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101

    法国, 高层会议室。

    “魏尔伦背叛法兰西,兰波也选择背叛法兰西,你们!”浑厚的声音压抑着愤怒的火焰, 容色不佳的中年男人阴沉着脸,浑浊的眼睛看起来非常阴鸷, 他对长桌上的所有人很没耐心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雨果坐在他身边,面色凝重, 友善地提醒道:“殿下,请注意您的用词!目前为止,兰波只是不愿意回归特战力总局, 他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法兰西的事情。”

    人到中年的殿下缓缓移动脑袋,他咧开嘴角,冷声说道:“你想包庇他吗?”

    雨果抬眸看去, 毫不示弱道:“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难道这也算得上包庇吗?”

    底下有人发言:“兰波做没做伤害国家利益的事情还需要调查核实, 暂时无法确定。”

    有人摸着戒指, 说:“还确定什么?兰波已经做出了忤逆之举, 他的立场已经无疑了。”

    说着,他轻笑一声, “他本该立刻回到特战力总局陈述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一把年纪和稀泥的人, 说:“没错,没错!他是特战力总局的一员,自然是任务为先,可他脱离法兰西多年不归, 还自甘堕落产生了不该有的私情,那个孩子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据, ”

    阴阳怪气的男人,嘲笑声响起,“一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人”,兰波大概是疯了吧!”

    看似公正的白发老头一锤定音,道:“兰波,违反规定、纪律、逃避审查、拒绝接受调任,他已经对法兰西不再忠心耿耿,又私自重现牧神的实验,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威胁法兰西的安定。”

    这时国王陛下的脸色好看许多,

    波德莱尔靠着椅子,突然发声道:“殿下,我有个问题,当初兰波殉职是谁核实、签字、落章的?”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抓住机会,道:“殿下,必须严究其原因啊!”

    “到底是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评定成了死人,这么多年除了兰波之外,还有多少人经过他们的手出了纰漏尚未可知。往严重讲,此人其心可诛。”

    “一个国家忠臣因为某个人的不严谨,或者故意使坏,在任务中遇险、断联、急需援助的时候被判定已亡,他会经历什么呢?这些事情你我都能往最坏的方向设想啊!”

    “要重审相关人员,也要去横滨展开调查。确定超越者兰波的经历,如果是因为内部人员导致这一切,那么——国家的确要补偿兰波,更要还他一个公道。”

    每一个超越者都是国家的宝藏,他们在大战最关键时期失去两位超越者,可谓损失惨重。

    而现在兰波活着,魏尔伦叛逃,似乎另有隐情。

    试想一下,连超越者都敢害,这犯的能是简单的错误吗?

    这时他们开始争论起来,一方讲兰波背叛既成事实,他如今的立场很模糊,不接受调查就是有鬼,说不定已经是他国的一员,此番回来就是来搅弄是非……

    一方指着他们鼻子骂,没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不要下结论,超越者弥足珍贵啊!英国人说话不能全信,他们得自己去查,还要查清楚当年到底是谁写死了兰波,如果兰波是真的失忆又成了小小黑手党忍受这么多年折磨,那么有怨气很正常啊……

    “够了!”首座上的国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拍着桌子,“你们现在像什么样!一个个争来争去,你们倒是商议个解决方案来啊!”

    雨果不答,波德莱尔沉默。

    国王询问:“雨果,你能否一击杀死兰波。”

    雨果看着握紧拳头的殿下,别有深意道:“殿下,我做不到。”

    法兰西名义上的国王陛下抄起手边的水杯不顾一切地砸向年纪比他还大的臣子,“你想谋反么!”

    雨果挥手,瓷杯、泼洒的咖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到地毯上,沉声应道:“殿下,是非曲直不是几句话就能判定的,诛杀一名超越者,要付出什么代价,我想军队最有发言权。”

    “殿下可以问问将军,和其他超越者,你看看哪个敢说自己一击必杀。”雨果冷下眸子,补充道:“英国来电,他们确定魏尔伦已经去了横滨,如果我们想要制服魏尔伦,不让魏尔伦落到英国人手里,那么必须让兰波回来,这世上能控制魏尔伦的只有他。”

    这一冒犯的言行举止,引得一众人愀然变色啊!

    面对一人可抵挡一国的雨果,他们心底自然是害怕的。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不安。

    阴影中走出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扶住国王的手臂,低眉顺眼地说道:“殿下!”

    这一声彻底提醒了座上的男人,国王立刻抬手捂住额头,面色难看,忍耐着不适道“我有些头痛,你们先商议吧!”

    那人带着国王离开会议室。

    雨果和波德莱尔齐刷刷皱起眉头。

    波德莱尔小声嘀咕道:“又有这样,一天到晚的……”

    一桌子人八百个心眼子,他们谈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需要兰波

    但他们也要兰波交出身边的孩子。

    前提是——兰波愿意理睬他们。

    躺到自己地盘的波德莱尔,幽幽叹气:“兰波这臭小子长本事了,他居然骗了我们。”

    雨果坐在自己办公桌,握笔沉思片刻,道:“关键是兰波和魏尔伦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他低头盯着报告,沉静下心神,分析始末:“前不久作案的如果是魏尔伦,那么兰波和魏尔伦一定见过面。如果作案的不是他本人,那么那两个人的死到底是兰波干的,还是那孩子干的呢?”

    “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横滨的那个少年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中谁会是真正的甲二五八号呢?兰波有没有依照牧神的笔记复刻了魏尔伦?”雨果在报告书上画线,他一字一句翻着看,试图抽丝剥茧还原实情。

    波德莱尔漫不经心道:“别想兰波的事情了,他满肚子坏水,偏偏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们,我们想想眼下的事情吧!我们的疑心病国王已经有所警觉了,有些事情就不能拖,立马得做,借着查人把案子搬上来,媒体报道渲染一波,然后看看都有谁忍不住,有些家伙该杀就杀,把尸体保存好。”

    雨果点点头,“的确该纪德出场了。”

    ——风雨将至的前夕。

    *

    横滨那边,亚当被魏尔伦耍得晕头转向,他一出场就在中原中也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邀请他见证一场别开生面的审判。

    他像个舞台剧演员一样华丽而迷幻,说:“中也,我的弟弟,我绝不会害你,我来此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身边人的真面目。”

    “他们光明下的黑暗,他们双手犯下的罪行,他们皮囊下的丑陋血肉,你最后会明白我的苦衷,心甘情愿和我离开这里的。”

    “我要斩断束缚你的枷锁,帮你得到自由。”

    然后,魏尔伦三两下功夫掰断不断警告的亚当的胳膊,还砸烂他的脸,并且放下狠话:“机器小子,我暂时不会杀死你,我需要你做个见证。”

    “从现在开始,你将是我们的见证人,用你的公正和正义来审判我们所有人,来判定我们中好人和坏人,光明和黑暗,爱和欲望。”

    “不要想着什么都不做就能安然无恙,不论你愿不愿意,我的行动都不会停下来。”

    “你最好提前找到我要惩罚的人类!”

    “不然我就杀死他们,把尸体送到你面前,把罪证摆在政府面前。”

    中原中也被魏尔伦这一出整得很迷糊,他甚至为了救下亚当和魏尔伦打了一场。

    输得惨烈!这真的不是开玩笑。

    魏尔伦给亚当留下线索,而答案都在中原中也的身上。

    亚当重新修复自己的身体,他和中原中也并排坐在石椅上,“中也大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中原中也神色木然地回答:“没有,你呢?”

