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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

    晚上,应宁留下照顾阿言,其他人则统统离开。

    小楼和阿坤多待了一会儿。

    小楼陪着应宁整理阿言的病案,本子上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她好像是在给谁写一封很详细的信,小楼看不懂,但他由衷感到很佩服,又夹杂着一丝心疼。

    他是真服了。

    脑海里浮现出谭阿姨离开时那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服的表情,不由得在心中长叹,真的,不容易,实在太不容易了。

    小楼鼻子挺酸的,他拿起手机掩饰自己的表情,默默下单了两杯咖啡。

    此刻,谢陆言就独自坐在病床上自娱自乐,手里摆弄着应宁给的发箍,上面栓着个紫色的小兔,显得格外温馨。

    孟子坤挺欠的,取下了自己的那块劳力士手表,那系列挺骚气的,表盘镶嵌一圈闪钻,blingbling的,他寻思小孩儿都爱玩这个,就故意逗阿言。

    “阿言,阿言,你瞧瞧这是什么,喜不喜欢?”

    谢陆言低头玩着小兔子发箍,根本不搭理他。

    孟子坤又欠欠到他跟前问,把表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喜不喜欢?给你玩啊。”

    阿言低着头,只顾着小兔子发箍,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杂男”

    “什么!”孟子坤惊呆了,泪珠颤颤指着自己,“你刚说了什么?”

    小楼在一旁大笑,“他说你是渣男!”

    应宁赶紧到阿言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并解释道,“他说的是‘喜欢’”

    孟子坤这才松了口气。

    哦。这样啊。吓死了。

    他寻思三岁小孩都能看出他是渣男呢。

    “那你叫我声哥哥,这块表就归你了。”

    应宁说你快收走,我们不要。

    小楼看了眼,那表一般般,不过也有几十个吧。

    “要啊。”他撺掇,“回头我帮你卖了,回老家少说能盖两套房。”

    应宁一听几十万,这么贵重的东西,很快又要摇头。

    但谢陆言却坚持说:“要,要。”

    应宁一时无语,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晚间,医生巡房后,应宁准备给阿言洗漱。

    “好了,你们走吧,我们没事的。”

    小楼很担心,“你自己能行吗?不然我留下陪你吧?”

    “阿言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你现在不只是照顾病人,还等于再照顾一个小孩子,妞妞,我怕你一个人太辛苦了。”

    阿坤说我也是。

    应宁笑了笑,谁都没让他们留下,“我当然可以呀,放心吧,我一点不觉得辛苦。”

    她回头,微笑看了眼躺在床上乖乖输液的阿言,甚至觉得很幸福。

    “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应宁回过头说:“有的,我打算过两天就办理出院,然后带阿言回云市,那是我们之前一早就约定好的,回去以后我会专心给阿言治病,顺便再把他养胖一些。”

    小楼:“那要是治不好呢?”

    应宁耸耸肩,“治不好也没关系,那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当然啦。”她轻松伸了个懒腰,到窗前把窗帘拉好,一脸坦然的模样,“除了照顾阿言,我也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呢,我要开一家中医诊所,实现我儿时的梦想,用我在外所学的知识,回到家乡,帮助更多的人,也算是继承爷爷的遗志。”

    “虽然无缘成为无国界医生,但是治病救人嘛,在哪里都一样。”

    真好,阿坤听着都感动了,鼻子酸酸的,想说脏话。

    想让狗日的老天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混蛋事啊!

    怎么狠心这么对待一个善良坚强的好姑娘!

    去他妈的命运!

    回去的路上,阿坤一路飙车,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一进门,命运又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不是,我不都答应和许一琳订婚了吗,怎么又锁我啊!”

    这次郑千瑜不仅将他锁了起来,派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甚至把家里的仆人、保姆、厨师全部换了一遍。

    上次就是家里佣人送饭的时候,被他趁机买通逃跑的。

    郑千瑜倒也直白:“现在谢家一身是非,聪明人都知道躲远点,不去沾边,你倒好,偏要往那凑。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妈不是拜高踩低,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以后多和许家来往走动,谢家那边,就别再打交道了。”

    孟子坤:“你之前和谭阿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以前,谢家风光无限的时候。如今时局不同,你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接近谢家?阿言自己不争气,与小雅的婚约未能如愿,又接连闹出这些丑闻,导致谢家日渐衰落。这样一来,我们和他们自然就不能再站在同一阵线上了。这就是现实,有时候真的很残酷。等你将来接手家族事务时,你就会更加明白这一点。”

    孟子坤坐在房间地毯上,背倚着床边,手中香烟燃着,狠狠抽了一口,一声不吭的。

    郑千瑜看他一眼,临走的时候,再次嘱咐,“好好把握与一琳的关系,许家虽然在政界稍显逊色,但在其他方面,对我们家族依然有很大的助益。这一点,你必须给我明白。”-

    小楼也好几天没回家了,满身疲惫地推开门。

    保姆见到少爷回来,立刻上楼通知了先生和夫人。

    “阿言没事吧?”闻见声边下楼边问道。

    小楼实在太累了,他从冰箱取出一瓶水,连声音都是哑的。

    “没事儿,人都傻了,能有什么事儿。”

    他妈喊他,他也没应,径自上了楼,重重带上了房门。

    闻夫人心里难受,吩咐保姆快准备些吃的送去楼上。

    饭菜备好后,她亲自端到门口,轻轻敲门:“小楼,先吃点东西吧。”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紧闭,房间内暗无天日,小楼整个人埋在黑暗中,隐约传来低沉的呜咽声。

    闻夫人被吓到,儿子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他掉过一滴眼泪。

    她心中一紧,急忙要管家取钥匙开门进去。

    可闻见声却制止了她,将她拉到楼下。

    “算了吧,别去打扰他,孩子心里难受,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闻夫人拭去眼角的泪:“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们也帮他物色个对象,或许能让他心情好些?”

    想想他又说,“不过千瑜说的对,谢家现在这样,确实也不能让小楼再和阿言接触了,就这样吧,我去找几个人来盯着他,这段时间哪儿也不让他去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闻见声叹了口气,到底什么也没说-

    那一晚,小楼和阿坤都失眠到天亮。

    然而,在那张狭小的病床上,应宁拥着阿言,两人却沉入了异常香甜的梦乡。

    入睡前,应宁细致地为阿言涂上面霜,涂的香香的,谢陆言穿着白色背心,蜷缩在被褥中,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对着应宁笑个不停。

    "妞妞。"

    应宁用手掌托着药,一口一口喂给他。

    "妞妞,妞妞。"

    "好了,好了。"应宁轻轻擦拭着他嘴角,"知道啦,快乖乖睡觉。"

    "妞妞,妞妞。"

    谢陆言好像怎么也说不够。

    应宁想了想,提议道:"那这样,你数到五百个妞妞怎么样?开始吧,一只妞妞,两只妞妞,三只妞妞……"

    就跟数羊似的,不信他睡不着。

    谢陆言眨巴着大眼睛,乖乖地,跟着应声:"一只妞妞,两只妞妞,三只妞妞……"

    应宁熄灭了灯,依偎进他的怀抱,两人手指紧紧相扣。

    她睁眼望着窗外的月光,耳边回响着细碎的数数声,渐渐地,那声音逐渐低沉而缓慢,直到变成平稳香甜的鼾声,随后应宁也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一周后,应宁为阿言准备好了一个疗程的西药,并办理了出院手续,准备带他回家休养。

    离开前,她特意去探望了奶奶。

    自阿言失踪那天起,奶奶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至今未能醒来,医生也无法确切预测她是否还会苏醒。

    应宁紧握着奶奶的手,轻声道:“奶奶,我和阿言要走了,以后可能不能常来看您,您要照顾好自己。”

    除此之外,她没再多说什么。

    准备离开时,谢淑白拦住了她,她眼中带着一丝怀疑,问道:“你有没有在奶奶家见过我们家的传家宝?”

    显然,她派人搜寻过奶奶的住所而未果,因此对应宁产生了怀疑。

    应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奶奶从没和我提过。大姐,我和阿言要走了,奶奶以后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之后她和周婶儿王伯告了别,便带着阿言离开了医院。

    今天说好阿坤和小楼来接他们,结果等到十点,俩人也不见人影儿。

    应宁干脆不等了,直接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一路上,谢陆言跟个小尾巴似的紧跟在她后面,主动接过拉行李的活儿。

    自打生病后,他整个人像变了个样,原先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少了,特别是在应宁跟前,什么事儿都舍不得让她动手。

    正巧,出租车还没来,谈叙倒出现了。

    “去哪儿?我捎你们一程。”

    应宁和阿言便搭上了谈叙的车。

    应宁心里盘算着临行前的安排,“能不能先去躺商场?我打算给阿言买几件新衣服。”

    “行啊,没问题。”谈叙答应得干脆,反正今天找她也是为了告别,时间有的是。

    他们没去什么高档地方,就在西单那几处常见的商场转了转。

    谈叙这次来,心里是有打算的。

    他知道应宁消息闭塞,小楼和阿坤又被家里管得严实,没法联系她。他打算告诉应宁现在谢家的情况,还有上面查李家的最新动态,毕竟忙活这么久,谈家也算是这场夺权战争的最大受益者,而应宁也出了力,有权了解这些。

    另外,他还想悄悄问一句,看她在乡下的房子够不够宽敞,介不介意多个人搭把手,一起回去帮她开那个中药铺子。

    可问题就在于,每次他想凑近应宁说点啥,谢陆言就像装了雷达似的,不是水壶突然“啪嗒”掉地上,就是鞋带莫名其妙松了,要不就是一会儿想买这个,一会儿又念叨那个,活生生把应宁的注意力全给拽走了。

    谈叙无奈地揉了揉鼻子,心里犯嘀咕:

    “丫到底真傻假傻啊!”

    晚上,到了和艾伦教授约定好的视频时间。

    应宁端坐于电脑前,专注地与远在美国的艾伦教授进行视频通话。

    她的英语流利自如,时而沉思,时而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于阿言病情的讨论要点,每一笔都显得格外认真。

    “好,我理解了……”

    直到深夜,视频会议结束,应宁这才缓缓关闭了电脑界面,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新短信映入眼帘,发送者是她在香港结识并共同经历那次行动的一名警察。

    短信中附上了几个银行账户的详细信息,这些都是应宁委托他帮忙搜集的,账户主人都是那些无辜受害渔民的家属。

    没有片刻迟疑,应宁决定将自己多年积攒的大部分储蓄,匿名转入这些账户中。

    她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用以支撑和阿言回到老家开设诊所的开销,以及阿言后续的治疗费用。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双手,以后她和阿言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没过多久,手机响了,是那个警察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应宁听了,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我是云綦的家人,我做的这些,跟那些家庭受的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你别夸我了,我心里很愧疚。”

    挂了电话,应宁望向外面,今晚月色真美,月光照亮的夜空,云朵边缘也被月色染得很柔和……她想起了谁,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她擦了擦眼泪,挂掉电话后,收拾了一下自己,从书房回到卧室里。

    床上阿言不在,只有小熊猫图案的被子摊开着,床头柜上放着一碗只喝了一半的养胃粥,这时候卫生间里传来水响。

    应宁刚走近卫生间,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了,吓得她心跳加速,立刻冲过去看。

    打开卫生间的门,发现谢陆言躺在地上,全身湿透了,旁边的水盆倒了,水洒得到处都是,连盆里的衣服也掉出来了。

    “阿言,你没事吧?”应宁赶紧把他抱起来,摸摸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她没有责备,语气满是心疼。

    谢陆言小声说:“帮妞妞,洗衣服。”

    应宁说:“哎呀,你不用帮我洗衣服的,小傻瓜,摔疼没有啊?”

    谢陆言摇摇头,看起来有点沮丧。

    应宁给他换了干净衣服,还给他披上毛绒绒的机器猫小毯子,让他在床上坐好,又把那碗养胃粥热了热,和勺子一起递给他。

    “你先乖乖吃饭,我去收拾一下卫生间,马上回来陪你。”

    应宁自己身上也被弄湿了,因为她穿的是薄薄的睡衣,现在胸前都透了。

    她正要出门,却发现阿言坐在那里不动也不吃,还以为他不喜欢这粥。

    “怎么,不喜欢喝粥吗?想吃别的什么,我给你去做?”

    结果,谢陆言眼睛直愣愣盯着她的胸口,突然石破天惊地冒出一句:

    “我想吃奶奶——“(nainai一声)

    “?”-

    离开北京前的最后一件事。

    应宁带着阿言坐车回了趟东山墅。

    她去拿他的护照和其他证件,万一回到乡下后的治疗情况不好,或者病情加重,她得随时准备带他去找艾伦教授。

    她还想带阿言回来看看,看看这些他熟悉的生活过的痕迹,能不能勾起他的回忆。

    可是,一到门口,阿言就像很抵触似的,死活不肯进去。

    应宁叹了口气,也没勉强,让阿言在门外乖乖等她,自己进屋去找东西。

    阿言听话地点点头,眼睛里满是依赖。

    书房里,应宁一一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到处堆满了策划书、合同、收购文件,这些见证他无数个日夜的辛勤与孤寂,应宁每翻一页,那些心酸过往就像针扎一样刺痛她的心。

    她难受极了,彼时的艰辛难以言喻,直到后来回望,才深刻体会到阿言当初是如何拼尽全力。

    手一滑,抽屉最底层露出了一个厚厚的机票夹,藏在笔记本下面。

    她在把机票夹拿了出来,打开,意外翻出了许多飞往美国的机票。

    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他工作的出差记录。

    可当她仔细辨认那些机票上的日期,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些机票,从她离开北京去美国上学的第一年开始,年年不断,直到她结束学业回国,每一次飞行记录都完好保存着。

    除了这些机票,抽屉最深处藏着一叠厚厚的信件,每一封都被盖上了“查无此人”的邮戳,堆满了整个角落。

    信封上那地址,是她曾经的住处,却始终未能送达她手中。

    她泪眼婆娑,颤抖着手打开了其中一封信的封印,信上的字迹密密麻麻,而反复书写的,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一遍又一遍,直至布满整张纸面-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谢陆言突然出现在门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望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她。

    他虽然很畏惧这间书房,却努力迈着脚步一步步靠近,来到应宁身边,伸出小手,虽然动作笨拙,却异常温柔地为她抹去泪水。

    他张开双臂环住了她,用稚嫩的声音,轻轻地、带着些微颤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妞妞,不哭,不哭。”-

    离开北京的那天,是个好天气。

    应宁选择带着阿言悄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

    行李简便,来时一箱衣物,走时也只是一箱衣物。

    除了当初那幅从丽辛那里拿回来的画,剩下的什么都没带走。

    那幅画里藏着过往的时光,成了他肩上最珍贵也最沉甸甸的行囊。

    这画,被谢陆言用一根粉红丝带细心系在背上,像背负着一段不舍的旧梦。

    应宁领着他迈向小区门外,准备招手拦车。

    就在此刻,街对面缓缓停泊了一辆劳斯莱斯,车窗慢慢降下,露出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眸。

    应宁的目光与那双泪眼的主人在空中交汇,她心里微微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她和谭韵泠有再多隔阂,毕竟是阿言的妈妈,于是她轻轻摇了摇阿言的手,想让他抬起头来,好让那边的谭韵泠能再看她儿子一眼。

    可偏偏就在阿言刚刚抬起视线的瞬间,那豪车的车窗悄无声息地升起,就那么开走了。

    谢陆言眼睛里带着点迷忙,应宁随后蹲下,对着阿言柔声说:“我们出发吧。”

    坐到车上后,应宁紧紧抓着阿言的手,声音细细的,慢慢把他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他听,

    “公司内部现在很乱,因为李家倒台,你大伯被牵扯其中,董事会正考虑罢免事宜。听谈叙说……你妈妈极有可能会接掌大局。至于奶奶那边,四叔已承诺会照顾好她,而且他明确表态不再介入纷争。有四叔陪着,所以你也不用再担心,你妈妈多年的心愿似乎应该也能实现了。”

    应宁说着说着,谢陆言就靠在应宁怀里睡着了,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柔柔照在他脸上,将他的睡颜衬托得无比香甜。

    晚上九点的航班,应宁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到达机场,先是利索地办理了登机手续,接着着手进行行李托运。

    机场内人流如织,繁忙异常。谢陆言穿着一件印着“海贼王”图案的白t恤,脚踩着一双帆布鞋,戴着一顶遮阳帽,奶乖奶乖地坐在长椅上等应宁。

    这样的装扮,放在以前,他是打死都不会穿的,此刻看着却毫无违和。

    他手里还抱着一只可爱的猫咪玩偶,那是应宁之前在商场买衣服时顺手为他挑选的礼物。

    尤其他又长得好看,瓷白的皮肤,卷翘的睫毛,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的,引得路过的旅客忍不住多投来几瞥目光。

    谢陆言就那么坐在人群中,守着他的画板和背包,乖乖地抱着怀里的小猫咪等应宁,显得格外安静。

    应宁刚办完行李托运,耳边便传来了广播的通知,告知飞往云城的乘客即将开始检票。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到谢陆言身边,背上背包,轻轻拉起他的手。

    语气中带着释然和愉悦:“好啦,我们出发咯!”

    紧接着,广播又一次响起,清晰地提醒:“各位亲爱的旅客,您好!我们再次温馨提示,由北京飞往云城的航班CA1407,现已开始办理登机手续。请搭乘本次航班的旅客携带好有效身份证件及随身行李,即刻前往27号登机口进行安检准备。请务必留意登机口显示屏信息,合理安排时间,避免误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您的配合!”随后,英文版的提示也回荡在机场大厅。

    应宁拉着谢陆言的手,正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登机口赶去,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妞妞!阿言!”

