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早饭过后,杨村长匆匆走进村委会的小办公室,拿起那只老旧的麦克风。

    “各位乡亲们,”杨村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我刚刚听到了一件非常恶劣的事情。”

    村里的广播设备年久失修,发出的声音总是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

    村民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竖起耳朵,广播的声音虽然失真,但他们还是能听出杨村长话语中的愤怒和失望。

    “昨天晚上,有人竟然做出偷窥老师的行为!”杨村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这不仅是对老师的不尊重,更是我们整个村子的耻辱!”

    杨村长言辞激烈,毫不客气的指责。

    杨村长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老师是远道而来,为了教导我们的孩子,辛辛苦苦,毫无怨言。她本应在这里受到尊重和保护,而不是被人如此侵犯隐私!你们的行为不仅让老师受到了惊吓,更伤害了她的心。”

    在各自的家中,村民们听着广播,有的低下了头,有的互相窃窃私语。

    “我知道你们对村里来了新老师非常的好奇,但郝老师是个姑娘家,你们就算再好奇也不能这么做!”杨村长的声音更为严厉。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

    “现在,昨晚在学校里惊吓老师的人,立刻到学校给老师道歉!”

    紧接着,广播里传来了“滋滋啦啦”的响动声,杨村长放下麦克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杨村长回到学校后,不久就有几个孩子推推搡搡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脸愤怒的家长。

    “郝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我们睡得早,不知道这小子半夜溜出去,还吓着您了,实在是太抱歉了。”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用力推了一下孩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跟老师道歉!”

    几个孩子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话啊!”杨村长气得脸色发青,“昨天吓老师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今天怎么哑巴了?”

    孩子们似乎被吓住了,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但立刻被家长抓住衣领,用力推向前。

    郝宛见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孩子。

    道完歉后,见事情告一段落,陆在川他们也准备继续去调查。

    他们今天的目标明确,是要去找佟一娜的表叔,佟恒超。

    “就在那,前面的土屋子就是。”杨村长主动带路,指向不远处的土屋。

    佟恒超的家比佟一娜的家稍微大一些,但依旧是简陋的土房子。

    “这就是佟恒超。”杨村长在一旁介绍。

    佟恒超吃得满脸油光,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时,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凶狠。

    陆在川眸色微动,心中警铃大作。

    佟恒超的健硕身材和他们之前在酒店调查时模拟的嫌疑人身高身材完全不符。

    陆在川上前,刚掏出证件准备出示,就见佟恒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什么东西!给我!”佟恒超情绪骤然激动,怒吼着扑了上来。

    陆在川微微皱眉,迅速将证件收回,但佟恒超已经扑了上来。

    他的身影迅捷,双手直奔陆在川的证件而去。

    “我靠,什么情况!”方一渠被他的突然动作惊得大喊了一声。

    陆在川一个侧身,灵巧地避开了佟恒超的攻击,但对方巨大的力道仍让他感到一阵震惊。

    然而,佟恒超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眼中满是疯狂的光芒。

    他再次扑向陆在川,拳头挥舞着朝陆在川打去。

    杨村长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急忙出声制止:“住手!佟恒超,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试图用言语平息佟恒超的怒火。

    听到动静,佟恒超的父母和奶奶匆忙赶来,试图拉开他。

    “小超,住手啊!”佟母焦急地喊道,伸手去拉儿子的胳膊。

    “哎呦,我的乖孙!”佟恒超的奶奶急得满头大汗。

    但佟恒超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掌将母亲推倒在地,又一头将父亲撞翻在地。

    杨村长也赶了过来,试图协助拉架,但佟恒超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一脚踢开了杨村长。

    杨村长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场面一片混乱。

    “把东西给我!”佟恒超眼睛都红了,朝着陆在川大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在川抢了他的东西,他要去抢回来。

    方一渠和两个民警也上前帮忙。

    陆在川见状,心中一沉,找准一个空档,猛地一拳击中了佟恒超的下巴。

    佟恒超身体晃了晃,随后被陆在川一个过肩摔撩倒,反手按在地上。

    “我的乖孙!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佟恒超的奶奶看到这一幕,立马过来,想要袭击陆在川。

    手还没碰到人,先被民警拦住。

    佟恒超的力气大得惊人,方一渠和陆在川两人合力才勉强将他压制住。

    等到佟恒超的情绪稍微平复,方一渠低声说道:“这小子不会是个超雄吧,情绪这么暴躁。”

    陆在川仔细观察,发现佟家除了佟恒超外,其他人身高都不高。

    并且佟恒超的躯干和四肢比例明显不协调,面部五官也有些不对称。他极易情绪激动,脾气暴躁,攻击性极强。

    虽然心中存疑,但在没有经过检查的情况下,陆在川也无法确定佟恒超是否真是超雄。

    当得知陆在川他们是为了佟一娜的事情过来时,佟恒超的奶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谁知道那个赔钱货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被人杀了,跟我乖孙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地说道。

    “老太太,你这么说话也太难听了吧。”方一渠立马反驳道,“再怎么说也是你孙女,一口一个赔钱货,孙子是宝贝,孙女就是垃圾?”

    被指责后,佟恒超的奶奶怒火中烧:“我哪里说错了?”

    “都说了不让她去读书,非要去,现在可好,直接在外面不回来了。”提起这桩事,佟恒超的奶奶气得直跺脚,“要是她乖乖留在家里,早早嫁人,我家孙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打光棍。”

    “现在可好,人死在外面了,我看她就是活该。”佟恒超的奶奶继续咄咄逼人,“书读得太多,脑子都读坏了,才变得这么自私自利。”

    陆在川眉头顿时紧锁:“麻烦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我说话就这样,你当警察了不起啊。”佟恒超的奶奶毫不退让,语气中满是挑衅。

    方一渠顿时火冒三丈:“不是我说,你这老太太说话怎么这么恶毒,那可是你孙女啊,你居然咒她死?”

    “就算不是孙女,你也是个女人,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方一渠深吸一口气,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

    执法仪在后面拍着,他可没忘记上次因为受害人家属吵架,连累陆在川受罚的事。

    但凡不连坐,他高低拼个写检讨,也要骂个痛快。

    此时方一渠无比想念明礼,他那张嘴骂人高级,还痛快,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

    陆在川他们对佟恒超奶奶的这张嘴一点办法都没有,骂来骂去,一句重复的话都没有。

    最后,还是杨村长看不下去,出言制止,这场闹剧才终于告一段落。

    从佟恒超奶奶骂人的只言片语中,他们了解到,佟一娜之所以能继续读书,全靠村里支教老师的帮助。

    佟家之所以同意她读书,是因为听村里人说,读了大学可以收更高的彩礼钱,给佟恒超娶媳妇。

    谁知佟一娜一走了之,再也没回过家。

    如今,佟家上下对她充满了愤怒,以至于她死了,全家人都没有一个表现出伤心。

    加之这两天因为有支教老师来村里,在郝宛的欢迎仪式上,她确定有看到佟恒超的身影,基本可以排除,佟恒超的作案嫌疑。

    对于佟一娜曾三次报警的事情,陆在川进行了详细询问。

    佟恒超的父母和奶奶一致坚称,那是佟一娜为了继续读书,威胁他们的手段,是诬告。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派出所那边由于没有掌握到任何证据,再加上佟一娜已经死亡,可以说是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即便他们想要重新调查,也无从下手。

    回到学校,方一渠一直皱着眉头,眉宇间满是困惑:“我总觉得这个村子有些古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陆在川深吸了一口气,他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们已经在山上待了将近24小时,始终联系不上局里,完全不清楚现在的最新情况,是时候考虑下山了。

    就在这个时候,昨天送老人下山看病的其中一个民警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是出什么事了吗?”陆在川问。

    “昨天送下山的老人没什么大碍,医生检查后发现都是些皮外伤。但是她一直喊着头晕,不肯离开医院。医生检查了几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怀疑她可能是在装病。”民警压低声音说道。

    民警警惕地扫了一眼外面,确认无人后才低声说道:“那个老太太趁村民不注意,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让我们救支教老师。”民警说。

    “支教老师?”方一渠语调微扬,有些不解。

    民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跟着我们下山的两个村民盯得太紧,我们根本无法进一步询问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能先按住消息,连夜展开调查。”

    “来这个村子支教的老师有五个人,现在的郝宛是第六个人。”民警继续解释,“因为这些支教老师大多来自外地,我们的权力有限,调查进展较慢。户籍所在地最近的一个支教老师是津宁市的,名叫贾心月。”

    “贾心月是在八年前来到这个村子支教的。算算时间,正好和你们要调查的佟一娜考上大学的时间线重合。”民警补充道。

    陆在川回想起刚才佟恒超奶奶提到的那个帮助佟一娜离开村子的支教老师。

    在那个年份,只有贾心月来过支教,所以那个帮助佟一娜的人很可能就是她。

    “贾心月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陆在川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民警说:“贾心月可能失踪了。”

    “失踪?”方一渠难掩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发现,在过去的八年里,没有任何贾心月的消费记录,也没有她的任何踪迹信息。”

    民警递过一份资料:“这是我们联系市局后,一个叫段丞的同志帮忙查出来的,让我们交给您。”

    贾心月父母早逝,在大学二年级时通过学校报名,休学来到村子里支教,从那以后就杳无音讯。

    方一渠皱起眉头:“难道这个支教老师还在那个村子里?”

    “对了,陆队,这个也是他们送来的。”民警递过一个小装置,“信号增强器,据说装上手机就有信号了。”

    陆在川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明礼送来的。

    军区的装备,只有他能这么轻松地弄到手。

    陆在川迅速装上增强器,立即拨通了局里的电话,汇报目前的情况。

    “根据酒店的现场勘查和足迹分析,目前可以确定,佟一娜是被人推下楼的。”电话那头,段丞的声音有些不稳,看样子是在外面。

    “小宋根据线索,帮我们画出了模拟画像,但因为没有明确的嫌疑人范围,搜索起来非常困难。”段丞那边传来了一道关车门的声音,随后才继续说道。

    陆在川的目光变得深沉,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得到这些线索,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好,我知道了。”陆在川回应道,“宋清禾现在还在局里吗?”

    “小宋?”段丞停顿了一下,“没有。”

    “小宋昨天离开后,就没有再来过局里,画像都是他画好后拍照发来的。”段丞的声音透出一丝疑惑,“说来也奇怪,我们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发消息回复得也很慢,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陆在川的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我一会儿联系他看看。”陆在川说。

    另外,关于贾心月的情况,段丞了解得并不多,他们的主要调查方向集中在佟一娜的死因上。

    如果不是民警这边寻求协助,再加上陆在川恰好在村子里,他们还真腾不出手来给他们拿到资料。

    挂断电话后,陆在川迅速拨通了明礼的号码

    明礼几乎是秒接:“信号器到手了?”

    “嗯。”陆在川点头,“这两天身体状况怎么样?”

    “挺好的。”明礼的语气轻松愉快,“听说我没去警局,来查岗的?”

    听着明礼的声音,陆在川感觉到他状态还不错,稍稍放心些。

    得知明礼这两天都没去警局,陆在川心里一阵担忧,怕他因为熬夜而身体不适,家里又没人照顾。

    “只是关心你。”陆在川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虽然没去警局,明礼也完成了模拟画像,去不去警局并没有太大影响。

    “你自己注意休息,别老是坐着。”陆在川叮嘱道。

    “知道了。”明礼答应道。

    挂断电话后,陆在川收起手机,准备去找杨村长,了解一下支教老师的情况。

    而另一边,明礼坐在车后排,旁边坐着的是涂阳。

    他一身大花衬衫,耳朵上挂着夸张的耳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街头混混。

    “资料都背下来了吗?”涂阳见明礼收起了手机,才开口问道。

    明礼点头:“都记下了。”

    “那个染黄毛花臂小子是警方的线人,待会儿他会和那边人一起过来验货。”

    第52章

    陆在川站在教室门口,目光紧紧锁定在讲台上讲课的郝宛。

    村里的学生不多,按照公立学校的年龄段划分,一个年级最多只有三四个人,所以所有年级的学生都挤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郝宛在给高年级上课时,低年级的孩子们在埋头完成她刚刚布置的作业;而当她给低年级学生讲课时,高年级的学生则在默默做自己的习题。

    这种教学方式对老师的心理素质和专业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郝宛今天是第一次上课,显得有些紧张,但她的讲解却异常细致,表现得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她好像有数不清的耐心,面对这些基础薄弱的学生。

    或许是因为久违的课堂氛围,孩子们显得异常兴奋。

    讲台下,不时传来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和笑声。

    郝宛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没有当场发火。

    她合上手中的书,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瘦瘦小小的孩子们。

    “我知道你们刚复学,一时间不适应,但我们要坚持下去。”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充满了鼓励与期待。

    郝宛老师的目光在孩子们的脸上缓缓扫过:“这个地方真的很贫困,你们必须努力读书,考出去。只有考出去,你们才能改变这一切。”

    孩子们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被郝宛眼中的认真给震撼住,竟然真的安静下来。

    看着他们的变化,郝宛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这些孩子,也一定会走出大山。

    门外,陆在川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杨村长才匆匆赶来。

    他满头大汗,衣袖和裤脚都卷了起来,裤腿上还沾着干草。

    杨村长喘着气道:“陆警官,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家里的牛跑了,我上山找了半天才回来。”

    “听说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没问完吗?”杨村长问道,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陆在川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了解一下,村子里以前来过的几位支教老师的情况。”

    杨村长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错愕:“支教老师?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们在调查佟一娜的社会关系时,发现当时的支教老师贾心月与她有些联系,所以想了解一下情况。”陆在川解释道。

    杨村长的表情更加疑惑,眉头紧锁:“怎么可能?”

