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不由想象着那个热闹的场景,忍俊不禁:“其他人都不管吗?”
“刘邦忙着和媳妇吵架,他俩天天吵;刘秀有心想帮忙,又不好意思插手;卫青准备上前护驾,被他姐姐卫子夫拉走了;霍去病被王翦拦住了;刘据在看热闹,还倒了杯茶给扶苏……于是众人纷纷绊住了,就这么看着刘彻被始皇暴打,别提多有趣了。”李世民满眼都是笑意,看来看热闹看得很高兴。
接触了这么两天,鹿鸣对李世民也有了有别于教科书上的认识。老大幽默风趣,爱老婆,胆大包天,喜欢莽,偏偏总是能赢,实力和运气都爆表。
平心而论,让人很有安全感,感觉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我突然想起来,陈浩一见到你,就叫的‘郎君’是吧?他以为我是男的?”鹿鸣恍然大悟,“我说他看见我和姜三娘睡一个屋,怎么表情那么奇怪?他以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必理会,量他也不敢说出去。”
“但是女扮男装的话,岂不是有损姜三娘的名节?”鹿鸣后知后觉。
“她还有名节?”李世民脱口而出。
鹿鸣睁大眼睛,一时间心中剧震,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心脏,说不出的滞涩。
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居然道:“如果出事的是您的母亲、妻子和女儿,您也会这样觉得吗?”
李世民怔了怔,他到底是封建礼教浸染出来的男性帝王,永远不可能和饱受欺凌的无助女性共情。他不能完全理解,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这个时代单独出门,要面临怎样的风险?身边任何一个成年男性,都可能是危险的来源。
好在他有很好的母亲,很好的妻子,很好的女儿,并且读过很多新时代的书籍,所以鹿鸣的话并没有激怒他,反而引起了他的思考和沉默。
鹿鸣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吱声,默默地研究系统商城,看看自己的积分还能买些啥。
“老大,这有个‘瞒天过海’的技能卡,跟你有关系,不用花钱!”鹿鸣突然兴奋。众所周知,免费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花钱那可太好了!
李世民也暂时抛开名节不名节的问题,定睛一看,笑道:“哦,原来是这事儿。薛仁贵为了骗我上船过海,玩的幻术小把戏,弄假成真,用彩缎丝竹编织了一个迷幻的场景,犹如仙境一般,当时确实把我骗到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到海上了。”
“哦……所以老大你怕水?”鹿鸣不知死活地开口。
李世民双手环胸,微妙地瞅她一眼,纳闷道:“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所以确实怕水。鹿鸣心领神会,连忙转移话题:“那老大你兑换一下这张技能卡,我就能用了——等会,卧槽!”
“小姑娘不要说脏话。”李世民不赞同。
“卧槽!老大你有好多可以兑换的技能卡!”鹿鸣惊呆了,就像仓鼠掉进了零食堆里,喜不自胜。
“嗯?我看看。”李世民自己就是个挂,没怎么在意过这种系统附加的技能。
【技能卡:云消雾散,作用:天气转晴,疑虑全消(不要怀疑,你就是行走的晴天娃娃,自带好感度和信任度)】
【技能卡:韶光淑气,作用:在春季引动美好的景象,让人心情舒畅。(不要用错季节哦亲)】
【技能卡:经邦纬国,作用:智慧气质加成(恭喜你,你看起来变聪明啦,喜羊羊就是你,你就是喜羊羊)】
【技能卡:松风水月,作用:人才俊朗气质加成(普普通通大帅哥一枚呀)】
【技能卡:指佞触邪,作用:正直气质加成(魏征还是包拯,这是一个选择)】
李世民深深地沉默了一会:“这都是什么废物技能?”
“系统也太好了吧!呜呜呜我有救了!谢谢老大你写那么多文章!我可以混过去了!”鹿鸣激动地转圈圈,催促道,“老大你赶紧把这几个技能卡领了吧?快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世民有些不甘,一边兑换一边抱怨道:“为什么都是这种没用的技能?我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了吗?”
