面前，一说谎就漏洞百出。
方祈恒硬着头皮，自以为很是真诚道：“自然是真的！”
贝瑞立刻拆穿他：“主人！他用贝瑞下载了好多小视频！”
方祈恒恨恨瞪着贝瑞，他明明贿赂了这机器人好多能量石！
贝瑞接收到他埋怨的目光，直接拿屁股对着他，将笑脸全都给了纪尘晏：“主人，电他！”
纪尘晏倒是好奇起来，什么视频能让方祈恒偷偷摸摸下载，他让贝瑞显示下载记录。
方祈恒嘴角勾起笑来：还好他提前抹去了下载途径。
“主人放心，他删除记录时，贝瑞对所有视频进行了备份！”
方祈恒脑子一嗡。
什么？！
这机器人竟然备份了！而他竟然毫无察觉！可恨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能对抗言萧制作出来的机器人了，哪知道被摆了一道！
纪尘晏看着方祈恒那震惊错愕的神情，摸了摸贝瑞的脑袋。
“做的很好。”
贝瑞：（＾ｖ＾）
纪尘晏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贝瑞，而后就随意打开了一个视频看起来，这一看脸就黑了。
“方祈恒！！”
方祈恒赶忙解释：“阿晏，我…我就是想先积攒点经验。”
“……你离我远一点。”
“阿晏……”
驾驶位上的哈吉隆阿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叹了口气，他第一次生出了后悔这种心情。
“主人！检测到周围一百米有车辆跟踪我们，有十辆车。”
贝瑞忽然出声，屏幕上也闪烁起红色的警戒号。
纪尘晏和方祈恒一听，连忙坐好位置，扣上安全带。
哈吉隆阿也听到了贝瑞的声音，他看了眼车上的雷达，上面并没有显现周围有车辆靠近。
“嗡嗡——！！”这时，房车后面忽然冲出十辆车，他们是从侧面包抄过来的，哈吉隆阿一时间都没有察觉，直到从后视镜里看见车影，这才反应过来。
“靠！真有车！！”
“砰！”
不等车上的三人有所行动，一发子弹打在车上，所幸房车质量过硬，车壳表面只是留下了一个子弹凹面，并没有击穿。
哈吉隆阿低骂了一声，随即猛踩油门：“是四区的人！”
“宋尽渊手下的S级战队？”方祈恒眉头紧皱，“你之前与他们对上时，没有把他们解决掉？”
哈吉隆阿阴着脸：“你特么懂个屁，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纪爷，压根没打几个回合，就跑了。”
纪尘晏眯起眼：“正好我要去找宋尽渊，他们是宋尽渊的狗，不如将计就计，我跟他们走。”
方祈恒和哈吉隆阿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行！！”
方祈恒看了眼哈吉隆阿，对纪尘晏道：“宋尽渊阴险狡诈，还擅长用药，你独自去太危险了。”
哈吉隆阿点头附和。
“纪爷，宋尽渊这人心思深沉，正面和他对上很容易吃亏，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砰！”三人说话间，又一发子弹从车后袭来。
哈吉隆阿将油门踩死，房车迅速蹿了出去，然而后面的车队穷追不舍，甚至采用战术，试图逼停他们，房车的防御力虽然不低，但缺乏了一点灵活性。
最终，房车被逼停了。
“狗日的！”哈吉隆阿看着逼停他的车辆，清一色的军用战车，比之前在驿站对战时的装备好像又高了几个档次，他骂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扛起武器，瞪着眼睛看向挡风玻璃前的人影。
“抄家伙！和他们拼了！”
方祈恒也解开了安全带，他刚想试试最近研究出来的炸弹，就听见纪尘晏道：“你们别动，我下车，他们不会伤我。”
纪尘晏不顾方祈恒和哈吉隆阿的反对，毅然决然按照他刚刚说的计划，让对方把他抓走。
为了进展顺利，他让贝瑞进入待机状态，放进了背包里。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纪尘晏对两人道。
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纪尘晏了，宋尽渊伤不了他的。
哈吉隆阿面色狰狞，态度强硬地不认同这样的作战方式，他以为方祈恒会和他一样，毕竟没有人会让喜欢的人陷入危险，但让他意外的是，方祈恒同意了。
方祈恒：“小心一点。”
纪尘晏：“我带着贝瑞的。”
S级战队带着纪尘晏上了四区战车时，都还有些恍惚。
他们没想到任务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毕竟上一次他们明明差一点就逮住纪尘晏了，哪知最后不仅冒出了变异人，还有雇佣兵。
S级战队听从宋尽渊的吩咐，对纪尘晏始终客客气气的，就算是他背后的背包，也只是大致的检查了一下，没有危险就没管了。
纪尘晏跟着四区人离开前，回头朝着看了眼房车。
其实他跟着这群人走也不全是为了更快见到宋尽渊，而是他终于找到了发泄怒火的对象。
宋尽渊长达二十年的欺骗，在伏潭对他的囚禁猥亵，害他眼瞎在感染区吃苦受罪。
种种虐待下，他能在方祈恒面前保持一个正常人的行为已经用尽了他毕生最大的耐心。
现在，他需要发泄口。
在除掉宋尽渊之前，他并不介意来一点开胃小菜。
……
第127章 残暴的纪尘晏
房车上。
哈吉隆阿面露不悦：“你怎么能同意纪爷跟着四区走？！”
方祈恒瞥了他一眼, 压根不想和他多废话，看向四区车辆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阿晏后背上有他的变异本体，他并不担心对方受伤, 这一次, 他会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操！”哈吉隆阿刚想趁着纪尘晏不在, 好好教训教训方祈恒，让这变异人知道谁才到大哥。
哪知道他刚挽起袖子, 心脏处就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你最好不要想不开。”方祈恒冷冷道, “你真以为我说过能随时取你性命是开玩笑的？”
哈吉隆阿咬着牙, 冷汗涔涔, 幽绿色的眸子阴冷锐利，如变异的毒蛇，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方祈恒不管他, 径直走到驾驶位上，将哈吉隆阿拎了出来, 而后自己驾驶车辆跟了上去。
哈吉隆阿：“……”
次日——
方祈恒跟随四区车辆来到感染区一个废弃的建筑群里。
刚走进去, 他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浓度像似把人剥皮开膛，然后放血的程度。
穿过废弃腐朽的建筑, 他来到一个厂房，血腥味渐浓，他蹙了蹙眉, 走了进去, 刚走进大门，他就看见满地残肢断臂, 以及正在处理尸体的人——纪尘晏。
纪尘晏披散着银色长发，浑身血迹斑驳, 嘴里咬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正擦拭着手里的刀，整个人犹如刚完成工作的屠夫。
而他面前，是一个面目全非、神情惊恐万状的男人。
男人的舌头似乎已经被切掉，只能发出一些痛苦的呻吟。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纪尘晏知道方祈恒来了，扭头看来，烟雾缭绕中，他那张浓艳的脸因为沾满了鲜血，看着异常妖艳。
方祈恒看着如此模样的纪尘晏，呼吸不由一窒。
尤其是与那双暴虐狠厉的赤眸对上时，他恍若看到了阴间索命的厉鬼，又像是看到了一头嗜血的野兽，纪尘晏眼里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对鲜血的狂热。
他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陈旧的厂房内遍地残骸，场面过于血腥和难以言说。