    应宁猛然回头,只见小楼和阿坤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奔来。

    小楼是从谈叙那里得知应宁今日离开的消息,而阿坤则是被许一琳带出的。

    应宁激动地冲上去,立刻紧紧抱住了他们:“小楼哥,阿坤哥,再见了,你们一定要保重。”

    “你也一样,妞妞,照顾好自己。”这会儿两个大老爷们都红了眼。

    谢陆言这次倒没阻止他俩抱妞妞,就是爱答不理地看着他俩。

    坤子实在受不了他这臭德行,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他,把他深深按在怀里,要把他勒死似的。

    眼泪顿时彪了出来,“你他妈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操啊!你要是真把哥们忘了!老子跟你丫没完!”

    小楼也终于忍不住,肩膀剧烈地抖动,泪水夺眶而出。

    临走时,阿坤把一个“路飞”的手办塞进了谢陆言的口袋里。

    应宁紧紧握住阿言的手,步入了检票口,人潮涌动,他们在人海中彼此挥别:“回去吧,照顾好自己!要永远开心!”

    应宁生怕泪水决堤,赶紧回过头去,急忙拭去眼角的湿润。

    视线模糊中,他们终于登上了飞往云城的飞机。

    “阿言呐,以后我们两个人就要相依为命了哦。”

    “好耶。”

    “欸,你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呀,偷偷告诉我,我绝对不说出去。”

    “好耶!”

    “那你说啊,快说快说,你在装病对不对?”

    “好耶好耶!”

    “好耶,你在耍我是不是?”

    “好耶~”

    应宁无奈地笑了,回想起他们的初次相遇。

    十四岁的天空下,阳光斑驳洒落,画面定格,一见倾心在此刻。

    十八岁被迫分开,山河远阔,山海遥隔,思念之痛如刀割。

    二十岁天各一方,愿风传情,愿月递信,天长地久有时尽。

    二十六岁,人海中重逢,轰轰烈烈,刻骨铭心,过往心酸不易尽数淹没。

    而如今,是他们相爱的第九个年头。

    机舱内,广播响起,温柔而清晰地指引着每一位乘客——

    "尊敬的旅客们,您好!这里是机长广播。感谢您选择乘坐中国航空公司CA1407航班,我们的航班即将从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起飞,前往美丽的云城。请您此刻确保所有个人电子设备已调整至飞行模式,座椅靠背处于直立位置,tray table(小桌板)已完全收起,同时请系好您的安全带,确保它紧贴身体,直至‘系好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遵守空中乘务员的指引……"

    应宁向乘务员要了一条空调毯,细心叠好,随后弯下腰来,细腻与温柔全然倾注于指尖,轻轻覆于阿言的肩头。

    一绺发丝不经意滑落,轻拂过她脸颊,谢陆言的目光随之停留,指尖微微上扬,欲为她捋顺,却又在半空中迟疑,终究停了下来。

    “好啦。”应宁仰起头,视线掠过飞机舷窗外,她小声惊呼,“瞧,好美啊!”

    谢陆言顺着应宁的目光望去,万米高空下的城市,灯火辉煌,星光闪耀。

    那是他们相爱过的见证

    也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北京。

    第82章 -

    转眼间,应宁和阿言已经离开北京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里,小楼和阿坤给她发了数不清的消息,可是应宁却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一个个的都他妈没良心。”孟子坤整天在酒吧里醉生梦死,偶尔想起来骂上一句,被路过的小楼踢一脚,问他骂谁呢,他也不吭声。

    阿坤问他,“妞妞自打走后就一条消息都没给咱回过,你丫就不抱怨么?”

    “抱怨什么?”小楼反倒无所谓,他说只要妞妞和阿言过得开心,回不回消息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不回消息,说不定就是人家小两口在过甜蜜小日子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子巴不得她一直不回消息下去呢。”

    孟子坤觑他一眼,说他装。

    德行,最想妞妞的就是他吧!

    ……

    ……

    其实真不是应宁故意不回消息的。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她真的忙的鸡飞狗跳。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爷爷留给她的房子,会被自己家的亲戚霸占了。

    那时候,应宁就领着阿言的手,被霸占了她家院子的女人堵在门外,连大门口都没进去。

    说起来,她该叫她一声五婶儿的,对她也是有着感激之情在,毕竟当初爷爷的丧事,就是五婶儿张罗着操办的。

    应宁去了北京后,房子就空了下来,五婶儿本来说是帮忙照看,可当应宁领着阿言回来,房子怎么就都不是她的了。

    “哎呀,宁宁啊,谁不知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去了北京那大城市,混得风生水起的。怎么还能跟婶子我在这儿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五婶儿名叫崔玉娥,丈夫死的早,只和儿子相依为命,儿子是个啃老族,三十好几的大小伙子,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工作,快结婚了,便把算盘打在了爷爷留着应宁的这套房子身上。

    正好有位省城里来的大老板看上了应家老宅的这块宅基地,据说是找大师算过的,风水极好,准备买了推了重建,留着颐养天年用。

    给的价格相当豪爽了,崔玉娥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在应帅的撺掇下,两个人就替应宁答应了。

    应宁带着阿言回来的那天,正赶上崔玉娥带着工程队的人在院子里勘测,院子南边有颗历尽沧桑的老槐树,工程队正准备据了去。

    “不可以!不要砍我家的槐树!”应宁撒丫子冲了进去,行李都甩飞了,急得小脸通红,梗着脖子,一身的汗,“谁也不许动我家的东西!”

    “哎呀,妞妞,是你回来了呀!我听说你在北京的大户人家过得挺滋润的,怎么,是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么?”

    崔玉娥倒还是蛮淡定的,没办法,厚脸皮嘛,哪有那些个愧疚肠子呢,何况妞妞从小到大又是个好拿捏的,到时候分她点碎银就打发了。

    何况她还缺钱撒?

    施工队伍的成员显得不耐烦了,面对挡在前方的小姑娘,他们喊道:“究竟想怎样,还动不动工了!”

    “动动动!”应帅连忙将应宁拽到一旁,与他那位没过门的老婆一起围攻她。

    一口一个没良心啦,不懂得报恩啦,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什么的。

    谢陆言刚准备冲过去,就见施工队已经拿起工具准备对树下手,他便立刻站到树前阻止。

    施工人员毫不客气地让他滚开!

    而他却坚如磐石似的,纹丝不动。

    “听不懂人话吗?让你滚开,哪来的两个小杂种捣乱!”

    谢陆言依旧挡在树前,一动不动。

    施工队领头的愈发急躁,卷起袖子逼近:“喂,跟你说话呢,你他妈傻子啊!好狗不挡道,你是哪样?”

    这时,谢陆言忽然露齿一笑。

    ……

    另一边,崔玉娥倒是爽快提议:“这样吧,将来这房子卖出的钱,分你一半怎么样?”

    应帅一听却不干了:“妈,凭什么!这房子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打理!卖房所得自然该全归我们,若只分一半,我和佳丽还怎么筹办婚礼!”

    而应宁的态度是十分坚定的,“表哥、婶婶,这事没有商量余地。虽然房契在你们手中,但爷爷有遗嘱,房屋归属我,而非你们。这么多年来,我不过是暂借给你们居住罢了。”

    崔玉娥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了,原来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如今骨头竟然变得这么硬了!

    不过应百年前离世时可是有过交代的,要应宁日后长大要孝顺她这个婶婶……崔玉娥正打算用这个作为筹码来威胁她呢,却不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应宁闻声猛然回头,霎时间,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电光火石间,只见谢陆言突然伸手,揪住那位施工队壮汉的衣领,用力将其头颅按下,猛地撞向身后粗壮的树干。

    只听“砰”的一声!

    壮汉的额头顿时留下一道血迹,他摇摇晃晃地转身,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谢陆言,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便朝着身后重重摔了下去!

    ……

    王警官啪的挂了电话,对着身边的民警小李挥手——“醒了醒了,人没啥事,轻微脑震荡,这小子下手可够狠的!”

    “那小子咋办?都拘留一天了,一句话不说呀,真愁人!”

    “他说不说的已经没用了,人家黄老板发话了,一定要追究到底。”

    “看意思那孩子不像本地人,调查结果出来了没?”

    “在等等,估计快了。”

    俩人正说着,迎面走来一小民警,手里扬着文件夹,幸灾乐祸的对着二人——“快看看吧,这小子怪不得这么狂呢,人家的来头当真不小,咱所这下摊上大麻烦了。”

    应宁在拘留所的大厅里焦急地恳求警官:“医疗费用我全部承担,对方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求求您把他放出来吧,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精神状况有问题,我有医学证明,千真万确的。

    而且他那种病,关押起来会受不了,会哭会闹的。”

    警察听了不禁笑出声:“会哭会闹?他从进来一句话都没说,我看他比谁都冷静。”

    应宁闻言一愣,难以置信。阿言目前的智力只相当于三岁孩童,一个这样的孩子突遭拘捕怎可能不哭不叫?

    警察叼着烟,似乎认为自己揭穿了谎言:“要多少就赔多少是吧?”

    应宁回过神,抹去泪水,迟疑地问:“赔……赔多少呢?”

    “你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吗?你——”

    话还没说完,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进来传话。两位警官低声交谈片刻后,抬起头来宣布:“好了,你等着,签完字就可以带人走了!”

    ……

    应宁和阿言走出派出所的大门。

    正午的阳光正好,明媚而不刺眼,南方午后的阳光总是带着一股宜人的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清新与舒适。

    在派出所大门口,两个人面对面站定。

    应宁瞧着他那张沾满尘土的小脸,一夜的拘留生活在他眼中留下了丝丝血丝,回家的第一天竟然就是在拘留所中度过,他看起来有些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

    但他依然咧嘴笑着,轻轻地说:“我没哭哦。”

    好像还很骄傲似的。

    哎,应宁微微叹气,到底没舍得责备出来,她抬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只是轻声叮嘱:“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谢陆言还是笑,傻乎乎的。

    应宁再次抚摩着他的脸颊,耳边回响起警察的话,一时之间,她望着他,心中涌上一阵恍惚。

    后来应宁便带着他来到镇上的一家最近的旅馆里洗漱。

    尽管小镇条件有限,但这已是当地最好的住宿选择了。

    一进房间,她就先让谢陆言在门口稍候,自己则迅速放下行李,直奔卫生间。她调整好淋浴喷头,浸湿纸巾后,仔细擦拭了浴室里所有的扶手,确保干净卫生。

    随后她又打开水龙头冲洗马桶,阿言是有洁癖的,所以她要确保每个和身体接触的地方都要干干净净。

    “哎,真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会突然同意放人……”

    想到这个,她不禁疑惑地回头望向谢陆言,而他仍旧是一副天真不解的表情,乖乖地站在墙角未曾移动。

    见到他咧嘴笑,应宁也以微笑回应,随即转头,继续冲洗工作。

    “好了,可以来洗澡了。”

    话音刚落,谢陆言便高兴地奔向浴室。

    洗完澡,应宁细心地在小旅馆的床上铺好被褥,打开了风扇,让谢陆言舒舒服服地躺下休息。

    她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他:“要乖哦,哪也不能乱跑,知道不?”

    谢陆言紧紧裹着被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应宁这一趟出门,不光是为了买晚饭,还特地拐去了趟警局。

    她关心着那位受伤工人的情况,再次表达了愿意负责合理赔偿的态度,同时心里也纳闷自己是怎么突然被释放的,可警察只说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别的什么也没跟她透露。

    提起房子的事儿,现在房子不仅被五婶占了,连门锁都被她换掉了,应宁连门都进不去,她请求警察帮忙,但警察却建议她最好私下解决,说是家庭内部矛盾,闹到法庭上不好看。

    应宁原本想着给五婶打电话再好好谈谈,结果发现自己的号码已经被她拉黑了。

    她真的委屈又愤怒,从派出所出来,她就去包子铺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素包子和两碗八宝粥。

    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应宁偶遇了以前的邻居大爷,老人一见她就热络地喊着:“哎呀,这不是咱们妞妞嘛,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亲切的声音让应宁心里一阵酸楚,她想起了爷爷,要是爷爷还在,现在肯定和邻居大爷一起在村口下象棋呢,可如今爷爷却不在了,不仅如此,她连爷爷最后留给她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应宁红着眼睛回到了旅馆,她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花,然后敲了敲房门。

    谢陆言听到门响,立刻跑来开门,一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就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来,吃东西了。”应宁尽量让自己显得没事儿,她边说边铺开报纸,两人一人一个包子一碗粥,安静地吃了起来。

    谢陆言吃包子时总忍不住偷瞄应宁,一旦发现她抬头,就赶紧低头装作专心喝粥的样子。

    ……

    睡觉的时候,谢陆言坚持要睡在外面,应宁无可奈何,只好挤在床的内侧。

    她就这样,夹在墙壁与谢陆言之间,两个人共用一条毯子搭在肚子上。

    由于电风扇不太好使,加上旅馆没有空调,应宁在睡前还特地用扇风为他扇风,偶尔抬手轻轻擦拭掉他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

    入睡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实际上也只是应宁在自言自语罢了。

    她歪着头,头枕在他胳膊上,长发散落,上半身只穿了件小裹胸,可却还是热的不行,她举着扇子在两个人的头顶呼打呼打,边扇边说道——

    “阿言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咱们的家夺回来的!”

    她仿佛也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我还要给我们阿言治病呢,我要把阿言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还要和阿言一起开一家诊所,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说要给我当小工,负责抓药……”

    随着话语逐渐减弱,应宁的小手慢慢垂下,手中的扇子不经意间滑落在地上,她就这样依偎在谢陆言的怀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谢陆言悄然醒来,目光温柔地停留在怀中的应宁身上,月光洒落,映照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她疲惫至极,丝毫未察觉自己正依偎在他胸口,偶尔还无意识地蹭了蹭。

    谢陆言轻柔地在她的鼻尖、唇上印下一吻,感受到她因闷热而出的细汗,他小心地翻身侧躺,与她并肩,拾起掉落在地的小扇子,细致地为她扇风。

    他不时低头,在她的面颊上留下轻柔的吻,满满的疼爱与不舍,尽管床铺狭窄,却承载着两人的温情。

    床铺间仅有的细微响动,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月光勾勒出他迷恋的侧脸,他轻缓地扇着扇子,维持了大半个夜晚,直到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才依依不舍地在她的眉心落下最后一个吻。

    为她盖好被子后,谢陆言缓缓起身,从容不迫地穿上衣物,从行李箱中取出手机,走向门口。

    就在轻轻拧开门把手的瞬间,他同时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与此同时,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他开口说道——

    【带几个人来趟云市,别让任何人知道】

    第83章

    谢陆言自打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旅店。

    应宁一觉醒来发现阿言不见,急得套上衣服便往外头跑,一心想着快点找到他。

    旅店藏在弯弯绕绕的小巷最里头,应宁快步走着穿过巷子,两边全是热闹的早餐摊。

    面条上撒着葱花,热腾腾的;炸年糕金黄金黄,外头脆里面糯;还有蒸笼里那些白白胖胖的包子,一堆堆地冒着热气,闻着都是暖和和的。

    小贩们一个比一个嗓门大,满街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阿言——"应宁边走边喊,挤出拥挤的小巷,开始在镇子上寻找阿言。

    镇子上几乎铺的都是青石板路,沿着大道一直走,走到头就是一座老土地庙。

    庙门口的石阶,被清晨的露水打得湿漉漉的。

    谢陆言此刻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正对着刚冒头的太阳发呆。

    听见应宁的声音,他回过头,咧嘴一笑,迎着她跑过来的身影,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束野花,五颜六色的,还挂着露珠,花香淡淡的,挺好闻。

    他笑着,把花递给应宁。

    应宁一颗悬着的心,接了花之后算是放下了些,她闻着花,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挨着他坐了下来,"你一大早不在,就为了跑出来摘这些野花?阿言,你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谢陆言没说话,就那么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然后慢慢地,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俩人就这么背靠着身后的土地庙,静静看着日出升起,应宁吸了口花香,轻声说:"阿言,谢谢你送我的花,我很喜欢。"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样微末平凡的小确幸都会让她感动。

    那年刚回到北京,也不会料到,未来有一天,她会和阿言回到自己的故乡,在土地公公面前,互相依偎着,共度这么一段平静又温馨的时光。

    两人回到旅馆后,先洗漱整理一番,然后办了退房手续。

    之后应宁领着谢陆言去外面吃早饭。正好旅馆门口就有一家小吃店,应宁挑了张室外的小桌子,把他们的行李箱往桌下一放,给俩人各自要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

    谢陆言捧着小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吃得津津有味,应宁在一旁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阿言吃得这么香,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好像他自从病了以后,胃口就好了不少。

    “对了阿言,一会儿我要去找趟我叔公,他是村长,我想让他帮我去和我五婶儿调和一下,我想了想,毕竟以后我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呢,不太好和亲戚撕破脸……哎呀,你能听懂我说的吗?”