    “你们是不是调查错了”杨村长问,“我们村确实来过五个支教老师,但贾心月教的是小学年级的学生。而佟一娜那时候已经在镇上的高中读书,准备考大学了,还住校呢,她们两个几乎没什么交集啊。”

    方一渠和民警闻言,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可是早上佟一娜的奶奶说,要不是支教老师的帮助,她根本没机会考上大学啊。”方一渠不甘心地追问。

    杨村长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哦,原来是这样。她老人家把所有老师都叫成支教老师了。她指的那个人,其实是佟一娜读高中的教导主任。”

    “钟主任因为帮我们村引荐过支教老师,所以村子里有支教老师来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起过来,佟婆年纪大了,不太懂支教老师和钟主任有什么区别,都叫老师。”杨村长解释道。

    陆在川紧接着问:“那贾心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杨村长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哎呦,这个我还真记不清楚了。”

    “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找那个钟主任。”杨村长建议道,“支教老师来是大事,都有记者来采访,钟主任那边应该还有当时的采访记录。”

    陆在川立马问道:“老师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都有拍吗?”

    杨村长点了点头:“有的,钟主任和记者们负责接送老师。我们村的路很难走,来的支教老师都是女娃娃,怕她们不安全,所以钟主任每次都会亲自护送。”

    “钟主任真是个大好人,要不是他一直惦记着我们村,村里的孩子们恐怕连书都读不上。”杨村长感叹道,语气里满是对钟主任的感激之情。

    了解清楚情况后,陆在川和民警们商量情况。

    被打老人口中的“救支教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还不清楚,贸然向郝宛提起,只会徒增她的恐慌。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决定留一名民警在村里,陆在川带队下山,与钟主任当面了解情况。

    当他们赶到镇上的中学时,钟主任还在教室里上课。

    一下课,他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得知他们是为了支教老师的监控录像而来,立刻带他们回家取。

    钟主任的家就在学校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学校为方便老师们而分配的教工宿舍。

    陆在川他们跟着他来到宿舍,推开门便看见满墙的奖状,奖状上都写着钟佑明的名字。

    打开上锁的抽屉,钟主任找到陆在川他们需要的东西时,发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墙上的奖状上。

    钟主任笑容满面,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这是我儿子的奖状,他的学习成绩还不错。”

    陆在川点头称赞:“非常优秀。”

    钟主任递过一盘录像带,继续说道:“这是你们需要的录像。那些来我们这里支教的小姑娘们真的很不容易。每次她们离开时,我都会帮她们买车票,她们到市里后也会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钟主任解释道:“刚才你们说查不到她们的购票记录,是因为车票是我买的,所以你们查不到。此外,有些来支教的老师是比较早期的,那时候的大巴车票管理还没那么严格,也没有电子票。农村卖票的方式也很随意,要查起来确实很困难。”

    陆在川回想起那些支教老师的信息,最早的一个老师是在二十五年前来到这里的,确实时间太久远了,几乎不可能追溯。

    “钟主任很负责。”

    钟主任摆摆手,笑容依旧温和:“嗨,都是为人父母的,能理解那种心情。”

    就在这时,陆在川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他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下,您妻子怎么没在照片上?”

    钟主任神色微微一变,轻声回答:“我没结婚。”

    陆在川和方一渠对视一眼,显得有些意外。

    钟主任叹了口气,缓缓道来:“年轻时我交了个女朋友,但因为我家境不好,她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即便她那时已经怀孕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后来她把孩子生下来后,就把孩子丢给我,我们也就此断了联系。我没钱,又带着孩子,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于是我决定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也挺好的。”

    陆在川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便巧妙地转移话题,询问起其他情况。

    “钟主任看起来非常和善,说话条理清晰。虽然有些细节因为时间久远而模糊不清,但总体上,他回答问题时反应敏捷,没有明显的问题。”

    方一渠眉头紧锁,神情中透出一丝困惑。

    陆在川特意赶到派出所,查看钟主任提供的视频,并请民警协助调查当年送走支教老师的记者信息。

    同时,他协调外地市的同事,调查那些支教老师的现状。

    一系列繁杂的事情忙完时,天都已经黑了。

    陆在川和韩慈电话沟通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从佟一娜的社会关系排查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韩慈他们已经尽力搜集线索,但仍未找到可疑人员。

    “模拟画像给我发一份。”陆在川这才想到,他忙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明礼画的画像。

    陆在川话音刚落,平板电脑上就收到韩慈发来的信息。

    “这张画像……是宋清禾画的吗?”陆在川问道。

    正在吃饭的方一渠听到“宋清禾”三个字,立刻抬起头,目光落在在陆在川身上。

    他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起身过来看明礼画的画像。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村长?”方一渠愣住了,“年轻版的村长。”

    韩慈听到这个消息,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你们发现有人和画像中的人物相似?”

    陆在川回道:“佟一娜所在村子的杨村长,和画像中的人有五六分相似。”

    韩慈的眉头微皱,迅速问道:“村长多大年纪?”

    “五十三岁,名叫杨国征。”陆在川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找到了。”韩慈立马说道,“确实很像,但和小宋提供的嫌疑人年龄范围不符。”

    “小宋通过足迹分析,嫌疑人的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韩慈补充道。

    陆在川的眼神闪过一丝思索:“那在杨村长的亲属中,有没有符合这个年龄段的人?”

    他们首先排查了杨村长家里。

    杨村长的儿子今年才十岁,很快被排除在外。

    经过系统的进一步查找,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陆在川的平板上弹出一张图片,他点开一看,图片上的人和杨村长确实有几分的相似。

    “这人是谁?”陆在川问。

    韩慈回答:“这是村长的侄子杨嘉树,曾多次因盗窃被拘留,而且是在津海被拘留的。”

    佟一娜自从考上大学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老家,通讯录里也没有任何与老家相关的联系。

    韩慈他们的调查范围过于广泛,所以调查重心就放在津海市,结果一直未能找到他的踪迹。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原本在医院里陪同被打老人的警察打回来电话,声称老人不见了。

    电话那头,似乎能听见医院走廊里匆忙的脚步声和护士们低声的议论。

    “我们已经搜遍了整个医院,甚至连地下停车场都找过了,但还是没有她的踪影。”

    电话这头,接电话的人脸色骤变,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叫来了陆在川他们。

    老人年纪大了,身上又有伤,独自一人能去哪里呢?

    陆在川连饭都没有吃,立马又和方一渠赶去医院。

    与此同时,医院的监控室里,工作人员紧张地调取着各个时段的录像,试图找到老人的身影。

    屏幕上不断闪过一个个画面,走廊里,病房里,电梯里,然而却始终没有老人的踪迹。

    此时派出所的民警在医院等着他们:“查过监控了,是在今天下午四点的时候,趁着我们不注意,以洗澡为借口跑了。”

    “她为什么要跑?”方一渠很是不解,“支教老师的事情,我们调查到现在,虽然有可疑点,但也没有明确的指向,不会是耍我们吧?”

    陆在川往医院里面看了一眼:“一起下山的村民呢?”

    明礼回道:“知道那个老人跑了后,他们就走了,说是要回村子。”

    陆在川突然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我们连夜上山!”

    方一渠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现在?”

    “对。”他迅速转头看向身旁的民警,“镇上这边找人要麻烦你们帮忙。”

    民警立刻挺直了腰杆:“陆队放心,有我们在。”

    夜幕低垂,山林间的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将一切笼罩在神秘与未知中。

    陆在川和方一渠背上装备,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开路。

    身后还跟着两个协调来的派出所民警,方一渠有些喘:“队长,你是怕她回村子了吗?”

    崎岖的山道上,石子和树根交错,稍有不慎便会摔倒。

    冷风从山谷间呼啸而过,带着湿冷的气息,仿佛要将人骨头都冻掉。

    “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陆在川皱着眉头,语气沉重地说,“当那个老人被打伤,我们要送她去医院时,村长和村民的反应异常抗拒。”

    “人失踪后,他们没有立即开始找人,而是急匆匆地返回村子。村里没有信号,如果他们想传递消息,就必须回去。”

    陆在川在前面开路:“如果老人真的很重要,在得知人失踪后,他们要做的应该是找人,可他们没有这么做。”

    “这就证明,重要的不是那个人,是怕她和我们乱说话。”

    方一渠瞬间明白陆在川为什么这么着急:“如果那个老人纸条上的内容都是真的,郝老师可能有危险。”

    “如果这是个幌子,她逃跑或许另有目的,郝老师独自留在山上,只有一个民警在身边陪着,危险性也很大。”

    第53章

    不仅如此,陆在川还发现,在晚上偷窥郝宛的足迹,并不是小孩的大小。

    陆在川他们万万没想到,当他们急匆匆赶回村子时,迎接他们的竟是一群手持火把的村民,领头的正是杨村长。

    火光在夜色中摇曳,映照出村民们紧张焦虑的神情。

    看到陆在川他们回来,杨村长显然吃了一惊:“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陆在川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村民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杨村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哦,有村民家里的牛丢了,我们正准备上山去找。”

    陆在川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低沉:“这么晚还要上山?”

    杨村长点点头,声音有些虚,眼神也不敢和陆在川对视:“是啊,对村里人来说,牛可是全家人的命根子,要是丢了,损失可大了。”

    话音未落,山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要撕破夜空。

    陆在川心头一紧,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山的方向。

    村民们也都脸色大变,纷纷望向山上,手中的火把微微颤抖,火光摇曳不定。

    “这是什么动静?”

    “总不能是山里的山货出动了?”

    有村民神情有些紧张,似乎很担心。

    杨村长的脸色更加苍白,但他努力镇定:“我们得赶快去看看,说不定是先一批上山找牛的人遇到了什么危险。”

    陆在川点点头,心中警铃大作。

    “那我们一起上去吧。”陆在川说道,“多个人,多份力量。”

    拿着火把的村民们互相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这怎么好意思……”杨村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低声嘟囔着。

    陆在川却毫不在意,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强势:“帮个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状,杨村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带着他们一起上山寻找那头失踪的牛。

    火把的光芒在黑夜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紧张的面孔。

    山路崎岖不平,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区域。

    陆在川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前行,惨叫声愈发清晰,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惨叫声凄厉无比,尤其在夜晚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瘆人。

    在一个分叉口,陆在川猛然察觉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右前方,他毫不犹豫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杨村长刚要跟上,身边一个村民焦急地喊道:“村长,要是牛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杨村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气,“没了这头牛,再买新的就是!”

    说完,他快步跟上了陆在川的脚步。

    尽管年纪不小了,但常年在山上生活的经验使得他对山路的熟悉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前进速度竟然一点也不比陆在川他们慢。

    终于,他们在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停下。

    陆在川走在最前方,仔细查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示意大家靠近。

    破屋的门只留有一条细缝,屋内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声。

    陆在川给身后的民警打了个手势,得到回应后,迅速破门而入。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屋内,只见一个受伤的村民躺在地上,满头是血。

    他的一只眼睛被木枝捅瞎,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脸庞和衣衫。

    他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向他们求救。

    “快,救人!”陆在川急忙吩咐,身后的民警立即上前,将受伤者小心翼翼地抬起来。

    陆在川则迅速检查屋内,寻找可能的袭击者或线索。

    “嘉树!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干的!”杨村长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陆在川皱眉:“暂时还不清楚,但我们得赶快把他送回去治疗。”

    “你跟着他们下山,盯着点情况,我留下看现场。”陆在川压低声音,对方一渠说道,“盯着一些他们的动作。”

    方一渠回道:“明白。”

    所幸有两个民警跟他们上山,这会儿一个跟着方一渠走,一个留下和陆在川一起勘查现场。

    方一渠点了点头,立刻带着几名村民和受伤者匆忙下山。

    陆在川和留下的民警则开始仔细搜查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地面上遍布斑斑血迹,场面惨不忍睹。

    “这里有些奇怪的痕迹。”一名民警指着墙角的一道划痕说道,“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

    陆在川顺着手电筒的光束看过去,墙上的划痕新鲜,带着未干的血迹,一看就知道是刚形成不久的。

    “麻烦帮忙打个光。”陆在川将自己手中的手电筒也递了过去,然后用手机拍照取证。

    他发现,这道划痕的位置高度有些诡异。

    更让人不安的是,他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条带血的铁链,足有成年人手腕粗细。

    用来栓东西的位置,还发现明显的血迹,以及皮瓣组织。

    顺着血迹,他们一路找到了屋外,血迹一直延伸到了一堆草丛里。

    手电筒的光束照了下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下去看看。”陆在川说。

    民警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陆队,下面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等明天吧,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事,我就往下走一段。”陆在川不甘心就此放弃。

    在仔细勘查了周围的环境,确认草堆下方并不是一个让人一脚踩空的悬崖后,陆在川果断地跳了下去。

    他落地的瞬间,周围尽是杂乱的树枝和枯草,视线被完全遮挡,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之前一定有人先他一步跳了下来。

    因为脚下所踩踏的位置,有明显的凹陷痕迹。

    陆在川和勘查现场的民警刚准备返回,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方一渠打来的。

    “队长,那个被救回来的人就是村长的侄子,杨嘉树。”方一渠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我和韩哥联系了,他们正准备出发赶来。”

    陆在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声,几乎能想象那边一片混乱的场景。

    方一渠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韩哥刚刚透露,他们已经调查了杨嘉树的行踪,发现他在一个建筑工地上班,正如小宋一开始推测的那样。”

    陆在川眉头微蹙,不免对明礼的识人能力惊叹,他不知道的这五年,他成长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局里去做了走访,从杨嘉树的工友那里得知,这家伙最近一直在吹嘘自己很快就要发大财了,尤其在喝醉的时候,更是口无遮拦的吹牛。”

    陆在川立刻追问:“他是在什么时候和工友吹牛的?”