若只是满地尸体还算正常，但若是被割下来的头颅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每一个都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那就有些诡异了。
紧随其后的哈吉隆阿瞥了眼地上一排的脑袋，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纪尘晏走了过去。
“纪爷，你没事吧？”
纪尘晏扫了哈吉隆阿一眼，收回视线，将擦拭干净的刀猛地捅进面前男人的脖颈里，结束了男人痛苦的生命，而后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将嘴里的香烟夹在手里，敷衍道：“能有什么事。”
他说完，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停在不远处的方祈恒。
哈吉隆阿是看见过他用刑的场景的，但是方祈恒恐怕想都没想过吧，此刻这人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终于意识到，其实他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并不无辜。
他就是这样一个残暴的人，被宋尽渊欺骗的这些年，在药物的影响下，他过得确实不尽人意，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默默忍受的人，除了床上，用刑也是他发泄的途径之一，他很少会让那些刺杀或是得罪他的人直接死掉。
说起来，比起落到他手里的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来说，班嘉格咧是很幸运的了。
至少他死得很利索。
他就是这般凶残，以折磨人为乐，所以伏潭的人才害怕他，所以才不会有人心疼他。
忽然，纪尘晏想起了之前方祈恒因为他的遭遇，心疼得抱着他流泪，心脏就骤然一紧。
他垂眸扫了眼手掌，尽管已经擦拭了一遍，但指甲盖中仍旧带着残留的血迹和碎肉。
纪尘晏在身上擦了擦，然而干涸的血迹根本擦不干净。
他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偏执地使劲擦了擦，然而手掌都擦红了，血迹依旧顽强地存在。
他气的把香烟直接砸到了地上，狠狠踩了两脚，最后攥紧拳头，瞪着方祈恒，破坛子破摔。
随便方祈恒怎么想吧，反正对方也不可能离开他了。
想到此，他微微勾起嘴唇，赤眸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光芒。
“阿晏。”
方祈恒喊了一声。
纪尘晏听到这个称呼，神态凝滞了一下，眸色有刹那的变化，但最终还是被森冷寒意裹挟。
他看着方祈恒，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想控诉他不该如此残忍，便先声夺人，打算直接承认，但出口的刹那，却变成了狡辩。
“我原本没打算这样做的。”
他说谎了，他一开始就奔着要把这群人折磨死的念头来的。
“我本来是打算先跟着他们回四区的，但谁让他们在路上犯贱，我一时失控就这样了。”
他又说谎了，这个地方还是他让这群人开进来的。
纪尘晏说着，抬眉看向方祈恒，微微歪着头，明明满脸血迹，那双赤红色的眸子却清澈无比。
“方祈恒，你会觉得我残忍吗？可是这才是真正的我，他们死有余辜，谁让他们非要联系宋尽渊呢，要是他们不联系宋尽渊，宋尽渊不对我说那些恶心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宰了他们。”
这话半真半假。
这群人确实联系了宋尽渊，但是这在纪尘晏的预料之内，换句话说，无论这群人做了什么，宰了他们就是纪尘晏的目的。
“方祈恒，你说，是我的错吗？你后悔了吗？后悔也晚了。”
“你之前说让我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可我真正的样子该是什么样的？我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方祈恒，是你来晚了，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早点来，我也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早一点就好了。
早一点，不要让他一个人，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已经没有人记得以前的纪尘晏了，也没有人记得他曾是纪培风给予厚望的守堡之君。
方祈恒听到纪尘晏有些病态，甚至自暴自弃的话，蹙着眉，快步走了过去，看着这人脸上的斑斑血迹，抬手用拇指擦了擦。
“你说的对，是我来迟了，阿晏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
纪尘晏没想到方祈恒竟然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与方祈恒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他把一切推卸给方祈恒，只不过是在逃避。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
“阿晏，我喜欢你。”方祈恒突兀地表明心意，看得一旁连近身都困难的哈吉隆阿很诧异。
纪尘晏也愣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看着满地的尸体残骸和血迹，无法想象方祈恒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这人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在这样的地方对他表白呢？
然而在方祈恒看来，他的回复和反应都没有问题，是纪尘晏先向他索爱，他才回以爱意。
“阿晏，不要推开我。”
“我推开你？”
“你默认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你，你把对我的期待值降至了最低，甚至做好了与我翻脸的准备，所以才对我说了这些自暴自弃的话，你这不就是在推开我吗？”
“什…什么？”
“阿晏，我爱你，这就是我的答复，我与其他人不一样，你不该对一个变异人抱有太高的道德要求，我不会因为你折磨了这些人而生气，他们本就该死，就算你不杀他们，我的藤蔓也不会放过他们，我只会比你更加残忍、更加血腥暴力地弄死他们。”
纪尘晏这次是真的呆住了。
原本看着锋利骇人的染血脸庞，此时因为褪去了寒意和杀意，看着竟有些不知所措的呆萌。
一旁的哈吉隆阿翻了个白眼，这变异小子还真会煽情。
纪尘晏扣了扣指甲里的碎肉，抿着唇道：“你也看见了，我已经不是伏潭人所期待的那个仁善的守堡之君了，你现在仍旧觉得我应该做回自己，应该回伏潭吗？”
方祈恒认真且肯定道：
“阿晏，你就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你，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未来，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不用把自己圈禁在什么守堡之君上，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把伏潭推翻，然后去创建一个比伏潭更厉害的黑堡。”