    谢陆言“吸流吸流”地喝了口汤,抬起头来朝她咧嘴笑了一下。

    应宁哎,就知道他听不懂。

    “总之今天你就跟紧我就好啦,不要乱跑了哦。”

    吃了早饭,应宁便领着阿言到了公交站,她到站牌前查看回村的公交,谢陆言就站在她身后乖乖地等。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谢陆言看了应宁一眼,这会儿她在认真看着站牌,谢陆言便拿出了手机,是大力发来的信息。

    大力接到他的指示,当天晚上就带人上了飞机,转天天不亮就到了云市。

    【言哥,我已经到您定位的这个清泉乡了,现在就在谷丰村村口】

    在村口,那一会儿他和妞妞下了公交,岂不是要撞个正着。

    他火速回复:【先躲起来】

    “阿言,车来了!”应宁扭头喊他,谢陆言立刻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好耶,车车。”谢陆言主动拖着行李跳上了车。

    应宁的叔公是开武堂的。在谷丰村,有两样远近驰名的特色,一是村子后面背靠着的那座青山,以其盛产各类药材而闻名,好多乡亲们就是靠着种这些草药、卖药过日子,里面还有不少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

    二则是响当当的“正昌武馆”,在现代化进程日益加速的今天,想在外面找到这么正宗的武馆可不容易了,“正昌武馆”却坚持开了二十多年,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们都爱往这儿跑,就为学上几手真功夫。

    应宁的叔公名叫应德昌,他是应宁爷爷的拜把子兄弟,村里人都尊称他一声“村长爷”。这位老人家可不简单,村里的大事小情他都管着,不仅武馆是他一手创办的,他还是村里祠堂的看护神。

    祠堂就坐落在村子的最中心,对应宁他们村的人来说,那是头等重要的地方。每年逢年过节,全村老小都要聚到祠堂,在此举办庄严的祭祀仪式,它不仅是一个祠堂,更是凝聚全村人情感与记忆的圣地。

    应德昌的家就紧邻祠堂之后,为了体现对祠堂的尊敬与守护,其住宅的大门设计得庄重而威严,两尊石狮镇守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油亮。

    应宁领着阿言走向大门,准备敲门时,谢陆言不自觉地回望了一眼祠堂的建筑,其飞檐上精美的瓷饰,在晨曦中闪闪发光,显得古朴又神秘。

    他想,妞妞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门开了,来迎她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侧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叔婆!”应宁冲上去就给了老太太一个熊抱,叔婆也很久没见应宁,端详她的脸,仔细看了又看,瞧的眼泪汪汪的。

    进了屋里,叔婆拉着应宁的手叙旧,小丫头给大家倒茶,倒到谢陆言这里,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偷偷地掀起眼皮瞧了他好几眼。

    “好帅啊……可惜是个傻子。”

    谢陆言:“……”

    小丫头是应宁的堂侄女儿,叫欢欢,今天放假没去上学,帮着在家料理家务。应宁离开村子那会儿她才刚出生,所以和应宁并不是很熟,只是一直听说家里有个很厉害的小姑姑,不仅搬去了大城市,后来还去到了国外留学,虽然这个姑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她们村子这个大家族里,不是亲的也胜似亲的,所以她一直很骄傲。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很厉害的堂姑。

    应宁的叔婆听应宁讲完事情始末,立刻站起来要去找她叔公,“你叔公现在在祠堂呢,你先坐,叔婆帮你去喊他。”

    叔婆临走时交代欢欢照顾好他们。

    欢欢拉着应宁的手,靠在她身上,歪头看着谢陆言。

    小姑娘一点也不见外,当着谢陆言的面就问应宁,“小姑姑,这个大哥哥是怎么傻的呀?”

    应宁纠正她说,“他不是傻,只是暂时有些记不得事情了,过些天就好了。”

    谢陆言趴在茶几上玩一个唐三彩的烟灰罐子,应宁怕他把烟灰弄出来,脏了衣服,小声叮嘱他把东西放好。谢陆言闻言,乖乖把罐子放回原处,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诶?”欢欢更好奇了,“可是他好像很听你的话呀?好神奇。”

    等了一会儿,叔公叔婆还没回来,欢欢觉得无聊,便一个人跑开了。

    应宁也是松了口气,刚刚这个小丫头缠着她问东问西,也把她快问懵了。

    “阿言,你累不累啊?”应宁到谢陆言身边坐下来,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就在这时,应宁的堂哥应明辉推门进来。

    应明辉这会儿刚从训练场满身大汗地回来,身穿一件跨栏背心,短发硬朗,高大威猛,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他在“正昌武馆”当教练,练武练得一身腱子肉,粗粗一看,起码八块腹肌。

    一看到应宁,应明辉的心猛地一跳,跟做梦似的。

    “妞妞……”他不可思议地喊了声。

    应宁转身瞧见他,立刻喜笑逐开,起身朝他奔了过去。

    “堂哥!”

    俩人的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握在一块儿了,应明辉激动道:“真是你啊,妞妞,真回来了?这回可别走了吧?”

    “对啊,再也不走了,咱以后能天天见面。”

    谢陆言一看这情形,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像要喷火,直勾勾盯着那两只紧紧握着的手。

    应明辉感觉到灼热的目光,这才留意到谢陆言,“这位是……”

    应宁不想对堂哥说谎,又怕阿言听到伤心,便拉着应明辉到一旁小声说了什么,应明辉听完,回头看了看谢陆言,眼神里全是同情。

    本来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的谢陆言,这下更是火上加霜,情绪彻底崩不住了,差点失控。

    他险些装不下去了。

    应明辉接着说:“工人在修缮祠堂,我爸得盯着,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了。要是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就一块儿吃呗。”

    应宁不想阿言饿肚子,而且她跟堂哥关系一向很好,就爽快答应了。

    吃饭时,应宁和应明辉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儿,应明辉笑着说:“记不记得你以前不会骑自行车,老让我带着你去镇上。那时候我也骑得不咋样,咱俩经常骑着骑着就摔草堆里去了,摔得嘴里都是草。”

    “记得,后来还被爷爷批评了,说我找谁载不好,偏偏找你。”应宁笑眯眯地转向阿言,“阿言,你怎么不吃啊?”

    谢陆言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应明辉,闷闷不乐地说:“妞妞喂”

    应宁轻轻用勺子碰了下他的手,低声哄他:“阿言,自己动手吃,好不好?”

    谢陆言还是坚持:“不好,妞妞喂!”

    应明辉逗他:“都这么大了还要人喂,多不好意思啊,这不是小小男子汉该做的哦。”

    他这么说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把阿言当小孩子,想激他自个儿来。

    可谢陆言却一脸委屈的表情,应宁心疼坏了,马上拿起勺子说:“好了好了,我来喂你。”

    谢陆言这才缓缓张开口,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米饭。

    惹得欢欢和其他小妹在一旁捂嘴偷笑。

    他却不以为意,直勾勾地盯着应宁,一副“你喂我才吃”的模样,让应宁又好气又好笑,只能无奈依着他。

    午饭后,应德昌赶回家中,年近八旬的小老头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的。

    应宁恭敬地向叔公问好,递上一杯茶,并将五婶霸占房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五婶那人强势得很,说话做事不留情面。别担心,我去找她理论,叔公给你撑腰,一定帮你把属于你的房子要回来。”

    “谢谢叔公!”应宁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谢陆言见状,也跟着行礼。

    应德昌捋了捋胡须,笑问道:“这位是?”

    应明辉连忙介绍:“北京来的大少爷,身子不大好,来咱乡下休养呢。”

    应德昌一听,乐了,乡下如今也是富贵人的修养宝地嘛!他重重地拍了拍谢陆言的肩,差点让后者吐血。随后,他上下打量着谢陆言,笑道:“小伙子,你来对地方了!你这身子骨,来我武馆练练,保准三个月给你练结实!”

    谢陆言轻咳两声,幸亏应宁及时扶住了他。

    “爷爷,他不是身体不好,是脑袋有点问题。”应明辉忙纠正道。

    “哦,傻小子?”应德昌惋惜地摇了摇头,随即安排应宁暂住在家中。

    考虑到一时半会儿没其他去处,也不想阿言受累,应宁感激地说:“谢谢叔公。”

    应宁和谢陆言便暂时安顿下来。

    叔婆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两间房,应宁未婚,而谢陆言虽心智如孩童,但毕竟是成年男子,同住一室不合时宜。

    应宁帮谢陆言铺好床,却被他紧紧拉着,满眼的不舍与委屈,就是不让应宁离开。

    应宁温柔安慰他:“最多就住一周,一周后咱们就能回家了,好吗?我就在你隔壁,敲敲墙我就来,这里很安全的。”

    “不好!”谢陆言摇头拒绝,他可不想放手,指不定晚上那个堂哥就会乘虚而入骚扰妞妞。

    他暗自叹息,好不容易甩掉了北京那几个,怎么老家又突然冒出个不安好心的堂哥呢!

    正当此时,谢陆言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应宁好奇地问:“什么声音?”

    谢陆言这才记起大力还在村口躲着,这都一天了!

    应宁疑惑地低头寻找,谢陆言赶紧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装出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又饿了?”应宁责备道,“谁叫你中午不好好吃饭的,以后一定要按时用餐知道吗。”

    谢陆言乖乖点头,应宁便说要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给他做点。

    这次,谢陆言听话地放开了手。应宁一出门,他就悄悄拿出手机给大力发了定位。当应宁端着煮好的面条回来时,谢陆言已困得在床上睡了过去。

    应宁放下面条,为他盖好被子,柔声道:“阿言,虽然咱们只在叔公家暂住几天,但不能白吃白喝,我下午打算去武馆帮忙,做点杂事也好,你好好休息,叔公说最多一周就能解决,到时候我们就回家。”

    这时,应明辉在外唤她:“妞妞。”

    应宁轻轻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门一关,谢陆言睁开了眼,红着眼睛跑到窗边向外望去,只见妞妞正和应明辉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应明辉还推来自行车要载她,但应宁没有上车。

    “小时候骑车技术差,现在还怕摔着你不成?放心,就算摔,我也会让你摔在我身上,不会让你受伤的,你看我这身肉,保护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谢陆言猛地关上窗户,回到桌旁,一脸阴郁地灌下一壶凉茶。

    他盯着应宁亲手为他做的面条,心中五味杂陈。

    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鬼鬼祟祟的呼唤:“言哥,言哥。”

    谢陆言握紧杯子,沉声道:“进来。”

    大力推门而入,见到谢陆言,先是愣了愣,眼眶泛红。

    谢陆言心情不佳,“不进来就滚出去。”

    大力连忙闪身进屋。

    “言哥,您没事了?”

    “不然呢?”谢陆言显得有些烦躁。

    大力说:“我还以为您要一直傻下去呢。”

    谢陆言:“我要一直傻下去,你高兴什么,以后谁给你发工资?”

    大力连忙辩解:“言哥,我哪敢啊,听说你病了,我都哭了好几泡了,真的。”

    要不是言哥突然给他发消息让他去警局捞人,本来他都心灰意冷打算回老家了。

    “行了。”谢陆言打断他,“妞妞家的老宅被她五婶卖给一个姓黄的了,你去处理一下。”

    “明白,言哥,我一定把房子夺回来。”

    “还有她那个五婶,暗着警告一下,告诉她,现在的妞妞不是她能随便欺负的。”

    “好,我这就去办。”大力说着就要离开。

    谢陆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等等,还有件事。”

    大力等着指示。

    谢陆言眯起眼,目光落在那碗面上,“先去帮我教训个人。”-

    应宁和应明辉从武馆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途经集市时,她特意给谢陆言买了份她小时候最爱的烤卷子。

    担心凉了,她一路小跑回来。

    一进门,应宁就笑着说:“阿言,我回来啦!”谢陆言脑袋瓜一点,接过烤卷子,却嘟囔了一句:“有点凉。”

    应明辉见状,很自然地接过烤卷子,说:“我去厨房给你热热。”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热腾腾的烤卷子回来了,摆在谢陆言面前:“吃吧,小朋友。”

    应宁笑着对应明辉道谢,顺口问了一句:“堂哥,你怎么去那么久?”

    应明辉轻描淡写地说:“哦,在院子里遇到了个小偷,在背后偷袭我,被我收拾了一顿。”

    "家里怎么还有贼?你没事吧?"

    "放心,那小子细胳膊细腿儿,还不够我练手的。"

    一旁,谢陆言嚼着饼,一脸不屑,懒得理这茬。

    应宁放心了,“没事就好,那贼呢?报警了吗?”

    "没呢,哪能轻易放过他,我教训完就给挂仓库梁上了,一看就是外来的,得让他长记性,省的再去祸害乡亲们!"

    应宁起身说要去看一眼,这时候,谢陆言手里的饼突然掉地上了。

    “外来的贼”、“偷袭”……这些词像是触动了什么。

    "阿言,你怎么了?"应宁蹲下查看,谢陆言手捂胸口,突然喘得厉害,脸色也不好。

    应宁急忙摸脉,应明辉则去找医生。

    脉象正常,应宁问:“阿言,你哪里不舒服?”

    谢陆言说了句“丸丸”。应宁想起之前为阿言自制的中药丸,那时他心口总是不舒服,又不便总喝汤药,就做了药丸子方便携带。

    "我回去拿,你等着。"

    应宁一转身,谢陆言便直奔仓库。

    "言哥!!"大力真的被吊在房梁上。

    谢陆言用刀割断绳子,大力摔下来,鼻青脸肿的。

    "废物!"

    大力哭丧着说:"这儿的人都会武功!"

    谢陆言急着在妞妞回来前赶回去,顾不上他,吼了句:“快滚!”

    ……

    第84章

    大力滚了。

    谢陆言只给了他两天时间,他片刻不敢耽误。

    从谷丰村“逃”出来,马不停蹄就赶去了省城,找黄老板算账-

    谢陆言“胸口疼”,一整晚都拉着应宁的小手,不松开。

    应宁没办法,自然也顾不得别的,只好和他睡在了同一个房间。

    叔婆给他们准备的是家里最好、最有特点的客房。

    里头的家具全是上好的红木,墙面上挂着一排武者的画像,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脸上的表情很凶,好像马上就要去打架一样,给人一种挺唬人的感觉。

    本来嘛,住在武馆附近,天天看到这些勇士应该会觉得挺有安全感的。

    但是,一到天黑,画上的人好像眼睛都会动,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看,这眼神太真实太吓人了,把谢陆言吓得快要哭出来。

    其实应宁有点怀疑他哭唧唧的模样是装的,可她又找不出证据来,只好紧紧搂着他,一整晚都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睡觉。

    谢陆言这一觉睡得可香了,直到太阳晒屁股才醒,整个人精神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应宁一大早得去武馆帮工,谢陆言非得跟屁虫一样粘着他,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家里。

    应宁拗不过他,只好认命地带上了这个小尾巴,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乖乖的,武馆的东西千万别乱碰,听见没?”

    谢陆言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应宁看他那模样,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俩人穿戴整齐,填饱肚子,应宁就领着谢陆言往武馆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应帅突然来到武馆,他把一个袋子塞给应宁,顺便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像阵风一样跑了。

    应明辉还以为应帅是来找茬的,正想上去削他一顿,结果眨眼人就已经溜得没影了。

    应宁好奇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串钥匙和一张地契,一下子乐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谢陆言,兴奋地冲向祠堂,找到叔公,恭恭敬敬地鞠了个大躬:“谢谢您,叔公!”

    应德昌反应过来,也有点吃惊。他是前天下午才去找的崔玉娥,当时她的反应挺冷淡的,说要琢磨几天,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应德昌回来生了一肚子闷气,正琢磨着换个方式再跟她沟通一次呢,没想到今儿个她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这还真让他有点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答应了就是好事一桩嘛,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和和气气的比啥都强。

    应宁手脚麻利地打包好行李,拉着阿言火速赶回了家里。

    一踏进门,看见熟悉的一切,她就忍不住扑簌簌掉下了眼泪。

    谢陆言站在她身后,情不自禁抬起手来,指尖轻触她的发梢,内心涌动强烈渴望,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庭院中的老树依旧挺立,可院子里的砖头却被铲得七零八落,坑坑洼洼的,显然工程队撤退时没有善后。

    应宁急匆匆跑进屋,还好,屋里一切安好,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回家的第一天,本想着好好歇息一下,可看着满地的碎砖头,她生怕阿言不小心绊倒。于是,她决定先把砖头清理干净。

    她让阿言坐在树下的小石桌旁,叮嘱他乖乖坐着等她,又帮他拧开保温壶,让他喝水解渴。

    顶着烈日,她换上工作服,戴上白色手套,蹲下身子,手持工具,一块块地将砖石撬起,整齐地堆放在院子的一角。

    谢陆言坐在树荫下,给大力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完,他就喊肚子饿了。应宁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看厨房空荡荡的,干脆带他出去吃饭。

    他们前脚刚走,大力后脚就进了院子,二话不说,把剩下的砖头全都清理干净,搬了个精光。

    等他们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院子,应宁满脸错愕:“什么情况?我的砖头呢?”

    谢陆言学着她大吃一惊的语气说:“有小偷!”

    小偷?应宁立刻查看了家里的贵重物品和行李,发现完好无损,只有院子里的砖头丢了,小偷专门偷砖头吗?

    不过村里最近确实有小偷出没,前两天村长家就被光顾了,今天轮到她家,看上了她家的砖头?

    “那这个小偷癖好挺特别的,偷什么不好,偏偏偷砖头。”

    不过也好,这么一来,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正好可以不用再费神去清理了。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以为的麻烦,转眼就成了意外的轻松。

    谢陆言偏头勾了勾唇角,再看她时,忍不住眼睛弯了弯。

    “好啦。”应宁领着他开开心心进了屋。

    不过屋里都是灰尘,看来五婶儿也不是经常打理,应宁不由得叹气,跟阿言说:“你先在门口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这屋里尘土飞扬的,里面都是细菌微生物,吸到身体里容易生病,你等着我啊。”

    谢陆言拽着她不让进,“妞妞歇歇!”

    应宁答应说:“好,我把房间弄利索了就休息。”

    但谢陆言还是不放手,“我帮你,妞妞。”

    “阿言真懂事。”应宁看见门口的扫帚,“那客厅的地你能不能帮我扫扫干净?”

    谢陆言点点头。

    应宁摸摸他的头,“阿言,你以前洁癖挺严重的,没想到现在病了洁癖反而好了。”

    谢陆言拿着扫帚,装作没听见。

    应宁又说:“行,你扫客厅的地,我去整理房间,不然晚上咱俩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谢陆言舞了两下扫帚,等应宁一走,就把扫帚扔下了,然后给大力发了个信息。

    大力刚搬完一百块砖,累得在大树下直冒汗,这时收到言哥的信息,让他赶快过来干活。

    得,又上工了。

    谢陆言坐在一边休息,监视着卧室的动态。大力则卖力清扫,耳边同时传来言哥无情的催促:“再快点。”

    大力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一会工夫,就把地扫的干干净净。

    应宁刚要从卧室出来,谢陆言打了个手势,大力即刻扔下扫帚,迅速撤离现场。

    随后,谢陆言从容不迫地拎起扫帚,站起身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应宁走出卧室,映入眼帘的是整洁如新的房间,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叹道:“阿言,你这速度简直惊为天人,屋子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么干净了!”