“老大你自己就是个挂b,不用再开挂啦!”鹿鸣美滋滋地收下这笔横财,把松风水月用上,镜子里的少女立马气质一变,也说不出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明明还是那张脸,就是觉得不一样了。那种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的气质,转变为了温润如玉的清朗,模糊了性别,可男可女。
“哇,感觉像是化了少年妆,还开了美颜滤镜。”鹿鸣摸着下巴,转来转去地观察自己,“老大你多高?”
“以你们的尺度来说,大概180厘米。”李世民还真没量过,推测道。
“那我有1米7了……”鹿鸣比划了一下,“胸可以压制一下,现在早春,衣服穿得多也看不出来。耳洞的话,就说我幼时体弱,家里人听了僧道的话,所以当成女儿教养,以避灾祸。怎么样?”
李世民挑眉:“言行举止,性情为人呢?”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梦见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我三岁前是在京城公主府长大的,后来父亲赴任,经略绀州,我和母亲才搬到九江城。鹿家累世书香,家风清正,男女一同读书,常与长辈一起讨论文章经典。我确实身体不好,经常缺席这样的聚会,两年前母亲去世,天子感怀垂怜,接我到皇宫去长住……也就是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亲的叔伯,和族里最亲的也是爷爷的兄弟那一支了,这次主持葬礼的想必也是他们。两年不见,又飞来横祸,性情大变也合理吧?”
鹿鸣觉得逻辑没有问题,李世民颔首:“合情合理。”
“口音呢?”李世民抛出了难题,“你的口音,既不像长安,也不像绀州,怎么糊弄?”
“……我去买个语音包。”鹿鸣肉疼地嘀咕,“好贵好贵好贵,这真的好贵……”
“多贵?”
“我的一万积分!只剩五百了!该死的策划抢钱呢,做任务的时候累死累活,扣分扣得这么快!”鹿鸣咬牙切齿地骂道,也不怪她这么激愤,肝了一整夜把命都肝没了才得到的一万积分,开局召唤李世民就花了九千。
但是骂归骂,花归花,就算重来一百遍,这积分还是得用,不然命都没了,还要什么积分?
“走吧,别耽搁了。”李世民忍笑。
鹿鸣一出门,顿时把蹲墙角的黑心夫妇给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才如梦初醒。
“这这这是个小郎君?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还能看走眼?”
“得了吧你,你还觉着他弱柳扶风呢,好悬没给你脑袋砍下来当夜壶!交代弟兄们最近老实点,这位主是个硬茬。”
“大白天的,真是邪了门了。”
和这对夫妇俩感受相同的还有九江城的守门卒。他拿着鹿鸣递交的路引看了又看,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女……郎君一个人回来的?”士兵大惊失色,语无伦次,连忙叫了自己的上级过来。城门校尉核对了鹿鸣的身份,惊疑不定地问道。
“自然。在五龙山遇到了一伙贼寇,众人皆遭不幸,唯有我逃了回来。”鹿鸣尽量维持冷静的表情,但总会有些心有余悸,看起来反而更可信了。
“此马我似乎认得,是知州大人当年送于小娘子的。娘子既归,自当通报府上,我等职责在身,不能擅离。娘子稍候。”校尉不卑不亢地叫来了巡逻的武士,护送鹿鸣回家。
一路上吸引了很多目光,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白幡飘扬,满目缟素。正中的大门吱呀打开,众人都迎出了灵堂,为首的老人拄着拐杖,麻衣稿巾,远远地见了鹿鸣,便忍不住满眼泪光。
“这礼可够大的。”李世民咋舌,“你得先跪一个了。”
鹿鸣二话不说,先跪在了叔公面前,深深地伏下上半身,恭敬之至。
众人未语泪先流,哀恸、忧虑、庆幸、惊喜……种种情绪交织,不一而足。
“好孩子……好,你没事就好。”老人家年纪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声音都有些发抖,身边人劝了又劝,才止住悲伤,露出怜爱的笑容来,把鹿鸣拥入怀中,顺带拉起来。
“叔公,孩儿不孝,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鹿鸣眼眶也红了。
“天意弄人,怪不得你。”老人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吧,和你父亲告个别。我们停灵多日,就是为了等你见上一面,明日就得出棺了。”
鹿鸣走了进去,满堂苍白和麻黄色,像是铺天盖地的雪花落在枯萎的茅草上,透出一股苍凉死寂的色彩,让人无端地心冷,心痛。
她走近了棺椁,那里面沉沉地躺着这具身体的至亲,无知无觉地合着眼睛,再也不会动,不会笑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痛苦和悲伤肆意流淌,泣不成声。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为了谁而流。为了倒霉的自己和猝死的原身,为了前世或者今生无缘的父母,还是为了这个可怕的时代?