    亚当站起身来活动关节,一边做操,一边说道:“我有,和你有关的人,我已经分析出一个了。你的前同伴,白濑。”

    “我们去找他吧!”他拉起没有神采活力的中原中也,“如果不快点,你会失去他的。”

    “为什么是白濑?”中原中也愣愣地发问。

    亚当微笑道:“因为他是你在乎的人,他也是港口黑手党牵制你的手段。”

    他没有因为之前的失败而气馁,“我会抓住魏尔伦的,你放心,就算他们有罪我也会拯救他们的。”

    “拯救他们?”中原中也跟在他身边,摇头嘟囔道:“你忘记你被打得起不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吗?”

    路上,中原中也忍不住问:“所以为什么是白濑啊!”

    他挠了挠头发,“我不想去看他!”

    亚当脚步一顿,严肃道:“中也大人,魏尔伦从不开玩笑,他真的会杀死你在乎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但我不希望看到人类死去,就算是罪犯也该上法庭经过审批而死。”

    “好了!”中原中也仰天长叹,“我听你的,我们去,白濑对吧!我希望他如今的脾气能收敛点。”

    亚当看他那么为难,提出另一个建议,“中也大人,你和他关系不好吗?那你不出面,我单独劝说,你暗中观察。”

    中原中也面露难色:“这不是好不好的事情,是很尴尬,你能懂尴尬这个词所蕴含的情感吗?”

    亚当摇头:“我不懂。”

    第102章 第 102 章

    102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礼貌。”坐在小河边钓鱼的果果露出看破红尘的眼神, 手里的鱼竿已经无所谓能不能钓到鱼了。

    马拉美像个顽皮小子一样毫无形象地蹲在他边上打水漂,“就你这么说哦!”

    有他在,就不可能有鱼咬钩。

    果果转过脸, 精致小脸一片冷色,吐字清晰道:“滚。”

    马拉美呵呵一笑, 捧着脸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嘻嘻哈哈很不正经地说道:“亲爱的, 别这样冷淡嘛!我好歹也是来监视你们的,你们对我好点,我能给你们说好话哦!”

    果果伸出手推开他光洁的大脑门, 道:“离我远点,看见你我觉得身心疲惫。”

    “还真是不妙啊!”马拉美躲了起来,居高临下道:“可我看见你很开心, 心花怒放。”

    果果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气, 暗道自己不要和这个无赖的家伙较真。

    他小声道:“你给我等着。”

    马拉美抬手放在耳侧, “你在说什么, 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楚啊!再说一次, 告诉哥哥,你想要干什么来着。”

    果果抄起鱼竿横向一抽, 马拉美见势不妙,立马用风阻挡住来势汹汹的细竿子,轻笑道:“打不着!”

    果果反击道:“太得意可是会遭报应的。”

    越是如此,青年越是得意。

    马拉美握住鱼竿, 单手叉腰,故意哈哈大笑, “小妹妹,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呀!”

    ——不管小家伙是谁,为了不暴露身份和危险系数,都不可能在明面上再动用异能力。

    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气一气人,他以后就没机会招惹人了。

    不远处正走来的兰波眉头一皱,手下挥出一个小小的亚空间砸向青年的腰,把他推到河面上。

    “我去!”猝不及防的小偷袭让马拉美不得不借助于异能力飘在空中,“兰波,你这样就不道德了。”

    兰波抛着异能方块,笑道:“我不道德,你不礼貌,我们半斤八两,要比比看谁更疯吗?马拉美!”

    果果拿回鱼竿的主动权,提起握柄甩出鱼线,“欠揍。”

    马拉美乘风而立,他虚虚地踩在河面上,双手抱胸,“我不和你比。论打架,我打不过你,算我输。论发疯,我太正常,算你赢。”

    他把自己的软处说得堂而皇之,又刁钻古怪地贬低一番兰波,整个过程没有羞耻、害怕的情绪。

    暗中盯梢的人替他摸一把虚汗。

    这搞得太嚣张了,好像兰波不和他打一架都收不了场。

    他抽了一下嘴角,好似被青年的无耻打败耐心,“你闲得慌啊?”

    马拉美重新走上岸,他操控着风牢牢把握平衡感,双脚踩在潮湿的石头上跳来跳去,嘴上说着发泄情绪的话:“多亏你,我被人踢过来当一回探路石。”

    “他们都怕死,但就好像我不怕死一样。”他悻悻地转过身,摸着鼻子,说:“你要发疯记得提前和我讲一声,看在过去同事一场的情分上,给我一个跑路的机会。”

    暗中盯梢的人瞪大眼睛,大骂马拉美没良心,亏他们之前还想为他祈祷。

    这男人油嘴滑舌,还能这么久,一定是太苟了。

    兰波从亚空间拿出小凳子,坐姿端正,从容不迫地给鱼钩挂饵,疏离的眉眼流露一股风流之意。

    他漫不经心,道:“哦!意思就是你跑了,让那些人留下收拾烂摊子,是吗?”

    果果看他跳来跳去,活像只捕蚊子的青蛙,很是无语地说道:“你走开点跳好不好,鱼都跳没了。”

    兰波冲他抬眼,使眼色,“一把年纪了,别装半大小子的嫩了。”

    马拉美原地呆住,指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道:“我才比你大几岁,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七老八十年老色衰毫无魅力了。”

    兰波白他一眼,“你的颜值能蛊惑谁?”

    马拉美气鼓鼓冲上来和兰波理论,“我这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和英俊潇洒的容貌走到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

    他一口气说话,双眸在这一大一小间来回转悠,然后谁也没搭理他。

    马拉美炸毛道:“你们说话啊!无视我算什么本事!”

    他的确英俊潇洒,但他太会装了,今天装深沉,明天装热忱,千人一面,私底下就是个能躺着就不站着,能闭嘴就不张口的冷漠家伙

    兰波看他演得脑壳疼,扔出一根鱼竿和一张小板凳,直言道:“闭嘴,或者滚,不然我们打一场,看谁的拳头更硬一点。”

    果果笑得清浅而柔和,“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弱,不然就是没面子。”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道:“为了彰显你的男子气概,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比试,赢了你还能把兰波带走,一举两得。”

    马拉美捡起鱼竿,摆好凳子,坐下,一气呵成,“晚上吃什么?鱼吗?谁做啊?”

    顺势下坡,看得盯梢的人暗暗生气,他们在小心埋伏,马拉美在优哉游哉地享受生活,凭什么!

    有人默默给出答案——就凭他敢招惹那个小家伙、三番两次挑衅兰波还没被宰了。

    兰波和果果、马拉美三人也很无奈,这叫什么事呢?

    偏偏是把消息最灵通的人踹了过来。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啊!”马拉美看着身边两人一个接着一个钓上鱼后忍不住开始抱怨。

    兰波无言以对,小地方能有什么,沙龙、酒会,轰趴统统不要想。

    果果看了眼水桶,舔了舔柔软的唇面,嘀咕道:“我想吃烤鱼了。”

    兰波收起鱼竿,不顾马拉美的意愿,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走!捡柴火去,”

    马拉美看看言笑晏晏的小可爱,看看行动果决的青年背影,怒摔了鱼竿,道:“你个真是个小祖宗!”

    果果抬手挥了挥,温柔道:“快去快回!”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可怜地被挤出巴黎舞台的马拉美先生,露天吃上了一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烧烤,然后彻底忘记了奋战中的波德莱尔、雨果以及各位同胞,并且诚心感叹:“感谢国王!我爱这个任务!”

    四月真是个好节气,随便就能薅把野菜、蘑菇、蚌壳、虾……

    篝火旁,烧烤架上吱吱冒油和不停沸腾的汤锅散发阵阵浓香,馋得马拉美眼睛移不开了,这滋味吃过一次就忘不掉,实在太销魂夺魄了。

    马拉美端着碗,边扒拉着鱼肉,边说话:“兰波,你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吧!”