    她凑近了看向阿言,他脸上没有一滴汗珠,衣袖也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劳动完的模样,联想到刚刚院子里莫名丢失的砖头,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到了晚上,应宁细心地为阿言完成了一天的洗漱,随后两人并肩步入了她的卧室。

    这房间,承载着应宁过去的记忆,那张小巧的床,曾是她一人独享的宁静角落,而现在,多了一个人,自然显得拥挤许多。

    谢陆言翻了个身,把身子贴进应宁怀里。

    往往以前,应宁总会温柔将他揽在胸前,一边轻摇扇子为他驱散炎热,一边轻声细语地讲述着睡前故事,耐心哄他入睡。

    但今晚的情形有点不一样。当谢陆言像个孩子似的凑近她,唇瓣亲密滑过她胸前雪白的肌肤,试着解开她的胸衣扣子时,应宁却突然将他轻轻推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黑暗中,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仿佛心中承载着千言万语,重得让她难以启齿。

    那些想问的话在胸口翻涌,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疲惫的叹息。她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无奈道,“阿言,睡觉吧,今天太累了。”

    谢陆言躺在她身后,不知她怎么了,于是抬起手,试着碰碰她的肩带,但应宁还是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窗外,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位慈祥的守护神,静静地见证着时光的流转。

    风吹过,树梢上的叶子轻轻蹭着那面破旧的老墙,带起一片柔和的树荫,悄无声息地铺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乡愁。

    其实,今天才算是他们两个真正意义上回到家乡的第一晚。

    应宁的目光凝视着地板上那不断变幻的光影,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谢陆言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细微颤抖,心中一紧,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她,却又在犹豫中停下了动作。

    “阿言,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感到舒服,那就继续吧……”应宁的声音在黑暗中哽咽着开了口,“其实,我真的可以一直这样照顾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谢陆言听着她的话,心如刀绞,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应宁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老旧的钟表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与外面的风声交织在一起,除此之外,房间里安静极了,无言沉默着的,是两人心中无尽的酸楚。

    谢陆言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他缓缓抬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攥住了应宁的手腕。

    那熟悉的温暖与力度瞬间击穿了应宁的心房,让她几乎要再次落泪。

    他翻身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颤抖:“对不起,妞妞,对不起……我原本计划这几天就向你坦白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这几天又是几天呢?”她的眼眸,犹如被风暴摧折的湖泊,泪珠不断涌出,泪滴在他胸口。

    谢陆言久久无语,似乎在心中反复斟酌着合适的言辞。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扳过应宁的下巴,让她那双湿润而复杂的眼眸与自己相对,随后,他深情地落下一个吻,试图用这种方式弥补言语的苍白。

    应宁却侧过了头,避开他的亲吻,“所以,你其实从未病过,对吗?”

    谢陆言闻言,身体微微一僵,他埋首在应宁的肩头,喘息中带着痛苦的解释,“最初,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有一天,当你带我回家寻找证件,我看到你在书房里痛哭……”

    就在那一刻,他猛然从困住他的那团迷雾中清醒了过来。

    他内心的挣扎,远远超出表面的平静,不是不愿坦白,而是畏惧面对。

    “我只是觉得,我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妞妞,你能懂吗。”

    他只有变傻,才能让那些对他紧追不舍、不愿轻易放过他的人,真正放下对他的计较与纠缠,他才能彻底挣脱原生环境所带来的一切枷锁与苦难。

    他只有变傻,才能卸下所有重担与包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姿态,与她携手共度生活,而不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担心那好不容易构筑起的幸福生活会像海市蜃楼一般,在不经意间轰然崩塌。

    他紧紧拥着她,声音近乎哀求:“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打我吧,嗯?怎么打都行,我统统认罚……”

    应宁听着他的话,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她猛地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所有的愤怒与决心都凝聚在这一刻,

    然而,在即将挥下的那一刻,她的动作停住了,还是停住了。

    她下不去手,根本下不了手。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她好气啊,气他,却也更气自己,气自己怎么都舍不得下手,眼泪却越流越多,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气的,还是开心的。

    谢陆言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然后坐了起来,他赤''裸着上身,微微侧转头颅,把脸递给她,嘴角却勾起了笑,“动手吧,用力打,我欠打。”

    随后他闭上眼。

    就在他以为巴掌即将降临时,却出乎意料地,应宁用她那双柔软的手掌,轻柔地捧起了他的脸颊,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双唇覆上了他的。

    狠狠咬了一口。

    泪水与血水融为了一体。

    谢陆言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穿过她内衣的细薄肩带,疯狂向下按去,像是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身体里,让两颗心再无分离的可能-

    谢陆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那会儿应宁已经不在了。

    他慵懒躺在床上,直到太阳已高挂天空,才缓缓睁开眼睛。

    身旁早已不见应宁的身影,他伸出手,触碰着她留下的余温,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中似乎还能感受到昨晚两人的缠绵。

    嘴角不经意间上扬,笑容里满是满足与幸福,这种心情,是他从未有过的欢愉。

    窗外鸟鸣声声,清新自然的乡村气息扑鼻而来,阳光透过窗沿洒进屋内。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好像春风又度一年。

    谢陆言起身穿衣,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打量这间卧室,这就是妞妞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昨天还没来得及细看。

    房间虽不大,却布置得井井有条,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桌上放着一些药草标本,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主人的用心与品味。

    椅子上随意挂着她昨晚脱下的睡裙,淡淡香气扑鼻而来,谢陆言拿起来闻了闻,他感觉自己好像魔怔了,一条裙子的味道竟然也会让他心旷神怡。

    目光转向书桌,那里摆放着一本相册,里面珍藏着应宁儿时的照片。

    十一二岁的她,圆圆的脸蛋,站在祠堂前,笑容灿烂,无忧无虑。看到她笑,谢陆言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然而当他正准备仔细端详这些照片时,突然发现照片背景中竟然有应明辉的身影,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醋意。

    他气,将相册扣在了桌子上。

    谢陆言洗漱完走出房间,发现应宁不在客厅。

    他扫视一圈,客厅比昨天更加整洁了,显然是应宁一大早起来忙着收拾的结果,每个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的。

    客厅中央的八仙桌上,摆放着应宁爷爷的彩色遗像,面前香烟袅袅,还有新鲜的供品。

    谢陆言恭敬地点燃了三支香,对着应爷爷的遗像拜了拜。

    这时,院子里传来应宁喊吃饭的声音。

    谢陆言插好香后走出屋子,只见应宁正端着一盅粥从厨房走向院子里的小饭桌。

    夏日的微风中,两人在树荫下近距离对视,不约而同地傻笑起来,谁也没先开口。

    应宁似乎被粥的热气烫了一下,连忙转过头放下粥,轻嗔道:“看什么看,快坐下吃饭呀。”

    谢陆言却已走到她身边,轻轻吹着她被烫到的手指,温柔地问:“还疼吗?”

    应宁笑着摇摇头:“不疼。”随即催促他坐下吃饭。

    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有营养丰富的蔬菜皮蛋粥、煎鸡蛋、煮鸡蛋、还有橙汁和玉米、菜饼子,营养均衡,样样俱全。

    谢陆言看着这些亲手做的饭菜,既感动又心疼,“你几点起的?做了这么多还要打扫房间,怎么不叫我帮忙?”

    应宁拿起一个煮鸡蛋,敲了敲壳,边笑边说:“算了,我自己两个小时搞定,你帮忙的话,可能三个小时都完不成。以后在家我每次做饭,你都说要帮我,但每次你都……”

    突然她停了下来,脸红了。谢陆言挑了挑眉,似乎也意识到她在想什么。

    以前每次应宁在厨房,他都会跟进去,以帮她做饭为借口,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比如从后面搂住她的细腰,趁她炒菜时把手伸进围裙里揉她的凶,要不就是从后面炒她……

    有一次他真的太过分了,菜都烧焦了,他还不肯停下,最后还觉得不过瘾,甚至把她抱到餐桌上又来了一次。

    应宁想到这些,耳朵立刻红了,赶紧把鸡蛋扔进他的碗里,“快吃!”

    谢陆言坏笑,慢慢咬了一口,环顾四周,笑得有点邪魅。

    “我觉得……这里有很多场景可以解锁,嗯?”

    “什、什么!”

    她后悔极了,为什么要揭穿他呢?以前最多是个小淘气,现在好了,小淘气又变回了大魔王,大坏蛋。

    “解锁什么解锁,你……你还是当个小傻子吧!”

    谢陆言叹了口气,“不行,那样没意思,小傻子不能让我的宝贝开心。”

    “开心什么!”

    “昨晚我那么努力伺候你,你不开心吗?宝贝。”

    应宁刚要反驳,“你以为……”

    就在这时,草垛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偷听,甚至还发出了笑声。

    应宁吓了一跳,一开始以为是老鼠,立刻拿起大铁勺准备防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禁毛骨悚然:“谁?谁在那里?”

    然而,草垛后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这时,谢陆言却悠闲地开口:“滚出来。”

    第85章 -

    大力从草垛后钻了出来,是个憨态可掬的模样。

    “言哥,应宁小姐,你们好啊!”

    “大力?”应宁迅速反应了过来,“原来那天偷砖的‘小贼’就是你呀!”

    大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道:“那天打扫卫生的也是我呢!”

    其实应宁大概也猜到了,不过她还是有点疑惑,尤其想到堂哥的话……

    她又问,“那你去村长家干什么呢?”

    谢陆言一听,立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走。

    但大力却一屁股坐在了饭桌旁。

    “我不,我还没吃饭呢,言哥,我能蹭一顿吗?”

    他看着满桌子的早点,都快馋哭了。

    谢陆言刚要说不,应宁便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呀。”

    大力想了想,趁机问道,“那应宁小姐!我能在您家住一段时间吗?”

    言哥让他自己找地方住,可这村里真的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去镇上他又怕言哥找他时来不及赶回来,这两天他都是在车里凑合的……

    过的比鲁滨逊还苦!

    应宁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大方道,“住下吧,别客气。”

    反正家里也不是没有空房间。

    “真的吗?太好了!”大力感动坏了,一米八几的大块头,眼泪差点飙出来。

    这时,谢陆言在一旁淡淡开口,颇有一副主人家姿态。

    “住这儿可以,但做饭、洗碗、擦地这些家务活,你包了。”

    大力一愣,是个委屈巴巴的样子。

    应宁见状连忙安慰他,“好了好了,不用理他,你随便住,不用你做这些。”

    大力嘿嘿一笑,放下心来,“嫂子真好!言哥,你看看嫂子。”

    谢陆言嘁。

    胆子真是肥了。

    不过“嫂子”这个称呼,倒是挺美妙的。

    恍神的这会儿功夫,大力顺手拿起了一只煎蛋,往自己嘴里塞去。

    正好是爱心形状的那颗,应宁专门给谢陆言做的。

    “!那是我的!”

    可惜还来不及阻止,大力就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谢陆言已经在发火边缘。

    大力快哭了,“我已经吃了……”

    “没事没事,这不还有吗。”应宁笑着打圆场,把盘子里另一颗煎鸡蛋夹起来,递给阿言。

    可惜不是爱心形状的。

    爱心形状的只有那一颗。

    谢陆言沉着脸,委屈道:“我不要,我就要我那颗。”

    应宁忍不住噗嗤一笑。

    怎么还没出戏?还有种傻乎乎的感觉呢?

    大力偷偷拿了俩花卷,迅速躲到一边去了。

    应宁把她的小板凳搬到他身边,拿起他的粥来,用勺子搅了搅,亲自喂他。

    “张嘴。”

    谢陆言傲娇地偏过头去。

    应宁就哄他,“是谁以前为了让我喂你,天天装成小傻子的?现在我都主动喂你咯,还不吃呀?”

    谢陆言哼,还在生气。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吧。”应宁刚想收回手,谢陆言却突然转过身来,一把钳住她的手腕。

    汤汁在勺子里抖了抖,差点撒出来。

    谢陆言凝着她的眼睛,颤声说:“我吃。”

    随后他低头,嘴角含笑,慢慢将勺子吮进嘴里。

    他轻轻嘬,同时掀起眼皮,柔情似水地望她。

    明明喂个饭而已,却吃出了几分暧昧缱绻的味道。

    应宁的耳朵都有点烫了。

    她往回缩了缩手。

    想到那天在叔公家的饭桌上,阿言当着一桌子老小的面让她喂,就忍不住想要笑话他。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还要装成小孩子,不害羞吗?”

    谢陆言不以为意,“害羞什么?你是我老婆。”

    喝了粥,他甚至还抓着她的手腕到了唇边,爱不释手地吻了吻她的手指。

    五根,一根根吻过,一边亲她,还要一边抬眼看她害羞的表情。

    应宁往回抽,谢陆言像早有防备似的,紧紧攥住她,这次她却怎么也抽不出了。

    “你别烦人呀……大力哥还在呢。”

    大力支愣着耳朵偷听,闻言立刻背过身去。

    他得懂事儿!

    谢陆言温笑看着她,故意放狠话吓唬大力,“他住在这儿早晚得习惯,你要是在意,干脆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好了。”

    这话大力倒没吓着,结果把应宁吓了一跳,“……啊,你怎么这么残忍?”

    “哪有?”谢陆言没羞没臊地把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耳垂说,“我对你一直都很温柔的……”-

    这世上,有人历经艰辛终得甘霖,过的甜甜蜜蜜,自然也有人一天天的愁眉苦脸,过的苦不堪言。

    这不,麻将桌前,程延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对着沙发上那位祖宗说道:“外面可都传你要和琳达要结婚了,怎么,日子定了?”

    孟子坤望着天花板的吊灯,那灯是会旋转的,忽明忽灭,跟他此刻脸上的色一个样儿,他嘴里叼着根没燃的烟,含含糊糊地来了句,

    “我他妈怎么还不死。”

    衬衫扣子系得都是乱七八糟的,确实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牌桌上,有人笑劝他,“别急啊,人活着,终究逃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的命,你急也没用。”

    “急,一刻等不了,都他妈要进坟墓了,还活个屁。”

    那烟也没点燃,他手指夹着,虚虚悬在半空,盯着看了会儿,又给按酒里了。

    他知道是干净的,可就是无端觉得反胃。

    以前他在国外疯,天天不磕不行,现在一看这玩意就恶心,不是生理的,是心理的。

    还是会想起云綦。

    有人说他是真牛逼,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当地黑''帮,他大学学的化学,用自己自学的技术帮着美国人制毒,别人贩毒都是从贫民窟地区发展,他不是,他他妈专门盯着那群留学圈的官二代。

    云綦的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那件事闹的那么大,可是网上却一点动静没有,全网封锁了,牵扯实在太多。

    李家倒台后,现在人人自危,圈子里也莫名消失了一批人,大家都心照不宣,现在连云綦的名字几乎都成了圈内禁忌,没人敢再提。

    孟子坤晃着杯子里的烟头,仰着脑袋,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程延拍了拍腿上女孩儿的屁股,说:“去,安慰安慰你坤少。”

    女孩儿一听就说拉倒吧,偷偷凑到程延耳边说她不敢,“万一被许大小姐知道,我还活不活了?”

    不情不愿的,刚好又被那位听到,简直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他听着许一琳就烦,那女的控制欲太他妈强了。

    孟子坤手指指着那女孩,吼了一声,“给老子过来!”

    女孩儿只好过去。

    阿坤掐着她的脖子,按到自己脸前,怼着她的脸恶狠狠道:“老子想操谁操谁,谁他妈也管不着,听着了吗。”

    “重复一遍!”

    女孩儿重复一遍。

    孟子坤笑了,拍拍她脸说:“行了,今晚玩你,开心吗。”

    那笑也忒瘆人了,女孩儿怕被玩死,直接吓哭了。

    程延指着他骂了句脏话,“你他妈心理不痛快,跟人姑娘撒什么气。”

    又把那女孩儿喊了回来。

    孟子坤一个人躺沙发上生气。

    这时候门开了,电影学院那姑娘拎着包走了进来。

    屁股一扭一扭的,来到他跟前。这姑娘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马搂上他的脖子问,“怎么了坤少,脸色这么差,谁惹你生气了?”

    孟子坤指了指程延怀里哭的梨花带雨那女孩儿,故意吓唬人家,”她,不给老子操。”

    “都他妈听说老子要结婚,躲瘟疫似的躲着我!”

    “害。”人姑娘说这有什么,“那你睡我呗,今晚咱俩老地方?”

    其实这几天都是跟她睡的,昨晚还性''虐了一把,搞的人姑娘今早差点没站起来,上午才刚看完医生回来。

    “你?你他妈有几个屁股给老子操?”

    孟子坤大手一拍,肉嘟嘟的臀瓣晃了晃,姑娘顿时哎呦一声,孟子坤说道:“好好养着。”

    “真新鲜呐,坤少还会体贴人了?”可把人姑娘感动坏了。

    孟子坤说别贫。

    他其实不太想看她,但这段时间就是想和她一起,那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这些个公子哥们,身边的姑娘们一茬茬,跟大浪淘沙似的,但凡能留下超过三个月的,那都是战功赫赫的。

    大部分都是周抛,半月抛,月抛的都少。

    孟子坤能留她这么长时间,纯粹因为妞妞跟她关系好。

    以前但凡组局喊上妞妞,都得把她一块喊上,往往都是她在照顾妞妞,也不跟她讲些乱七八糟的,有她在的场合,应宁都能放松不少。

    因为这,孟子坤对她多了那么一点滤镜。

    他摸她脖子,手指酥酥麻麻地过电,眯眼看着她问,“昨晚说什么来着?想拍哪个电影?一会儿名字发我手机上。”

    他是觉得没人能猜透他心思,实际上,压根就没几个看不出来的。

    人姑娘头一个就看透了。

    昨晚做的时候,脸埋在她胸口,又是亲,又是咬,最后呜呜地哭,哭的她胸脯一片片的,比下面水流的还多,哭完就爬起来干,把她双手吊电扇上,风速开最大,脚还不让人沾地,只能夹在他大垮承受蛮力,比任何时候都疯。

    不是因为妞妞,能对她这么特别?

