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和罗越鸣还可能认为赵枭之就是心情不好又不想演了，他反正粉丝多，就算跟段沅冉掐起来，也能扛得住一阵。
但黎星嘉明明白白的知道，赵枭之这份“心情不好”没多立得住脚。他只是暂时因为公司不做人，有点替自己打抱不平而已。
何况这气已经发出来了，不至于变成闷气，连演都不想演。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
结束之后，黎星嘉避开镜头，问他。
“怎么了？”
赵枭之没事人一样耸了耸肩，哼着小曲走了。
他完全不在意，黎星嘉在后面默默想，难道是跟段沅冉吵架了。
赵枭之和段沅冉关系很好，早年林浅还没来，罗越鸣还太小，就赵枭之天天跟在他和段沅冉后面玩，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弟弟。
赵枭之父母在国外，一个人住一间空荡荡的别墅，只有负责打扫和做饭的住家保姆陪着，就经常喊他和段沅冉去他家。
但黎星嘉去的不多，段沅冉去的更多。在黎星嘉看来，随着年龄增长，那两个人的共同语言更多，兴趣爱好，以及处境、面临的问题，都更相似。
而他的处境和问题，他们并不能理解，也没有必要去烦扰他们。
偶尔还是会约出来一起玩，但频率降低了很多，多数时候也就是一起打打球。段沅冉住的近，私下见面的机会多一点。赵枭之，他以前不太会主动找，这家伙都是跟着段沅冉自然出现的。
段沅冉这半年太忙，黎星嘉自己也因为课业繁重，基本顾不上喘口气，时间都花在公司学校两头跑上。
赵枭之开始单独找他，他不明白赵枭之为什么要坐地铁一个小时就为了找他打一场篮球，赵枭之说因为太寂寞。
好吧，他有一个会寂寞的弟弟。
一开始段沅冉不在，就他们两个，还是挺不习惯的。那就像一直落在身后一步的人，突然往前站了一步，忽然间就需要和另一个人商量可以一起做点什么了。
以前他和段沅冉商量要去哪里，赵枭之就会无声无息地跟上来，而以至于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并不清楚，赵枭之想去的是哪里呢？
而当他问起，赵枭之只顾望向街边的油炸摊，说土豆片要炸得焦焦的才好吃。
他好像不太在乎去哪，只要有人陪就好。
几天后这期reaction播出，赵枭之无意外地糟了骂，而有他吸引火力，黎星嘉破天荒头一次没被段沅冉粉丝攻击。
不过也正因为被骂的人是赵枭之，他的粉丝也不是好惹的，愤而反击和段沅冉粉丝互甩“黑料”，牵制了对方好一阵子。
黎星嘉不喜欢关注这些粉圈的事，可就算把耳朵捂上，只要声音够响，多少总会落到耳朵里。公司会管，会看网上的风向，学校里，公交车上，也时常有人聊这些，跟林浅熟了以后，林浅偶尔也会说几句。
于是他知道最近是赵枭之和段沅冉的粉丝在打架，究其原因可能还是那期reaction。黎星嘉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纳罕两个关系这么好，而且粉丝之间一向也很和谐的人，粉圈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战火绵延，而且这把火越烧越旺，隐隐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了。
“那你和段沅冉关系不是更好么。”林浅道，“粉丝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过了会，他补充。
黎星嘉点点头，他也不知道。
当黎星嘉离开之后，林浅继续看自己的手机，最近一直是赵枭之和段沅冉粉丝的炮火连天，他已经没有兴趣再看那个论坛，但他找到了一些其他的、以前没有注意到的新事物。
那是一篇以前辈团为主角的长篇连载同人，可能因为主cp不火，点击和热度都寥寥。
他是无意中点进这篇文，本来应该立刻退出去，结果却看到了标签里面还有petrichor，出于好奇他翻了翻，结果发现这个前辈粉丝偶尔写到的他们的日常，居然还挺贴合，而且蛮有趣。
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奇怪的cp，林浅就把这个网址加进了收藏夹，偶尔追文消遣。
但有时候，他还是觉得剧情还是有一些不对劲。作者看得出来是偏向黎星嘉和自己的，可能是双担，但……
林浅猛地按下了息屏键。
“嘀嘀——”
马路对面的白色比亚迪减速掉头，那应该是他叫的车，车灯随之旋过方向，光扫在少年光洁的脸上，那双清幽的眼睛，此时有一些茫然。
林浅坐进车后座里，车子开动，他慢慢回过神来，摸着手机，重新在黑暗中摁亮。
他又仔仔细细把那段话读了一遍。
【星空下，众人笑作一团。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心怦怦怦怦跳。