    “佟一娜死亡的前一周。”方一渠回答。

    陆在川垂眸思索,如果杨嘉树口中的发财路子就是佟一娜,那么佟一娜的死亡就是预谋杀人。

    他继续说道:“而且在佟一娜出事的那段时间,杨嘉树没有不在场证明。那天工地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停工一天,杨嘉树不在工地宿舍,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韩哥那边还查到,杨嘉树有一个女朋友,也是他们同村人,正好在佟一娜跳楼身亡的那家酒店做后勤。”

    陆在川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线索仿佛突然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杨嘉树牢牢困在其中。

    陆在川皱了皱眉,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方一渠,杨嘉树的女朋友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方一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努力回忆,然后才开口:“韩哥没提到,电话里太匆忙了,没说到这方面的内容。”

    陆在川一听,立刻挂断电话,迅速拨通了韩慈的号码,要求他把勘查队伍一并带过来。

    从韩慈的口中得知,他们所调查到的杨嘉树行迹非常可疑。

    “钟意正在赶往杨嘉树女友家里的路上,具体情况还得等他那边调查结束后,线索才能完全串起来。”韩慈说。

    “有,我们找到了沾有佟一娜DNA的工作服,做了DNA比对,现在只有一种DNA还没有确认。”韩慈回答。

    听到这些情况,陆在川紧绷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算算时间,他和韩慈上一通的电话是在他上山之前。

    上山过程中花费了三个多小时,韩慈能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调查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不久后,韩慈带着队伍赶到了现场,勘查小组立即上山,准备对发现杨嘉树的小屋进行详细勘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村民们对此表现得极为抗拒,甚至险些和勘查队伍发生肢体冲突。

    若不是韩慈稳住了场面,局面恐怕早已失控。

    最后,勘查小组准备上山,却没有一个村民愿意带路。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求助派出所的民警,才得以顺利上山。

    段丞见到陆在川后,忍不住抱怨道:“那些村民简直有病!他们竟说我们这么多人上山,会吓到他们放养的牛。如果牛受惊跑了,要我们赔偿。”

    “我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段丞显然被气的不轻,段丞显然气得不轻,“还有那个村长,犹豫不决,就会在那和稀泥,真是让人火大。”

    陆在川一边听段丞诉说山下的情况,一边关注勘查小组的进展。

    他们仔细搜查了每一个角落,连昨天跳过的草堆下面也没放过。

    经过一番折腾,天色已暗,勘查工作终于完成。

    正当他们准备将物证送下山时,恰巧碰到了站在村口的郝宛。

    这两天一直有民警跟在身边,郝宛自然察觉到了异常。

    她想向陆在川了解情况,但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支教老师们的问题。

    陆在川面对她的疑问,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无法透露太多。

    “谢谢你,陆队。”郝宛由衷地感谢道。

    她心里明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民警能这么尽心守护她,是因为陆在川顶住了巨大的压力,进行了协调。

    “虽然情况还不太确定,但是为了你的个人安全,我这边建议你和我们一起先下山。”陆在川犹豫后,建议道。

    郝宛有些错愕,很快反应过来:“谢谢陆队。”

    “但是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下山了。”郝宛说,“孩子们的学习基础太薄弱了,我和你们下山一天,他们就少学习一天,可能一两天的时间也教不了什么内容,但是我想着,我能多教一点,他们就能多学习一点,走出这座大山的可能性就大一点点。”

    陆在川看着郝宛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动容:“好。”

    他们还需要下山去处理案件,陆在川叮嘱了几句后,就跟着他们走了。

    杨嘉树的眼睛受伤严重,最终未能保住。

    除了这个致命的损伤,宋文煜还仔细检查了医生在手术前拍摄的照片,发现他身上有多处明显的抵抗性伤痕。

    “这些抵抗性伤痕并不严重,这说明和他搏斗的人力气不大。而且伤痕的位置普遍偏低,基本可以确定是个女人,并且身高比他矮半个头的可能性非常大。”宋文煜分析道。

    段丞皱了皱眉,提出疑问:“杨嘉树即使不是高大威猛,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怎么会在和一个比他瘦小的女人搏斗时,被捅瞎一只眼,还伤成这样?难度也太大了一些。”

    察觉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宋文煜补充道:“除了和他搏斗的女人外,现场还有第三人。”

    “有人偷袭,用钝器击打了他的头部,造成了严重的头部损伤。”宋文煜继续解释。

    “偷袭?”段丞有些惊讶。

    “我仔细检查过杨嘉树换下来的衣服,发现头部有开放性损伤。如果他是从正面受到袭击,被推倒在地,仰面磕到头部,头部造成的损伤应该是对冲伤。”

    宋文煜说:“从他的CT片来看,在撞击点的另一侧,没有发现二次损伤,并不是摔倒造成的对冲伤痕迹,而且真皮层有出血,从医生拍摄的情况来看,造成这种出血伤口的原因是外力挤压皮肤。”

    “抵抗伤是正面搏斗留下的,在正面抵抗时,不可能有人有第三只手绕到背后去敲击他的头部。”宋文煜解释道。

    陆在川眉头紧锁,他们已经在周围仔细勘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沾血的作案工具。

    第54章

    熬了一整夜,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陆在川和韩慈他们仍在分析案情,突然,医院门口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抬头一看,钟主任正快步朝他们走来,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陆队,现在这边情况怎么样啊。”钟主任满脸愁容,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陆在川心中一动,压下心中的诧异,面上情绪不显,淡淡地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钟主任闻言,立刻说道:“早上杨村长给我来了电话,说村里出事情了,警方这边似乎对他们有什么误会,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陆在川眸色微动,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误会”

    听到这话,陆在川旁边的同事们都默默打量起钟主任来。

    医院门口的走廊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他们一行人决定前往附近的派出所。

    陆在川留了几个市局的同事在医院里,随时待命。

    派出所的休息室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钟主任和杨村长坐在陆在川他们的对面,脸上都带着几分沉重。

    杨村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杨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事情都是从一开始你们在村口遇见的佟兰云开始的。”

    佟兰云是陆在川他们在村口救下,被孩子们用石头打砸的老人。

    杨村长接着解释道:“她也是命不好,父母死得早,靠村里的这家给个窝头,那家给个地瓜活下来的。后来长大了嫁了人,丈夫又是个短命的,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众人安安静静的听着。

    杨村长继续说道:“我们村里的人之所以会处处防着她,是因为她曾经有过趁人不注意,推人下山崖的经历。”

    听到这话,众人表情有些惊讶。

    “得亏那个人命大,被树枝挂住,不然那个人命都要没了。”杨村长说,“后来好几次,她又想要打孩子,我们这才告诫村里的孩子们离她远一点。”

    “村民们越是远离,她性子越是泼辣,非常会骂人,而且骂的内容都很难听。”村长说,“一开始她的嗓子还是好好的,但不记得是哪天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她的喉咙被人用镰刀割开了。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只能紧急找村医给她治,命虽然是捡回来了,但嗓子却坏了,再也不能说话。”

    听到这番话,宋文煜感觉自己的小脑要萎缩了,好小众的一番话,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起来又好像不认识。

    信息量大的让他觉得震惊,如果他们说的内容都是真的,只能说佟兰云命是真硬。

    “她嗓子坏了以后,性情越发暴躁,经常出现殴打、追逐孩子的事情发生。”杨村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无奈。

    这时,在旁边听了许久的钟主任开口了:“第一个支教老师来村子里时,就险些发生了意外。”

    钟主任的声音低沉:“当时我也在场,我们正在和支教老师介绍村里的情况,佟兰云不知道是从哪儿蹿出来的,对着支教老师又推又打,把人给吓着了。

    “因为这件事情,支教老师差点要反悔离开村子。”钟主任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尽管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对当年的情景依旧记忆犹新。

    “孩子们好不容易才等来的老师,我们和村长苦劝了很久,才让老师勉强留了下来。”钟主任说。

    “再后来,每次村里有支教老师要来,佟兰云都会表现得非常愤怒,经常趁人不注意去袭击老师,基本上每个老师都待到合同到期就会立刻离开。”

    杨主任的表情有一丝的不自然,许是想到了这么多年都在给佟兰云善后,显得身心俱疲。

    钟主任说完,一脸歉疚的表情看向陆在川:“陆队,很抱歉在你们第一次询问老师离开时间时,我和你们说了谎。”

    陆在川微微皱眉,示意他继续。

    “村子实在是太穷了,我们怕村里有疯老人的事情传出去,就更加没有支教老师愿意来这里了,所以我们只能说了一点小谎言。”钟主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伤。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陆在川突然开口问道:“昨天你们上山寻找的,不是丢失的牛,对吗?”

    陆在川的目光锁定在杨村长身上,眼神锐利而直接,似乎一旦杨村长说出谎言,便会瞬间被看穿,压迫感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杨村长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对。”

    “我们是在找佟兰云。”杨村长解释道,“下山的村民回来告诉我们,佟兰云跑了。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可能偷偷回来了。我们担心她会对郝宛老师不利,也害怕她知道事情真相后会逃跑,所以只能以找牛为借口去找她。”

    陆在川手中的笔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仿佛是不小心滑落的小动作,却让杨村长心头一紧,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陆在川察觉到杨村长紧张的视线,直接与他对视。

    “为什么你会认为,佟兰云会伤害支教老师?”陆在川问。

    “她……她以前就干过这样的事,突然跑了,我们就担心。”杨村长对上陆在川的目光,显得愈发紧张,仿佛被一座无形的高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尽管陆在川没有表现出不悦或质疑,但他那种强大的气场,足以让人汗流浃背。

    “按你们所说,佟兰云是靠着村民们的帮助才活下来的。即使没有多大的恩情,关系起码也不至于恶化到袭击人的地步吧?”陆在川继续追问,“既然你们知道她有袭击人的风险,为什么一开始不报警?就这么把她看守在村子里,不怕危险继续发生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直插人心,逼得杨村长无处可逃。

    一连串的问题让杨村长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看向钟主任寻求帮助。

    然而,钟主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对陆在川解释道:“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这些年生活的重压让她精神出了些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

    钟主任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我们学校有个收废品的老人,家里情况和佟兰云差不多,都挺可怜的。”

    听到这话,杨村长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农村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精神出问题也不奇怪。”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信,仿佛在为自己的解释找寻认可。

    突然,韩慈插话问道:“杨嘉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杨村长几乎是脱口而出。

    韩慈停顿了一下,继续追问:“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

    杨村长急忙解释:“他昨天回来时,正好碰上有村民回来报信说佟兰云失踪了。我们怕出事,就立刻组织村民上山找人,他就是那一批去找人的队伍中的一个。”

    “我们昨天晚上上山的,是第二批吗?”陆在川问。

    杨村长点了点头:“对,第一批上山的有十个人。”

    “麻烦把名单报一下,我们需要核实一下。”陆在川说道。

    杨村长迅速将名单报了出来,段丞立刻起身,快步走出去调查。

    巧合的是,名单中的那些人都在镇上,调查起来速度非常快。

    段丞一一与他们核对信息,每个人的回答都和杨村长所说的完全一致。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陆在川和韩慈感到意外。

    他们以为调查即将结束,却没想到韩慈突然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杨嘉树是杀害佟一娜的凶手。”

    话音刚落,杨村长和钟主任都愣住了。

    “警察同志,你会不会搞错了?”杨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颤抖着,“嘉树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杀人呢!”

    ……

    杨嘉树醒来后,也不知道是麻药还没过去,还是被打懵了,眼神空洞洞的。

    和医生确认过他的状态后,韩慈对人进行了审讯。

    病房门口,杨村长紧张地拦住陆在川:“陆警官,嘉树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即使要审讯,也得等他恢复些吧。”

    “我在食堂买了些吃的,能不能让他先填饱肚子,再继续审问?”杨村长的声音低沉,几乎是在恳求。

    “抱歉,现在杨嘉树是我们调查案件的重要嫌疑人。在调查结束前,你们不能见他。”陆在川拒绝了杨村长的请求。

    杨村长不甘心,仍然试图说服陆在川。

    就在这时,韩慈带着人进入病房,杨嘉树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

    得知韩慈是市局刑侦队队的后,杨嘉树眼中流露出了慌张。

    当韩慈提到佟一娜的名字时,杨嘉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

    “认……认识。”杨嘉树的眼神闪烁不定,“我们是一个村的。”

    “唐玉仙和你是什么关系?”韩慈继续追问

    “她是我女朋友。”杨嘉树的喉咙紧绷,声音沙哑。

    “28号中午一点,你在哪里?”韩慈冷冷地问道。

    “我……我在工地,我在建筑工地上班。”杨嘉树低下头,眼神闪烁,不敢与韩慈对视。他的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别的原因。

    韩慈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平稳:“我们已经去你所在的工地调查过了。工程负责人和工友都证明,28号那天,建筑工地停工,你根本不在工地。”

    杨嘉树的身体微微颤抖:“可……可能是我记错了。”

    韩慈不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直接揭开了真相:“28号中午一点,佟一娜在你女朋友唐玉仙所在的连锁酒店726房间坠楼身亡。”

    “根据酒店的监控,我们发现了一辆清洁房间用的工具车,当天两次进入726房间,并且在佟一娜坠楼后,有一名穿着后勤人员工作服的人慌乱逃出。”

    韩慈一直在观察着杨嘉树的表情:“我们找到了那套工作服以及清洁工具车,上面检测到了你和佟一娜的DNA。”

    杨嘉树被送到医院抢救后,警方同时将他的DNA样本送去实验室比对。

    结果显示,佟一娜坠楼时,从726房间逃出的那个人,就是他。

    “接下来的事情,是你主动交代,还是我替你说?”韩慈逼近一步,声音冰冷。

    杨嘉树听到这句话,猛然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韩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调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杨嘉树只剩下一只眼睛,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我……我说。”杨嘉树纠结过后,脸上写满了痛苦。

    “我听说隔壁山头有个老光棍愿意出钱买老婆,如果是大学生,他们愿意出到十万块钱。”

    杨嘉树继续说道:“我在工地累死累活干一天,工资也不过一百多块钱。那十万块钱,我得不吃不喝干三年才能攒够。”

    “所以你打上了佟一娜的主意?”韩慈质问道。

    杨嘉树点了点头:“是。”

    “你知道自己这是在拐卖人口吗?”韩慈的声音冰冷。

    杨嘉树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不是……我不是拐卖人口!”