    怕是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谢啦!”姑娘亲了他一口。

    程延也有那么几分伤感,“你说妞妞和阿言走了多长时间了,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呢”

    孟子坤把头埋在人姑娘肩膀,闷声闷气的,“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彻底抛弃咱们了……”

    “不至于吧?”程延寻思这不是妞妞会做出来的事儿啊,于是拿出手机,找到应宁的号码给她拨了过去。

    “程延哥?”

    欸!程延手里夹着烟,匆匆掸了两下烟灰,喊坤子,“这不通了吗!”

    这会儿应宁正和阿言两个人爬山呢。

    不太高的小土坡,应百年的坟就盖在那上面。

    那块地是应百年自己挑的,有山有水,他说他很喜欢,日月交替,山峦静默,应宁便将爷爷的灵魂托付在那个小土坡上了。

    今天两个人一起去山顶看爷爷。

    两人一路上手拉手,摘了好多小野花。

    应宁还想要只蜻蜓,谢陆言说他去给她捉。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谢陆言到山涧下的小溪边折了根芦苇,全神贯注地给应宁捉蜻蜓。

    应宁悠闲地坐在石头上等他,程延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程延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阿言呢,阿言病情好点了吗?

    应宁说还好,不过她没把阿言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这件事他俩协商一致是想对外界保密的。

    “程延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电话那头害了一声,说:“这不你坤哥联系不上你,着急吗。”

    他说大家是真想你们啊,可又不敢打扰你们,尤其是坤子,一个人都快憋疯了。

    “啊?他联系我了吗?”应宁走的时候就知道他要订婚了,以为他会很忙的,外加她回来后状况连连,也就还没顾得上他们。

    而且这段时间,她也没收到他们任何人的电话啊。

    “……”等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赶紧翻开手机通讯录看了看,

    果然,包括谈叙在内,有一算一,统统都被拉黑了。

    正好这时小溪边的谢陆言回过头朝她笑了一下。

    应宁也抬起头来看他。

    咦,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笑起来茶茶的呢?

    她继续拿起电话对程延说:“不好意思哈,阿言玩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大家手机号拉黑了,稍后我拉回来。”

    山上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程延最后句什么,夹着了一句熟悉的背影音,那是阿坤的声音,他大喊了一声妞妞!

    应宁笑着说好,“我下山就给他回。”

    谢陆言跑上来,蜻蜓没捉到,他用小草和花瓣给她编了一只蝴蝶。

    应宁很惊喜,他这手工太可了!

    “谁打电话啊?”谢陆言一脸狐疑。

    “你猜。”应宁手里举着草蜻蜓,在阳光下晃了晃,好像真的飞起来一样,她太喜欢了。

    谢陆言:“……”

    猜不到,委屈。

    应宁:“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从山顶下来,谢陆言一直嘀嘀咕咕的。

    “好啦,你先去买菜,回家我告诉你,好不好?”

    过日子嘛,肯定是要从柴米油盐过起,所以昨晚应宁就给阿言上好了课,从今天开始,她要教他如何从菜市场买菜。

    谢陆言当了十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又当了十多年呼风唤雨呼来喝去的霸道总裁,去年和应宁去菜市场,连土豆和红薯都分不清呢,所以,这对他说当真是项艰巨的挑战。

    “好!”拿着应宁专门给他准备的小篮子,蘑菇一样的形状,可可爱爱地拎在手里,谢陆言兴冲冲地来到了村里的集市。

    应宁跟在他身后,当督工。

    谢陆言在菜摊前学着隔壁大婶儿的样子挑黄瓜和辣椒的时候,应宁退后了几步,找了个有阴凉且清净的地方,给阿坤回了个电话。

    孟子坤看到妞妞来电,攥着手机飞去了露台,过了十几分钟后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程延:“开心了?”

    孟子坤美了,“妞妞没拉黑我,是阿言,他傻,脑子不好使,把我和小楼还有谈叙的电话都不小心拉黑了。”

    程延琢磨了一下,怎么都觉得这话怪怪的。

    他说到:“能精准把你们三个电话都拉黑的,这可真不像脑子不好使的啊!”

    第86章 -

    应宁打电话这会儿功夫,谢陆言那几乎成了菜市场景点了。

    菜蓝子都冒了尖儿,其它摊上的摊主还在纷纷往里面给他塞东西。

    那叫一个热情呐,好像生怕错过这个冤大头似的。

    刚刚谢陆言买黄瓜的时候,给了人家一张一百,人家找不开,他就直接说不用找了。

    旁边卖菠菜的大婶儿一听,忙给她推销起菠菜来。

    谢陆言也不懂这个,反正看着挺水灵的,大婶儿也挺热情,又夸他帅,又夸他贤惠,说他一看就是个好老公,哪个姑娘嫁给他可是有福了,谢陆言心里美美的,大婶儿说:“那就都给你装起来了?”

    谢陆言:“嗯嗯”

    大婶儿老开心了,装好了菜,等他付钱,谢陆言掏出钱夹,又拿出张一百,大婶儿也说自己没钱找,谢陆言说那就不用了,提起篮子就要走,这时应宁忙冲了过来,一把按住他,把那一百从大婶儿手里抢了回来!

    “我有我有!”她掏出零钱包,递了张五块过去,大婶儿不情不愿地戚了声,说你这小姑娘可真会过日子。

    “那是那是,毕竟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应宁又拉谢陆言到卖黄瓜的大叔那,把黄瓜钱也退了,大叔嘿嘿直乐。

    应宁看着谢陆言手里提着大兜小兜的蔬菜,忍不住摇了摇头。

    “阿言,你怎么买这么多菜呢?咱们家里只有三个人,哪里吃的完这些?”

    她耐心给他讲,“像这些带绿叶的,每天最好吃新鲜的,因为它们放不住,转天可能会蔫掉,所以我们最好一次只买一两天的量,像这样——”应宁掐了一小把,演示给他看,谢陆言看着她笑,说我知道了,老婆。

    应宁又把篮子里的一把香蕉拿了出来,哎,她叹了口气,说:“阿言呐,你吃过香蕉吗?”

    谢陆言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不吃,不过有时候也吃过。”小时候自虐,本来就不爱吃东西,后来慢慢适应了一阵儿,也偶尔吃些水果,基本都是家里阿姨切好了给他。

    应宁指了指那些边缘皮黑掉的香蕉,告诉他,这些都已经快坏掉的,再过两天肯定就不能吃了,我们买香蕉的时候一定不能买这种皮肤发黑的,知道吗?

    谢陆言稍稍反驳了一下,“可是卖水果的说这些香蕉最甜,比其它的都甜,我尝了,真的是很甜的,不信你尝尝?”

    应宁:“都熟过头了,当然甜呀!人家今天不卖你,明天就统统扔掉了,笨蛋。”

    谢陆言有点生气,准备拿着香蕉去找摊主理论。

    应宁一把拉住他的手,“好了,买就买了,也不是完全不能吃,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该怎么挑水果,不要盲目听别人推销,花钱也不要大手大脚哦。”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人声鼎沸的市场中缓缓前行,“这花钱呢,就好比我们以后过日子一样,就像是涓涓细流,要细水长流,明白了吗?”

    谢陆言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市集里悠闲走着,他耐心听着她的“唠叨”,两个人就像一对平平凡凡的小夫妻。

    “好,我知道了老婆,坏掉的那就回去给大力吃。”

    两个人采购完蔬菜水果,坐公交回到了村里。

    到了家,大力已经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应宁小姐,言哥,你们回来了。”

    大力真是个不错的,也不白住,那些个体力活他一个人全包了。

    应宁笑了笑,“你们俩玩吧,我去做饭。”

    谢陆言跟大力有什么好聊的?他要跟过去帮妞妞,被应宁拦住了,“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也累一天了,歇会吧。”

    大力在他背后“嘶不嘶不”,“言哥,言哥——”像是有话要对他说,谢陆言只好留下。

    俩人坐在树下的小石桌旁,大力刚刚煮的菊花茶,给谢陆言倒了一杯。

    “言哥,刚才我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有人在背后蛐蛐咱们。”

    “蛐蛐什么了?”

    “就说,就说应宁小姐带了两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回来,然后,咳咳——”

    “你咳咳什么?”谢陆言斜他一眼,“我看你很高兴的样子?

    “不是啊言哥!”大力对天发誓,“我怎么敢对应宁小姐有非分之想,我这不是替你们操心吗!”

    谢陆言想了想,把茶杯放下,“谁在背后蛐蛐我们,拿小本本记下来,改天我去会会他们。”

    大力说行,又把药堂的事儿和言哥汇报了一下。

    当初还在北京的时候,谢陆言就让大力来妞妞老家盘了间店面,就在镇上最好的位置,是个小二楼,谢陆言那时候就计划和应宁回来开个药铺或者诊所,他知道应宁想当医生,回来这么长时间,虽然应宁嘴上没提,但是谢陆言知道,她心里还在想着这事儿。

    这段时间,大力也一直在忙着跑各种部门,办理手续,这两天基本都搞的差不多了。

    “咱们什么时候告诉应宁小姐?”

    谢陆言说:“先装修吧,等装修好了再告诉她。”

    “言哥,你是想给应宁小姐一个惊喜吧?”

    谢陆言瞥他一眼,“就你话多。”

    应宁在厨房里头炒鸡蛋,油一热,鸡蛋一下锅,就听见‘滋滋’的声音,香味儿扑鼻而来。

    大力喝了一口清凉沁脾的菊花茶,忽然就觉得这场景挺温馨的,挺有家的感觉。

    他又有点想哭了,发自内心为言哥感到高兴。

    谢陆言手指倒扣,敲了两下桌子让他回神儿。

    “明天你出去转转,给家里买辆车,不用太贵,代步就行。”

    去趟镇上还要坐公交,虽然也没多久,但是也太累了。

    尤其公交车上人挤人的,以后药堂开业了,妞妞每天去上班也方便。

    他以后就专职给妞妞当司机。

    大力吞了口水,“多少钱标准啊?”

    “这样,你去村子里转一圈,看看条件最好的那户人家开什么车,你就买辆档次稍微差一点的就可以,妞妞喜欢低调,不爱出风头,也不想被人说闲话,我们踏实过日子,不争风头。”

    大力:“那钱……”

    谢陆言说你还敢跟我提钱?

    这些年他在外头的那些生意,几乎全权交给大力打理,谢陆言从不过问,每年的账目盈亏也从没让大力负责过。

    这些年大力背着他捞了多少油水,他能不知道吗?怕是回他老家都能轻松建起一座规模不小的楼盘了。

    论对手下,他可是良心老板。

    大力说:“言哥,我那钱还得留着娶媳妇呢,不能您有了老婆,就不管别人死活啊……您要这么着,我可找应宁小姐诉苦去了……”

    谢陆言:“我给你!!”

    “好嘞,谢谢言哥!”大力一听,喜笑颜开,连忙又递上一杯热茶,希望言哥能消消气。

    “言哥,我发现您跟应宁小姐真有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不然呢?”

    大力想了想,“要是你们俩能有个孩子,那家里就更热闹了。言哥,你赶紧跟应宁小姐把婚事办了吧,这样村里那些爱蛐蛐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陆言突然怔了一下,仿佛被一语点醒梦中人,“你说得对!”-

    那天聚会到很晚,散场时程延说了句什么。

    “一个女人,牵动一群男人的心呐!”

    “对了,小楼呢,最该抓心挠肺的那位怎么不见了?”

    牌桌上有人感叹,“这可有日子没见着楼爷了。”

    坤子也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一个个都他妈玩失踪呢”

    又有人说,“我知道丫在哪啊——”

    正好唐优进来收拾酒水。

    她规规矩矩低着头,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

    收拾完了,也还在磨蹭,迟迟没起身。

    程延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淡笑眯眼,看着她。

    “抬头。”

    唐优紧张抬起头来。

    程延调侃,“怎么,关心楼爷?”

    唐优摇了摇头。

    她端着酒水匆匆要走,可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这一次,她勇敢地,点了下头-

    小楼最近都在枪房,没怎么出来过。

    唐优一下班,就寻着地址来找他。

    小楼自己开的射击俱乐部,门面高大上,保安长得像保镖似的,出入口都把得严严实实的,来宾不仅要登记,还要出示会员身份。

    唐优被保安拦住,没进去。

    保安轰她,让她别在门口挡道。

    唐优退到院子外的花坛边等。

    那么晒的日头,外面也没个遮挡的地方,她就抱着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

    终于到了晚上,小楼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手拿着车钥匙,走到他那辆法拉利身前,刚刚滴了声,车门打开,唐优就从院子外跑了过来。

    保安见状,刚要冲下来轰人,小楼就抬眼看到了唐优。

    他打了个手势,让保安下去,自己也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唐优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递到他面前,紧张地看着他。

    【你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小楼抬起手腕了扫表,这会儿他本来是想去喝一杯的。

    到底还是点了下头,“成,上车吧。”

    打开车门,唐优小心翼翼钻进了车里。

    一路上小楼都没怎么说话,只专心开车。

    他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唐优偷偷从后视镜里瞥了他好几眼,看他脸色憔悴,下颌线也愈发分明,似乎瘦了很多。

    其实他眼型是细长的那种,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人很冷漠。

    一上车的时候,小楼就把手机扔给了她,让她点开高德地图把地址输上。

    唐优划开他手机,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背景,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穿着校服,将将到肩膀的头发,蓬松的发尾,笑容很甜,也很青春的模样。

    那是一张高中生的照片,可唐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照片的主人是应宁医生。

    输好地址,她就把手机归还给了小楼。

    小楼按着导航来到了一处荒废的游乐园。

    停好车,唐优率先下来,跑到游乐园门口,从东边的一个小门那里用铁丝勾了两下,小门就开了。

    小楼随她从小门钻了进来,游乐园不太大,应该是个私人的,里面干干净净,看起来常常有人来打扫。

    唐优在手机上给他打了一行字:【每个周末,我都带乐乐来这里玩,他非常喜欢这里!】

    怕他误会,唐优又解释给他:【我不是偷偷进来的!是看管这个园子的好心大叔让我带着乐乐来的,他还特地留了个小门给我们】

    小楼被她领着走进园里,其实基本上已经被拆除的不剩什么设施了,外观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也就只有一个旋转木马。

    唐优让他坐上去,小楼无奈乐了一下。

    他人高马大的,还特地选了一只最小的马,两条大长腿晃荡在地面上,觉得真逗。

    长这么大,居然被个女孩儿带来游乐园,还是为了哄他开心。

    这是套简易的旋转木马,没有电源,唐优便使出全身力气,主动从后面推着他的小马在转。

    她是从小干粗活体力活长大的,所以力气也大,木马不一会儿就转了起来,唐优跳到下面朝他摆手,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小楼坐在旋转木马上,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他第一次坐这个,就是陪着妞妞一起,那时候还是学校组织的春游,大家伙都排队坐,阿言排在妞妞后面,他排在妞妞前面,当时他可紧张死了,生怕第一波队伍断在他这儿,不能和妞妞一起坐。

    结果幸运之神降临,队伍正好断在了妞妞后面,他和妞妞都成了第一波。

    正好阿言成了第二波,他开心坏了,那木马还有几个双人座,他挑了半天找了个最可爱的,打算和妞妞坐个双人座,结果一扭头,妞妞就和后面队伍的女生换了个位置,自己主动换成了第二波。

    为了陪阿言。

    那时候他表面上强颜欢笑,可是心里却酸涩的要死。

    这事儿他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害,其实也不算个什么事儿,可这么多年,就觉得像是他心里的一处心结,偶尔碰一碰,还是会揪着,拧着,会疼,也会难过。

    今天他和唐优说了。他坐在旋转木马上,问唐优:“你觉得我是不是傻子。”

    唐优摇了摇头。

    “我是,我他妈就是个傻子!”小楼扬起了头,突然有些哽咽,他吼道,“人都走了,私奔了,双宿双飞了,我他妈还是忘不了,忘不了!每天吃饭想,睡觉想,连他妈的做梦也想……我想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她……”

    唐优酸了眼眶,她拿出手机递到他眼前,她说不出口,只能“啊啊啊”地表示她的焦急。

    小楼抹了把眼睛,低下头来,他懂她意思,她想让他打电话给妞妞。

    他摇了摇头,说不打。

    “没必要,她现在过的很快乐,我没必要再去打扰她……”

    唐优急的剁了下脚,把手机塞他手里,双手比划着:【有必要的,告诉她你在想她】

    她眼泪快流了出来,小楼还是摇摇头。

    唐优干脆自作主张了一次,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应宁的电话。

    上次应宁去给乐乐看病,特地把手机号留给了她,让她再有紧急情况可以随时联系她。

    唐优一直很感激。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随后电流那边传来了甜甜的嗓音——

    “唐优?你找我吗?”

    唐优惊喜地“啊啊”了一声,赶紧把电话递给小楼,小楼呼吸一滞,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电话那边依旧传来应宁的声音:“唐优?你有急事吗?要不要我们发信息说?”

    还是冗长的沉默。

    小楼握紧拳头,心尖发颤,唐优急得敲了两下手机壳。

    应宁默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小楼哥?”

    小楼哽咽着嗯了一声,一下子就破防了。

    唐优终于松了口气,她笑着把手机塞到小楼手机,一个人迅速躲到了一边。

    小楼捂着眼睛,趴在旋转木马上和妞妞通电话。

    这是她离开这么长时间以后,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最近过的怎么样?乡下的生活还适应吗?”

    应宁说很好,不要担心。

    “那你呢,你好吗?”

    应宁说我也很好。

    “那阿言呢,阿言怎么样?”

    “阿言也很好。”应宁的声音从电流里传来,还是那么温柔,“小楼哥,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操心我们了,我们都很好。”

    小楼嗯了声,电话这头,他苦笑了一下,应宁没看到。

    “我就是……有点想你了,没事儿,等有时间了,我和坤子去云市看你们。”

    挂了电话,小楼长舒了一口气。

    圆月当空,他和唐优踩着月光回到车上,对唐优说了声谢谢。

    唐优摇了摇头:【是我该谢你才对,你是我和乐乐的救命恩人】

    小楼:“我就救了你一次,你准备报答我一辈子啊?”