    他两眼放光,活像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狼,贪婪道:“我不信你的亚空间里没藏好货,赶紧都拿出来吧!算我求求你了。”

    他对蘑菇汤心有恐惧,暂时还不敢下手,其他的放开了吃。

    兰波咬下烤鱼,焦酥鱼皮,香辣鱼肉,十分美味,瞥了他一眼,默了默,道:“你……来之前是没吃吗?”

    马拉美泪眼婆娑,道:“我吃了二十多年法国菜,早腻了好么!”

    “你这些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啊!”他看看小小年纪做得一手好菜的孩子,太刷新认知了,“这一刻我是羡慕你的,你吃得真好!”

    兰波有点不忍直视,磨牙道:“你以为日本就有好吃的了吗?他们吃得比法国人还生猛,各种生吃、冷吃、冻一下吃,看得我头皮发麻。”

    马拉美唆了一口鱼汤里的蘑菇,“真惨!话说回来,有蜗牛吗?你能烤个蜗牛吗?”

    果果拿食夹捡出虾放在盘子里,听了他的话,猛然瞪大眼睛,神色凝重地看着异想天开的青年,警告道:“你敢烤蜗牛,我就把你放上去烤了。”

    马拉美伸出手扒拉烧烤,手臂不由一顿,惊恐道:“你不烤蜗牛!你烤我!”

    “烤蜗牛就是黑暗料理!你这个白痴!”果果仰着小脸,水灵灵的蓝眼睛镶嵌在如玉的面孔上濯濯生辉。

    马拉美举起叉子捍卫自己的尊严,道:“法国人怎么能不吃蜗牛!你不纯!”

    果果真想把他放在烤架上烤一下他智障的脑子,“纯你个头啊!吃蜗牛就法国人了吗?英国人算什么,你们的变异种?”

    火光下,兰波拍了下马拉美的脑袋,制止道:“蜗牛不行!”

    马拉美夹了一把烤得酥脆的五花肉,“你以前也吃蜗牛,凭什么蜗牛不能烤!”

    果果盯着他看,清清楚楚地说道:“因为我不吃蜗牛。如果你非要烤一只蜗牛,你就去一边喝凉白开。”

    兰波摆手,喝了一口鱼汤,“现在你懂了吗?”

    马拉美指着他们两个,手指哆哆嗦嗦,表情委屈而又激动,“天大地大,你做饭,你厉害!”

    果果见他打消念头,也舒了一口气,慢悠悠道:“什么都吃,只会消化不良。”

    三人围着篝火吃得开心,可盯着他们的人馋得口水直咽,天理难容!

    马拉美那家伙蹭吃蹭喝,而他们呢!喝冷风,啃面包。

    恶向胆边生,有个人受不了了,直接冲到他们三人面前,恳求道:“你们吃得好香,介意我也尝一口吗?”

    眼里渴望的眼神就差说:“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可怜可怜我吧!”

    马拉美第一个不干了,护着烤架上的烧烤,嚷嚷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这样做是在破坏纪律!”

    那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甘示弱道:“你也是在破坏纪律,不想我去告发你接受贿赂,你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马拉美挑起下巴,指了指兰波和果果,“我这是深入敌情,以身试险,你们应该完美配合我,如果我有事,你们再——”

    “再你大爷的!你吃香喝辣,我饥肠辘辘,谁受得了啊!”那人愤愤不平道:“上面人脑残,我又不脑残。你们聊你们的,干起来我们又跑不了,死前不做饿死鬼,让我喝一口汤怎么了,这荒郊野外我去哪找口吃的!”

    兰波和果果面面相觑,讲道理!这和他们有个毛的关系哦。

    那人也是真不要脸豁出去了,对果果就放下身段,极其热切道:“小妹妹,我吃得不多,真的。”

    马拉美头一歪,手疾眼快开始抢食,生怕再晚一点什么都吃不到。

    果果看他那样,大骂:“你是猪吗!吃得完吗?”

    马拉美:“我可以,你继续。”

    这属实是拉足仇恨值了,放下面子来的那人恼火道:“超越者就你这德行吗?”

    马拉美抬头一笑,“超越者也是人,也要吃饭!”

    无奈之下,兰波拿出一套餐具递上去,平息这位朋友的怒火,“你坐下吃吧!我还有很多食材,就算没有也可以去钓鱼、捉虾、捉螃蟹。”

    青年坐下吃了一口,感动得热泪盈眶,“你果然是个好人!”

    没人能拒绝烧烤,如果有,那就再来碗蘑菇汤。

    马拉美和果果吐槽,“啧啧,现在的人啊!抵抗能力真弱!”

    果果呵了一声,“你好意思说他吗?”

    他又往烤架上放了不少东西,反正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兰波见状也来帮忙,唰唰酱,翻个面,撒撒孜然辣椒粉。

    接下来,有一就有二,法国人就是这么摆烂的人。

    兰波看着吃饱喝足的五人,“你们这样好吗?”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沉默是此刻的心情,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让他们来送菜的上头去死吧!

    果果对他们的行为举动表示,佩服!佩服!

    马拉美拿牙签剔着牙,“报告我写,你们没意见吧!”

    其余人连连摇头,只是有一个请求,接下来有好吃的别忘记他们。

    说完之后,一个个都跑没影了。

    兰波和马拉美相视一笑,果果托着下巴靠着兰波犯困。

    而此时的巴黎,早就炸开锅了。

    热锅上的蚂蚁,一个比一个着急,新闻部长连夜赶稿,各路记者采访不断,国家高层脸面全无。

    纪德此刻坐在审讯室里接受审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走的是对自己最残忍的自证之路。

    只有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他的话才是清白的,他提供的证明才是清白的,他所受的苦难才能被认可,他所蒙受的冤屈才能申辩。

    第103章 第 103 章

    103

    中原中也不想见到白濑的心情是认真的,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白濑好好沟通下去。

    论相处时间,他们认识快9年,但9年前白濑会收容他, 9年后白濑想杀了他,他们明明一起长大, 到底是日积月累的矛盾激发了他们的仇恨,还是从一开始就不了解彼此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当中原中也和亚当出现在白濑工作的工厂里时, 不需要说什么话,光是一个眼神就足够掀翻一切。

    不解、害怕、退缩、痛苦、嫉妒、怨恨……人类的负面情绪统统涌上白发少年平静无澜的眼瞳、心湖。

    ——中原中也!你为什么让我看见你的存在。

    亚当精准锁定目标人物,“白濑先生”

    原本还在做工的白濑压根不愿意听他说一个字, 大喊大叫着推开一切阻拦因素跑路。

    双腿仿佛上了发条一样,拼尽所有发挥作用,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该死的!混蛋啊!一定又是阴谋!我才不会留下听你说话呢!”

    工厂中其他人小声地骂骂咧咧道:“小鬼就是烦, 他又做了什么?来个人把他送走吧!”

    遥望少年消失不见的身影,中原中也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 他摘下墨镜别在上衣口袋里, 叹:“他这个表现, 我完全不意外。”

    “他什么要跑啊?”亚当眨了眨眼,轻声道:“算了!我去拦住他。”

    说罢, 他就窜了出去,长腿一迈, 跑出六亲不认的速度。

    中原中也偏了一下头,带着少年气息的俊秀脸庞露出很是苦恼的表情,他和带他们前来的主管道了一声歉,“抱歉, 我想问一下,他在你这里表现怎么样?”

    主管面色很不好看, 应声道:“他很让人头疼,我是说,他的性格。”

    “你知道吗?他藏了不好的东西。”他神色犹豫着说出来的,不敢说太明显。

    中原中也对此有些烦躁,他挥了挥手,自顾自地说道“我会劝他放弃的,你忙你的吧!”