    “我和她家里人说过的,只要把佟一娜嫁过去,十万块钱我们四六分。”杨嘉树急切地解释道。

    韩慈眉头微蹙:“你和她家里的谁商量了?”

    “她奶奶。”杨嘉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这顶多算是给他们牵线搭桥,不是人口拐卖。”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她家查,她们家收了定金,一万块钱。”杨嘉树害怕他们不相信,立马补充道,“我到现在一分钱没拿到,不算拐卖人口。”

    韩慈面色微沉:“你计划怎么把佟一娜送过去?”

    “我一开始去她学校找她,跟她说她家里给她找了门亲事,家里也都收钱了。”杨嘉树说,“结果她听完,立马就拿了扫把来打我。”

    杨嘉树眼神闪烁,低声说道:“我看她这么抗拒,就想着先把人弄过去,生米煮成熟饭了,人就老实了。”

    韩慈微微眯起眼睛:“你当时打算怎么把她弄过去的?”

    “我女朋友给我出了个主意,她儿子学校里布置了一个作业,要交自己和妈妈的照片,用来参加一个什么活动。”杨嘉树继续道,“我就让她还在读小学的儿子帮忙。在一次佟一娜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小男孩走过去,说要完成学校里的作业,但他没有妈妈,没有照片,能不能请她帮忙拍个照。”

    “你们知道的,女人心软,尤其是面对从小没妈的孩子,容易起一点同情心。”杨嘉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得意。

    韩慈问:“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拍的?”

    杨嘉树点头:“对。”

    “28号那天,我带着村子里来的几个男人,趁着附近没什么人,把她绑了。”杨嘉树的声音越来越低。

    韩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们就在大街上抢人?”

    杨嘉树点头:“对,就算被路人听到也不会有问题。如果有人干涉,我们就拿出照片,说她是我离家出走的老婆,不管孩子。一般这么说,路人怕被讹钱,就不会干涉别人家里的事情。”

    “佟一娜闹腾得太厉害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她打晕。在等车的时候,我们先把她藏在我女朋友工作的酒店里,没想到她突然醒了,跟我们又闹起来。”杨嘉树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恐慌。

    “我们怕被人发现,就推搡起来,她真的是自己掉下楼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杨嘉树再三保证,声音颤抖。

    韩慈拿出了一段从稍远的十字路口拍摄到的录像。

    尽管画面有些模糊,人脸无法辨认,但视频里的一切却清晰无比——佟一娜分明是被人推下楼的。

    杨嘉树盯着屏幕,脸色铁青如冰霜覆盖,呼吸一瞬间好像停滞了一般。

    韩慈目光锐利:“这件事情,除了你和佟一娜的奶奶、男方那群人外,还有谁知道?”

    杨嘉树摇摇头:“没有了。连佟一娜她爸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来分钱的人也就多了。我们都是能瞒就瞒。”

    韩慈眉头微皱,继续追问:“杨国征知道这件事吗?”

    杨嘉树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不明白韩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第55章

    佟一娜的奶奶被带回来的时候,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尤其是到了派出所,她的态度更加嚣张。

    “我是她奶奶,我能害她吗!”佟一娜的奶奶怒目圆睁,声音尖锐,“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她就是书读多了,脑子坏掉了,非要跑出去,把家里人都丢在一边,没良心的东西。”

    “我要是不先给她找个婆家,她要是跟外面的男人跑了,以后就更不会回来了。爹妈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一点回报都没有,白眼狼一个。”

    民警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深吸一口气后,强忍怒气:“你是不是收了隔壁山头黄家的一万块钱?”

    “是,我收了,怎么了!”佟一娜的奶奶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她奶奶,我不能收她的彩礼钱吗?”

    “你问过她的意见吗?”民警被她的态度激怒,厉声质问,“不嫁就绑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收钱送人,你这是贩卖人口,知道吗!”

    “胡说八道!”佟一娜的奶奶毫不退让,声音越来越大,“我是她奶奶,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争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再说了,这钱也不是给我自己留的,是给我们老佟家唯一的男丁准备的。她要是不嫁,我们哪里有钱给我孙孙娶媳妇!”

    佟一娜的奶奶瞪大眼睛,满脸愤怒:“我嫁到他们老佟家这么多年,费心费力,我对得起他们家所有人!”

    审讯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民警气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佟一娜奶奶的深思根深蒂固,不是他们几句话就能扭转过来的,不然也不至于能干出这些事情来。

    从佟家搜出的那一万块钱定金和收钱字据,铁证如山,根本无法抵赖。

    陆在川站在审讯室门口,眼神深沉地望着佟一娜奶奶那泼辣的模样,心中思绪万千。

    就在他出神之际,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低头一看,是明礼发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看到这条信息的瞬间,陆在川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他没有回复信息,而是直接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接通时,明礼略显沙哑疲惫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音,陆在川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才放缓语气问道:“在干什么呢”

    明礼深吸一口气,回答道:“睡觉。”

    “昨天赶完要交的画,终于交出去了,现在在家补觉呢。”明礼懒洋洋地说道。

    “陆在川,你什么时候回家?”明礼问道,“你几天不在家,都没人做饭。”

    陆在川闻言,轻笑一声:“是想我了,还是想我做的饭了?”

    明礼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陆在川以为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了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回答。

    “想你。”明礼轻声说,“想亲你,想抱着你睡觉,你不在被子里太冷了。”

    陆在川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温暖的箭矢击中,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快了,佟一娜的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抓住了。”陆在川低声安慰道,“想吃什么,等我回家给你做。”

    “你。”明礼毫不犹豫地回答。

    说完,明礼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让不让啊。”

    陆在川愣了一下,然后心中涌起一阵悸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难以抑制的微笑。

    “让,”陆在川难得有心情逗逗他,“可是不太好。”

    明礼追问:“哪里不好?”

    陆在川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没名没分的。”

    明礼轻轻应了一声:“哦,不然就算了。”

    陆在川挑了挑眉:“你不再坚持一下?兴许我就同意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明礼似乎翻了个身,陆在川听到床垫轻微的响动声。

    陆在川说:“你以前都是什么骨头硬啃什么的。”

    “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现在就爱吃软柿子。”明礼意有所指。

    “现在也不是吃柿子的季节,回头给你带几块柿子饼解解馋吧。”陆在川调侃道。

    明礼:“……”

    挂断电话后,明礼抬头看到涂阳端着饭站在旁边,一脸复杂的表情。

    “啧啧啧!”涂阳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你俩还能再腻歪一点吗?”

    明礼哼笑一声:“破防了?”

    “呵,我破防什么!”涂阳语调微扬,带着一丝不屑,“就凭哥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明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几分戏谑:“看你这身高,就做不了攻。”

    涂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瞬间炸毛:“我靠,老子猛1!”

    明礼从床上坐起来,笑容中带着挑衅:“呵。”

    这一下直接让涂阳破防了:“老子身高一米八三点四,八块腹肌公狗腰,凭什么不能是攻!”

    “就凭你是我们小队里最矮的。”刚完成一个阶段的任务,明礼心情不错,也忍不住逗逗涂阳。

    “我靠!你们这群牲口,从小吃什么长大的?就我这身高,放哪儿不是出类拔萃!”涂阳无也是被气笑了。

    他们这个特战小队的平均身高是在一众小队中排名前几的,原本特战是有身高限制,奈何他那几个队友能力一个比一个强。

    上面不愿意好不容易选拔出来的精英被放跑,于是将他们都收了进来。

    明礼那一米九的身高,更是将他们的平均线拉高了几厘米,显得涂阳在队里成了“矮子”。

    “行了,别破防了。”明礼起身太猛,眼前一阵发黑,“拉我一下,头晕得站不稳。”

    “你羞辱我,还让我拉你!”涂阳嘴上强硬,手却已经伸了过去,活脱脱一个口嫌体正直的典范。

    “谁羞辱你了。”明礼坚决不承认,“行行行,你是大猛一。”

    等明礼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涂阳才猛然反应过来:“给你绕进去了,老子喜欢女的!”

    明礼在洗漱,眼中笑意更浓:“那你刚刚跟我争个球,有病。”

    涂阳:“……”

    意识到自己在明礼面前讨不到便宜,涂阳立刻打开了陆在川的聊天框,信息都打好了,才想起来陆在川还不知道他又出来了。

    默默将信息复制粘贴到备忘录里,心中暗暗决定,任务结束后一定要向陆在川告状。

    明礼坐上了饭桌,涂阳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坐下。

    “陆在川快回来了,你要是突然消失,他肯定会找你的。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涂阳拿起桌上的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没有。”明礼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以为我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他就不会怀疑了吗?你忘了他是怎么成为我们队长的吗?”

    涂阳咬馒头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如果我能瞒住他,那只是因为他信任我。”明礼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涂阳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所以你打算直接告诉他你要走?”

    明礼挑了挑眉:“这是最直接的方式,不是吗?”

    涂阳看着明礼自信满满的样子,突然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陆在川会喜欢他。

    陆在川是个习惯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的人,遇上一个像明礼这样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的人,让他不必再去猜测对方的心思,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会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明礼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在表达着他对陆在川的信任和喜欢。

    这样的坦诚,陆在川怎么会不心动?

    ……

    尽管佟一娜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但陆在川并没有急于带队返回津海。

    佟兰云的失踪依然是个谜,而杨嘉树在山上被袭击的事件更是疑点重重。

    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被牛袭击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无论警方如何盘问,他始终坚持是牛所为。

    杨村长一天几次跑来,看似关心杨嘉树的情况,实则话里话外都在试探。

    方一渠和他的勘察小队在山上反复搜寻,却连一只牛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忍不住抱怨:“真有牛吗?我真是服了。”

    段丞则更加坚定地认为:“这群人肯定在隐瞒什么。”

    韩慈翻看着他们拍回来的照片,冷静地说:“我们不走,他们没那么快能露出马脚。”

    陆在川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他也清楚,一旦离开这里,再想上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山路崎岖,往返一趟就需要三个多小时。

    如果真有突发情况,他们恐怕连救援都来不及。

    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照片,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讨论声依旧此起彼伏,过了好一会儿,陆在川才沉声说道:“我们回津海。”

    杨村长得知他们要走的消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嘴里却假惺惺地说着惋惜的话:“你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村子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陆在川的态度客气又疏离说:“村长不必客气,我们是来办案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杨村长却一点都不在意,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好好好,以后有机会再来玩。”

    方一渠和段丞对视一眼,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默契。

    陆在川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派出所民警的电话留给了郝宛,然后带领队伍离开了村子。

    一行人刚走远,杨村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妈的,可算是走了,难缠死了。”

    “村长,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个村民问道。

    “找人。”杨村长冷冷地说道,“村口我们已经安排人守着了,就凭两个娘们的脚力,不可能避开我们的眼线跑出去,除非她们从山崖上跳下去。”

    “她们才不会跳,跳下去就死了。”村民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

    说完,他朝学校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紧锁:“学校那个怎么办?”

    “再等等,现在警察刚走,等她放松警惕了再动手。”杨村长的声音冰冷无情,“你刚才没看见,那警察给了她联系方西,要是现在出点问题,他们立马赶回来,我们全都得玩完。”

    “也得亏嘉树嘴硬,硬抗下来什么都没说。”杨村长愤怒侄子卖佟一娜没处理好栽了,现在把他们村子都牵连进去。

    同时又在庆幸,还好他没有把不该说的话给供出来。

    一个村民搓着手,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村长,这次该轮到我先来了吧。”

    杨村长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少不了你的。”

    村长离开后,几名村民站在原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别说,这次的货还挺值钱。”其中一个人略带惋惜地说道。

    “早知道这么漂亮,我们家也多凑点钱了。”

    “谁说不是,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货。”

    几人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其中一人笑着说:“等你把她睡了,记得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感觉。”

    “行,到时候肯定告诉你们。”那人哈哈大笑,“城里的女人真好骗,读书有什么用,读了那么多书,还不是跑到咱们村里教书。”

    “我们没读书又怎么样?只要有钱,就能睡到她们这些城里人,还是个老师,真赚。”

    “谁说不是,不仅要给我们睡,还得给我们生孩子。”

    “读书有个鸟用,还不如留在山里有前途,刚刚村长在我没好意思说,像那个杨嘉树,去了大城市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搬砖,找个女朋友还是个带孩子的二手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言,尽是尖酸刻薄。

    第56章

    郝宛上完课,走出教室,发现学校附近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目光,顺势望去,总能和那些路过的村民眼神交汇。

    那一瞬间,村民们还会对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然而,不知为何,这些笑容让郝宛感到毛骨悚然,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当天夜里,郝宛躺在床上,耳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仿佛有人在门外轻轻走动。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紧张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内心的恐惧,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她壮着胆子站起身,朝门外大喊:“谁在外面?快走开!”