    本就是随口一句,毕竟每次都是人姑娘主动照顾她,不管生病还是醉酒,结果这话不知怎的,就稍微带了点歧义,唐优脸色讪讪,突然就不说话了。

    小楼咳嗽一声,也有点那个。

    车子启动,为了缓解尴尬,他打了个电话。

    随便给一哥们。

    其实唐优是个不错的姑娘——后来程延说过,那时候小楼送了她一套二环内的房子,还是学区房,专门给乐乐上学用的,可是人姑娘愣是没要。

    这话传出去谁都不信。

    那阵子小楼对她总是特别照顾,尤其唐优长得也挺漂亮的,气质温婉恬静,蛮像妞妞那挂的,圈子里慢慢起了些谣言,说楼爷看上了个小哑巴,想包她。

    可是他俩真没有过什么,碰都没碰过一下。

    有时候连程延都搞不懂。

    不想睡的女人还当祖宗似的供着,图什么?

    有次乐乐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欺负了,不仅被打了,还嘲笑他没爸爸。小楼二话不说就跑去了学校,当着老师的面,把人对方孩子的家长揍了一顿。

    后来小楼带着乐乐去吃麦当劳,乐乐哭着对小楼说:“小楼叔叔,你能不能当我爸爸,我好想你当我爸爸啊。”

    小楼那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被那句话触动了,当晚回了家,在饭桌上,当着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面,突然问道:

    “妈,我要是结婚怎么样?”

    闻夫人一听,开心坏了,“好事儿啊,你想和谁结婚?有中意的人选吗?妈妈认识吗?”

    小楼吃着菜,面不改色地说:“不,您不认识,她就一服务员,还是个哑巴,对了,还是个单亲妈妈,有个四岁的儿子,不过不是我的啊,你别误会——”

    老爷子差点没背过气去,直接把筷子摔了,“你再说一遍!”

    一群人忙着过去安抚,闻夫人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瞧把爷爷气的!还不快给你爷爷道歉!”

    小楼笑笑,“您消消气爷爷,凡事咱都得往好处想,您不一直想要孙子么,现在得一便宜大孙子,这不好事儿吗。”

    闻见声让他住嘴!

    得了,小楼不说了,撂筷子直接上了楼。

    往后几天都没下来。

    闻夫人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一开始还以为儿子在故意说气话,结果派人一打听,还真打听出那么个女人出来。

    “他要是敢把那个哑巴娶进门,我就——!”她本来想说就要和小楼断绝母子关系,但是咬了半天牙,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上一个因为女人闹到断绝母子关系的,现在家里成个什么样子子,她也不是不知道。

    这大园子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见声,你倒是说句话。”闻夫人抓着他的胳膊,突然来了句,“不然的话,就让他和妞妞好吧……好歹妞妞是个正常人,还有份不错的工作,总比什么哑巴强,何况现在阿言也傻了,妞妞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她早晚是要嫁人的,这些日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儿子跟你一样,也是个痴情种……”

    “说儿子就说儿子,别扯到我头上。”闻见声皱眉,似乎对她的话很反感,“当初人家妞妞什么也没做错,你死活看不上人家,在背后出谋划策为难人家,现在想起人家妞妞的好来了,你觉得人家会理你吗?睡觉!”

    闻夫人哪能睡得着呢?儿子的终生大事一天没着落,她的心就一天揪的晃。

    在她心里,她家小楼和阿坤还不太一样,你要说给阿坤搞个联姻拴住他,还能用停卡威胁威胁,本质上孟家人养出来的祖宗就是个酒囊饭袋,但小楼不一样,她清楚她自己的儿子,真要把他逼急了,他真能出去给你流浪!

    不行,她睡不着,想了想,给却却打了个电话,连夜把她从美国喊了回来。

    却却因为云綦的事儿,本来都发誓不再回国了,但是为了她哥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决定回来一趟-

    却却电话打来的时候,应宁正被谢陆言神神秘秘地拉回房间里,有什么话好像正准备对她说。

    “啊,稍等下阿言,我先接个电话。”应宁踱步到一边去接却却的电话。

    谢陆言刚刚准备好的那番求婚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窗台上摆着两盆小野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都是他亲手摘的,格外好看。

    仔细看的话,整间卧室都被他精心“打扮”过,房间里处处是惊喜。

    床单被他换成了爱心图案的,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特地插了一支红玫瑰,今天的睡衣也被他早早准备好铺在了枕头上,两个人的睡衣摆在一起,是情侣款,一套红色一套灰色,都是他今天去镇上新买的。

    卖他睡衣的店主说这套是今年的婚庆爆款,还祝他和他的老婆百年好合~

    应宁挂了电话,回到谢陆言身边。

    她好奇地打量他,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咦,他怎么……还把西装穿上了?

    “今天这么热,怎么穿成这样?不怕把痱子闷出来?”

    “我——”谢陆言刚要开口,应宁又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等等!”

    “这房间什么味道?”应宁仔细闻了闻,反应过来,“你喷花露水啦?还喷了这么多?味道好浓郁哦,屋里进蚊子了吗?”

    谢陆言也嗅了嗅,味道是有点上头。

    不过他是让大力在卧室里提前喷点香水,他没想到大力那厮白天把这事儿给忘了,去了趟镇上忘记买香水回来,结果就用六神花露水偷偷替代了香水!给整个房间都喷了一遍!

    还喷了大半瓶出去!

    大力心想,嘿嘿,反正都是带香味儿的水,都差不多嘛!

    谢陆言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对这味道还有点过敏。

    应宁赶紧把他衬衫扣子拧开,她一脸关心,“我看看,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啊?怪不得穿这么厚,长衣长裤都整上了,你等等,我去把蚊香盘拿来,今晚我们点蚊香睡。”

    谢陆言哑着嗓子一把握着她手,眼睛都熏红了,“妞妞,你听我说,我——”

    这时应宁的手机又响了,是阿坤打来的。

    自从上次把他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后,他是每天都打,一个不落,一到晚上就说些屁话,谢陆言好烦。

    这就是他当初为什么拉黑他们的原因!

    谢陆言不让应宁接,“我接,我让他滚。”

    “你忘了你不是‘正常人’啦?”好啦,应宁也看出了他不高兴,而且他好像有什么着急的话想对她说,应宁想了想,就把阿坤的电话拒接了。

    她把手机收起来,放得远远的,不再让任何人可以打扰他们,然后双手牵起他的手来,紧紧握着他的掌心。

    她仰起头,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目光如炬,直视他的双眼。

    “好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我在听。”

    谢陆言深呼一口气,深情凝着她的眼眸,一句“我”刚刚脱口而出,再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开门啊!开门啊!应宁小姐救命啊!!”

    “……”

    “……”

    第87章 -

    应宁拉开房门,只见大力一脸痛苦地倚在门边,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出什么事了?”她连忙问道。

    谢陆言则是一副抱臂旁观的模样,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最好是有事儿。”

    大力急道:“言哥,我真的有急事儿……”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红肿的腿上,那里被一条布条紧紧缠绕着。

    应宁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微变:“你被蛇咬了?”她迅速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伤口来。

    谢陆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一同查看。

    “不是蛇,是蚂蚁……”大力解释道,“我刚刚从山上下来,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隐蔽的蚁巢,结果被那些大蚂蚁给咬了。”

    谢陆言闻言,眉头一皱:“不是蛇你绑这么紧?”

    大力苦着脸说:“我怕这些蚂蚁也有毒啊,万一毒素扩散到全身怎么办?我现在感觉小腿疼得要命,那些蚂蚁不会真的有毒吧?我不会……不会死吧?”

    应宁轻轻抚摸着大力的伤口,仔细观察着那些叮痕,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计较。

    谢陆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难说。你该第一时间去找西医,把血清打上,而不是来找妞妞。现在八成也来不及了,说吧,有什么遗愿,我尽量满足你。”

    “好啦,你别吓唬大力哥了。”应宁刚刚听大力的描述,再加上对伤口的初步诊察,基本上已经确定这种蚂蚁没有剧毒。

    碰巧,她小时候去山里玩,也被这种蚂蚁咬过。

    “这是黄猄蚁,”应宁安慰道,“它们喜欢在叶子上筑巢,虽然被咬到会很疼,但通常不会致命。我小时候也被它们咬过,没事的。”

    说完,她站起身,将大力搀扶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并吩咐谢陆言去准备一盆温水和一些冰块。

    “来,我们先给你清洗一下伤口,再用冰袋冷敷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大力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应宁小姐一定有办法。”

    谢陆言打来了热水,亲自放到大力脚下。

    他已经脱掉了正装,换成了居家服,挽起袖管,溻湿毛巾,就要给大力擦腿。

    大力吓死,扑腾一下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别言哥,我自己来就行!”他哪能真敢让言哥伺候他呢?

    谢陆言嘴上凶巴巴,可到底还是心软,他按住他小腿,不然让他乱动,“我不给你洗,难道你想让妞妞给你洗吗?想的美,坐好。”

    他拧干了毛巾,开始认认真真给他清洗伤口。

    大力受宠若惊地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就是眼睛红彤彤的,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洗好后,应宁便拿来消炎去肿的药膏给他涂上。

    折腾了一整晚,谢陆言的求婚计划也彻底泡了汤。

    所以只能等明天了。

    可转天一早,应宁就换上了轻便的运动服,准备上山一趟。

    她要去寻找一味叫做“七叶一枝花”的草药,也就是药房里卖的“重楼”。

    小时候她被蚊虫叮咬,爷爷就是用重楼的根茎为她涂抹消炎的。

    重楼的根茎富含甾体皂苷,具有卓越的抗炎、止痛及解毒功效,是治疗皮肤炎症和虫咬伤的首选良药。

    野生效果会更好,所以她决定去山上找。

    为了能让大力尽快恢复健康,一大早,应宁就戴上了草帽,背起竹篓,准备上山找药去了。

    临走时,她叮嘱阿言和大力,要他们两个好好看家,照顾好彼此。

    她沿着房山后面的小土坡上了山。

    谢陆言哪能放心她一个人上山?套了件防风衣便跟了上去,临出门时又跑到厨房紧忙灌了两壶绿豆汤,背在身上。

    天太热儿,可不能让妞妞中暑咯。

    应宁不要他跟着,他偏不要。

    “你真的不用跟我去,”她轻声说,“我今天要去的是野山,不是上次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座,路会更难走。”

    “我不怕累。”他一手抓着应宁背在身后的小竹篓,温柔看着她,“如果你走不动了,我就背你下山。”

    应宁轻轻摇头,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会累。”

    “我也不累,”谢陆言就还是笑,死活不撒手,“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远的路也不觉得累。”

    应宁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说道:“阿言啊,你真的变了,现在竟然连这么肉麻的话都会说了……”

    谢陆言昂,牵起她的手,淘气地摆了摆,“那你喜不喜欢?”

    “还行吧。”应宁偷偷乐,两个人就这样手拉手往山上走,“你多说点,我再听听。”

    “成啊。”谢陆言说着竟然唱了起来,“世上只有‘妞妞’好,有‘妞’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妞妞’地怀~抱~~幸福享不了~”

    应宁哈哈地笑着,笑声在秋日晴空下回旋,宛如清脆的铃铛。

    两人沿着山路向上走。

    应宁捡了一根木棍,用小刀削去容易扎手的尖刺,为谢陆言制作了一根简易的登山棍。

    谢陆言到底是少爷身子,还是个不太好的少爷身子,没走几步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主动接过登山棍,还把应宁背着的竹篓也要了过来,自己背上,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

    相比之下,应宁则像只林间轻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等待他跟上。

    看着应宁充满活力的身影,谢陆言心中竟然悲伤了起来。

    他懊恼自己过去没有好好照顾身体,所以此刻无法与她并肩奔跑,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加强锻炼,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这样才能长久地,陪伴在他最爱的人身边。

    一路上,应宁还顺手采摘了许多鲜蘑菇和野菜。

    “今晚我们有菜吃喽!”

    应宁蹲在树下摘蘑菇的时候,谢陆言就靠在树旁,抱着肩膀眯眼看着身下的女孩。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他凝眸注视着那个在光影中忙碌的姑娘,眼波漾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突然,他开口问道:“那年,也是在这座山上,为我采药的吗?”

    应宁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抿了抿唇角,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什么也没说。

    她没有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只是默默地采摘着手头的蘑菇。

    当她转身,准备将摘好的蘑菇放入地上的竹篓时,谢陆言突然快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他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唤道:“老婆。”

    应宁笑得眉眼弯弯,“干什么呀?”

    随即,她感觉到了头顶似乎有水珠滴落。

    谢陆言偷偷抹掉眼泪,他闷闷地说:“你对我真好。”

    应宁轻怔两秒,随即轻拍他的头,笑道:“好啦,你知道就好。那以后可要乖乖听我的话。”

    谢陆言抬头,鼻音浓重地答应道:“我一直都听你的话。”

    应宁趁机提醒他,“那下次喝药的时候一定要准时,不能再拖延了知道吗?”

    谢陆言想起前几天,有一晚该到喝药的时候,他正和阿力打着游戏,关键时刻,就把药忘在了一边,等他想起来时药都凉了。

    应宁那天就严肃批评了他们两个,还把游戏机给没收了。

    谢陆言伸出两根手指,对天保证道:“我保证以后一定按时喝药、锻炼身体,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应宁噗嗤一笑,真受不了他这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好啦,快走吧,一会儿天黑就没办法下山了。”

    “好。”谢陆言重新背起竹篓,两个人手拉着手,双脚踩在噼里啪啦的枯叶上,继续在山林间穿行-

    很快应宁就在一处小溪旁边的湿润土壤里找到了七叶一枝花。

    应宁拿着小铲子认真地挖,谢陆言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等她,他拧开水壶递给她,“妞妞,喝口绿豆汤吧。”

    应宁抬头,就着他递过来的姿势咕噜咕噜喝了小半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真不错,你还带了绿豆汤,算是没白来。”

    谢陆言心中一暖,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口渴,但想到妞妞下山可能还需解渴,便默默将壶盖盖上,留给了她。

    “老婆,你看那落日多美。”谢陆言指着天边那轮金辉四溢的太阳,应宁闻言抬起头来,也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谢陆言张开臂膀环住她的肩,在她凝视落日之时,突然转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说我爱你。

    应宁把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她扬起嘴角,故意逗他,“那你说说,是怎么爱我的呢?”

    谢陆言低头,以吻封缄,将她搂得更紧。

    吻完,他忽然贴近她耳畔,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我想在这里,跟你做。”

    夕阳如织,洒在潺潺溪水上,映照着山间与幽深峡谷,一片宁静而壮丽。

    他的手指轻柔触及她细腻的锁骨,缓缓下滑,一颗颗解开她衣衫上的纽扣,动作无限温柔。

    应宁深吸一口气,心跳加速,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头。

    她缓缓抬首,两人的唇舌交织在一起,完全沦陷于彼此营造的暧昧氛围中。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声呼唤打破了这紧张而美妙的气氛。

    “妞妞!是妞妞吗?”

    应宁猛然惊醒,本能地一推,却发现谢陆言仍闭着眼,整个人跌进了背后的杂草堆里。

    “……”“哎哟,操”

    应宁顾不得他,匆忙整理好衣领,转身便见到了村里的张大妈,她身上也背着竹篓。

    “妞妞,你也来山上采药啊?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来看看大妈,大妈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张大妈似乎只注意到了她,没看到倒在身后的谢陆言。

    应宁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地应道:“是……是的。”

    张大妈仔细打量着她,越发觉得她清秀动人,脸颊泛着红晕,真是女大十八变。

    “听说你还是单身呢,怎么样,要不要大妈给你介绍几个?你告诉大妈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大妈帮你从村里挑选几个青年才俊。”

    气氛略显尴尬……应宁轻轻额了声,还没开口,谢陆言就猛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差点把张大妈吓一哆嗦!

    他一手搂住应宁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不停拍打着头上的草屑,薄唇一挑,是个烦躁的模样。

    “她喜欢我这样的!至少得像我这么帅才行!您就按照我这标准来吧!大妈!”

    一通机关枪似的,直接把人家大妈吓跑了!

    谢陆言哈哈哈地笑。

    应宁伸手择着他后背的稻草,摇头说他幼稚,不仅幼稚,还是个自恋狂。

    谢陆言牵起她的手,较上劲儿了,“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这张脸?”

    “不喜欢呀。”应宁甩开他手,自顾往前走,不想搭理他。

    “戚,小骗子。”谢陆言追过去,发现应宁背上竹篓就要走了,他急,“不是,怎么这就走了老婆,我们不……”

    “赶紧走吧,早点回去给大力哥做饭,他都快饿死了。”

    天都黑了,应宁和谢陆言才踏进家门。

    大力果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言哥,应宁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大力哥,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些情况,耽搁了些时间。现在我先给你上药,你稍等一下哈。”

    应宁取出七叶一枝花,开始去处理根茎,而谢陆言则提着蘑菇和野菜走向了厨房。

    下山的路上说好了,今天的晚饭他来做。

    经过大力身边时,他还揉了把他的后脑勺,“臭小子,你可享福了。”

    应宁细心地为大力上药,而厨房里,谢陆言正忙碌着准备晚餐。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下厨,虽然简单,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一盘香喷喷的蘑菇炒肉片,一盘清爽可口的野菜凉拌。应宁尝后赞不绝口:“真不错,看来你有当大厨的潜力嘛!”

    大力更是吃得津津有味,连声夸赞:“言哥手艺太好了,这辈子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我真是太他妈幸福了!”

