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进入虎区后，他们的车被虎群包围了，投喂的食物甚至引不起虎群的注意。
十几只品种各异的成年虎，有些拦在车前，有些爬上了车顶，有些鼻子顶着围栏朝关闭的车窗里喷鼻息……
“就好像。”罗越鸣打了个哆嗦，回忆道，“就好像，车里有他们丢失的同类一样。”
公司的人在和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交涉，摄影师神情激动地摘下相机，要给对方来沟通的人看他拍下的镜头，而动物园的人则一直在赔小心，希望能息事宁人。
罗越鸣的形容让在这边陪伴他们的工作人员脸色越发凝重，他叮嘱黎星嘉让大家别走散，自己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林浅迷茫了，就算司机的猜测是真的，为什么罗越鸣他们也会遭受攻击？
他望向黎星嘉，黎星嘉垂着眸，指尖一下一下地弹叩着包带上的滑扣，和他下象棋时拿着棋子思考的动作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黎星嘉抬眸，视线一个一个从几个伙伴面上扫过，从林浅，到罗越鸣，到神情烦躁的赵枭之，缓缓道，“你们去做过分化检查吗？”
林浅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直觉荒谬地摇摇头：“我没事去做那个干什么。”
每个人六岁、十二岁会检测两次，如果两次的结果都是0，那就没有再查的必要，因为其分化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0。而且自费检测费用昂贵，普通家庭根本不会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幻花这么多钱。
意外的是，罗越鸣却挠了挠头：“我……去年做过一次。是报考体育特长的时候顺带做的，概率倒不是0啦，但也很低很低，我觉得大概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我个头长得这么慢……”
他脸上显出苦恼神色，确实为身高问题非常烦恼。
“多少？”黎星嘉追问。
“alpha……分化概率15%。”罗越鸣因不好意思而吞吞吐吐，就好像说出这个是在自夸一件自己根本没有的东西一样，面皮微微泛红，摆手道，“你们不用在意啦，反正我不可能是alpha的。”
“这概率确实不高。”沉默后，林浅道。
黎星嘉刚刚说他去年查出25%，公司都已经着手做准备换c了。
黎星嘉却摇摇头，看着罗越鸣道：“小鸣，概率之所以为概率，即意味着就算是1%也有可能成立。”
罗越鸣讷讷地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眼圈竟些微红了。
几人都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枭之，他似乎感应到投向自己的视线，慢慢抬起头来。
“我没有做过检测。”赵枭之坦然道，“从出生起一次都没有做过。”
黎星嘉有些忧心地看着他，赵枭之撞上视线，还他一个wink。
紧张的气氛顷刻荡然无存。林浅无语移开视线，罗越鸣受不了地大叫出声，黎星嘉低头忍笑，肩轻轻抖动。
“怎么了怎么了？”打完电话的工作人员一脸惊慌地跑回来，还以为罗越鸣出什么事了。
那边和动物园方交涉完的工作人员和摄影师也回来了。
“他们说今天的异动是罕见情况，会继续调查原因。”
“也只能这样了……”
“早点回去吧，我刚跟boss打电话说了，boss很重视……现在做检测也来不及了，尽快带他们回去，然后把各项准备先做好。”
“也是……万一呢？小段那个时候，可是全公司手忙脚乱……”
几个工作人员说话声音越说越小。
四个练习生都听见了，亦听出隐藏含义，但都默契地谁也没有出声。
这次带他们出来录制的几位老师，多数是从入所就陪着的，这些人和他们熟，包括段沅冉分化前后，对他们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同。
但跟罗越鸣和赵枭之车的那位摄影师，显然是被目睹的画面吓怕了。他大概是完完全全信了野生动物园“传说中的信息素应激”那个说法，再面对他们几个，尤其是赵罗二人的时候，反应和之前大相径庭。
说话都变得小心，甚至用上了敬称。
也因为他使气氛更加尴尬，回程时众人都没有什么兴致。工作人员也一反常态，没有再想办法cue他们多录一点车上内容，补上晚上吃饭与合宿取消的空缺。
为了让他们好好休息，连车上的摄像头都关闭了。