“如果你希望，以后的人们不会再通过纪叔认识你，不会有人再去记得那个不存在的守堡之君，他们只会记得纪尘晏，他们的新堡主，比纪叔更厉害的堡主。”
纪尘晏一瞬不瞬地盯着方祈恒的眼睛，良久，赤眸中的血色被一股燃起的火焰替代。
成长需要代价，但是纪尘晏过早地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却没能得到与之对应的成长，直到这一刻，他才好似有所收获。
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很多事，在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相，看清了一切时，其实他恰恰又被另一种情绪裹挟和蒙蔽。
方祈恒的话，或者说这个人，让他再次对未来产生了期待。
他好像有点想起了写出那两篇日记的自己，他不该是一个畏畏缩缩、不敢前进的人，他该是一个无所畏惧、勇于追求、探索、创造、敢于燃烧生命的人。
说什么不回伏潭。
他真的甘心吗？
他不甘心，他凭什么要永远都做纪培风的代名词，凭什么要一直活在纪培风的万丈光芒下。
方祈恒看着纪尘晏眸光的变化，笑了笑：“阿晏，你生来就有狂妄的资本，不要妄自菲薄。”
纪尘晏盯着方祈恒，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所渴求的灵魂模样，看见了自己生命的最终形态。
这个世界早已坍塌，他或许生来就带着一个旁人都无法做到的伟大使命，所以他的前半生才会如此坎坷沉重，他的生命不该就这么熄灭，这般碌碌无为。
纪培风的终点只是他的起点，他要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去完成纪培风都未能完成的大业。
“方祈恒，我想回伏潭！”
不再是他“应该”或者“要”回伏潭，而是他“想”回伏潭，被动的姿态在这一刻变成了主动。
他可以的，虚度二十年光阴虽然遗憾，但他已经开始学习，他会重新拾起一切，只要他想，就不算晚，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有个人会永远陪着他。
“好，我陪着你。”
方祈恒看着纪尘晏终于重拾起的信心，如他所料，此刻，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亦如燃烧的恒星。
他忍不住摩挲着这人的脸颊，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阿晏，你并不是被抛弃的那个，你是被爱意包裹的那个，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这世界上总会有人爱着你，你值得最好的。”
“阿晏，尝试爱我吧。”
纪尘晏看着方祈恒眼中暗潮汹涌的爱意，那炽热的眼神像似要把他吞没，他被烫了一下，连忙移开了目光，但心脏却像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怦！怦！”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余光就瞥见看呆的哈吉隆阿。
“咳咳，收拾一下走吧。”
纪尘晏说不清他对方祈恒是什么感觉，若说言祈恒的身份像似一粒种子，深埋在他心里某个暗沉不见光的角落，是他这二十年来一直有意逃避和刻意忽略的存在，那方祈恒这些日子与他的相处就像是降下的甘露，撒下的阳光，如今这颗种子生根发芽了。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灵魂已经被这粒种子的藤蔓缠绕，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方祈恒。
……
第128章 抵达十区
次日傍晚。
房车进入了十区。
方祈恒原本以为进去会很困难, 还想联系何姐帮忙，哪知道哈吉隆阿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哈吉隆阿被方祈恒压制了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纪爷, 关键时刻还得看我啊。”
方祈恒：“……”
纪尘晏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 既然已经进入十区, 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宋尽渊：“我不想和他虚与委蛇，我想迅速解决。”
纪尘晏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单单是找宋尽渊报仇了, 更不会像之前那样, 想着与宋尽渊同归于尽, 因为宋尽渊不配。
他还要和方祈恒一起回伏潭, 去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方祈恒沉吟片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你联系他，只要他出现，我的藤蔓就能击杀他。”
纪尘晏：“这个办法可行。”反正只要能杀掉宋尽渊就行, 是明着杀还是暗着杀都无所谓。
……
十区某商务酒店内。
宋尽渊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他本想直接挂掉, 但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鬼使神差接了起来。
“小晏？！”
听到电话里面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宋尽渊很意外。
他不敢相信纪尘晏竟然会主动联系他，他贪婪地听着听筒里的声音, 脸上慢慢浮现笑意。
“好，我马上来接你。”
宋尽渊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联盟那些该死的家伙都死了, 再也没有人觊觎培风和小晏了。
“区长，十区的人还守在外面, 需要派人去解决掉吗？”秘书站在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就能看见酒店楼下穿着便衣的警员。
宋尽渊对此不甚在意：“这里还不是我们的地盘, 别惹事。”
他此行与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会谈，结果不尽人意。
甚至他还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想把他悄无声息弄死在十区，不过他带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几次暗地里交火后，对方的动作就收敛了些，不过还是会派遣一些人手明里暗着跟踪他。
宋尽渊其实并不想对多隆多罗哈伊下手，因为对方的母亲与言萧、方叶熙都有交情，而且当初他刚上位时，多隆多罗哈伊也多有支持他，所以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能和平拿下十区，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个残暴血腥的人。
秘书：“十区的人天生反骨，拿着联盟的资源，却铁了心要站在黑堡那边，真是不知所谓。”
宋尽渊轻笑一声。
“恰恰相反，她和她母亲一样有眼光，无论是培风还是小晏，都有能力和魄力推翻联盟。”
秘书很不解，如果这样的话，那纪尘晏岂不是太危险了，区长为什么执着把这人接回来呢？