    主管不好说什么,这人都是他送来的,他即使不了解他们的纠葛,也能看得出面前人是希望白濑不要再幻想不切实际充满危险的生活。

    能有这样的朋友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可少年似乎都是倔驴,非得跌个大跟头才知道自己的不自量力多么可笑。

    走出工厂,中原中也在路上喃喃低语道:“真是让人伤脑筋,就没有一个人愿意通知一声吗?搞得这么难堪,我也会受不了的啊。”

    另一边,奔跑姿势逐渐狼狈不堪的白发少年沾沾自喜地回头看了一眼。

    三魂没了七魄,他目瞪口呆,大声嚷嚷着:“见鬼啊!你大爷的!”

    亚当跑得和飞人一样,完全没有被身上的西装束缚住手脚关节。

    白濑的心乱成一团糟,恨不得手脚并用跑出猎豹的速度,可惜,他没有那个天赋和体能,在即将到达藏着摩托车的秘密基地途中被拦截下来。

    亚当吐字清晰,道:“白濑先生!我是来帮助你的,请停下来,否则本刑警将采取强制措施!”

    白濑听到“刑警”两个字时,瞳孔猛地放大,他面部表情闪过慌张,一边后退,

    一边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有什么资格拘留我!”

    亚当根据他色厉内荏的表情和一瞬间蜷缩的姿势判断他是在心虚,他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么,我直说吧!有人要杀死你。”

    “你在开什么玩笑!是中也!一定是中也,他要报复我了对吧!你们想戏弄我吗!”白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在他没有彻底杀死中也时,他就无数次设想过被对方杀死的场景。

    即使中原中也除了让他把他丢在工厂里什么也没做,他也每天都活在恐慌中,他怕死,但更怕像猫抓老鼠一样的玩弄而死。

    亚当还想说些什么,但白濑直接挥刀刺出,一击不中,反被亚当使出的擒拿手摁倒在地。

    青年铁钳一般坚固的双手反剪白濑脆弱易碎的双手,“白濑先生,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在少年不停挣扎中,听到狠狠压制他的人继续说道:“中也大人如果要杀死你,完全不需要那么复杂,甚至有的是人愿意为了他而折磨你,可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是吗?”

    亚当看着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的白濑,“白濑先生,你的指责只是你的幻想罢了。”

    白濑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的小心眼,他装作悔改的样子,情绪低落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跑了,你放开我吧!”

    他不会相信的,中原中也背叛了他,他作为羊之王没有将叛徒杀死只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存在,如果没有那个黑头发的家伙出现……

    ——‘可恶!都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掌心传递来的心跳频率告诉亚当少年仍在说谎,不愿意放弃逃跑。

    中原中也自上而下跳到他们的面前,溅起的灰尘沾上鞋面、裤腿,云淡风轻道:“白濑,你想太多了,我根本没必要针对你。”

    低沉悦耳的少年声音响起在白濑耳畔,他闻言一阵不快,继而!不平静的内心又生出一股羞恼的愤怒。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亚当对此,友善提醒道:“白濑先生,你太爱生气了,这样下去你的心率会很不健康。”

    中原中也看旧日同伴难受还是有些不忍心,他对亚当说:“亚当,放开他吧,如果他再跑,我就打断他的腿。”

    白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爬起来时,瞪大了眼睛,充血的双眸,像只受到挑衅的公牛,大声说道:“中原中也,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中原中也抬眸看着满身灰尘的少年,沉声道:“你打不过我。”

    “弱肉强食的道理是你教给我的,现在我来告诉你。”他双手插兜,冷着一张俊脸,嘴角牵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个理由,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我想要戏弄死你更符合实际。”

    他们就是这样的,针尖对麦芒,反正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那么互相伤害好了,反正白濑不会认为他是好心的家伙了。

    白濑神情逐渐癫狂,他伸出手指着中原中也的脸,“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啊!”

    看着最高指令的主人因为不被同伴理解而露出难过的眼神,亚当决定不再闭嘴。

    他走到二人中间,强硬地把白濑抬起的手按下去,面对一脸不甘心的少年,他义正词严道:“白濑先生,你不该这样对待中也大人,他是来保护你的。”

    他有意错开话题,“真的有人要杀死你。”

    白濑仰起头看着高大的欧洲人,冷哼道:“是谁?让他来好了,反正我不会接受你们的保护的。”

    中原中也咬咬牙,“他保护你,我不会出现的。”

    他给亚当一个眼色,让他接着说,自己找出一个好理由留下监视白濑的安危。

    亚当心里了然,他对白濑平静地说道:“没错,我保护你。”

    白濑也不是傻子,他推开亚当,在即将冲到中原中也面前时被亚当拿住双臂,剥夺掉手中利刃。

    兵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中原中也目光有一瞬间凝滞住了,他缓缓移动着眼珠。

    白濑嘶吼着:“你放开我!你是中也的狗吗!那么忠心耿耿护主,你以为他会在乎你吗?不可能的,他谁也不在乎!”

    亚当捂住他的嘴,并且对中原中也抱歉:“中也大人,都怪我,我没有将他身上的武器去除干净,这才给了他行凶的机会。”

    中原中也充耳不闻,他捡起掉落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刀锋淬毒,闪烁着令人阴寒的气息。

    亚当立即检测出来,更加自责道:“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摇摇头,他冷淡地垂下眸子,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白濑,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呢?”

    看着这样的赭发短尾的清俊少年,白濑记忆闪回他们初见的那一幕,夜幕下,面无表情的孩童披着不合身的衣服走来,眼中什么都不存在,荒芜空旷的像个行走的木偶。

    他打了个哆嗦,中也不需要他了,彻底地不需要他的存在了。

    白濑蠕动嘴皮,他双眸颤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花言巧语在罪证面前不过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举起手来!”一声成年男人呵斥从远处传来。

    中原中也觉得耳熟,他转过身,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举着枪走来。

    ——刑警大叔,村濑。

    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包围了他们。

    亚当丝毫不慌,他不认为自己有违法乱纪,抬高声音对着衣着朴素、体形清瘦的来人,语道:“请问你是有事情找我们吗?”

    村濑举着枪对准他,关切的目光瞥了一眼中原中也,“我是警察,现在我要求你将白濑交给我们,还要请你们配合我们调查。”

    被亚当挟持着的白濑闭了闭眼,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了。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让他不再面对中原中也。

    目睹白濑被穿着制服的人带走,中原中也只是蹙眉,当村濑对他说:“中也,请和我们走一趟吧!放心,只是例行调查,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他真的很不悦了。

    亚当两边各有一个警察,他问:“请问我们涉及什么案件了。”

    村濑解释道:“白濑私藏军火,你们又是与他相关的人,我不能不谨慎行事。”

    “请配合,好吗?”转头,他一改严肃,笑容满面对中原中也,言辞温厚地交谈:“机会难得,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聊聊。对了,这把开锋的匕首请交给我们处理。”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把匕首交给村濑,“有毒,小心。”

    亚当拧起眉,道:“中也大人,我们要去吗?”

    中原中也神色无奈地说道:“还能怎么办,白濑都进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被审判的人已经送到局子里了,他们不进去,怎么知道魏尔伦要干吗。

    他们上车离开不久,魏尔伦挺拔出众的身影随之出现,俊美的脸庞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优美的菱唇挂着神秘的浅笑,深邃而带着奇异天真的目光望着驶向警局的车辆。

    他说:“很快就能重新见面了。”

    此时的巴黎真乱成一锅粥了,纪德扯下了战争的遮羞布,他的出现让军人们这些年积攒的愤怒登上高峰,就算是最高指挥长也不能控制所有人的心。站在纪德一边的将军纷纷出面,他们要开军事法庭,他们要公正而正义的审判,他们不要瑟缩逃避的上司,就算整个国家都会为此受损,也不能阻止他们。

    改革就是这样的,前进可能会毁灭,但不前进绝对会毁灭。

    法兰西如果看英国的眼色行事,那么法兰西干脆叫英国好了!何必再为巴黎而骄傲!