叔祖母过来把她搂在怀里,陪她哭完,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去磕个头吧。”鹿鸣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跪下来,叩了九个头。
叔公勉强稳住心绪,道:“好孩子,起来吧。你自幼体弱多病,又一路风尘仆仆,饱受惊吓,当知晓节哀惜身。”
“你父亲是整个家族的顶梁柱,他一走,就像天塌了一样,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也免不了既惊且痛,忧心如焚。”他把鹿鸣扶起来,环顾四周,对着她道,“有些话本不该放在灵堂上来说,但时间不等人。洛阳已然化作焦土,百万流民无家可归,四处离散。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叛军来势汹汹,已经踏上我绀州边界,豫章郡太守弃城而逃,前日到了九江城,惶惶如丧家之犬。前车之鉴在此,焉知他之今日,非我等之明日?”
他这番话是说给鹿鸣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我已经老了,没几日可活了,偌大的家族总要想法子活下去。你们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一笔写不出两个鹿字,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架都在家里吵,吵完了还得同舟共济。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你们都是懂的吧?”
“不错,明事理。”李世民夸赞道,“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鹿鸣困惑道:“叔公说的话我不大明白,朝廷自顾不暇,叛军兵临城下,自然要整合城内所有力量,打退敌军,守卫我们的家园。这还需要讨论吗?”
“你说的轻巧,城内一共三千府兵加两千部曲,就算临时召集青壮年从军,加起来凑个八万,武器不足两万,盔甲不足八千,马匹才五千,城内粮草最多能支撑半个月,怎么跟身经百战的三十万叛军打?”一个傲气的年轻人马上反驳道。
“说是三十万,能有二十万就不错了。我方五千骑兵,八千盔甲,两万兵器,还有八万步兵,对手才二十万!哇,这还怎么输?”李世民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父亲死了,没有兄弟姐妹,一整个州等着自己继承,有兵有马有钱有粮有后勤,这是什么天胡开局?这不得原地起飞?
“阿兄此言差矣。”鹿鸣有李世民,就有了十二分的底气,甩出云消雾散和经邦纬国技能卡,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不能打?难不成你打过?纸上谈兵可不算数。”
这人一时语塞,讪讪地摇头。鹿家都是文人,最知兵的那个躺棺材里了,要是让这些小年轻写文章,那是文不加点,一蹴而就。说起打仗就不行了,没经验。——有一个算一个,在座的以后都是她手下的社畜,提前预定了。
“叔公若是信我,便将鹿家与九江城都交于我手上,我必然击退敌军,并且不伤城池分毫。”鹿鸣笃定道。
“这……”叔公犹疑不决,“你毕竟是女儿家,也未经战阵,不知凶险……”
鹿鸣平静道:“叔公谬矣。我既不是女儿家,也久经沙场。诸位若是不信,尽可一一验明。今日之内,任何证明的办法,我都可以接受。——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