宋尽渊并没有解释，只是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这份礼物他一定会很开心，这可是连培风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双手奉上，小晏肯定会感动坏了。”
……
另一边。
六区区长裴言川在与一区区长孟晷达成合作协议后，在返回六区的途中遭受不明袭击。
目前下落不明。
孟晷在得到消息后就立即派遣了人去调查，可一无所获。
祁连看着急得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的孟晷，忍不住开口道：“区长，前不久二区、三区的区长毙命，现在六区区长下落不明，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们一区。”
孟晷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是宋尽渊！这个疯子究竟要做什么？他要毁了联盟不成？”
祁连：“宋尽渊已经抵达十区，若是他与十区达成共识，那么九区和八区也会站在他那边，届时，他就真的一家独大了。”
孟晷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替我联系宋尽渊，我要和他聊聊。”
看看宋尽渊是选择保全颜面，还是选择继续猖狂下去。
祁连点头，而后想到什么道：“区长，其实我们还有得缓，最近我调查到一件事，据说二区和三区背后有一家隐藏极深的财阀家族，他们垄断了二区、三区、甚至是四区的大部分资源，若是我们能与他们达成合作，宋尽渊所做的一切完全能为我们所用。”
到时候，他们把控二区、三区和四区，掌控科技、钱财和粮食，那么一家独大的人理所当然就会是他们一区，至于十区那群吊车尾，压根没什么威胁。
孟晷扭头看向祁连。
“确实有这么个家族，但他们与二区、三区也只是互惠互利，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而且宋尽渊上台后就利用对非法粮食的渠道掌控，脱离了这个财阀的控制，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我们可以尝试和他们合作，只不过这个家族太隐秘，甚至有传言他们游走在各个规划区、黑堡和感染区之间，想找到他们，很难。”
……
临近的五区和七区在得到裴言川下落不明的消息后，立刻吓得缩起了脑袋，关闭了城门。
如今联盟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大规划区人人自危。
一区和六区达成了合作协议，二区、三区、四区被宋尽渊把持着，至于八区、九区、十区这三个所谓“吊车尾”联盟规划区一直都是沆瀣一气，现在只有五区和七区两个“墙头草”举棋不定。
“喂，威廉，你们七区打算怎么做？投联盟还是投伏潭啊？我得到可靠消息，据说纪尘晏要回伏潭了，十区、九区和八区那群家伙就等着伏潭带头打起来。”
五区区长——福斯利一通电话联系了七区区长——威廉。
威廉：“再看看吧，现在二区、三区和四区都被宋尽渊控制着，这三个区可是最有钱的，他们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黑堡这群地沟里的老鼠未必打得过啊。”
“而且一区和六区虽然谈成了合作协议，但现在裴言川下落不明，孟晷孤立无援，没准会向宋尽渊示弱，要是再有一区的高端武器加持，黑堡更没胜算了。”
福斯利一听，好像有点道理，那就再看看也不迟，而且他还得到个消息——纪尘晏去了十区，不知道他和宋尽渊哪一个能活下来，要是两败俱伤就好了。
……
十区某街道上，一辆军用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宋尽渊并没有下车，而是谨慎地邀请站在路边的纪尘晏上车聊。
纪尘晏看着车内那张让他作呕的脸，眼中的杀意几乎无法压制，宋尽渊知道他眼睛恢复了，对于他眸中的怒火毫不在意，毕竟这才是小晏，若是这人将恨意掩藏起来，他才觉得有问题。
“小晏，上车吧。”
他深深地看着纪尘晏那张熟悉的面容，眼中浮现出温情。
“小晏，我以前就说过，只有我的身边才是你的归宿，你能主动联系我，我很高兴，把你弄丢是我的错，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纪尘晏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对宋尽渊的话不置可否。
天空渐渐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明朗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趁着雨还未下大，不少在外的人都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赶。
十区结界电子球不久前爆炸，这里又属于十区边缘位置，如今还居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很快，街道上的行人就所剩无几了。
宋尽渊见纪尘晏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宠溺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下了车，从车门另一边绕过来，想要拉着纪尘晏上车。
“小晏，下雨了，别淋感冒了，我们上车说吧。”
“别碰我！”纪尘晏反应强烈地躲开了宋尽渊的手，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腿上了车。
宋尽渊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回到另一侧也上了车。
——
不远处，停着一辆脏兮兮的房车，车上的方祈恒和哈吉隆阿都正死死盯着那辆军用车。
“我应该陪着纪爷的，纪爷和那老东西待在一起太危险了。”哈吉隆阿眸色阴沉，眼里透着一股狠厉。
方祈恒瞥了眼他，冷冷道：“有些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帮不了他，他被宋尽渊贬低和打压太久，有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才能找回来，他与宋尽渊之间的仇恨，也只能由他自己亲手解决。”
方祈恒此刻其实挺矛盾的，他一方面希望纪尘晏直面恐惧，亲自将自己从过去的阴影中解救出来，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残忍了，明明阿晏可以依靠他，根本不必受如此委屈。
哈吉隆阿不知道方祈恒内心的纠结，他眯着眼，不认同方祈恒刚刚说的话，咬牙恨恨道：
“纪爷想要复仇何须自己亲自动手，我愿意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他指向哪，我就打哪！”
早知道他就跟着去了，没准纪爷还会对他有所改观。
方祈恒没再搭理哈吉隆阿，在他看来，纪尘晏不仅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伏潭未来的王，所以阿晏需要一个独立的人格。
他死死盯着四区的军车。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伴在阿晏身边，像方叶熙和言萧辅佐纪培风那样，辅佐阿晏。
方祈恒握紧了手，眼中闪烁着璀璨而坚定不移的光芒，他会成为阿晏手里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相信阿晏会拿回伏潭，挣回这晚了二十年的一口气。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阿晏带回充足的粮食和无畏联盟的武器。