    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虚张声势的感觉暴露无遗。

    外面的动静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发明显。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人在她的门口徘徊。

    突然,一声重物倒塌的巨响传来,郝宛的心跳几乎停滞,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再也无法忍受,泪水夺眶而出。

    “谁啊!走开啊!”她哭喊着,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无助。

    她的哭声似乎刺激到了门外的人,使得门外传来了更大的响动,似乎有人在用力撞门。

    郝宛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可能被破开。

    郝宛慌乱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件可以防身的物品,但黑暗让她寸步难行。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郝宛,你在里面吗?我是学生的家长,村长让我过来,说有急事找你!”

    郝宛被吓得一愣,紧接着门被重重地敲响,急促的声音像是催命符。

    她颤抖着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但心跳却如擂鼓。

    “有个疯婆子在村里乱窜,还用刀砍人,我刚刚追到这里,快开门!我需要检查一下,看看那个人有没有进学校来。”

    郝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的村民迅速冲进屋内。

    郝宛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得几乎站不住了。

    可没等她松口气,就发现那个自称学生家长的村民看向她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明明说是要检查屋子,可他进来后,不仅不检查,反而目光如同饿狼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眼神像是散发贪婪光芒的野兽。

    郝宛心中一阵寒意,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不露出心中的恐惧。

    她缓缓后退,试图与那个男人拉开距离,心跳如鼓,手心里沁出冷汗。

    “你……你想干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颤抖的尾音却出卖了她的恐惧。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中闪烁着贪婪和恶意,“别紧张,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安全情况。”

    他的话语虽然平静,但眼神中的贪婪和恶意却毫不掩饰。

    没过多久,屋子里传来了郝宛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韩慈他们听到动静,迅速冲进郝宛的房间。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震,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鼻血糊满了半张脸,脸颊肿得高高的,被牢牢压在地上。

    郝宛虽然也显得有些狼狈,但相比之下,她的情况要好得多。

    她看到韩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脱口而出:“你们没走?”

    地上的男人依然在挣扎,郝宛锁在他脖子上的两条腿更是用力紧绷。

    男人的脸色变得狰狞,痛苦的表情扭曲了五官。

    韩慈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迅速将男人压制住。

    村长怎么也没想到,早上被他们送走,并且亲眼看着他们已经下山的警察,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村里。

    更让他惊讶的是,韩慈还押着一个明显被暴打过的村民。

    仔细一看,竟然是佟一娜的表叔,佟恒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村长瞠目结舌,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

    郝宛衣衫凌乱,脸上一个肿起来的巴掌印,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将她的乱发黏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村长愣住了,眼神在郝宛和韩慈之间来回游移,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脸色苍白如纸。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冲了过去,速度快得连旁边的警察都没来得及拦住。

    只见他一脚踹在佟恒超的身上,但对方块头太大,愣是没踹动。

    “你是不是疯了!”村长声嘶力竭地朝他咆哮。

    “她是老师啊!你怎么敢欺负她,怎么敢的!”村长破口大骂,情绪过于激动,连话都说不清楚。

    佟恒超哪里是个肯受委屈的,刚刚被郝宛和韩慈打了一顿,心中窝火无处发泄,现在连村长也敢来动手了。

    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起身,竟然撞开了两个压制住他的警察。

    尽管双手被手铐反铐在背后,但他的双腿依然灵活有力,抬腿一脚踹向村长的肚子。

    村长当即飞出一米远,嘴里喷出一口血。

    佟恒超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击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和老师睡觉的事少了吗?要不要我告诉大家,你家那个儿子是怎么来的!”

    村长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向佟恒超,但腹部的剧痛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韩慈都没来得及反应。

    听到两个的对话后,猛然清醒过来,立刻出手将佟恒超按倒在地,肘部狠狠地压在他的喉咙上,佟恒超顿时眼前一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他们都被带到山下的派出所时,村长看到陆在川,以及他旁边的双手上带着手铐的钟主任时,瞬间脸色惨白。

    他想过陆在川他们刚走,可能还不太安全,没想到回马枪杀的这么快。

    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走。

    陆在川和韩慈分头审讯,宋文煜检查了郝宛的伤势,发现她身上的伤大多是皮外伤,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并不严重。

    “他有没有对你……”宋文煜小心翼翼地问道。

    郝宛摇了摇头:“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宋文煜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村子里人这么多,万一出事了,你们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宋文煜皱紧了眉头,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郝宛的眼神坚定:“事情确实很危险,但总要有人去做。他们作恶多端,伤害了这么多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宋文煜心中不免动容,随即与被叫来的医生一同为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伤情鉴定报告明天就能出来,到时候你可以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追诉。”宋文煜温声说道。

    “我要!”郝宛说。

    审讯室内,钟主任看向陆在川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陆在川目标太大,他早上午大张旗鼓的带着一众警察下山。

    由于市局的人陆续赶来,山上的村民根本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警察。

    在下山途中,韩慈带着几个人躲在干草堆积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时机。

    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同样隐藏的佟兰云,以及一个瘦骨嶙峋、面无血色的女人。

    经过一番询问,韩慈得知这个女人正是八年前来村子里支教并失踪的贾心月。

    根据贾心月所说,原来她是在钟主任的“引荐”下来到这个村子,本以为可以实现自己的教育梦想,却没想到踏入的是一个魔窟。

    村子里的人根本不想走出大山,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来支教的老师们都留下。

    休息室内,女警在照顾着她们。

    面对方一渠他们的询问,贾心月深吸一口气。

    贾心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愤,她继续说道:“不仅仅是老师,还有那些即将毕业、需要实习证明的学生们。钟主任以献爱心和实习盖章为诱饵,把她们骗上山来。”

    村民们强迫她们留下,逼她们生孩子,不愿意就打,打死了就扔下悬崖。村子里没有监控,反正也没人知道她们的去向。

    他们一次次得逞,变得愈发猖狂。

    “佟一娜是我们的希望,我们拼尽全力帮助她考出去,希望她能回来救我们。”贾心月在说起过往时,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悲伤。

    可初入城市的佟一娜什么都不会,她不知道该去找谁,她报过警。

    警方来调查时,却一无所获。

    村长和钟主任似乎已经排练过千百次这样的突发情况,警察无功而返,也不可能因为佟一娜没有证据的三言两语频繁浪费警力调查。

    郝宛说,她大学时期进入部队当了两年的义务兵,回到学校后继续完成学业。

    她学的是新闻,越学习越发现,比起战地记者,这个社会好像更加需要她。

    在佟一娜走投无路之际,她遇见了郝宛。

    她们以身入局,想要掌握村子里违法犯罪的证据,却没想到佟一娜出了意外。

    哪怕已经逃出去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摆脱那噩梦般的生活。

    宋文煜看了一眼方一渠,神色有些尴尬。

    郝宛意识到情况不对:“娜娜出什么事了吗?你们说话啊?”

    贾心月和佟兰云的心也随之绷紧,目光紧锁在方一渠身上,等待一个答案。

    短暂的沉默后,方一渠缓缓开口,将佟一娜死亡的经过一一告诉了郝宛。

    听完后,刚刚还坚定勇敢的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们都是畜牲!”

    佟一娜一直自卑敏感,直到遇见了郝宛,才发现这个人全身散发着无尽的力量。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想成为像郝宛那样的人。

    然而,那个如地狱般的家庭彻底摧毁了她的希望,甚至夺走了她的生命。

    郝宛和佟一娜不知道费了多少努力,她们收集了非常多的证据。

    藏在暗处的摄像机拍摄到内容,足以将村子里大半的人都送进监狱。

    钟主任和杨村长在审讯时抵死不认,可证据在前,他们的否认没有任何的作用。

    钟主任的儿子是贾心月所生,而村长的那个儿子是另一个支教老师生的,就因为她们是985名牌大学毕业,他们觉得她的基因好,所以把她当做改善基因的工具。

    她们像是生育工具一样,被剥削压榨,直到死亡。

    如果不是憋着要报仇的一口气,也许她也和其他支教老师一样,被折磨死,或者是承受不住,自己选择结束这一切。

    贾心月的指控,以及孩子的DNA检测让他们无从辩解。

    与此同时,佟兰云在村中饱受欺凌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她脖子上被镰刀砍伤的伤痕,就是村里人干的。

    因为她曾经试图帮助那些被骗来的支教老师们逃离那个地方,但她失败了。

    镰刀砍到了她的脖子,她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可却再也不能说话了。

    她知道陆在川他们来调查佟一娜死亡案时,就知道机会来了。

    佟兰云像陆在川求救,希望他救救她们,可村里下来的人看得实在是太严了。

    她害怕村里的人杀人灭口,杀掉贾心月,所以冒险回村。

    正好碰到看守贾心月的杨嘉树在掐着她的脖子,像是要掐死她。

    佟兰云打伤了杨嘉树的头,贾心月混乱中捅瞎了他一只眼睛后,两人逃跑。

    入山口有人看着,他们走不了。

    看到陆在川他们要走,更是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拦。

    却没想到,韩慈他们几个人突然滚进了干草堆里。

    案件真相水落石出,众人心情都非常的沉重。

    佟一娜用命给那些被残害的女孩儿们杀出一条路,郝宛的以身入局,佟兰云和贾心月的隐忍都让他们感到震撼。

    在回津海的路途中,方一渠翻看着郝宛的个人账号,上面有很多她曾经报道过的新闻。

    从内容上看,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以身入局了。

    “她真的好厉害。”方一渠由衷的敬佩。

    电脑平板上,停留的画面是某给黑工厂罔顾煤炭工人性命开发的曝光。

    “因为有她们这样的人存在,才会让那些想要钻空子的人头上悬一把刀,心生忌惮。”

    ……

    陆在川回到家时,正巧看见刚洗完澡的明礼从房间里走出来。

    明礼身上只披着一件浴衣,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水珠还在胸前滑落。

    陆在川关门的手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诱人的景象上。

    见明礼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他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岛台上,然后去拿了一条干毛巾。

    随着陆在川的靠近,明礼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柚子叶香气,清新怡人。

    “你在外面洗完澡才回来的?”明礼问道。

    “嗯,先回了警局说明情况,洗完澡才回来的。”陆在川回答。

    “怎么这个时间洗澡?”陆在川瞥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有些不解。

    明礼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猜到你要回来了,洗干净等你,我贴心吧。”

    陆在川知道他在开玩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嗯,挺乖。”

    说完,陆在川俯下身子,脸颊几乎贴近明礼的脸,呼吸间的热气仿佛都能感受到。

    “让亲吗?”陆在川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挑逗。

    明礼喉咙一紧,心跳加速:“要亲就亲,哪来那么多废话。”

    陆在川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尊重你。”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便落在了明礼的脸颊上,像羽毛般轻盈。

    片刻后,才慢慢移开。

    明礼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脸颊上还残留着那个吻的温度。

    “陆在川,你真狗。”明礼毫不客气地说道。

    陆在川轻笑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明礼的头发很长,干毛巾很快就吸满了水,勉强让头发不再滴水。

    “转过去,我帮你吹头发。”陆在川温柔地说。

    “不要,”明礼说,“我想看着你吹。”

    陆在川的眼神变得深邃,嘴角微微上扬:“你今天怎么了?”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明礼说,“想看你不行吗?”

    陆在川揉了揉他的头发,宠溺地说:“行。”

    吹风机嗡嗡作响,足足吹了半个小时,明礼的头发才干了七八分。

    陆在川刚想调整一下姿势,帮忙吹干发尾,突然脖子被一只手猛地揽住,整个人被用力拉向前,一个炽热的吻重重地落在他的唇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陆在川一瞬间愣住了,但很快,他便顺从地回应起来,仿佛两人之间的默契从未中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明礼的脸有些红,语气却带着几分玩味:“陆在川,你咬到我了。”

    “抱歉,没经验。”陆在川的手指在他的唇上划过,眼中满是眷恋,“下次一定。”

    第57章

    明礼万万没想到,陆在川真的给他带回了柿子饼。

    他心里纳闷,不知道陆在川是从哪儿买到的,但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从小到大,明礼的父母经常不在家,为了弥补对他的亏欠,钱从来没让他发愁过,吃喝上更是由着他的心意来。

    这也导致他的嘴巴被养得有些刁钻,不是不能吃,而是单纯的不喜欢吃很多东西。

    其中,柿子就是那种,能吃但能不碰就不碰的食物之一。

    明礼抱着那袋柿子饼,拖了张椅子坐在岛台对面,目光紧紧盯着正在做饭的陆在川。

    “怕我洗不干净,当监工吗?”陆在川一边清理刚买回来的鱼,一边笑着问。

    超市杀鱼的员工有些地方鱼鳞没有处理干净,他正在细心地清理。

    明礼问道:“我只是想不通,明明都是一样的做菜方式,调味料也一样,为什么我做的就那么难吃?”