    人心流失又整齐的汇向一个方向,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人人都在争抢着热点上展现的评论。

    他们要发泄怒火,他们要挥出无形的利刃斩断资本的锁链,君主权贵的政治变得岌岌可危。

    如果高台上的国王可以为了他个人的性命而残害国家、人民的利益、名声、权利、本该享受的幸福生活,那么他就该上断头台,像路易十六用自己的头颅为犯下的错误买单。

    当然,法兰西如今的国王没那么惨,他最多只是不能继续像个国王那样高高在上发表卖力演讲,并被万众所期的甜蜜盼望包裹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104

    警务人员将三人分开审问, 三人享受着不同的待遇。

    白濑面对面色严肃又机智狡猾的老警员,亚当面对有几年经验的稳重警员,中原中也面对熟悉的村濑。

    村濑捧着一杯咖啡坐下, 面色温和与俊秀的少年面对面对视着,他道:“中也, 我希望你离开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摇头,他转换话题, 道:“大叔,你直说,白濑要被关多久。”

    村濑显然对此有所预料, 脸色并未出现太大波动,声音带着微微沮丧,“会很久, 但也不会太久,他毕竟是个未成年人, 只是青少年监狱是跑不了的了。”

    中原中也挑眉, 神色并无太大变化, 他看了眼桌上的纸笔,“既然已经有证据了, 那么还找我来做什么。”

    “你是他的朋友。”村濑扬起一个平淡的微笑道。

    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话不由冷笑出声,他眼中的讥讽并非对准面前的人, 而是在嘲笑他自己的愚蠢。

    他看着墙上的污垢,问:“我是他朋友,也不可能帮助他逃脱法律追责,我是他朋友, 也不能规劝他回头是岸,我算什么朋友。”

    村濑握住咖啡杯, 从中汲取着薄弱的热量,他有些惊讶少年的表现、真情外露的难过感。

    他抠了抠杯子的缝隙,询问道:“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回他冷淡的一眼,“警官大人,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

    他语气淡漠地警告着对方不要再妄图改变他的生活,效果不大,微乎其微吧。

    村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把自己的咖啡放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你还很年轻,也很有能力,我可以帮你出国,换一个身份过另一种人生。”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中原中也仰起头,钴蓝的大眼眸直穿村濑的内心深处,“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吗?”

    村濑一一解答道:“我不想看你愈陷愈深,不管是警察的身份,还是个人的私心,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好人,有一个安稳的未来。”

    中原中也看着他毫不作伪的真挚表情竟然有些难过,他抿了抿嘴,推走了那杯咖啡,淡淡的语气说道:“你还不了解你的身份,你更不了解我,别再自以为是了,那对我们而言不是好事。”

    他的话意有所指,但村濑察觉不到,他竭尽全力想要将迷失在黑暗中的少年拉回光明的世界,他希望这个世界给予少年爱,而不是冰冷的窥视。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中原中也心中是什么位置。

    村濑他没有发现他的援助多么刻意,明明只是一个有点职务的警察,但却能给别人提供另一种人生。

    一种可能,他已经变成别人的一把刀了。

    还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共犯。

    村濑还想摸摸少年的发顶,但中原中也一把挥开他的大手,“长官,这不是咖啡厅。”

    男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少年如此冷漠地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任何时候都要僵硬。

    村濑神色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就算他暂时想不通问题出在哪,但他还是走着应有的程序。

    而亚当那边就很不好搞了,他执意要见到白濑。

    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他来到白濑面前,白发少年坚决不认罪,见到亚当出现自己面前便开始大吵大闹。

    白濑可以借此躲避和中原中也,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关进青少年监狱。

    亚当很伤脑筋,即使他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但他切实地体会到不该有的烦恼。

    如果可以选择,他很想打晕白濑,让少年聒噪不停的嘴得以放松休息。

    被锁在椅子上的白濑神色急切,用一种渴望、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亚当,沙哑着嗓子说:“让我离开这里,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你。”

    年长的老警员不赞同的视线投向大高个子欧洲青年,他咳嗽了两声,提点道:“年轻人,你要注意分寸啊!”

    就算是欧洲刑警也不能跨国审理地区案件。

    亚当单手敲敲头,“你的要求我很难办到,白濑先生。”

    白濑左顾右盼看向窗外,慌里慌张的寻找熟悉的身影,“中也呢!他在哪?”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受到了某种疼痛刺激一样,瞳孔微微涣散。

    在一番搜寻无果后,他垂下了头,低落地喃喃自语道:“我不要坐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老警员和亚当说:“他不能走,道理你明白吧!”

    亚当点点头,“未成年私藏枪支,情节较轻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上至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伤害他人,最高可判无期徒刑。请问他犯案情节大概是什么程度。”

    老警员对他深明大义的思想觉悟很高兴,便不吝啬透露消息,“较轻。”

    亚当点点头,而白濑听到这个答案后心里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加重恐慌了,三年一晃而过,可那时候的他还有什么呢?

    一个一无所有的家伙罢了!

    亚当和他说:“请稍等一下,我需要和中也大人见面。”

    说罢,便不再停留此处。

    老警员用大意了的眼神目送他离开,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港口黑手党的人扯上不清不白的关系。

    当亚当来到中原中也面前时,他们双双沉默以对。

    中原中也对他的出现做出反应,他微微颔首,“白濑,他怎么样?”

    亚当掠过神色不佳的村濑,镇定自若地答道:“他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或许再逼迫一下,他就可能发疯。”

    中原中也皱起眉,紧了口气,“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亚当审视的目光放到不知情人士村濑身上,他什么都没有说,言外之意就是,不便透露给外人。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视线下落,“我对白濑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你信不信随你。”

    村濑刚想回答,忽然听到警报声响起的声音,“有可疑分子入侵警局,犯人白濑逃脱,全体人员警戒……”

    村濑当机立断道:“你们自己小心,别乱走。”他拔出腰间配枪站起身,表情肃穆,身上散发着不小的威严,几步奔向门外。

    亚当神色凝重,“魏尔伦!他来了。”

    他不知道魏尔伦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白濑能现在就逃跑掉肯定也是对方的计策之中。

    “你去找白濑。”中原中也跑出门外,“我去看看情况。”

    警局乱作一团,监控室的人坚守阵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村濑,而村濑带人拿上装备就追了出去。

    当中原中也意识到什么事,他们所有人已经走到陷阱中。

    白濑在魏尔伦不远处蜷缩着看着来人,他神色惶恐不安,整个人战战兢兢地靠着墙脚,看着亚当、中原中也、村濑的出现,他灰暗的瞳孔猛然亮起,嘴里结巴道:“中也!救救……我…”

    村濑举枪瞄准不远处异常俊美的欧洲男人,“举起手!”

    亚当厉声喝退他们:“你们都撤离现场,他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人,赶紧离开!”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对峙,他直呼其名道:“魏尔伦,你抓白濑干吗?”

    魏尔伦轻笑道:“弟弟,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些残忍的真相。”温柔的声音像清风明月一样柔和无害,美丽的眼眸流淌着慈爱的神色。

    他语调悠扬而明媚地说:“但这还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我真正的想法你还没有猜到。”

    亚当举枪瞄准他,“中也大人,赶紧离开他,我会将白濑救回来的。”

    魏尔伦盈盈一笑,“错了哦!”

    他话语一落,人也冲了出去,目的明确先打一顿臭机器小子,然后——控制村濑!