他要让阿晏成为真正的自己，彻底打破那些人给他画的圈。
那可是伏潭的纪爷，生来就该无所畏惧，那些打压阿晏、贬低阿晏的人，都只不过是害怕阿晏有一天会站起来，可他相信，阿晏终将会站起来推翻一切。
他要让阿晏成为超越纪叔叔的伏潭之主，让所有人都看见，那是纪尘晏，一个比纪叔叔更闪耀的存在，而这些的前提，就是阿晏能够战胜恐惧，解救自己。
方祈恒想着，拿出手机，与何筱进行了联系，在何筱的牵线搭桥下，他与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进行了一番细谈，而后又联系了他的老师——一区迟教授。
借着上交作业的名义，他以从贝瑞那儿获得的一些科研资料为饵，邀请了迟教授进行讨论。
迟教授虽然人老了，但心思通透着，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在收到方祈恒发给他的那份资料的时候，他就瞬间明白了一切，甚至猜到了方祈恒的身份。
毕竟言萧的手稿和详细科研资料，不是谁都能弄到手的。
“你确定要走上这条路吗？小方，你若是愿意深造，为师敢保证你的科研成就能超过言萧，你是天生的科学家，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你不该参与。”
“老师，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就直话直说了，我想邀请你共同商议‘绝对武器’的制作，你知道的，言萧二十年前就已经制作成功了，只是时间仓促只完成了一颗，我这里有他所有的手稿和资料，复刻一颗不是问题，一区的电子科研再先进，挡的下一颗吗？”
迟教授沉默下来。
方祈恒继续道：“联盟十大规划区的成立本就是建立在不公平上的，就算黑堡和感染区的人不动手，就如今联盟的两极分化和阶级矛盾，底层的人迟早会爆发，联盟被推翻也是迟早的事。”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语气中的笃定仿佛已经预料，联盟必败。
迟教授虽然是研究员，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他其实密切关注着外面的情况，甚至对纪尘晏，也有些了解。
“那个孩子并不适合。”他道。
纪尘晏残暴的性格早已声名远播，这样的人怎么能坐上那个位置，就算联盟如今已经腐烂，但到底没走到生灵涂炭的地步。
但若是纪尘晏上台，他不敢保证对方不会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让十大规划区血流成河。
方祈恒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并没有否定，只是道：
“联盟一群人欺负我的爱人长达二十年之久，哪怕到了现在，联盟的人也仍旧孜孜不倦地通缉着他，想要至他于死地，他难道不应该有恨，不应该反抗吗？”
迟教授没说话。
方祈恒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四区军车，没再多说，只道：
“若是一区研究员愿意，我可以分享言萧的手稿和科研经验，我可以保证，纪尘晏上台后，我们的科研发展非但不会停滞，反而会得到更为迅速的进步。”
随着从贝瑞那里拿到言萧的手稿和各种数据，方祈恒才真正看到了差距，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区对伏潭结界电子球那么执着。
别说主系统这个超人工智能当前无人可超越，光是其中运用到的可控核聚变、核动力引擎等动力技术，以及贝瑞这副躯壳所携带的高级感知技术、束能激光炮、浮空悬停技术等基础功能就足以让科研界的人趋之若鹜。
迟教授迟疑片刻。
“代价是什么？”
“你们配合。”
“我会考虑的。”
言萧的科研成果，太诱人了。
——
第129章 宋尽渊之死
四区军车上。
自从纪尘晏上车后, 宋尽渊就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炙热得让纪尘晏胃里翻涌，一阵作呕。
不过想到这人马上就会变成一摊肉泥, 他嘴角就不自觉勾起, 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艳丽的笑。
“！”在宋尽渊眼中, 此时的纪尘晏乖顺得让他失去理智。
他只觉得眼前之人终于不再像伏潭的城墙那般坚硬冰冷。
现在的小晏，好似融化的冰雪, 干净透亮, 让人着迷。
“培风, 我现在好高兴。”
宋尽渊理了理服帖的袖口, 因为来见纪尘晏，他特地穿上了黑色得体的西装，正是他想将人风风光光娶回四区的那一套。
纪尘晏听到他的称呼, 眸中划过一抹浓浓的戾气和恨意。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拍打在车窗上的雨滴, 以及倒映的宋尽渊那副痴情的嘴脸。
他忍不住嘲讽起来。
“宋尽渊, 你那么爱纪培风，就没有想过去陪他吗？”
宋尽渊愣了一下。
窗外的细雨飘洒在车窗上，汇聚成水珠滑落下来, 大自然的天幕将车内和车外隔绝开来。
宋尽渊盯着纪尘晏留给他的侧脸和后脑勺，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但最后却无功而返。
他露出一丝苦笑。
“因为我还要给他报仇啊, 小晏,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困惑，但是没有关系, 我们拥有很长的时间，以后我会一点点告诉你的。”
纪尘晏没有听到确切的答复, 心里嗤笑宋尽渊立的痴情人设，他看向窗外，像似在等待什么。
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扭曲起来，大地仿佛被蒸腾成水汽。
“哗啦啦——”的声响在四周响起，纪尘晏有瞬间觉得自己好似被雨水包裹，连宋尽渊在他耳边轻声呼喊也被雨声淹没。
他手指微曲，一丝不易察觉的银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原本他是想问宋尽渊一些问题的，但现在，他忽然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了，杀了吧。
“小晏，你这次主动来到我身边，是想通了吗？”
宋尽渊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纪尘晏扭头，就看着宋尽渊从车座另一边移到了他身边，一只手还想伸过来揽住他。
这让他胃里不可抑制地翻滚起来，强烈的恶心感再次袭来，就在他抬手想推开人时，一根藤蔓“咻！”地扎穿对方手臂。
“！”宋尽渊大惊失色。
前排的司机和保镖下意识想掏枪，然而他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藤蔓的速度，数根藤蔓“嗖嗖”几声后，司机和保镖毙命。
宋尽渊被废了四肢，浑身是血地倒在后排座椅上。
“小晏！你……”
宋尽渊张着嘴，满眼惶惑，原本他也不想如此焦急，但是他太想念培风了，所以才想要抱一抱，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晏竟然变得和方祈恒一样了。
“呵……”他轻笑一声。
藤蔓穿透四肢，挑断筋骨时，宋尽渊感觉到了藤蔓所携带的愤怒和杀意，他终于明白，小晏联系他并不是想回到他身边。
而是来杀他的。