    陆在川将清理好的鱼块捞起来,笑意更浓:“那你今天想喝鱼汤还是吃红烧鱼?”

    明礼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回答:“都要。”

    小朋友才做选择,他全都要。

    陆在川点了点头,转身从冰箱里取出豆腐,熟练地将鱼肉分成两份,一份用来炖汤,另一份准备红烧。

    明礼咽下最后一口柿子饼,随即问起了佟一娜的案子。

    “这个案子牵涉到多人犯罪,处理起来可不简单。”明礼说。

    陆在川点头应和:“证据已经提交上去了,剩下的就交给检查机关处理了。”

    明礼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佟恒超的情绪虽然看似不太稳定,但你们一走,他就去找郝宛,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陆在川盖上锅盖,趁着油还没热的空档,抬起头来,目光深邃。

    “证据郝宛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不仅是杨国征在等我们离开村子,她也在等。”陆在川说道,“郝宛刚到村子的第一个晚上,就察觉到有人在窥视她,于是先一步在走廊和房间里安装好了摄像头。”

    “我们因为佟一娜的案子去了村子,她以害怕为理由把我们叫醒,其实是想让我们了解村里的情况,从而让杨国征以为我们知道点什么,人在惊慌状态下,才会有机会露出马脚。”

    油锅渐渐热了起来,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陆在川打开锅盖,把准备好的姜片放进去,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郝宛刚到村子的那晚,佟兰云担心她会出事,于是当天夜里就悄悄地去了学校找她。”

    陆在川一边翻动着锅里的鱼肉,一边缓缓说道:“佟兰云嗓子坏了,她认识的字都是那些被骗来的女生教她的。在进一步得知村里的情况后,她们便形成了合作关系。”

    “即使没有后来的贾心月被救,佟兰云也清楚那些被郝宛藏起来的报警信件和拍摄到的证据藏在哪儿。只要能报警,这些东西就能传出去。”

    明礼眼神微微一动,立马明白其中关键:“所以,她是故意引诱佟恒超动手的?”

    “也不能完全算是引诱,但确实是给了他‘信号’。”陆在川解释道。

    明礼点头:“胆子真大,完全没给自己留后路。”

    “万一你真就不是个聪明的,带队回津海了,她一个人留在那,想脱身也得脱层皮。”

    陆在川点头:“嗯,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

    两人一边聊着天,菜很快就上桌了。

    好几天没吃到陆在川亲手做的菜,明礼心里还真挺想念。

    陆在川坐下,眼神略带好奇:“我发现厨房多了台洗碗机,你什么时候买的?”

    明礼接过他递来的汤,轻轻抿了一口:“前天。”

    “你总嫌我洗碗不干净,不让我洗,也不能让你又做饭又洗碗,所以我干脆买了个洗碗机。”明礼说,“我试过了,洗得很干净,一会儿你可以去检查检查。”

    “破费了。”陆在川笑容里透着几分宠溺。

    “瞎客气什么。”明礼不以为意地说。

    陆在川低下头,声音柔和:“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明礼:“……”

    饭后,陆在川洗完手,走过来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明礼摇了摇头:“你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天没睡觉,不累吗?”

    陆在川却毫不在意:“还好,不差这一会儿。”

    明礼果断拒绝:“不去。”

    他以为自己这一说,陆在川应该会乖乖去补觉。

    没想到,陆在川直接朝他走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横抱起来。

    明礼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抱顺手了?”

    "不是你说要睡觉吗?”陆在川故作无辜地问道,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

    “我是让你去睡觉。”明礼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们得一起。”陆在川理直气壮地说,“你可是说过想抱着我睡的,不能不认账。”

    明礼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跟谁学的,偷换概念越来越顺手了。”

    陆在川没有回应,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明礼。

    明礼明白了陆在川的暗示,立刻伸手揽住他的腰,原本打算狠狠掐一下,却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指尖在陆在川的腰间打转,隔着薄薄的衣料,陆在川怕痒,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明礼却嫌不够,凑上前去,低声说道:“你这是栽赃,我可不认。”

    话音刚落,陆在川闻到了他口中若有若无的薄荷漱口水的清香。

    眼看陆在川有些吃瘪,明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他的得意没持续多久,就被陆在川摔在了床上。

    虽然不痛,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惊呼了一声。

    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陆在川直接塞进了被子里,紧接着陆在川压了上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明礼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显得异常兴奋。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明礼唇角微扬,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挺生气的,你不认账。”陆在川轻轻勾起他一缕发丝,指尖灵巧地将长发缠绕,仿佛在玩弄一件珍宝。

    “所以呢?”明礼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舍不得骂你,又舍不得打你。”陆在川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只能自己委屈。”

    明礼看着他那副故作委屈的模样,喉咙一紧:“就这么委屈?”

    “是啊,”陆在川语气十分委屈,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亲你也亲了,睡也睡了,结果我们还是战友。”

    明礼被他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早就说过,少看那些连续剧,脑子都看坏了。”

    看到明礼笑了,陆在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睡觉吧,真累了。”

    说完,陆在川从他身上翻身下来,侧卧着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明礼渐渐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他以为陆在川已经睡着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好像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留长发了?”

    如果此时陆在川的眼睛是睁开的,他一定会看到明礼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你不觉得,男人留长发很有艺术气息吗?”明礼问道,声音轻飘飘的。

    陆在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答道:“艺术气息是由内而外的气质,不是靠外表装饰出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本来就是学艺术的,不管是不是长发,都很好看。”

    明礼轻笑一声,刚刚的冷漠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藏的开心:“陆在川,恋爱话术你不用学了,去报个男德班吧。”

    陆在川的脸在明礼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温柔:“听你的。”

    说完这句话,陆在川便不再出声,真的沉沉睡去。

    明礼望着天花板,心中思绪万千。

    长发有艺术气息,这句话并不是他自己的观点,而是拓庆的。

    为了抓捕拓庆的那段时日里,明礼不得不细心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习惯,甚至是微表情,为了更贴合那个人,他也跟着蓄起了长发。

    想到那个男人,明礼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尽的战意。

    那是一个拥有雌雄莫辨的美艳容颜,却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凶徒。

    就连杀人,他都要讲究艺术。

    明礼观察过很多人,也模仿过许多人的行为,但只有拓庆,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挑战。

    那个疯子的行为,似乎完全无法用理智来解释。

    思绪渐渐飘散,明明中午睡到了三点,距离他醒来也不过才三个小时的时间,但在陆在川的影响下,明礼的意识也变得愈发迷蒙。

    明礼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能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他睁开眼睛,发现平时比他早起的陆在川还在床上。

    陆在川虽然遵循着一贯的生物钟醒了,但并没有下床,而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书。

    “现在几点了?”明礼问道。

    视线逐渐清晰,他才注意到陆在川戴着一副眼镜:“你近视?”

    “六点五十。”陆在川看了一眼时间,淡淡地回答,“不近视,是防蓝光的。”

    明礼翻了个身:“还挺讲究。”

    “今天不去上班吗?”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晨起的慵懒问道。

    “今天调休了。”陆在川回答。

    他们在山里办了那么多天的案子,回来后,虞央给他们安排了轮班休息的时间。

    陆在川想起了刚刚翻阅了一下明礼的病历报告,抬头问道:“前两天的复查怎么没去?”

    明礼愣了一下,前两天他忙着盯着罗奇的马仔,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太忙,忘了。”明礼神色如常,似乎一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一会儿陪你去医院复查。”陆在川说。

    明礼伸懒腰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才懒洋洋地应道:“好。”

    陆在川起床去准备早饭,明礼趁机去洗漱,同时迅速联系了涂阳,告诉他陆在川一会儿要带自己去医院。

    涂阳那边很快回复了一个“收到”,随即开始协调安排。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常多人,,进门的小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只好把车停得远一些,步行进去。

    在过桥的小桥时,明礼突然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粽子香味,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怎么拉也不肯走。

    陆在川无奈,只好在路边的小摊上给他买了一个粽子。

    他又担心糯米不易消化,便叮嘱明礼等一会儿问过医生,确认可以吃后才能吃。

    明礼手里提溜着装粽子的小塑料袋,晃晃荡荡地跟着进医院。

    经过一番详细检查,医生皱着眉头说道:“平时多喝点水,人都干巴了。”

    明礼:“……”

    一说一点都不带客气的,明礼又好气又好笑。

    从医院出来,明礼还在嘀咕:“他什么眼神?我这么嫩,哪干巴了?”

    陆在川忍俊不禁,明礼那张脸确实不显干燥,底子好加上年轻耐造,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确实不太爱喝水,这样对身体不好。”陆在川温声细语地劝道,眼中透着一丝担忧。

    从医院里出来,时间还早。

    陆在川侧头看向明礼:“你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去过老樊家,要不要趁今天有时间过去看看?”

    明礼愣了一下,没想到陆在川会提起这个。

    他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不要。今天不是周末,去了也见不到他那大胖儿子,等下次周末再说吧。”

    陆在川点了点头,觉得明礼说得有道理。

    每次去老樊家,他的父母总是忙前忙后地准备一大堆菜。

    还是等下次周末再去,免得突然造访,让两位老人家又辛苦张罗。

    回去的路上,明礼凝视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是不愿意去,只是现在的局势还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果那些人发现了他的行踪,无疑会将老樊的家人推到风口浪尖,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再等等,等他把那些人一个个送进牢里。

    到那时,他会带着那些人的“头”,去老樊他们的墓前,跟他们喝一杯酒。

    第58章

    明礼手里晃荡着一个装有粽子的塑料袋,等待着陆在川把车开过来。

    忽然,他的目光被马路对面红绿灯下一个来回踱步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人似乎在等什么人,显得有些急切。

    就在他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悄然驶过,车窗缓缓降下。

    副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与明礼的视线正好撞上。

    那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车里的两个人穿着军绿色短袖,肌肉如雕刻般结实,身材壮硕得仿佛随时会把衣服撑破。

    明礼的眉头猛然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塞斯和昆山!

    他们怎么会混在一起!

    涂阳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他?

    明礼的心跳骤然加速,两个境外组织头目突然一起出现,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尽管内心翻江倒海,明礼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

    他手中的塑料袋被捏得嘎吱作响,暴露了他内心的诧异。

    他迅速调整心态,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在车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分钟后,陆在川将车停在路边,看到明礼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神情凝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陆在川立即下车,满脸关切地问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眼神却依旧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太阳晒久了,有点晕。”明礼的眼神微微闪动,语气平静,但心思却还停留在刚才那辆雷克萨斯上。

    察觉到陆在川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明礼迅速回过神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陆在川从明礼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异样,脸色顿时变得沉重。

    上车后,发动机轰鸣,车子迅速驶离那个路口。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车窗外的光影在不断变幻。

    “我这两天会搬出去。”明礼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陆在川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沉默片刻后问道:“要搬出去几天?”

    “还不清楚。”明礼回答,目光望向前方,“我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

    陆在川深知其中的含义,点点头:“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明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袭来,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好。”

    回到家后,明礼并没有立即收拾行李,仿佛车上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他的举止一如往常,显得平静而自然。

    当天下午,陆在川接到了钟意的电话,对方兴致勃勃地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外勤组的成员们已经连续忙碌了好几天,难得有机会一起轮休,自然想要放松一下。

    陆在川望向明礼,心中有些犹豫,不确定现在的情况是否适合一起出去。

    “钟意约我们去密室逃脱,你去吗?”陆在川问道。

    明礼愣了几秒,显然有些惊讶:“他加班还不够,还想去密室逃脱?”

    陆在川听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他说他从没玩过,想体验一下。”

    明礼沉思片刻,最终点头:“去。”

    当天下午,市局外勤小组的几人如约来到商场。

    商场内人声鼎沸,七个大男人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几人走进密室逃脱的店,店员热情地迎接他们:“欢迎光临,请问是第一次体验吗?”

    钟意点点头,店员介绍起了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

    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听得津津有味,其他几位同事则是互相打趣。

    选好主题房间后,他们被带进了一个昏暗的密室。

    几人进入密室,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陈旧的气息,昏暗的灯光下,墙壁上斑驳的血迹。

    房间布置得栩栩如生,局部灯光照射下,一具假人尸体静静地停放在那里。

    众人瞬间无语,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靠!钟意你有病吧!”方一渠终于忍不住开口,“上来就凶杀现场,真带我们来加班的?”

    “你要玩好歹选个小众题材,这是什么啊!”段丞也拔高了音量。

    “那位店员小姐姐推荐的,她说这是他们店最热门的主题,恐怖指数、烧脑指数、好评指数都是顶呱呱的。”钟意无辜地解释道。

    段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真想把你打成个呱呱,你得赔我加班费。”

    钟意听后,立马扑过去,挂在段丞身上:“哥,我请你们吃饭,别骂我了。”

    “小龙虾怎么样?”钟意提议道,“有一家小龙虾味道超正,一会儿请你们去。”

    韩慈忍着笑意,拍了拍宋文煜的肩膀:“法医入场吧。”

    “操!”宋文煜被气笑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给假人“尸检”。

    几人各自散开,开始细致地搜寻每一个角落。

    明礼走到书架前,翻动着一本本旧书。

    他的目光被一本书背后露出的泛黄纸条吸引住了。

    纸条上写着:“我生于黑暗,黑夜是我的保护色。”

    “真二啊!”明礼没忍住吐槽道。

    “黑暗中?”陆在川凑过来,正好看到这句话。

    灵光一闪,转身对着其他人喊道,“把灯关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灯一熄,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墙上的画突然散发出微弱的荧光,显现出一行隐秘箭号,指向床的方向。

    在检查过后,他们在床底找到了一个箱子。

    方一渠用力拉出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把生锈的钥匙。

    与此同时,宋文煜完成了对假人的“尸检”,他们也顺利打开了第一个密室的门。

    进入下一个房间后,他们找到了死者的尸检报告。然而,报告中的部分信息竟然和宋文煜的判断不符。

    “哟,宋科,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怎么竟然在这小河沟里翻船了呢?”