    谢陆言哧了一声,这次倒是没凶他,反而让他吃慢点,“我又不是以后不做饭了,别跟这顿没下顿似的,没出息,吃慢点。”

    应宁听出了他话里对大力的关心,低着头,欣慰地笑了笑。

    饭后,谢陆言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而应宁则趴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一边呐凉,一边专注地记笔记。

    笔记上都是阿言这段时间以来的用药情况和身体指标。

    厚厚的本子,已经记录了大半。

    月光下,她的身影格外认真且温柔。

    谢陆言端着一杯热水走到她身边,找了个小马扎坐下,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他的马扎比应宁的凳子稍矮一些,这样的高度,让他们显得格外像对举案齐眉的小夫妻。

    他轻轻歪头,靠在应宁的肩上,望向头顶那轮皎洁的明月。

    “宁宁,我们结婚吧。”

    “好呀。”应宁也没犹豫,很自然就接了话,她同他一起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仿佛这一刻她已等待许久了。

    北京的夜空是没有这么明亮的星星的。

    而此刻,漫天的星光闪耀,都仿佛都在为他们庆祝。

    谢陆言伸手握住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力搓了搓,然后一根一根地,将十指和她紧紧扣在一起。

    他嗯了一声,语气轻轻,手却在发抖。

    “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好不好?”

    “好呀。”

    谢陆言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转过身,同时应宁也转向他,两人面对面,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晚风拂过,谢陆言抬手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轻轻碰触。

    闭上眼睛,几滴热泪悄然洒落。

    谢陆言咬紧牙关,声音低沉而颤抖着,幸福地重复,“好,明天去领证……”

    第88章 -

    翌日天气明媚。

    一大早,应宁和谢陆言就手牵手坐着车去了镇上的民政局。

    人不多,他们也不用提前预约,就慢悠悠地晃荡过去,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一路上都牵着手,上车也牵着手,下车也牵着手,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他们两个的。

    下车的时候,应宁顺手摘了一小捧野花,打算待会儿拍照用。

    她今天特意把头发披散下来,珍珠发夹别在耳后,穿了一件崭新的长裙,是温柔的红色。

    走在路上,被风一吹,裙摆随风扬起,好似晚霞余晖一般,裙子的圆领露出她清雅的锁骨线条,颈间则佩戴着谢陆言之前送她的那条“猫爪”项链,温婉甜美的气质中又增添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谢陆言的目光,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快到民政局门口,谢陆言轻轻拉住应宁:“媳妇儿,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胭脂膏。

    应宁好奇地看过去,“这玩意儿你是从哪儿淘来的?”

    谢陆言傲娇道,“我买的呀。”

    别说,还真是他买的。那天去镇上逛市集,他看到一个老奶奶在卖手工胭脂膏,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很想买给妞妞。

    他们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谢陆言一脸严肃地打开盒子,他以极其谨慎的动作,用指尖轻轻蘸取了一抹胭脂,然后温柔地涂抹在应宁的双唇上。

    那一刻,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交汇,时间仿佛都静止。

    “好看。”涂好,谢陆言笑了笑,应宁赶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嘿,还不错,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蛮有眼光的嘛。”

    谢陆言把胭脂盒收好,又赶紧把手和她紧紧握在一起,两个人一齐往民政局大院里走。

    到的大厅,先是取了个号,然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叫号。

    谢陆言握着她手,放在自己掌心里,一会儿揉揉她手指,一会儿搓搓她手心,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颤颤悠悠地喊了一声“妞妞”,应宁抬头一看,是爷爷的旧识朱爷爷。

    朱爷爷好久没见妞妞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他很激动,应宁也和激动,立刻站起来握住朱爷爷的手,唠了几句家常。

    朱爷爷哎哎地点点头,得知她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并且还有继承爷爷的衣钵继续开医馆的想法,感到非常欣慰,这时他注意到了一旁的男人,好奇地问:“这位是?”

    应宁立刻把谢陆言拽了起来,笑着大方介绍,“朱爷爷,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是回来领证的。”

    谢陆言喊了声爷爷好,挺乖。

    朱爷爷身旁的孙女则紧紧盯着他,小声地说:“哥哥好帅啊!”

    她害羞地问,“哥哥,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你真的太帅了。”

    应宁知道阿言不喜欢被人拍照,正要开口帮他拒绝,没想到谢陆言却破天荒地丝毫犹豫都没就爽快答应了。

    他一手搂过应宁的肩膀,自己往她身上微微一靠,也不管整个大厅的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笑容满面地着对小姑娘说:“可以,不过要拍双人的,把哥哥的老婆也拍上。”

    简直没羞没臊。

    还惹的围观群众一阵阵起哄。

    幸好这时候工作人员开始叫号,救了应宁一条狗命。

    她尴尬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和朱爷爷告别,然后和阿言一起走进了登记室。

    迎接他们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在登记处,应宁和谢陆言并肩坐下,桌子底下,他们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拿出户口本和身份证,两个人认真填写了表格,在“是”的那一栏毫不犹豫地打了勾。

    完成登记后,谢陆言从上衣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枚钻戒,他握住应宁的手腕,轻轻为她戴在了无名指上。

    那是一颗比鸽子蛋还要大的钻石!差点闪瞎了应宁的狗眼,她开玩笑地说:“这该不会也是你在镇上买的吧?”

    谢陆言嘴角抿一点笑,静静欣赏她指尖的闪耀。

    这一刻,他不再跟她贫嘴,而是非常郑重告诉她,“是我一早就为你准备好的,在你还没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我就找人专门定制了这枚钻戒,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只带走了它。”

    戒指尺寸正好合适,好像天生就属于她一样。

    应宁听了,低下了头,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凝视着无名指上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心中思绪万千。

    马上就轮到他们两个去登记台后面拍照,镜头定格的时候,他们紧紧相依在一起,脸上是再幸福不过的笑容。

    颁证仪式的时候,工作人员庄重问道:“请问谢陆言先生,应宁女士,你们二人是否愿意成为夫妻。”

    谢陆言紧紧攥着应宁的手,手心几乎一片湿濡。

    应宁感觉到他此刻的紧张,她默默地回握,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愿意。”

    接着,在镜头前,他们庄严地宣读了誓言:

    “我们意愿结为夫妻”

    “我们意愿结为夫妻”

    “从今天开始”

    “从今天开始”

    两个的声音逐渐重叠在一起——

    “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赐予我们的责任与义务”

    “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

    “无论富有还是贫穷”

    “无论健康还是疾病”

    “无论青春还是年老”

    “我们都将坚守今天的誓言。”

    “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从民政局出来后,谢陆言爱不释手地捧着那个红色的小本本,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应宁催促他:“好了好了,快给我吧,我好好收起来,你别弄丢啦。”

    谢陆言看了又看,总觉得看不够,他哎呀,“这么漂亮的小本本,不能拿去气丫们!烦死了”

    应宁忍不住乐了两声。

    在镇上,他们又顺便逛了逛集市,谢陆言这脑子是有点和正常人不一样,他竟然买了一大筐喜糖,回到村里,他连家都没回,就马不停蹄地亲自挨家挨户去送喜糖。

    敲锣打鼓的架势,生怕别人不知道村里多了个上门女婿!

    他今儿个高兴,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小孩儿的家庭,他更是多给了不少。

    不过也有他不给的,就是那几个平时爱蛐蛐他和妞妞的大妈。嘿,他前后左右谁都给,就是不给她们,把大妈气的直跳脚。

    应宁在一旁直摇头,好吧,她不管他了,随便他今天怎么发疯,她得赶紧回家做饭了。

    大力为了庆祝言哥和应宁小姐领证,在这大喜的日子,特意去河里抓了肥美的大鱼和螃蟹,准备晚上大餐一顿。

    谢陆言送完喜糖,灵机一动,蹬着自行车,又带了些糖果去了武馆,给应明辉送去!

    脚蹬子踩的像风火轮。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晚上,院子里炭火正旺,一条条肥美的大鲤鱼在火上烤的香气四溢,大力正在擦桌子摆碗筷,应宁把烤好的鱼夹到盘子里抹酱料,这时谢陆言才迟迟回来。

    他一进来就笑嘻嘻的,应宁忍不住看他两眼,“怎么这么开心?”

    谢陆言走到应宁身后,当着大力的面,直接从后面抱着她的腰亲了她一口,“老婆,我爱你!”

    应宁哎呀一声,推开他,“你别闹,快去洗手吃饭。”

    好烦哦。

    但她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饭桌上,三个人举杯共饮,大力站起来说:“我祝言哥和应宁小姐,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他没上过多少学,不会说华丽的词藻,这份祝福,虽然简单,却是他最真挚的祝愿,说完,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应宁好奇地问:“大力哥,你心目中的理想女生是什么样的呢?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大力喝的脸红红的,说:“没,没什么样儿,就刘亦菲那样的就行。”

    好家伙,吓的应宁赶紧摆手,“那算了,我可找不来那样的,那可是天仙,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这时谢陆言把手放在应宁腰上,稍稍一收,把她揽到自己身旁,他低着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含笑道,“谁说没有?你就是,我老婆比天仙还要美。”

    他也有些微醺,边说话边吐出暧昧气息,往她耳朵里钻。

    还是沙沙哑哑的气泡音。

    应宁赶紧捂住他的嘴,害羞地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应宁的小手挡在他唇边,他便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

    谢陆言目光温柔盯着她的眼眸,好像要溢出水来。

    两个人的眼神暧昧得像要拉丝。

    大力见状,麻溜地离开了,临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院门。

    今晚,他决定就不回来了……

    晚上,小两口在床上面对面坐着,互相瞅着对方傻笑。

    谢陆言两手抓着应宁的手,轻轻地摇啊摇,“老婆,我的宝贝老婆。”

    应宁笑了,“我知道了,知道啦。”他又叫了两声“老婆”,应宁嗔怪道:“你别闹,烦死了。”

    谢陆言不依,把她搂在怀里,撒娇地说:“快喊我老公。”应宁躺在他怀里,眨巴着眼睛,谢陆言低下头亲她,催促道:“喊嘛。”

    应宁故意逗他,“我不喊,还不习惯呢。”谢陆言坏笑,把应宁按在床上,亲吻她的锁骨,一路向下,直到胳肢窝。

    应宁咯咯笑,但推不开他,“哎呀,你真讨厌。”睡衣都被他弄开了

    他吃吃得津津有味,中间换气时,汗水滴落,他粗声说:“叫老公。”

    指尖轻轻一碰,她就发出一声惊呼。他便故意用指尖不停逗她。

    应宁被他弄得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心里痒得不行,哭着,断断续续地喊:“老、老公。”

    他还在问:“爱我吗?”应宁已经快疯了,只能连声说:“爱爱爱。”他接着说:“一辈子!”

    应宁流着泪,没想到仅仅是这样就被他弄得这么敏感。她哽咽着说:“一、一辈子。”

    谢陆言心满意足,从床上爬起来,深深吻了应宁的唇瓣,他说我也爱你,“老婆,我们一辈子。”

    新婚之夜,谢陆言和应宁温柔缠绵了一整晚,而大力则在村里流浪了一整晚……

    云市靠近川市,应宁的家就在两市交界处,这里有个超级漂亮的湖,也许有朋友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大名鼎鼎的泸沽湖。

    第二天,两人便坐大巴去了泸沽湖,他们租了两辆自行车,沿着湖边自在骑行,应宁还预定了两天的民俗体验,度过了开开心心的两天。

    就当是度蜜月啦。

    俩人从家里临走时,谢陆言对大力说了些什么,应宁一过去,他俩就不说了,问他们,谁也不说,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

    等他俩一走,大力就开车去了镇上的药堂,那里装修得差不多了,定制的招牌今天正好送来,上面是言哥亲笔题的字“济宁药堂”。

    有一次,应宁来镇上买东西,看到这家新装修的药铺,觉得超级漂亮,还问是不是准备开业了,满眼都是对药铺老板的羡慕。

    药铺内部的药柜设计得非常精致,一排排排列整齐,地板、楼梯都十分讲究,楼上的窗户开着,整个布局古色古香,特别美丽。

    那时候,谢陆言带着应宁,偷笑着,瞒着她,说他不羡慕开药铺的老板,只羡慕老板娘。

    应宁有些吃醋地问:“怎么,你见过人家老板娘啊,一眼就看上了?”

    谢陆言得意地说:“可不是,你知道老板娘有多漂亮,说出来怕你吃醋,她美得像天仙,我一看她就走不动路了。”

    应宁无语,只好说:“真的?”他笑着昂了声:“真的,那会儿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吃饭,想想,她在吃面,吃得可香了,我一看她吃饭,自己也饿了。”

    “是吗,连你都能饿?看来她长得一定很有食欲吧?”

    谢陆言偷偷笑,“嗯,很有食欲,秀色可餐。”当时他就有种冲动,恨不得一口吃掉她。

    应宁撇撇嘴,“瞎扯吧你。”她才不信呢。

    两人从泸沽湖玩了一圈回来,没回家,谢陆言拉着她直接去了镇上的药馆。

    当应宁站在最热闹的十字路口,面对着装修好的药堂大厅,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牌匾,

    “济宁药堂”四个字,她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老板娘”。

    谢陆言搂着她,帮她擦眼泪,温柔哄她,“我没说错吧,人家真有个老板娘,长得跟天仙似的,我一眼就看上了。”

    应宁又是哭又是笑的,这时大力带着工人们从里面小跑出来,他们一起举着个横幅,欢天喜地齐齐喊道:“欢迎老板和老板娘!”

    引来路人纷纷围观。

    应宁脸皮薄,低头想要躲避,谢陆言却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勾着唇角,大爷似地当着街坊众人的面,对她深情说道,“送你的新婚礼物,喜欢吗,老婆?”

    第89章 -

    谢陆言牵着她的手,从一楼逛到了二楼。

    “一楼是药房,二楼是诊室。”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应宁来到最里面的房间,推开门,“这就是你的休息室,工作累了随时来这里休息,我是不是很贴心?”

    应宁笑着夸他,“是是是,你都安排得这么妥当了,看来我也得加把劲儿才行,这样才不会辜负咱们这份家业。”

    谢陆言搂着她说,“没关系老婆,还有我呢,我们一起努力。”

    “好。”应宁握着他的手,“那从现在开始,你要给我当小工喽!”

    谢陆言:“一切听老板娘吩咐!”

    转天一早,应宁就把阿言和大力都叫到了院子里,认真开始给他们两个培训。

    不过,光是他们仨个恐怕还是忙不过来,应宁心里盘算着,得招些帮手才是。

    “你们俩个都没有医师执业证书,所以最好不要去药房,我怕你们出错。”

    应宁想,她得为病人负责,不能因为是私人诊所,就可以掉以轻心,“所以大力哥,你就负责安保这块吧,做咱们药馆的门神。”

    谢陆言笑他,“保安啊,保安适合你。”

    “还有你,阿言,你也不能进药房,这样,你就当接待吧,记得笑容多一些,嘴巴甜一点。来咱们诊所看病的,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大爷大妈们,跟他们打交道,要和和气气的。我打算再找一个会计和助手,这样初期的人手配置就基本齐整了。”

    “什么?接待?”谢陆言有点不乐意,“这不是把我当成花瓶了吗?老婆,你是不是大材小用了点。”

    大力低着头偷偷笑,学着谢陆言刚刚的语气说:“花瓶啊,花瓶适合你啊言哥”

    “大力……”谢陆言咬着牙踢了他一脚,“我看你丫是不想活了!”

    “言哥!这可是嫂子的吩咐!嫂子的话你不听吗!你踢我干什么……”大力幸灾乐祸地嘿嘿笑。

    他现在是有了应宁撑腰,胆子越来越大了。

    “好啦安静。”应宁敲敲黑板,严肃道,“虽然你们不用进药房,但既然在药馆工作,基本的医学知识还是要有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我会给你们进行两个小时的专业知识培训……”

    第二天,招聘信息就在网上发了出去,因为工资给的高,所以没几天工夫,就有七八个候选人预约前来诊所进行面试。

    应宁特意换上了职业装,将头发整齐地挽起,一副严谨专业的样子,她稳坐在楼上,一一对应聘者进行面谈。

    整个空间弥漫着严肃而专注的氛围。

    与此同时,楼下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谢陆言悠哉游哉地靠在一把躺椅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不时摇晃着椅子,显得格外闲适自在。

    这时,一个帅哥走了进来。“等等!”谢陆言突然坐直了身子。

    帅哥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我走错地方了?”

    “请问这里是济宁药堂吗,我是来面试医助的。”

    别说,这小哥长得还真是帅,皮肤白皙,斯斯文文的,穿着一件简洁的白衬衫,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十足帅气男大!

    谢陆言上下扫了他一眼,突然警觉起来,“我们这里不招人,你走错门了。”

    小哥纳闷道:“不对啊,我看招聘广告上明明写着招人啊。”

    谢陆言咳咳两声说:“是……前两天招人,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招满了,你还是另寻高就吧!”

    帅哥一脸懵逼,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时,大力凑了过来,开口说:“言哥,你这也太假公济私了,要是让……”

    话说一半,他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门口出现的一位长发美女夺走,双眼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她,“美女,您是来参加面试的吗?”

    那女孩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确认:“是的。”

    她长得颇有几分神似刘亦菲,自然流露出一种朴素而不失韵味的美。

    大力活了这么多年,跟着言哥出入过无数场合,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这还是他头一次感觉到心跳加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乱窜。

    “请进请进。”大力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热情将美女引上了楼。

    人姑娘背影都消失在楼梯拐角了,眼神还没收回来呢!

    直到后脑勺被谢陆言来了记暴栗。

    “丫这点出息,快去干活!”

    大力哎哟一声,揉着被打的地方,嘟囔着抱怨:“知道啦,言哥,你老这么敲我的脑袋,我这早上刚弄好的发型都被你给毁了……”

    他那条精心打理多年的狼尾辫,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宝贝!

    谢陆言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哼,“我早就看你这小辫子不顺眼了!”-

    楼上,应宁正在对女孩进行面试。

    “您好,我叫何芝芝。”女孩自我介绍道。

    应宁微笑着邀请她坐下,随后翻看了她的简历,向她提出了几个专业问题。

    面试结束后,应宁对何芝芝说:“谢谢您的信任与参与,接下来请您在家中耐心等待我们的通知。”

    芝芝刚下楼,大力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面试结果怎么样?”

    好像就跟人家多熟似的!

    不过,芝芝倒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姑娘,她大方回答:“应老板让我等消息呢。”

    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膛,自信满满地说:“你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的。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成为同事了。对了,你家住哪儿啊,你瞧现在天都黑了,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芝芝呵呵一声,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谁啊?”