他尝到了嘴里的腥甜味，大片温热的血从四肢流出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失，可他并不害怕。
他只是不明白。
小晏想杀他，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是想慢慢折磨他吗？
也对，这才是小晏。
纪尘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尽渊，声音听不出喜怒：“宋尽渊，我送你下去陪纪培风吧。”
宋尽渊浑身无力地瘫在座椅上，他身上流出的血很快濡湿了座椅，一些顺着车门的夹缝流到了车外，转瞬被暴雨冲刷干净。
“嗬…嗬……”
他喘息着。
良久，他颤抖着手，想去够纪尘晏，却被后者嫌弃地用锋利丝线直接削掉了几节手指头。
“到了现在这一步，你难道就没有对我产生丝毫的愧疚吗？”
纪尘晏神色凌厉。
“宋尽渊，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纪培风，爱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我，你所说的根本就不是爱，我感受过真正的爱，爱绝对不是伤害和强迫。”
“你感受过爱？”宋尽渊呼吸急促，低沉而无力地轻笑一声。
“小晏，你爱上了方祈恒，对吗？从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和他纠缠在一起，那小子还是婴儿时就很黏你。”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给的那份爱可以永恒不变，我就可以保证不变，小晏，除了我，没有人会永远爱着你，庇护你。”
宋尽渊说着，像似用尽了力气，呼吸从急促变得虚弱起来。
他感觉脑子渐渐变得昏沉，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可他依旧睁着眼睛死死看着纪尘晏，仿佛要将纪尘晏的模样永远刻进脑海里，但失血过多让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这时，他听到了纪尘晏的声音，清晰却又飘渺。
“宋尽渊，你根本不爱纪培风，你恨他，所以你报复他的儿子。”
宋尽渊瞳孔猛地收缩，这话宋九思也曾对他说过，他想反驳，但两根藤蔓忽然刺入他的眼眶，“噗嗤”一声，大量鲜血涌出。
他身体剧烈一颤，而后瘫软下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若非他胸口还有起伏，仿佛已经死了，他张了张嘴，一口血喷出，却还是断断续续强撑着道：
“小晏…爱…就是不择手段，你母亲就是最好的诠释。”
“你们只是…没有走到我这一步，他是言萧的儿子，言萧连生养他的一区说炸就炸，若…若是他遇到我这个情况，他只会比我更狠，小晏，只有我把你看的比命还重要，没有我，以后你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话语的最后，宋尽渊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了纪尘晏身旁，在后者衣摆上留下几道明显的血痕，却终究没能抓住。
“培风…”
真疼啊……
——
二十多年前。
纪培风前往联盟规划区，商议联盟与伏潭停战事宜，却被联盟算计，被迫服下强效药丸。
因为药物的不良反应，纪培风暴毙在联盟会议大厅的台上。
那时，会议大厅的台下坐着一个个位高权重的人，他们戴着面具，是这场表演的忠实观众。
纪培风的忽然休克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这可是他们期待了好久的表演，他们如何甘心。
他们让医生进行抢救，但抢救无效，纪培风瞳孔涣散，心跳停止，最终失去了生命体征。
面对纪培风的尸体，有人失了兴致，也有人兴致盎然。
他们就着纪培风尚有余温的尸体，继续着变态的狂欢，只是最后，“舞者”变成了宋尽渊。
宋尽渊自愿成为了玩物，避免了纪培风的遗体受侮。
“你想要代替纪培风？”
“模样清秀，刚成年吧，长相勉强给你算及格，但你觉得你的外貌和纪培风有可比性？”
“大伙儿别这么严肃嘛，我倒觉得这家伙挺对我胃口的，纪培风那一点就炸的性格不放药谁敢碰，这家伙刚好相反，又主动想要替代纪培风，不是更有趣？”
“也算是解腻了吧。”
“操！这家伙不是雏！”
“啧啧，看他这么上赶着求我们不要碰纪培风，大概早和纪培风滚在一起了，早就听说纪培风这人玩得花，男女不忌。”
……
自那以后，宋尽渊得到了好几个规划区的支持，为他迅速崛起掌控四区打下了基础。
当时宋尽渊想了很多事，最多的就是关于纪培风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为了个死人出卖自己。
但他始终不后悔。
他庆幸纪培风就在旁边，让他能够在那场狂欢中坚持到最后而不至于崩溃疯掉，但同时他又憎恶纪培风在身旁，因为对方看见了他最不堪最恶心的一面。
宋尽渊的心理在一次次的“群体工作”中变得扭曲。
纪尘晏服用激素药的时候，他也在一把把吃着药物。
他被人践踏尊严、肆意玩弄，不知不觉间，他也想把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承受力超出了阈值后，纪尘晏就成了他的发泄对象，说是发泄也不准确，在他看来，纪尘晏是他的救赎。
只要想到还有一个与纪培风长相相似，又有着纪培风血脉的人，他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但在内心深处，或许宋九思和纪尘晏说对了，他心里也存在着想要报复纪培风的念头。
凭什么死的人是纪培风，受罪的却是他，他想死，可他要是死了，纪尘晏要怎么办？
联盟的人一直在寻找纪尘晏，要是他死了，纪尘晏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那可是他养出来的人，他都还没有享受，他不能死。
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肮脏不堪的，只有小晏是最美好的。
宋尽渊开始期待着能够彻底占有纪尘晏的那天，可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看着那个被他改造得与培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孔时，他退缩和害怕了。
他若是敢对培风做出那样的死，对方肯定会杀了他，他爱着培风，却也害怕对方的手段。
“我要是女人就好了，我要是女人，我也能像弗林一样，怀上你的孩子。”年轻时的宋尽渊白净斯文，他看着纪培风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忍不住低声抱怨，“我又流血了，你就不能轻点吗？”
纪培风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至极：“承受不了就滚，我本来就不是非你不可，上赶着找操，还想要好脸色，犯贱。”
纪培风的私生活虽然□□，但他也有底线，未成年不碰，非自愿的不碰，方叶熙和言萧手底下的人不碰，而宋尽渊是个例外，这家伙三番五次给他下套，还以为他不知道，要不是对方是方叶熙的人，又确实有那么点才能，他早就把人给秘密处理掉了。
宋尽渊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再说话，纪培风在事上暴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能够与对方亲密接触他就很满足了。
——
第130章 真正的爱
车内血腥味渐浓。