    亚当的子弹毫无用处,他可以闪开,但他身后是人类。

    所以他直面了魏尔伦的拳打脚踢,被优雅的青年摁着头塞进地面中,他的身体在裂缝里凝固住。

    中原中也追了上去,但魏尔伦无意与他争斗下去,他的目标就在不远处不安着看着。

    当魏尔伦的身影再次停滞时,和村濑前来的人躺倒在地,而村濑本人被掐住了脖子,整个人拎了起来。

    视线浑浊的男人听见一道朦胧的声音,说:“你真是个伪善的家伙,我很不喜欢你。”

    还有少年和青年的声音响起,“放开他,魏尔伦!”

    在呼吸即将停止前,村濑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嘶吼道:“中也,跑!”

    魏尔伦怜悯地看着男人的所作所为,“你的善良让我感到恶心。”

    他拿枪指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倔强抬起的头颅,这一举动警告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他子弹射穿村濑的脑袋。

    白濑惊恐地往后缩,没人知道短短几分钟他经历了什么。

    他摇尾乞怜,试图用自己曾经拯救中也的恩情来换自己的一条命,从中也哥哥手里祈祷活下去。

    可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他似乎只有一副美好的皮囊,在皮囊下藏着一个魔鬼,可怕的不像个人类,或许根本就不是人类。

    中原中也伸出手,眉眼生出一丝丝焦灼,“你冷静点!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笨蛋,你放过他,我会找到你想要找到的人的,你先放过他!”

    这一刻他是真的担心了,他感觉到魏尔伦身上漂浮的浓烈杀意,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眸中可怖的憎恨。

    那种冷冽的气息,中原中也曾经看到过,他的果果也曾这样轻描淡写地出手想要扼杀掉对他有害的人类。

    ——这完全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魏尔伦抬眸,面上微笑,周身气息渐渐温和,风止云停。

    他连声音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温柔,“我的弟弟,你太善良了,我真担心你会为他们而死掉了。”

    中原中也慢慢靠近,道:“我不会的,你把枪放下吧!”

    魏尔伦扫了一圈警戒着他的警察,他弯下腰提起村濑的衣领,像提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地将一个成年人攥在自己手中,“去找寻答案吧!一天后,如果你找不到,那么我会公布答案的。”

    他又朝着那位彻底吓破胆的白发少年,轻声告别道:“下次再聊!”

    然后,在中原中也的阻挠声里,消失不见了。

    他们身处的旧工厂虽然陈旧,但原先头顶可没有这么明晃晃的大洞啊!

    警员们目瞪口呆,他们呆愣地看向中原中也,少年可没工夫和他们拉扯,他跳上去,环顾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

    中原中也心乱如麻,他气呼呼道:“魏尔伦!你搞什么啊!好歹给我个提示啊!”

    发泄一通后,他跳了下来,把亚当挖出来,面色沉沉。

    白濑小心翼翼凑到他面前,“中也,你哥他到底想干吗?”他真的很怕再聊一次了。

    亚当和警员交谈中。

    被接二连三追问的中原中也踢了一脚石头,怒声道:“我不知道!别烦我!”

    *

    此时的村濑情况不太好,他在一阵高速运动后狂吐不止。

    魏尔伦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捡起一本书翻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别来烦我,也别试图逃跑,不然!我就杀了你。”

    村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虚弱无力道:“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魏尔伦不屑道:“你还不值得我利用。”他的语气平淡,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你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种人又笨又烦,我很讨厌你。”

    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线和此刻的平静气氛,村濑总算能好好看看绑架他冷落他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可当他看清楚那一张俊美不可方物的面容后,心头不由一震,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

    ——他怎么可能是中也的哥哥呢!他活脱脱就是那个孩子的兄长或者父亲才对啊!

    见他如此反应,魏尔伦放下书,略惊讶地说道:“你认得我?”

    他知道果果和这男人的矛盾,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伤了他和中也的关系,这个男人他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了。

    倒不是村濑多有威胁力,只是他很烦,就像苍蝇一样围着中原中也转,时不时来叮一下,什么也做不到,可劲给他弟弟出馊主意。

    要说!N和村濑没联系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联系密切啊!

    村濑哪里晓得魏尔伦在装傻充愣,他说:“我见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孩子。”

    魏尔伦“哦”了一声,随口答应道:“然后呢?”

    村濑皱了皱脸,他冷静下来,说:“我觉得他才是你的弟弟。”

    魏尔伦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和我聊聊你的哥哥!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让你做什么了?或者说他帮助你做什么了?”

    村濑在听到“哥哥”的称呼时一瞬间瞳孔紧缩,他肌肉绷紧,眼神警惕地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我哥哥死了,他很早就死了。”

    魏尔伦对这个回答一点不信,他扬起脸,笑了笑,“我不介意用点小手段,反正我不是好人,当然你和你哥哥也不是好人。”

    接下来就由不得村濑对自己的思想做主了。

    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刑警,太宰治走到魏尔伦面前,一双深沉而又黑暗的眸子暴露出来,“他的确不知道N想要做什么。”

    魏尔伦坐姿优雅而端正,他浅浅一笑,道:“中也去找你了吗?”

    太宰治呵呵哒,“我不会见他的,森先生也不会见他的,港口黑手党不会给他任何助力。”

    魏尔伦合上书,蕴含着漠然的温柔声音缓缓响起,“让我们看看N会不会为了他的弟弟而暴露出来吧!”

    *

    法国

    果果和兰波也遇上点纠缠了,准确来说是冲着果果来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105

    人类能趾高气扬成什么样子呢?

    ——明明是有所求, 却一副施舍的态度。

    “兰波,无论如何你都该为她的健康多多着想一下吧!”实验基地的科研人员循循善诱道:“我和你这种半吊子选手不同,我知道怎么优化她的缺陷。”

    “这世上难道有那个国家比法兰西更合适她吗?”他不怀好意的视线流连在男人身后的孩子身上, 嘴角勾起恶劣的笑,“你应该明白的, 她不属于你。”

    兰波气压骤降,声音冰冷冻人, 道:“滚!”

    他眼眸蕴藏杀机,周身气息冷肃锋利,面色阴沉地盯着挑衅者。

    他眼前这人或许不算是人。

    马拉美双手抱胸, 悄然无声地后退两步。

    他曾经见识过兰波生气的模样,非常恐怖,此刻的他又重现那个时刻, 就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再多扔进去一点星火就能引爆全场。

    ——他不会帮助作死的男人。

    何况, 那是一把刀, 杀人的刀。

    此时的马拉美不想引火烧身, 他很无辜,兰波知道的, 所以肯定不会为了外人和他生出嫌隙。

    果果站在兰波的身后一步,眼前的男人给他很不好的感觉, 同时他心里也憋着一团火气,隐忍不发的警惕着不远处的男子。

    暗中盯梢的人多了数倍,他们神色麻木,瞳眸一片漆黑, 手中的狙击瞄准兰波和果果的要害部位。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死寂。

    身着白色大衣好似斯文败类的男人玩味一笑,他那双邪气的眼睛流露出纯粹的恶意, “你啊你!那么想成为罪人吗?”

    子弹射出!