    谢陆言在一旁没忍住,差点乐出声。

    大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大力,咳咳,你叫我阿力就行……”

    “……”

    谢陆言上了楼。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应宁背后,站在她旋转椅的后方,伸手她按摩肩颈,“老婆,你辛苦了。”

    应宁放下手中的笔,仰起头来,笑着望向他:“其实我不觉得辛苦。”

    谢陆言:“那老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

    应宁顺手把手搭在他手腕上,给他把了个脉,谢陆言乖乖等着。

    “最近我太忙,顾不上你,你按时吃药了没?”

    谢陆言说当然了,“老婆,我每天五点起床,还去村口和大爷们一起打太极拳呢。”

    应宁扑哧一笑,怪不得每天早晨起来都见不到人。

    “我听说了,听说了,现在大爷们非得等你到了才开始,你都成了人家的领队了。”

    谢陆言搂着应宁说:“放心吧,老婆,我一定把身体练得强壮起来,这样以后才能照顾好你。”

    应宁心头一暖,依偎在他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说,“好,你一定要强壮起来,我相信你……”

    晚饭时,大力有点害羞地对应宁开口,“嫂子,我觉得那个芝芝挺不错的,你就录用她吧。”

    一顿饭,关于芝芝的事情,他说了七八遍!

    最后应宁真的被他搞的有些无奈,她放下碗筷,“大力哥,你这样,本来我想录用人家现在都不敢了,不然真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大力一根筋,就听到应宁说的那句“本来想录用她”,他开心的差点跳起来,“真的嫂子!你人太好了!不许反悔啊!!”

    谢陆言:“……”

    应宁:“……”

    吃完饭,应宁站起身:“我去房间里看会儿书,你们俩把桌子收拾干净,不许偷懒哦。”

    谢陆言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应宁一转身,就把抹布扔给大力:“你收拾,我得去陪我老婆。”

    大力嘟囔着:“言哥,嫂子说了要我们一起收拾。”

    谢陆言理直气壮:“你没听见我老婆要去学习吗?学习多累啊,我得去伺候着。你不懂,谁让你还没老婆。”

    谢陆言跑向门口,正要跟进去,发现应宁竟然把门给锁了。

    “老婆,”他在门外敲着门,手里还端着杯热腾腾的牛奶,“老婆你开开门,让我进来,我特意给你温了牛奶。”

    应宁在里面说:“不行,我在学习,你别进来。”

    谢陆言还在敲门:“老婆,我只是想看着你学习,我保证不打扰你,真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不行。”

    大力在一旁偷偷乐:“言哥,你这有老婆和我这单身狗也没啥区别嘛。”

    谢陆言踢了他一脚,大力嗷了一嗓子,“嫂子!言哥杀人啦!”

    在房间里,应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心不让任何事情干扰她的专注。

    她稳稳地握住了笔,继续埋头于完善诊所的运营制度……-

    开业那天,艳阳高照,医馆门口挤满了乡亲,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人群围得密不透风。大红花高高挂在门楣上,应宁亲自举竿挑下了那朵大红花,寓意着鸿运当头。

    现场掌声如雷,锣鼓喧天,震得耳朵嗡嗡响。

    应明辉带着一队舞狮,从街道那一头浩浩荡荡地向医馆这边行进。

    大力拉着芝芝的手,激动地喊:“快看快看,舞狮队来啦!”

    一长串色彩斑斓的舞狮队伍从远处慢慢逼近,领头的正是应明辉,他装扮得威武霸气,颇有大将风范。

    应宁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这时,芝芝左顾右盼:“姐夫呢?咋姐夫不见了?”

    应宁这才注意到,谢陆言不知何时消失了。

    正当大家纳闷时,队伍末尾的一只舞狮突然偏离了路线,直奔应宁而来,到了她跟前就开始围着她打转,一会儿拱她,一会儿又亲她,逗得大伙儿乐不可支。

    “别闹啦……哎哟,哈哈,停停停!”

    这只狮子不停地蹭着应宁,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大力正打算出手解围,突然,狮子头被掀开,露出了谢陆言满头大汗的笑脸,“老婆!开业快乐!”

    大力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言哥,怎么是你啊!”

    应宁也吃了一惊,不过她真是没想到,谢陆言舞狮的架势还挺像模像样的。

    她不知道的是,谢陆言这段时间几乎每天四点起床,可不是去村口练太极,而是偷偷跑去武馆学舞狮,只用一周时间他就出师了,连应德昌都夸他是可造之材!

    此刻他脸上的得意劲儿,别提多傲娇了!

    那边,应明辉带着的舞狮队伍继续表演,而谢陆言则在应宁身边喘着粗气坐下,汗水顺着他的头皮哗哗往下流。

    应宁赶紧掏出纸巾给他擦汗,刚才高兴是高兴,不看看着他现在累成这样,她都快心疼死了。

    “这么沉的东西,你从那条街跑过来,你这是玩命呀。”

    谢陆言眨巴着眼睛说:“老婆,我一点都不累,我刚刚,一想到能跑过来抱你,我浑身都是力气。”

    哎呀妈呀,太甜了太甜了,芝芝听得贼激动,虽然她刚来不久,却已经成了谢陆言和应宁的超级CP粉。

    “宁宁姐,姐夫太爱你了,你们俩实在太般配了!”

    “不过姐夫怎么越看越眼熟呢,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姐夫以前是不是上过杂志啊?”芝芝好奇地问。

    应宁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没错,他以前是个三线演员,上过几次杂志。”

    芝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吗?”

    大力在一旁插嘴:“当、当然不是……”

    应宁问他:“你咋结巴了?”

    芝芝又说:“我就说嘛,要是真有这么帅的明星,我肯定记得啊。”

    她可是个追星族。

    应宁一边给阿言扇着扇子,一边问她:“那小芝芝,你都喜欢哪些明星啊?”

    说到这个芝芝来了兴趣,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几个男明星的名字,其中一个是她现在的偶像,她疯狂安利给应宁!

    大力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听着,巧的是,他还真在一次酒局上见过那位男明星,对方还给他敬过酒。

    那会儿言哥投资了几个影视项目,经常有导演请吃饭,谢陆言不愿意去,基本上都是让他去。

    想想那会儿言哥是事业巅峰,他也跟着牛了几次。

    大力就脱口而出:“那小子啊,别看他表面光鲜,背后全靠金主撑腰,那些好形象都是包装出来的。私底下,抽烟喝酒样样来,你看到的全是表面功夫。”

    “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的偶像?”芝芝一听就不高兴了,“你这人真是的……”

    大力觉得委屈,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没诋毁他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再说了,长得帅有啥用,一个男人好不好,关键得看人品啊!”

    芝芝反驳道:“有用得很呢,看着开心,多养眼,哪像你,活脱脱一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让人看都看不下去。”

    大力一脸委屈,不服气地说:“我可以保护你,他能做到吗?”

    “……”应宁和谢陆言在一旁捂着耳朵,不想听他们拌嘴。

    其实芝芝是个挺逗的姑娘,她来了以后,生活都热闹了不少。

    中午吃饭时,芝芝喜欢边吃边刷直播。

    这天,她突然尖叫了起来!

    应宁和谢陆言平时根本不看手机,跟外界处于半脱节状态,那种娱乐圈的新闻早就离他俩很遥远了,有了芝芝,这才每天都能听到点新鲜事儿。

    “有什么热闹呀?”应宁看着芝芝一脸激动的样子,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今天的午饭是鸡公煲,大家围在小餐桌前吃一锅超大份,谢陆言则吃他单独的养胃餐,是他一早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应宁看着他有在好好照顾自己,真的很欣慰。

    芝芝立刻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微博炸了,有个网红爆料说生了个孩子!”

    “而且那个网红还直接@了孩子的父亲,问他敢不敢承认哈哈哈,网友都炸了锅了。”

    “而且这个孩子爸还是个顶级豪门富二代,到现在还在装死中,现在网友们都在玩梗,纷纷@他恭喜当爹。”

    谢陆言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这种事儿,以前圈子里那些有了种不肯认的,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算什么男人。”

    顶级豪门富二代,是京圈的还是沪圈的?别的不清楚,京圈的她倒是认识几个……

    应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那孩子爹是谁啊?”-

    第90章

    【轻松聊八卦节目片段】

    主持人调侃道:“……说到像孟家这样的显赫世家,忽然蹦出一个私生子,这事在外界看来简直是爆炸新闻。但在他们的圈子里,这种事情司空见惯,通常都是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大家总以为豪门对血脉传承特别看重,恨不得每个孩子都能成为家族的接班人,但实际上,孩子的出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关键,这和家族的颜面以及商业利益关系不大。让我们来猜猜看,孟老爷子紧急从海南赶回,恐怕是担心此事会损害与许家的关系,毕竟两家的联姻计划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泡汤……”

    孟子坤窝在酒店房间里,遥控器一按,电视屏幕瞬间没了声音。

    真够闹心的。

    手机微信不停地振动,全是些狐朋狗友发来的消息,没一个正经安慰的,都他妈在拿他找乐。

    他现在就跟囚犯似的,一出酒店大门就有无数记者像饿狼扑食一样围上来。

    许家老爷子更是直接找上门,说是琳琳得知事情后心情不好,病了好几天,言下之意就是要个交代。

    郑千瑜那边更是急了眼,让他立马滚回去解决问题。

    孟子坤整个人都要炸毛了,连小楼打来的电话都没心思接。

    后来灵机一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订了张去云市的机票。

    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

    孟子坤赶到云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结果发现去镇上的班车早没了。

    他脑子一热,居然花了五百块坐了个拖拉机,那车本来是用来运猪饲料的,一路上颠得他七荤八素的,等晃到村口都快晚上九点了。

    肚子饿得直叫唤。

    前天的大雨把路面弄得坑坑洼洼的,一下车,他那双GUCCI小白鞋就彻底成了泥巴玩具。

    这可是孟子坤头一回来乡下,除了小时候学校组织的那次学农活动,去房山农村帮农民伯伯摘玉米,他象征性摘了两个以外,这辈子他还真没这么“接地气”过。

    他都不知道脚该往哪儿放。

    应宁手机一响,来电显示跳出来,她连忙跑到厨房对阿言喊,“阿言阿言,阿坤哥来了,就在村口,我去接他了呀!”

    他们刚刚吃完晚饭,应宁正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整理白天的病例簿,谢陆言正在厨房刷碗。

    其实他也早就料到了,不出三天,丫准得跑过来。

    “烦人。”

    应宁听出了他话外音,乐呵呵地说:“好啦,那我就去接他喽?”

    孟子坤这一路上可真累够呛,一见到应宁,激动得差点眼泪狂飙,就要扑过去给她个熊抱!

    应宁灵活躲开了,一根头发丝没让他碰到。

    孟子坤扑了个空,挑眉道:“怎么,嫌弃我?”

    应宁笑眯眯地接过他的行李,也不说话,就领着他往村里走。

    孟子坤跟在后头,东张西望的,经过池塘和稻田,月光洒下来,景色还挺美。

    “你们这环境不错啊,就是路有点坑洼。”

    应宁提醒他注意脚下,“确实是,不过我和阿言给村里捐了一笔修路钱,下个月就能动工了,到时候修好了路就不会这么难走了。”

    孟子坤:“缺钱说话啊,哥哥赞助!”

    “可以呀,我记下啦。”应宁就笑,一点也不跟他见外。

    孟子坤心里挺高兴的,虽然这么久没见了,但还是熟悉的感觉。

    舒坦。

    比他妈在北京舒坦多了。

    一进门,大力正忙活着打扫院子,看到孟子坤,立刻扔下扫帚迎上来,“坤少,您来了。”

    “哟,大力,你也在啊。”孟子坤上下打量他两眼,穿着背心短裤的,还挺居家。

    他兴奋地院子里转来转去,瞧着哪儿都新鲜。

    应宁替他拉着行李箱,但他手里也拎着两个袋子,里面是他给阿言买的玩具,乐高积木和变形金刚,他寻思这玩意儿三岁五岁的孩子应该都喜欢,于是在机场就顺手给他买了。

    没瞧见阿言,他欠欠地喊,“小言言,小言言,你坤叔叔来看你了!”

    应宁忍着笑,说,“哎,他在厨房呢。”

    “哟,偷吃什么好吃的?正好我也饿了,我找他切。”

    应宁带着阿坤来到厨房。

    谢陆言刚把手里的碗收拾利索,正擦着灶台,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孟子坤一进门,手就不老实,直接给了谢陆言一个脑壳儿,“小傻样儿,偷吃什么呢?”

    谢陆言脸色一沉,转过身来,眼神里仿佛有寒气往外冒,直勾勾地瞪着孟子坤。

    “哟哟哟,这么凶?”孟子坤一边说,一边对着应宁挤眉弄眼,“丫好像胖了点哈,还是你会养!”

    应宁憋着笑意,安抚即将爆发的阿言,“好了,阿言,去给阿坤哥倒杯茶来。”

    谢陆言压下怒火,听了应宁的话,乖乖去烧水泡茶。

    “不是,你训练的?连茶都能泡了?”孟子坤忙向应宁竖了竖大拇指!

    阿言这变化也太大了!

    应宁没理这茬,她问道:“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孟子坤支吾着:“这不是想你们了嘛,特意来看看。”

    这时,阿言端着茶过来了,孟子坤没多想,接过来就往嘴里灌。

    应宁没戳破他刚刚的话。

    “这茶味道怎么怪怪的?”孟子坤盯着玻璃杯里漂浮的小圆球,嘴里还含着一颗,咬了一口,“这是啥茶?家乡特产吗?造型挺独特,就是味道怪怪的。”

    应宁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那哪是什么茶叶,分明是夜明砂——也就是蝙蝠的粪便啊!

    不过在这中医里是能入药的,有清热明目的作用。

    她瞥了一眼阿言,用眼神斥责他胡闹。

    谢陆言却在孟子坤看不见的角度偷着乐。

    见阿坤哥又要倒,应宁赶紧把茶壶抢了过来说:“我再给你重新泡一壶吧,这壶茶可能是放久了,有点沉了,我给你泡点龙井,新鲜的。”

    孟子坤嘴里嚼着蝙蝠粪,浑然不觉,他点点头,随后感叹起来。

    “妞妞啊,你知不知道,自从你俩走了,北京真是没劲儿透了!小楼整天也见不着个人影,原先一大伙人,多热闹啊,如今就剩了我一个,我他妈天天被许一琳管得像戴了紧箍咒,都快疯球了。”

    应宁只是淡淡一笑,换了个话题,“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碗面。”

    “还是你好,你最疼我了,妞妞,抱抱。”

    孟子坤感动得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正要把脸凑过去,谢陆言抢先一步挡在应宁面前。

    孟子坤拉着“应宁”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一脸陶醉的模样,边蹭边说,“妞妞,妞妞……你是不是乡下活得太辛苦了,这手怎么都没那么细乎了?”

    他摸了摸,不对劲,这手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一抬头,卧槽!

    谢陆言薄唇微挑,逗他道,“好摸吗。”

    “你你你!”孟子坤一把甩开他手,他冷静下来,“不是哥们,你没事了?”

    谢陆言还在那乐,他瞥了眼刚刚那个茶杯,问他蝙蝠粑粑好吃吗。

    “我靠,你丫……呸呸,你丫忒欺负人了!”孟子坤反应过来,气的要跳脚。

    “不是……”他缓过神儿来,“腾”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阿言,“你什么时候好的啊?”

    谢陆言搂着应宁,笑的花枝乱颤,“你猜。”

    应宁让他别闹,“好啦,别逗了,他累了一天了先让他休息吧,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我给他煮个面。”

    “好的老婆,亲亲老婆。”谢陆言搂着应宁,亲了一口才走。

    孟子坤看着眼前的画面一脸震惊,差点爆出脏话,“不是,他怎么这么听话了?人好了,魂没了?”

    应宁没理他,把锅架上,水烧开,给他下了点挂面。

    “鸡蛋要吗?”

    孟子坤点头,“要要要!不是妞妞,阿言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那样,好了呗。”

    “那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的吧?我怎么觉得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应宁问:“哪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温柔了,像个人了?欸我不要蛋清啊!”

    阿坤从小吃鸡蛋就不吃蛋清的,家里做饭都单独给他炒鸡蛋,倒也不是过敏,他就是不喜欢那个味儿。

    “三十岁的人了还挑食呀?”应宁没理他,还是把蛋清给他扔了进去,“禁止浪费。”

    孟子坤咂摸着嘴,还在回味之前的事情,“阿言他是去帮我准备客房啊?”

    应宁点点头,“那当然,总不能让你睡大街吧。”

    “我是说……他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话刚说完,他就注意到了应宁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又是一个惊天大雷!

    “你、你、你……你们两个……”

    “嗯呢。”应宁平静地说:“我们结婚啦,证都领了。”

    “靠!!”孟子坤一脸不可置信,“结婚也不通知我一声?”

    应宁笑着,把煮好的面条放在他面前,“快吃吧。”

    孟子坤捂着胸口,夸张地说:“吃不下,突然间就没胃口了。”

    他小声嘟囔着:“我说他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敢情是有了人夫味儿,啧啧。”

    应宁敲了敲桌子,“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可收走了。”

    “吃吃吃。”孟子坤赶紧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提问,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那婚礼办了没?”

    “没有,我们就是去泸沽湖逛一圈,在家简单吃了顿饭。”

    孟子坤点点头,“挺好,我猜我下次来,你们俩连孩子都有了。”

    应宁回道:“别羡慕,你不是也有吗?”

    孟子坤一听这话,差点被面条呛到,“你说什么!”

    应宁掏出手机,打开了抖音,正好那位网红在直播。

    最近两天,应宁跟着芝芝,几乎每天中午都会看她的直播,谢陆言还给主播刷了几个嘉年华,说是给大外甥的红包。

    孟子坤一听这女主播的声音,整个人都要炸毛了,“关关关,快关了啊,姑奶奶!”

    应宁关掉了手机,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怎么,后悔了?后悔你当初跟人家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