纪尘晏一直看着宋尽渊咽下最后一口气, 彻底不再动弹后，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大雨滂沱，雾气朦胧的, 能见度很低,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雨幕形成了天然的帘子。
纪尘晏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身看了眼车内的惨状, 沉思片刻后, 掏出了枪, 对着车内人的致命位置连射了好几枪。
“砰！砰！砰！”
枪声掩盖在暴雨中, 鲜红的血液顺着车门大股大股流到路上，在倾盆大雨的冲刷下，血色渐渐变成淡红, 最后消失不见。
“宋尽渊，我从来不需要你的保护, 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纪尘晏收起手枪, 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为他洗去沾染的血迹。
这场久别重逢的甘露, 让纪尘晏第一次感受到畅快。
他在雨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杀了宋尽渊让他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又莫名有些无法理解的怅然若失。
其实他早就明白, 就算杀了宋尽渊，他也再也回不去了。
纪尘晏嘴唇抿直。
刚刚他说的“感受过的真正的爱”从来没有说对象是谁, 但宋尽渊却以为他说的是方祈恒。
宋尽渊猜错了。
他说的感受到的真正的爱，对象并不是方祈恒, 而是他的母亲，是方姨和言叔，他从小就感受过真正的爱，只是太久远了。
久到他都已经忘记了。
“阿晏！”
这时，方祈恒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他的声音悠远而又坚定，像似家人的呼唤，将纪尘晏从过于沉重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纪尘晏循着声音看去。
方祈恒举着伞跑了过来，瞧着纪尘晏一动不动，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阿晏，结束了。”
纪尘晏听着这温柔的腔调，浮萍一样的心慢慢稳定下来，他抬头看向方祈恒，用从来没有过的眼神认认真真看着这个人。
“方祈恒。”
“嗯？”方祈恒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赤红色的眸子，以往深邃、神秘、冷漠的眼眸，此时闪烁着炙热坦诚的光芒，看着格外撩人心怀。
方祈恒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被纪尘晏这样盯着过，一瞬不瞬的，让他的理智有些摇摇欲坠，无可抗力地沉溺其中。
他伸手，将纪尘晏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撩至耳后，刚想俯身亲吻对方，就听见这人开口道：
“伏潭宫以前虽然只有我和我母亲，但是很温暖，方姨和言叔也会经常来伏潭宫看我，他们都很喜欢我，很爱我，我曾经得到过我现在最渴望的一切。”
纪尘晏将额头抵在方祈恒肩上，看着地面淅淅沥沥的雨花，喉头忽然一哽，眼眶微微泛红。
“可他们都不会回来了，我能努力去抓紧的，只有我儿时的梦想，方祈恒，我要成为伏潭的堡主，我要颠覆联盟的统治，我要让联盟十大规划区都记住我的名字，我要让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就瑟瑟发抖，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能！”方祈恒收紧手臂，“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方祈恒，等我拿回伏潭，你愿意和我一起住进伏潭宫吗？”
方祈恒心底一动。
“方祈恒，我只有你了。”
纪尘晏抬起头，看着雨幕中近在咫尺的人，伸手将这人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拨开。
“方祈恒，看着我的眼睛，用你的命向我发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也永远不会伤了我的心。”
“我用我的命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伤你的心。”
纪尘晏听到他的承诺，直接吻了上去，这是第二次他主动亲吻方祈恒，也是一种接受和同意。
方祈恒伸手抚上纪尘晏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不远处的房车上，哈吉隆阿看着在雨中亲在一起的两人，眸光变了又变，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失恋的酸涩吧。
他看向四区战车内惨不忍睹的人身上，慢慢闭上了眼。
——
“你们听说了吗？宋尽渊死了！死在十区不知名的街道上，好像还是被人乱枪打死的，双手双脚都被废了，连眼睛都戳瞎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狠人干的。”
“天呐！太难以想象了！”
“我看联盟要彻底乱了。”
十区区长——多隆多罗哈伊听着短短半天就传遍联盟的消息，抬手揉了揉眉心，而后对身旁的副官道：“联系九区和八区，还有伏潭警务处那边，让他们提高戒备，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是！”
哈伊看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忍不住呢喃了几声：“他终于回来了，宋尽渊死得不亏，好歹替他的心尖宝贝铺好了路。”
“区长！四区宋欣空宋委员来了，说是来带走宋区长的遗体。”
“让她带走吧。”
“是！”
——
宋欣空踏入十区地界时，就感觉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或许是血浓于水，在宋尽渊说要来十区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大哥会离开。
当看见那个被白布盖住的身形时，她双腿忽地一软，纵然她对宋尽渊的一些举动很不满，但这人总归是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将她保护得很好的亲大哥。
“宋委员，节哀。”十区工作人员连忙搀扶住趔趄的宋欣空。
宋欣空没说话，轻轻推开工作人员，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掀开白布，看见那血肉模糊的人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纪尘晏，对不对？”
十区工作人员没说话。
宋欣空扭头看向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放心，我知道你们十区站队伏潭，我不会对他动手，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大哥也交代过，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伤害他，哪怕他…杀了我大哥。”
工作人员怔住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始终恭恭敬敬的。