返程的车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在四人群里默默交流。
【所以我们几个里除了黎哥哥以外，真的还有alpha？】
【反正不是我，我全家都是b。】
【唔，应该也不是我吧】
【你最有可能了好吧，说起来你为什么可以不检测啊，六岁那次不是强制的吗！？】
……
【所以，我们回去是要再做检测吗？】
【比起那个，我还是不太相信。一个团里有两个alpha已经很神奇了，怎么可能还有？】
【万事皆有可能嘛……】
【林浅你想当alpha吗？】
总觉得这讨论和谁有关都和自己无关的林浅敷衍地敲出“万事皆有可能”，正要收起手机，突然被罗越鸣@。
想吗？当然想。因为他也想出人头地，拥有似锦前程，段沅冉分化后立刻就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一切，这样的美梦谁不想做呢。
至于那可能要付出的自由，林浅犹豫片刻，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
选择做练习生，不就是想要用自由交换一些想要的东西吗。
他不再多想，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敲出一个简单的——
【想】
但是……
【我又不可能是，想想罢了。】
一个清醒而成熟的认知。林浅丢下手机，无意地瞟了一眼一直没怎么发言的黎星嘉。
黎星嘉也刚好看完林浅刚发的那句话，朝他看来，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黎星嘉弯唇，拿起手机，将屏幕对着林浅，朝他点了点屏幕上林浅自己刚刚发出去没多久的一句话：
【万事皆有可能嘛……】
林浅苦笑。也许黎星嘉有可能，罗越鸣有可能，但他真的不可能。
林浅戴起耳机，打算睡一觉直到车开回公司，再打车回家。早点回去也好，他还有作业要补。
睡着之前，他默默用微信私发给黎星嘉那句昨天未能出口的“谢谢”。
公司现在一切都是倾向段沅冉的，这次物料录制完，在段沅冉回来之前，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活动的安排了。也就是周末去公司上上课，练练琴，练练舞，和课外兴趣班差不多。
这趟旅行并没有改变什么，虽然他已经决定当黎星嘉是朋友，但却没法说出口给对方知道。
耳机里恰好随机到一首刚上线的新歌，《urbanmusic》新一季的主题曲，林浅忽然睁眼，他点开歌词，往下翻，果然看到了段沅冉的段落。
黎星嘉看到了林浅发的那句谢谢，怔了下看向林浅，正想说什么，却见盯着屏幕的人忽然笑了笑，抬眸看向自己。
林浅塞了一只耳机给他。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黎星嘉垂眸看着林浅手中的那只白色耳机，脑海中“林浅”“洁癖”“竟然”“震惊！”的弹幕交替而过。
在半秒的反应时间后，种种思绪最终转为咧开嘴角的笑容，他接过耳机。
林浅把手机屏斜过去共享，眼睛看似望着屏幕，实则余光瞥着他。
歌词进行到段沅冉那个段落，当前面专业女歌手的高音down下来，一转为段沅冉修得很离谱但还是能清楚认出的低音rap时，林浅满意地看到黎星嘉大笑着转过来和自己对视。
“快快快发群里。”黎星嘉催他，“发五人那个群，@段沅冉。”
他凑过去看着林浅发，另一侧的罗越鸣见热闹，也挤过去看。
赵枭之孤孤零零仰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只手抬起来挡住眼睛。他确实更适合坐这里，空间比后座大，也不会挤着谁。
回程时车正对着逐渐落下的夕阳，车内饰，连带着坐在前座的少年，都被染成一片橙黄。
另只垂着的手握着的手机嗡嗡连震，他垂眸瞟了眼，兴味索然地调了静音。
“哥。”
估摸着那首歌放完，赵枭之斜撑着脑袋，瞟一眼后视镜，百无聊赖地喊。喊一遍黎星嘉没听见，喊两边黎星嘉没理他，他接着喊。喊一声，瞟一眼。
“哥。”
“哥。”
“哥哥——”
“干嘛。”黎星嘉终于忍不住应了，虽然他明知道赵枭之这么喊就是玩。
“没事。”赵枭之从后视镜里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机师傅打方向盘时右瞥，无意中瞟见副驾上的少年笑容纯真，深黑的眼珠却好似闪烁着色泽妖异的金芒。
黯淡得很，不仔细看看不出，定睛再看，更毫无异状，像是自己被夕阳映花了眼，产生了错觉。
司机心里打着鼓，不确定地想，估摸着是刚刚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