    兰波怒极反笑,脚下尘土飞扬,衣摆无风自扬,一股恐怖的压迫力席卷小镇。

    他的亚空间自脚下蔓延而出,高大挺拔的身姿正对着人,他护着看似脆弱易碎的果果,保护他们不受外界伤害,“罪人是你吧。”

    男人听了大笑不止,他全然不在乎自己身处险境之中,“哦!你要杀了我吗?啊呀啊呀~真是可怕的男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对法兰西的贡献,我所蕴含的潜力与价值,可不是你和她能比的。”

    兰波不作回答,空气中响起爆破轰鸣的声音,“怪物我也不是没杀过,多杀几次好了。”

    在短短一瞬间,混着尘埃的空气里充斥着铁锈的甜腻气味。

    兰波将男人残忍杀死了,满地碎裂的脏器、肉块、骨骼混着鲜血流淌。

    马拉美借助异能力飞得远远的,他深邃的眸子倒映着朦胧不清的天空,又缓缓落下视线望向兰波。

    ——宣战了。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有所预料了,巴黎那边的人大抵是想毁了兰波,彻底将他变成一具傀儡。

    面对【彩画集】的屏障,狙击手们的子弹变得毫无用处,但他们前赴后继地冲上前,他们都是死士!此番前来只为执行任务。

    小镇中分布各处的人茫然地意识到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露天之下,他们纷纷看到头顶上方的红幕,流动的字符像神明设下的结界闪烁着金光,他们压根不知道此处爆发的斗争,只是害怕这样诡异的景象。

    兰波将果果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在他头顶流动,他眼前一片黑暗。

    果果抬起头,仰望他冷峻坚毅的面孔,那双荒原般冷厉的眸子流淌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稚嫩而冷静的声音在他的耳膜回荡,兰波环顾四周,决定离开这里。

    他对其他人的手段倒没有那么残忍,只是想废了他们,阻止他们继续攻击。

    但来人都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接二连三掏出了一支幽蓝液体的针管扎进脖子里,生命力在一瞬间得到升华,力量上涌,青筋暴起,眼红如血,无视疼痛和伤害前行,明知无法穿过压空间的阻拦还是要冲撞上去。

    兰波抬头看了眼马拉美的方向,他轻微摇摇头,薄薄的嘴唇轻颤,道:“我没有办法。”

    他抱着果果转身跑了,他们躲进了房子里,身后跟着十几个执着不肯放弃的人类,然后在房屋外慢慢耗尽生命中最后的能量。

    当有人发现屏障消失时,很快便发现一地残碎血腥场面,紧接着就发现了十几个双目充血而死的高大男人。

    马拉美第一时间通知了所有人,他们神色沉重的等待上局领导派人到来。

    小楼里,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兰波轻抚着果果的长发,神色莫名悲伤。

    他声音平静而又低沉地说道:“死的只是一个替身,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故意带人来向我们发难是想困住我们的手脚,让我们成为危险分子,分散高层的注意力,吸引国外视线。”

    果果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暖意在掌心流淌,抚平兰波心中的伤痛,他不解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顺他们的意图呢?”

    兰波摇头,解释道:“我没有杀任何人,他们不是因我而死。”

    他眸底闪过思量的光芒,“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得回去,现在回去。我们只是受害者,再晚点我也不确定他们会干点什么事。雨果先生会查清楚一切的。”

    果果当即提出另一个可能,“他们会不会利用我们来吸引魏尔伦的注意,将危机引导至巴黎,让国际组织来平复动荡。”

    就算其他人暂时不清楚兰波和魏尔伦之间的联系,但不妨碍他们借此机会抓捕魏尔伦,让更恐怖的威胁打散崛起的民心。

    兰波点点头,紧紧搂住他的肩膀,“会的!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挑拨我们的关系试图从中谋取最大利益。”

    “不过不用担心那种事情发生,因为我们才是一家人。”他拥着暖乎乎的孩子温言细语地安抚道:“即使相隔万里,默契和信任也依旧存在。”

    兰波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本该有一方美丽的风景,现在遥望远方,红影模糊。

    他眉眼带着淡淡忧伤,道:“虽然我现在不能联系保尔,告诉他我们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他不会因为不明情况而冲动行事。何况我之前就告诉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以任务为先,不要被感情冲昏头脑。”

    “你说了很多话,我觉得你此刻担心的不是魏尔伦。”果果侧过脸,双手捧住青年的面颊,扬起灿烂辉煌的笑脸,“兰波,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不要再担心我会因此而感到不快了,有些事情早晚会发生的,我们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兰波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抿了抿略微发白的薄唇,线条流畅的脸庞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坚定神色道:“我才不会让其他人靠近我的果果呢!就是一根头发丝,我都不会给他们了。”

    果果靠近他的心脏,听着蓬勃有力的心脏跳动,露出温柔的笑容,“嗯,我的东西他们没资格拿走。”

    警察赶到现场时,四周聚集了不少人,有老有少,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哭天喊地的看着小楼房,他不知道自己的房子怎么招来横祸了。

    最后,他们被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驱逐离开事发地。

    楼下堆叠的尸体就像丧尸入侵失败后的模样,凄惨而又黑暗,而更惨的还是那碎成一块块的男人。

    那副惨样让领头的高大男人皱起眉头,几条深深沟壑立在眉心,他露出严肃的神情,带来的几个年轻人此刻的表情亦是无比凝重,这样惨绝人寰的死亡方式很少见。

    马拉美和来人交涉,言辞颇为敬重,道:“大仲马先生,你”

    国家异能局的大仲马先生抬手制止他,沉声道:“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的任务是先带人回去。”

    他身后的几人听到这句话立刻调整状态,收敛起悲叹的表情,整装待发做好突袭的准备。

    马拉美握紧拳头,愤愤道:“你们冷静点,别搞得好像要去赴死一样,我们和兰波谈谈吧!我相信他会配合你的。”

    大仲马闻言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结果被他们那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逗笑了,“你们在干嘛!我有说过要打架吗?你们加起来都不够兰波一只手,打起来除了碍事还能干什么。”

    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话里话外都没有让他们去死的想法。

    被训斥的几人脸色一红,他们都是新人,有职业精神,但不够机灵。

    只知道尴尬摸头、搓耳朵,唯唯诺诺似地回答:“看您那么严肃,我们还以为要对付兰波呢……”

    “呵!”大仲马被西装收紧的肚腩沉了一下,他不满道:“你们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我带你们来另有他用,去把碎掉的尸块连土带地面都给我完整搬回去,还有看牢住那些死掉的家伙,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动他们的尸体,你们选个人去收集残留的证据,不要落下东西,把心提起来看好了周围情况。”

    马拉美看大仲马一声令下,这帮年轻人纷纷去忙别的事情,拍手道:“不愧是老干部,真威风!话说,怎么就来您一个?”

    大仲马抬脚踩出,随之在地面上落下一个敦实的脚印,“都忙得要死了,谁还有空来管这破事,我就是运气不好,抽签抽到我了。”

    他定定地瞧着衣冠整洁的马拉美,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他英俊的面孔上。

    第106章 第 106 章

    106

    说是运气不好, 其实就非得大仲马来不可。

    大仲马的资历很高,面对前辈的试探,马拉美表现得很谦逊。

    他拉了拉帽檐, 落后一步跟在他身边,轻笑道:“那您这运气可真不好啊!”轻飘飘地揭过去。

    “你还有工夫和我说闲话, 想想回去怎么交代吧!盯个人还能出乱子,你看他们不撕了你才怪!”大仲马板着周正坚毅且充满威严的脸, 他不动声色时格外吓唬人,可这招对熟人没有用。

    “这口黑锅可赖不到我身上,我本本分分做着分内之事, 结果有人作死啊!”马拉美摆摆手,像在扇走苍蝇一样随意。

    “现在我能怎么办,我还不是老实交代呗!”他十分洒脱扬起眉眼, 道:“再说!我也不能苦着脸向你哭诉抱怨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盯着个可怕至极的男人连睡觉都不敢睡太沉了。”

    大仲马散去周身的压迫力,戏谑地扫他一眼, 道:“好心态, 有兴趣来我这里吗?”

    “我自然对你那边心向往之。”马拉美洋洋得意起来, 像只骄傲抬头的花孔雀散发自信的魅力,自我调侃道:“不过!我人小势微做不了主, 你得问问雨果先生,看看他愿不愿意放弃我。”

    知晓为人刻板的雨果多能较真的大仲马听了这番推辞之言不由一笑了之。

    马拉美按响门铃, 低沉嗓音,发音方式浑厚大气,正义凛然道:“兰波,你涉嫌杀人, 和我们走一趟吧!”