他们本以为宋欣空会把宋尽渊的尸体带回四区，却没有想到宋欣空直接把尸体火化掉了。
宋欣空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骨灰坛，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恭喜你解放了，你放心，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不过得亏你把纪堡主的骨灰吃了，省得小妹去找纪堡主了，我会把你们的骨灰撒在回伏潭的路上，让纪堡主得以回家，让你的灵魂也得以自由。”
宋欣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抱着骨灰坛离开了十区，而听到她话的工作人员却是露出了震惊又惊骇的表情：宋尽渊把纪培风的骨灰给吃了？这人也太疯了！
宋尽渊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四区，宋九思原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哪知道她不眠不休召集旧部，最后都为她人做了嫁衣。
四区新任区长——宋欣空早已经暗地里控制了一切。
宋欣空在四区一直持有着仅次于宋尽渊的权力，毫不夸张地说，宋尽渊大多时候醉心于生物实验，四区都是她在操作。
宋九思不愿相信。
若这是真的，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算什么？跳梁小丑？
不过若是如此，也能说得通为什么她每次行动都能被宋尽渊一眼看穿，甚至轻松化解，她原以为是她爸算无遗漏，现在想想，原来是她小姑姑暗通曲款。
“九小姐，最近是多事之秋，宋区长说你需要在家里休息。”
宋九思听到身旁人的声音，猛地扭头看来，这人一直为她工作，以往叫她爸也是叫的区长，这宋区长很显然是指另一个人。
她的人竟然早被渗透了，甚至连身边的人也是宋欣空的人。
“滚出去！”宋九思嘶吼着将人赶了出去，原本姣好的脸庞变得扭曲狰狞，看着阴沉恐怖。
傍晚时分，她趁着守卫换班之际，溜进了宋尽渊的书房。
她轻车熟路打开暗门走了进去，她要寻找对她有力的东西。
然而她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上次她还能找到一些关于纪尘晏小时候的监控视频，这次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找到。
宋九思不愿放弃，眼眸一转，悄无声息离开了宋尽渊的办公室，转而奔向了宋欣空的办公处。
宋欣空对她一直很宠溺，所以她对这间办公室也很熟悉。
只是以往她从未想过宋欣空会接手四区，因为宋欣空在外面总是表现得她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全是因为宋尽渊，给人平和没有野心的错觉，所以她也从未认真仔细观察过这个办公室。
现在一番寻找，她还真从宋欣空的电脑里找到点东西。
不得不说宋欣空和宋尽渊不愧是兄妹，设置的密码她一番尝试就能解开，简直不要太轻松。
宋九思看着满满当当的文件，直接拿出U盘下载资料。
期间她无聊打发时间，随便点开了一个文档察看，这一看，直接将她的三观震得稀碎。
她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鼠标一点匆匆关掉后，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什么鬼？
可她转念想到照片中的两人，正是前段时间忽然离世的二区和三区的区长，忍着不适，她再次打开了文档，前面是不堪入目的照片，后面是血腥的案发现场。
“小九。”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宋九思吓得心脏都差点骤停，她环顾四周，并没有人的声音，最后，她的目光落到电脑上，准确来说，是电脑摄像头上。
“小姑姑，原来你在啊。”
宋九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骂了起来。
在电脑里发现这么多机密文件的时候，她还有过一瞬间的诧异，毕竟得来的太容易，哪知道电脑的主人一直盯着她。
“你在找什么？”
宋欣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哪怕知道宋九思来这里是为了窃取资料好扳倒她，她的语气里也没有生气和动怒的意味。
宋九思咬咬牙，想着既然已经暴露，那再遮遮掩掩也没有什么意思，便直接开门见山。
“小姑姑，我以前是真心敬佩和爱戴你，可你呢，你一直在欺骗和利用我，你明知道我想要四区，却残忍地让我一无所有！”
宋欣空：“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你都不问一下你爸吗？”
宋九思撇开头，目光游移不定，像似在刻意逃避：“我知道他死了，我问了他就能活过来？”
宋欣空深吸了一口气。
“小九，我对四区和联盟都没有兴趣，这些都是虚的。”
宋九思听到这话就来气：“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给我呀！”
现在联盟混乱，他们四区拥有充足的粮食，正是他们崛起的时候，什么联盟十大区，在她看来，一个区统筹全局就够了。
宋欣空知道她的野心和报复，只能说生不逢时，一个新世界的开创总是残暴的，若是执意去做，她的下场会和宋尽渊一样。
“小九，联盟很快就会名存实亡，我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宋欣空说着，指导宋九思打开了一个隐藏着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不仅被隐藏了，还设有复杂的密码，若是密码错误一次，文件就会自动销毁。
宋九思听着，抿着唇，倒要看看小姑姑还能给她看什么。
——“小妹，我想死。”
第一个视频只有一句话，却让宋九思目光僵硬。
那个她记忆中和睦儒雅的父亲在视频中颓废、疯狂，犹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一把一把抓着五颜六色的药往嘴里塞，最后更像似搁浅的鱼儿，在岸上垂死挣扎，摧毁周边一切能够到的东西。
其它的视频也都不长，几乎都是宋尽渊发疯癫狂的模样。
宋九思咽了口唾沫。
她不明白父亲私下里为什么会是这副鬼样子，一些视频像个失去神志的疯子，一些视频又像似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宋欣空透过摄像头，盯着宋九思，低沉着声音道：
“我很早就发现他不对劲，甚至知道他在吃很多药，我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但现在我才明白，他遭受和承受了什么。”
宋欣空没有隐瞒，将自己亲眼看见的场景和猜测说了出来。
宋九思听后，脸庞瞬间失去血色，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思维迟钝，脑子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世界疯了。
恍惚间，她好像记起来，小姑姑之前就对她说过，她爸之所以打断她的腿是为了她好。
当时她只觉得小姑姑和他爸沆瀣一气，想要毁了她，现在知道真相后，她才想明白，为什么他爸生生打断她的腿后，又让人带她去昂会的医疗舱治疗。
居然真的是为了保护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