    “宋哥,这可不行啊!你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众人纷纷调侃宋文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笑声此起彼伏。

    “什么呀,做的伤口明明是钝器伤,尸检报告写锐器伤,一点都不专业,差评。”宋文煜感觉自己的专业技能受到了挑战。

    “还有这血迹,明明是喷溅式血迹,用右手造成的,这报告上写的全都不对,差评!”

    顿时密室里笑声更大了,除了宋文煜外。

    就在他们对密室里的道具吐槽正起劲时,灯光骤然暗了下来。

    灯光骤然暗下,众人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电锯的嗡嗡声在耳边回荡。

    钟意心跳加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道具。

    “我靠!密室逃脱爆改电锯惊魂!”钟意大喊一声。

    突然,一个画着恐怖妆容的NPC从角落里猛地冲了出来,手中的电锯发出刺耳的声音,直逼他们而来。

    “我靠!妈妈!救我!”

    其余人被钟意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得心脏猛跳,仿佛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瞬间凝固。

    明礼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悄然握住了他的,不用低头,他也知道那是陆在川。

    “害怕了?”明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

    “嗯,你要保护我吗?”陆在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行,你可在我身后躲好了。"明礼说。

    就在这时,电锯声再次从另一个方位逼近,又一个NPC拿着电锯步步逼近。

    “钥匙!找到了!”

    “我靠,门在外面!”钟意感觉头皮都麻了,要想开门,就得出去跟NPC脸贴脸。

    话音刚落,拿着电锯的NPC已经冲了进来。

    看到人就追,方一渠他们几个被追的吱哇乱叫,场面一度非常热闹。

    明礼的腿现在长时间走路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跑起来。

    陆在川就在原地,将人护在怀里。

    两个拿电锯的NPC围着他们打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明礼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迟疑,强忍住笑意。

    “我身体不好,跑不了。”明礼故作无奈地说,“要是跑了,一会儿假肢掉了,你们还得帮我找。”

    此话一出,两个NPC都懵了,担心真的出事,意思意思叫了两声后,匆忙转身去追其他人。

    等他们出去后,陆在川和明礼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又忽悠人。”陆在川笑着说。

    “这叫智取。”明礼得意地回道。

    也不知是不是NPC之间通了消息,明礼和陆在川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NPC们最多发出点动静吓唬他们一下,真要靠近也只是轻轻碰一下陆在川的胳膊,全程对明礼保持着安全距离。

    以至于他们从密室里出来,甚至悠闲地喝了半瓶饮料,才见其他人陆续狼狈地跑出来。

    钟意一出来就瘫倒在地上,喘着气说:“真狂野啊!明明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他们就追着我跑。我现在心脏扑通扑通的,腿都软了。”

    尽管被追得有些狼狈,工作人员查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他们还是打破了这个主题的记录。

    毕竟明礼和陆在川他们两个,可是早早就解密结束出来了。

    破纪录后,工作人员给他们送了打折卷,四人同行,一人免单。

    随后,工作人员拿着平板过来复盘剧情,却惊讶地发现,这几位玩家虽然被追的很惨,但对剧情的了解程度远超预期。

    他们不仅清楚每一个细节,还热情地给工作人员建议,哪里可以设置机关,哪里可以增加剧情。

    复盘的工作人员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当工作人员询问他们对主题的建议时,宋文煜等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道具的BUG。

    工作人员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仿佛遇到了什么变态杀人凶手一般。

    韩慈见状,怕把人吓坏了,连忙解释他们都是警察。

    听到这话,工作人员才松了一口气,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许血色。

    从密室逃脱主题店出来后,钟意兴致勃勃地提议带大家去吃小龙虾,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

    此时,红厂房内,涂阳紧盯着电子屏幕,眉头紧锁,神情严峻。

    上午明礼传递回来消息,在街道上看到塞斯后,他们就开始调查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踪迹。

    他们明明各个环节都已经紧盯着了,不明白昆山到底是用什么方式,避开了他们布下的眼线,和塞斯汇合,出现在明礼面前。

    塞斯明明是冲着货来的,为什么会去找明礼。

    更糟糕的是,比起低调的塞斯,他们对突然出现的昆山了解更是少之又少。

    涂阳盯着屏幕上不断移动的点位,陷入了沉思。

    这时,外出的杨震匆匆赶了回来。

    涂阳立刻抬起头,目光锐利地锁定杨震:“情况怎么样?”

    杨震猛灌了一口水,喘着气说道:“他不肯说。他要求明礼去见他,否则什么都不肯透露。”

    自拓庆被捕后,他们一直没有对他宣判,就把人扣着。

    就是因为他和红蝎相互交织的庞大关系网,和生意链条,链条中还有人没落网。

    警方和军方还需要从他口中获取更多情报,这才让他苟活至今。

    “他还说,只要明礼回来,他愿意帮助我们,成为特情。”杨震补充道。

    涂阳怒不可遏,忍不住爆粗:“放屁!这孙子嘴里从来没一句真话!要不是他多次转手出卖消息,抓捕红蝎的时候,我们怎么会伤亡惨重?”

    涂阳的愤怒如同烈火般燃烧,整个房间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杨震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上面已经讨论过,决定让明礼回来一趟。”

    “他们想相信那个混蛋?”涂阳猛地站起身。

    “不是相信,而是想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杨震冷静地解释道,“涂阳,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联系明礼,将他召回,见面的时间已经定好了,他必须来。”

    涂阳知道,上级已经做了决定,他没有办法更改。

    “我送明礼过去。”涂阳说。

    杨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无论谁去送,结果都是一样的。

    涂阳想亲自确保明礼的安全,这一点他们也无异议。

    第59章

    吃完小龙虾回来的明礼,感觉不仅衣服上沾满了浓烈的虾味,就连头发丝都浸透了那股香辣的气息。

    明礼洗完澡后,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明礼放下杯子,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是涂阳。

    查看完信息后,明礼迅速站起身,走向卧室,换上了一套黑色外套和牛仔裤。

    他动作利落地整理好衣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重要物品后,便匆匆离开了家。

    陆在川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客厅空荡荡的。

    “明礼?”他轻声呼唤,但没有回应。

    陆在川走到沙发前,拿起明礼放在桌上的杯子,发现里面的水还温热,显然人刚离开不久。

    陆在川给明礼打了个电话,却发现那边无人接听的状态,发了短信也没有回复。

    不由想到今天上午明礼在车里和他说的话,总不能是今晚就走了?

    想到这,陆在川不禁皱起眉头。

    另一边,明礼已经坐上了涂阳的车。

    车内气氛紧张,涂阳一边开车,一边简短地向明礼说明情况:“拓庆在监狱里突然要求见你。”

    “和昆山有关?”明礼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

    “对,我们把你发现昆山的事情往上汇报了,上面拿不准昆山的情况,所以和拓庆再谈了一次话。”

    涂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那边说,愿意来给你当特情或者是提供线索,前提是你去见他。”

    明礼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拓庆那个人心狠手辣,被捕又是明礼一手促成,以拓庆记仇的性格,现在最想做的恐怕就是把明礼挫骨扬灰。

    如今他主动提出要为明礼做特情,明礼可不相信这个人会因为被关了一段时间就洗心革面,谁知道他又在打着什么注意。

    车子很快驶入监狱的停车场,明礼和涂阳下车后,迅速通过了安检,走进了探视室。

    房间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当明礼踏入房间的瞬间,拓庆已经坐在桌子对面,身后还站在两个警察,时刻盯着他的动向。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刀锋般锐利。

    看到明礼的出现,拓庆的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等反应过来后,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明礼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他在笑什么,却并未理会他的态度。

    明礼拉开对面的椅子,稳稳地坐了下来。

    拓庆的笑声依旧未停,时间长得让旁边的警察都感到困惑不已。

    明礼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直到拓庆的笑声渐渐停息,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我们好久不见了,深……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明队!”拓庆盯着明礼,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对于这个将自己送进监狱的人,拓庆恨不得啃了他的骨头。

    可怎么办,他不得不承认,明礼实在是太有趣了,让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甚至差点赔上性命。

    “是啊,一年多了吧。”明礼语气平静,唇角微微扬起,“看到你过得像狗一样狼狈,我就放心了。”

    拓庆笑了:“还得感谢你啊,让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应该的。”明礼微笑回应,“也算是报答你当初的‘照顾’了。”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上都挂着笑容,但谁都能感受到那股浓烈的火药味。

    涂阳在监听室内,眉头紧锁,面色如霜,整个人仿佛被压在低气压下,透不过气来。

    “要不是我们曾经朝夕相处了一年,我对你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刚刚你进来时,我差点没认出来。”拓庆的眼神紧盯着明礼。

    拓庆眼神像是饿狼一样看着明礼:“明队,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真像曾经的我。”

    “不仅仅是穿衣风格,就连气质,都像了个七八分。”拓庆说,“我以前就说过,你留长发的样子一定很漂亮,你这张脸,就是艺术品。”

    明礼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我可不认。”

    拓庆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等待着明礼的回应。

    “我长得比你好看。”明礼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身上全是阴沟里的老鼠味,咱俩不一样。”

    面对明礼的羞辱,拓庆丝毫不为所动。

    “老鼠又怎么样,你现在不也得伪装成老鼠?”拓庆冷笑一声回应,“明礼,你的手段也不见得比我干净。”

    “至少我敢做敢当。”拓庆的眼神如冰刃般锋利,“而你,只会在背后捅刀子。”

    明礼轻笑一声:“我们有句老话,叫‘兵不厌诈’。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

    两人扯皮了一阵,拓庆才终于发泄了一丁点自己这么多年来对明礼的怨气。

    拓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你见到昆山了?”

    明礼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面上情绪不显:“对。”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找你吗?”拓庆故意卖起了关子。

    明礼半点不上套,脸上挂着一副“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也不在意”的表情。

    他太了解拓庆了,这人就是个欠。

    明礼知道,如果他表现出一丝好奇,拓庆就会故意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扰乱他的思绪。、

    相反,若他表现得毫不在意,他则会一直下钩子,期待鱼咬钩。

    “他见过你。”拓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了一年多,性情都稳定了不少。

    “曼西行动那一次。”

    拓庆直接给了答案。

    毕竟当时昆山见到了他,而明礼则完全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那次行动他也在。

    “你在津海,我却不在,你觉得塞斯他们会怎么想?”拓庆的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语气中满是嘲弄。

    “明礼,当初我和塞斯他们介绍你的时候,可是说了,你是我的得意爱将。如果津海的行动全程只有你出现,你觉得你的卧底行动还能持续多久?塞斯会不会猜到我被捕了,然后弄死你?”

    明礼心头一紧,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已经开始盘算。

    红蝎被军警双方围剿,最终被按死在边境线内的消息,早已在境外传得沸沸扬扬。

    那次行动几乎摧毁了红蝎手中的利益网络,货物渠道也几乎全军覆没,多数小组织势力被连根拔起。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境外那些人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明礼,你做了我手中的利剑一年多,虽然捅了我好几刀,但你也确实救过我的命。尽管你是在为你的组织卖命,不让我轻易死掉,但我也认了。”拓庆说,“这一次,我来做你的刀。”

    “我帮你完成你的任务,然后你把你的命赔给我,怎么样?”拓庆满脸的兴奋。

    “我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但你可以陪我一起死。”

    拓庆继续引诱:“用你一条命,换他们那些人的利益网,买卖很划算的。”

    明礼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表情中透出几分深意。

    “背叛我的人还活着,这让我寝食难安。”拓庆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公开自己的意图。

    他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仿佛他们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

    拓庆接着滔滔不绝地说出了一连串关于塞斯和昆山的情报,细致到连他们过去的生意范围都一一列出。

    监控室内的上级们无不惊愕,信息量之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但他很狡诈,每次说信息到关键点,就不停了下来,等待他们去验证。

    自己查到的,远要比从他口中听说的,要有可信度。

    他们早就知道塞斯和昆山是同一个组织退下来的雇佣兵,但却没料到这个低调的人竟然涉足如此广泛的生意领域。

    如果拓庆所言属实,那么塞斯和昆山必须死。

    “这两个人都是谨慎小心的性格,他们敢出现在你们面前,说明一定有所发现。”拓庆继续说道。

    “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用我。”

    明礼从审讯室走出来,拓庆则被重新押回监狱。

    监控室内,气氛压抑,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

    过了好一会儿后,涂阳从里面出来。

    “那些信息需要时间验证。”他解释道。

    “我明白。”明礼点了点头,“等上级命令下来后,立刻通知我。”

    对于用不用拓庆当特情,牵扯范围太大了,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做决定的事情。

    现在明礼要做的,就是等待命令,和执行命令。

    ……

    正午的阳光刺眼地洒在城市街道上,警车的红蓝警灯不停闪烁,警笛声刺破了原本宁静的空气。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味,混杂着燃烧的橡胶味和远处传来的垃圾恶臭。

    幸好这里没有多少行人,否则如此大规模的警力集结,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在警戒线中央,勘查小组正忙碌地拍照取证,闪光灯频繁闪烁。

    通常情况下,如果死者数量不超过三人,且案件不涉及毒品或重大社会影响,案件是一般不会到市局处理的程度。

    但分局的人一到现场,进行初步调查后,就立即联系了市局。

    虞央立马就让陆在川带队来了现场,具体情况如何,他们现在也还不太清楚。

    “小宋这次怎么又没来?”方一渠显得有些失望。

    自从上次密室逃脱见过明礼后,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联系上他了。

    段丞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听说他是合同工,不会是合同到期不干了吧。”

    “啊,不会吧!”方一渠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他能力这么强,不能给他弄进来吗,多大的损失啊!”