连林浅也忍不住浅浅笑着，带着暖意的目光挨个扫过队友们，而掠过黎星嘉的时候，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的唇形很适合接吻。】
漆黑的车里，只有手机屏幕莹莹的冷光照亮林浅的面庞，他淡淡地把那段话来回看了三遍，一直看到自己终于脱敏，不再因这点描写升起古怪而难为情的情绪为止，这才悠悠然、面不改色地向下滑去。
***
那次外出录制的物料到底没有坚持到段沅冉回来。他在《urbanmusic》的表现虽然乏善可陈，但粉丝痴心，做的数据几乎齐平顶流，最后还是从四期短期常驻加到了一季，同时还接了几个单人的小推广，算是还没出道就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
段沅冉给黎星嘉打过一次电话，之后又是一个月没有消息。
不过，在确定接到推广之后，他言辞十分亢奋地发了语音消息过来，问黎星嘉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现在有钱买了。”
过了会又发了一条过来，黎星嘉点开，就听见他又说：“不过也不要太贵，太贵我还是买不起……也不是，就是，我还不能用太多钱……就一两千块钱这个价位的，你好好想想。”
“是段沅冉？”正和黎星嘉一块背着包走在山路上的林浅抬起头敏感地问。
他体力不及黎星嘉，现在已经有些气喘了，乍一听到段沅冉的声音，竟生出一点怨气。
就是因为段沅冉推迟回来的时间，四个人才又选了个周末录物料，内容是枯燥但能锻炼体能的——爬山。
兵分两道，从前后两条路上山，计算登顶时间，慢的一组接受惩罚。
这山并不陡峭，只是路不太熟，有些地方还被枯枝挡住，需要清扫道路。
但是摄影器材太重，他们爬到半山的时候，摄影师已经被落下了一段路程，他们只能接过云台，用手机记录一些画面。
“嗯，段沅冉。”黎星嘉暂停脚步，给对方回了个“ok收到”，又慢慢打字，“我和林浅在拍物料，你猜在干嘛。”
“不打个电话过去？”林浅也停下来，喝了口水，递了一瓶水给黎星嘉，状似漫不经意地问。
“啊，他老是没空接电话，次数太多了，现在我也懒得打了。”黎星嘉接过水，不在意地说。
但你还是在秒回消息啊，林浅离得近，瞄了一眼屏幕，又瞟一眼专心回消息的黎星嘉，看见他又露出那种了然的笑。
那是一种只有在和段沅冉说话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神情，亲昵无间，信任熟悉，还有一点点得意——那种知道彼此对对方来说不同于他人的底气。
这样不设防是很奢侈的，也足够令人羡慕。林浅收回视线，回头眯起眼睛，仍然看不到原本还能看到个远远影子的摄影师。
“要不歇会儿，等等摄影师吧。”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股不安。
“好啊。”黎星嘉回完消息，两人找了一块树荫下的石头并肩坐下，从书包里翻出零食。
这山不高，路稍微有点曲折，但有导航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此刻，所处的是一个半山腰的平台，举目望去，都是树木和山石，半个人影也无，看久了黎星嘉也不由觉得有些渗人。
鸟鸣。
山风一阵起，一阵止，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倒是很凉快。
按理说等个十来分钟，怎么也该看到人影了，可一刻钟后依然没见到。黎星嘉在群里问，过了会却发现消息没有发出去。
刚刚分明还好好的，黎星嘉举着手机站起来，开始找信号。应该只是有一小片地方没有覆盖到，这不必惊慌。他一边习惯性先安抚林浅，一边在平台附近徘徊，尝试打电话。
大概过了有两三分钟，电话终于打通，黎星嘉心里放松下来，和团队老师说了情况，对方叫他们就在这里不要移动，开好定位，等人过来。
黎星嘉不敢离开这个位置，举着手机眯起眼睛，望远处树下只能看到一个小小人影的林浅，挥了挥手想让他知道可以放心了。
但是——黎星嘉瞳孔缩了一下，好像不太对。
远处的人低垂着头毫无反应，自然也不可能看到他的信号，看上去像是不舒服。
中暑了？不像，今天气温不高，而且他们预先吃了解暑药。
黎星嘉想立刻过去查看，可是又怕走了就没有信号，果断把手机架在旁边的树杈间，铃声设到最响，捞了两块石头做了个记号。
他向树下跑去，喊他名字：“林浅！”
但事有不慎，黎星嘉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全然没发现刚背过身去，就有一只棕褐皮毛的灵长类动物灵巧地从树梢一跃而下，捞走了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