    几人在后面小声议论,陆在川走在前面,耳朵却毫无遗漏地捕捉到了他们的话。

    这几天,不仅他们联系不上明礼,就连他自己也联系不上。

    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分局的副队长一看到市局的人过来,立刻从警戒线里走了出来。

    “现场情况怎么样?”陆在川寒暄之后,立刻切入正题。

    马翔的脸色有些复杂:“被害人在那边。”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方一渠难以置信地问道:“马……马队,那是狗笼?”

    而且狗笼里还塞着一个白色的编织袋,袋子甚至都没有打开。

    宋文煜皱起眉头:“死者的情况还没有看过吗?”

    马翔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刚刚我们分局的法医打开看过,死者已经严重尸蜡化。而且在手臂上发现了多枚注射性针孔,数量非常多,很密集。我们怀疑可能是注射性药物导致的,所以通知了你们虞局,还有禁毒支队那边,他们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也正因为由此怀疑,他们才会暂时不动被害人,直到所有人都到场后,在进行处理。

    等了大概了十分钟,另一辆警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禁毒支队的队长金庭带着几名队员匆匆赶来。

    他们的神情同样严肃,显然已经得知了现场的情况。

    金庭和陆在川关系还不错,毕竟没少一起办案子。

    两人见面后,眼神对视,金庭朝他挑了挑眉,就算是打招呼了。

    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那个白色编织袋上。

    三方人员都已经在场,他们可以开始检查死者的情况。

    宋文煜和分局法医,以及禁毒大队的一名警员,戴上了防毒面具。

    高度腐败的尸体会散发出有毒气体,防毒面具虽然能过滤掉大部分毒气,却无法完全隔绝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当编织袋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恶臭如同利箭般直刺众人的鼻腔。

    禁毒支队的警员显然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尸蜡化的尸体,立即感到胃里一阵痉挛,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靠!好臭!”

    几个站得稍近的警察也好不到哪儿去,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经过三方的仔细检查,尸体上的针孔确实像是大量注射药物留下的痕迹。

    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完成初步检查后,众人迅速将尸体转移,送到了附近的殡仪馆。

    第60章

    宋文煜和分局法医对死者进行了初步检查,发现死者全身大部分已经形成了尸蜡化,推测死亡时间至少有四到五个月。

    死者身上的衣物也被仔细检查过,但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

    此时,死者还在进行尸检,陆在川他们能做的只是初步排查尸源范围,调查最近几个月的失踪人口记录,并根据现场的证据寻找突破口。

    “说来也是变态,把死者装到狗笼里,脖子上还栓了狗链,也太丧心病狂了。”金庭站在一旁,和陆在川他们讨论案件情况。

    “报案人情况怎么样?”陆在川问。

    “还没有消息。”马翔回答道,“她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当场就晕了。从她的小孙子找到人求救打了120,到医院的人赶过来,中间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附近酒吧街的一条后巷。

    “这条街前面有很多酒吧和KTV,很多店铺嫌运输用的木板、纸箱占地方,收集起来也卖不了几个钱,就会统一丢到附近的垃圾回收处。”

    马翔解释道:“附近的老人会起早,在垃圾车来之前,趁机过来捡纸箱子。”

    今天早上,老人像往常一样去捡箱子,却在垃圾桶旁发现了一个大型狗笼。

    马翔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个狗笼看上去很新,里面还有一个大编织袋。老人以为是有人家的狗死了,就打开了袋子,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人,报警电话是老人的孙子求救的路人打的。”

    金庭立刻补充道:“那个小孙子今年多大?”

    “八岁,在附近的小学读书,”马翔回答道,“孩子的爸爸早年在工地出了事故,导致高位截瘫。孩子的妈妈为了养家糊口,去了工地打工。平时孩子放学后就跟着奶奶一起捡废品贴补家用。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家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了解完情况,陆在川心中已有了调查方向。

    津海市内出售大型犬的犬舍并不多,而这个带编号的大型狗笼或许能提供线索。

    他决定走访这些犬舍,寻找购买人的信息。

    与此同时,陆在川转头看向金庭,问道:“近几个月,市面上流通的货物有被查过吗?”

    金庭摇了摇头:“没有,要是有,你现在看到的我应该是面黄肌瘦,累到一副随时要归西的状态。”

    此时金庭还能开两句玩笑,看来状态还可以。

    “如果这次真的是注射性药物,那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忙活了。”

    陆在川一拍他的肩膀:“但愿不是。”

    金庭深吸一口气:“希望吧。”

    现场勘查结束后,陆在川他们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方一渠正认真地听韩慈说些什么,没想到走在前面的陆在川突然停住了脚步。

    察觉到陆在川的异常,方一渠立刻停下,身体微微晃了两下才站稳。

    他心有余悸地问道:“队长,怎么了?”

    陆在川的目光锐利:“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话音未落,他迅速扫视了一眼马路对面,但那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闻言,纷纷朝陆在川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

    此时,对面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陆在川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如同锁定猎物般紧盯着马路对面。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可能看错了。”陆在川虽是这么说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收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对大家说道:“我们分头行动,继续调查。按照刚刚的分组,去调查附近的犬舍。韩慈,你带几个人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录像。”

    金庭则是留在现场机动,同时等待尸检的消息。

    他知道,一旦确认死者的死因与注射性药品有关,他们将面临一场硬仗。

    陆在川和方一渠驱车前往城郊的一个大型犬舍。

    犬舍坐落在一片荒地上,未及靠近,便听到犬吠声此起彼伏,像是迎接他们的不安乐章。

    两人下车后,陆在川目光如鹰,犀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方一渠则快步走向犬舍的大门,敲了敲门。

    一名中年男子应声而出,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两位是来买狗的?我们这里品种齐全,大的小的应有尽有,要是没有喜欢的,我们也能帮忙找合适的。”

    “你好,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陆在川出示了证件,语气干脆利落。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犬舍内的犬吠声愈发嘈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犬类气味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刚进铁门,一条黑色的藏獒猛地扑了上来,狠狠撞在笼子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动声,对着他们狂吠不止。

    方一渠被吓得脸色煞白,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忍不住惊呼:“我靠!吓死我了!”

    藏獒的体型如同一座小山,龇牙咧嘴,口水滴答滴答地流淌,看人的眼神透着凶光,令人不寒而栗。

    老板见状,猛地一脚踹向笼子,怒吼道:“叫什么叫,给我安静点!”

    藏獒在稍显宽敞的笼子里来回踱步,口水从它的嘴边垂下,延伸到地面,形成了一条细长的水线。

    方一渠咽了咽口水,尽管他平时不怕狗,但面对这庞然大物,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藏獒那咬人的利齿,让他觉得如果真被咬上一口,恐怕半斤肉就没了。

    陆在川注意到,这家犬舍用来关藏獒的笼子,和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笼子极为相似。

    “老板,你这狗笼看起来挺结实的。”陆在川开口问道。

    老板笑着回答:“都是定制的,藏獒这种狗力气大得很,普通笼子根本扛不住它几下撞击,必须用这种加粗加固的。”

    “不过这种狗太凶了,做不了警犬。如果你们要买警犬,还是得选德牧,身体素质好,又聪明!”老板热情地介绍着。

    陆在川却紧接着问道:“这种笼子一般要在哪里定制?”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城南有个工业区,那边有专门做定制宠物笼的,我们家的笼子都是他们那边定制的。”

    “警官,你们要买笼子?”老板疑惑地问道。

    “我们在找这种样式的笼子。”陆在川将拍摄好的照片递了过去,照片中是一个已经将死者搬出的空笼子。

    “诶,这不是和我家笼子一模一样的吗?”老板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款笼子和他们家的几乎如出一辙。

    陆在川迅速递上另一张照片,照片上清晰地显示着狗笼编号的信息。

    “你们家的笼子上也有这样的编号吗?”他问道。

    老板接过陆在川递来的新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这么一看,我有点记不清了。不过,我每一批笼子都有详细登记,我去查一下购买记录。”

    说完,他转身走向办公室,陆在川和方一渠紧随其后。

    几分钟后,老板从电脑中调出了相关记录。

    “找到了!看,前几个字母都是一样的,这个笼子应该和我们的是同一批次的。”老板语调微扬,显得有些兴奋。

    陆在川凑过去仔细查看,发现除了编号后面的几个数字不同,前面的字母和标识完全一致。

    “我们需要拷贝一份这些记录。”陆在川说。

    老板立刻站起身来,干脆地说道:“行,你们拷吧。”

    从老板那里拿到工程地址后,陆在川和方一渠决定立即前往现场查看。

    然而,车子刚开到一半,陆在川突然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一辆黑色轿车尾随而来。

    “方一渠,打电话!”陆在川声音低沉,眼神时不时地瞥向后视镜,“我们被盯上了。”

    方一渠原本在副驾驶座上整理刚刚调查到的信息,听到陆在川的话后,心中一紧,立刻转头看向后视镜。

    “是刚刚在现场发现的那个人吗?”方一渠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峻。

    “不好说。”陆在川心里也没底,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跟踪。

    话音刚落,后面的黑色轿车似乎察觉到陆在川已经发现了他们,猛踩油门,车速骤然飙升朝他们方向过来。

    陆在川迅速加速,试图甩掉那辆黑色轿车,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紧紧咬住不放。

    马路上车辆稀疏,黑色轿车趁机不断逼近,几次险些撞上他们的警车。

    其他车辆见状,纷纷减速避让,生怕被卷入这场追逐战。

    “联系交警队,要求监控支援!”陆在川一边紧握方向盘,一边冷静指挥。

    方一渠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交警队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

    交警队立即响应,开始通过监控系统追踪黑色轿车的动向。

    “我已经联系了交警队,他们会提供实时监控。”方一渠挂断电话,神色凝重。

    “给韩慈打打电话,让局里的人过来增员。”

    陆在川和方一渠出来调查时并没有携带枪械,而公路上还有其他无辜的群众。

    一旦黑色轿车的司机失控,攻击群众,他们将难以控制局面。

    方一渠飞快地拨通了韩慈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们被一辆黑色轿车跟踪,需要支援!”方一渠简短汇报,语气急促。

    “明白了,我马上带人过去,你们注意安全。”韩慈果断回应。

    就在这时,黑色轿车突然加速,猛地向警车侧面撞来。

    陆在川迅速打方向盘,警车险险避过,但剧烈的转向让车身剧烈晃动。

    “该死的,他们是疯子!”方一渠咬牙切齿地骂道,愤怒和紧张交织在一起。

    “我们得把人引走,以免误伤群众。”陆在川说。

    “好。”方一渠点头应道。

    “抓紧了。”陆在川沉声提醒,目光紧盯前方的路况,努力保持镇定。

    方一渠迅速抓住车上的把手,手心已然渗出汗水。

    两辆车在道路上如同猎豹般疾驰追逐,陆在川在一个路口急打方向盘,试图甩开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

    那辆黑车措手不及,险些失控,但很快调整方向,再次紧追而来。

    两车几次几次惊险的擦肩而过,都被陆在川躲开,但行驶空间被不断压缩。

    突然,黑色轿车的驾驶窗降下,一名戴着墨镜的男子探出身子,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手枪。

    “他们有枪!”方一渠瞪大眼睛,心跳如雷。

    “保持低姿态!”陆在川一边安抚,一边猛踩油门,车辆瞬间提速,试图拉开距离。

    黑色轿车上的男子开枪,子弹擦过车身,击中后排车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前方,一个交叉路口突然出现在视野中。

    陆在川猛打方向盘,警车如同脱缰的野马,飞速转向,冲入旁边的丛林。

    黑色轿车反应不及,冲过路口后急忙调转车头,追进了丛林。

    然而,密林中的道路复杂多变,车的速度明显受限。

    陆在川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车辆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一只猛兽在黑暗中逼近。

    方一渠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声音有些紧张:“我怎么感觉有两辆车过来了?”

    陆在川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冷静中透着一丝诧异,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突然,几声枪响,后方传来剧烈的摩擦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是我们的救援来了吗?”方一渠紧张地回头张望,然而杂草丛生,视线被完全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电话才刚打出去不久,即便是救援队插上翅膀飞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

    此时的后方,局势更加紧张。

    付飞林专注地握着方向盘,车辆在颠簸的道路上飞驰,副驾驶座上的涂阳手持□□步枪,目光如鹰般锁定追击陆在川他们的黑色轿车。

    “警方的人快来了,我们不能耽搁太久。”付飞林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涂阳深吸一口气,瞄准黑色轿车的轮胎,尽管车辆在剧烈颠簸,他依然稳如磐石。

    一番瞄准后,果断扣动扳机。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