    老旧的传唤器发出沙沙声,“我有条件。”

    马拉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喂!”

    没想再啰唆下去的大仲马一把拉开他,“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你们不能分开我们。”声音很失真,遥遥飘来。

    大仲马好生和气,道:“行!赶紧开门,别耽误时间了,我很忙的。”

    过了好一会儿,颇有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门打开,模样冰雪美丽的小孩子似是害怕地拉着冷峻忧郁的青年缓缓走出。

    走到他们二人面前时,那小孩像是被大仲马严肃的模样吓到了,倏地一下躲到青年背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打量他。

    马拉美嘴角抽搐,嘈多无口,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他时!小鬼可不是这样啊!

    大仲马眼中浮现错愕的神色,他看了看仪态更胜从前的兰波,又俯视起怯生生躲到青年身后的精致瓷娃娃,认真眯起眼睛观察。

    即使多年不见也分外难忘,他得出结论,魏尔伦的同类。

    问就是,熟人打一眼瞧去,没法子不觉得果果是魏尔伦的克隆人。

    说不是的,难道指望那个孩子能是魏尔伦的崽么!可他哪里来的崽,但凡和魏尔伦多打几次交道就知道,他的厌人症没治愈过。

    肩膀宽厚的中年男人暗暗叹:谣言原来是真的啊!兰波这回精准踩了魏尔伦的暴怒点,他可是魏尔伦唯一信任过的亲友。

    ——棒棒哒!

    ——谁能忍受自己背叛的人复刻了自己的模样重新培养起来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异能力,有!是打脸。

    没有!更是打脸。

    两者都是赤裸裸地告诉背叛亲友的魏尔伦他不过是个可以被替代的存在。

    大仲马觉得,他要是魏尔伦,现在能立马剁了兰波,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

    不过转念一想,估计也找不出比魏尔伦更生猛的特异点了吧!

    这胆量他得高看几分,大仲马眸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脸上稀松平常的表情转为想要笑但很克制的状态,趣味十足地注视着彻底蜕变为成熟男人的兰波,穿得真正常,畏寒症也好了。

    气氛凝滞,兰波觉得大仲马在想很不正经的事情,直觉使然令他不欲探究下去,以免被拉开不好的话匣子。

    果果被大仲马那神色古怪的模样看得浑身发毛,他想起自己现在刁蛮任性的人设,觉得这是个加深别人印象的好机会。

    于是!他从兰波身后探出脑袋瞪了格外健硕的大叔一眼,声若悬铃般的清脆悦耳,“没礼貌的大叔,不要盯着人看了。”说完,又缩了回去,淡金色长发悠悠晃动。

    大仲马只觉得小孩这副娇娇弱弱的天真模样很可爱,比魏尔伦冷着脸要可爱得多。

    幼崽大概没有丑的,他嘴角弧度明显扩大,打趣道:“我是大叔,兰波算什么?大哥吗?”

    “……”兰波无语凝噎中。

    见他们双双沉默不语,大仲马对兰波竖起大拇指,满脸写着“佩服”二字,连连称赞道:“多年不见,你倒是厉害了啊!魏尔伦知道你干了这事吗?他来了你们怎么论辈分啊?”

    说得好像兰波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一样。

    马拉美憋着笑,眼里流露出纯粹的笑意,补充道:“魏尔伦知道了得炸了巴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舍得离开横滨回来看看你这位【老】搭档。”

    兰波被他们这话又是一噎,顿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看着这二人恶趣味相投的样子,心里升起微妙的不爽,他不该对花天酒地的大仲马抱有正经期待的,再过十年都没必要。

    旋即,兰波调整好状态,露出难过的神情,有些凄凉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还好吗?您能和我说说吗?”

    这一番话让人惊觉他居然不知道魏尔伦干的好事,大仲马眼中闪过惊讶。

    他转头看了一眼马拉美,对方摇摇头,拉了拉嘴上的拉链。

    大仲马也是一阵无语,特战力总局不做人这点深入人心,他怎么能忘记呢!

    事到临头,他露出语重心长的神色,拍拍兰波的肩膀,安慰道:“这些都是小事!看开点,你只是没了叛逆期的亲友,但你多个懂事的女儿。血赚不亏!”

    其余三人觉得耳朵听错了,每一个形容词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早早为人父的大仲马此刻豪气冲天,道:“放心!你在我的地盘,喝酒不犯法。咱们各聊各的,审讯和叙旧两不冲突。”

    兰波推辞道:“我戒酒了,还有,我才是受害者。”

    “知道,知道,走程序嘛,不寒碜。”大仲马可惜了地说:“不过!你可真无趣,难怪魏尔伦被你养成闷嘴的葫芦。”

    兰波假装不死心地追问:“他去了横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不来见我呢?”

    大仲马心头一紧,别开玩笑!他不想卷进他们之间。

    于是,他貌似有苦难言地叹:“局里的规矩,你都懂的。 ”

    马拉美对他们两你装我演的画面不忍直视,他给果果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身形一转,轻飘飘地溜了。

    果果心里有些烦躁,紧紧拽着兰波的衣服。

    再次回到巴黎,兰波和果果享受着非一般嫌疑人能享受的待遇,虽然是在局子里。

    丘比早就跑了,它不会傻傻出现,将自己送上试验台供人解剖。

    至于它会去哪里……它总会回到果果身边的。

    异能总局和特战力总局从工作性质上来讲稍有不同,前者经手事务琐碎而密集,后者经手事务大多危险而罕见。

    危险程度不能比较,共同点是差不多都可能死得很惨,死亡率半斤八两。

    大仲马带着兰波和果果回去时引发轩然大波,他们没想到这么快,中间也没有出现伤亡。

    一问原因,人家束手就擒,坚决不承认自己背叛法兰西、伤害同胞。

    ——马拉美和另外四名监视者可以给他作证。

    不过,具体还要看尸检结果,这里面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

    大仲马不许任何人动他收集的线索,谁动了谁去负责处理兰波,他概不负责。

    上面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兰波,还要想方设法让兰波和魏尔伦对上,重新夺回魏尔伦。

    至于双方下场,他们不在乎。

    而果果已经是他们眼中移动的素材库了,完全不考虑兰波愿不愿意接受。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半天后,无论是谁来劝,兰波都死活不松口。

    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么他就不再继续顺从配合下去了,主打一个持久性冷战。

    僵持不下,就差动手。

    他们心想:人都进来了,武力不行,那就比比耐心,实在不行就下药,什么药管用都送进去,总之把人弄晕,事后威胁兰波乖乖听话。

    坐在审讯室内的兰波搂着果果不撒手,锐利的眼眸冷冷地瞧着观察窗外的一众人,神色冰冷而又漠然无畏地凝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明明是看不见的单面窗,但青年却无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似乎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已经蓄势待发,威力滔天。

    大仲马抽着香烟,不停地吞云吐雾,他脚边落了很多烟蒂,全然没有守文明的意思。

    他对眼下这群高高在上的家伙没看顺眼过,导致说话口气也十分不屑,道:“你们这些人,吃饱喝足跑我这里来多管闲事算怎么回事?”

    为首的中年男人一副老道干练、心机深沉的样子,颇有商量一下地说道:“仲马,有些事你应付不来。”

    “你和我摆什么谱,我应付不来,你就行了?”大仲马半点面子不给,抬眸时锋利无比道:“你真的以为兰波是傻子吗?你们在抓他的把柄前,有没有考虑一下他抓了法兰西多少把柄,他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回巴黎。你信,我不信!”

    这副态度就差说——“你们这群蠢货能不能不要来添乱!”

    中年男人面上无光,顿时挂不住笑脸了。

    他们大多年过半百,其中一位年轻气盛的男子忍不了他的讽刺,大放厥词道:“你也太看得起兰波了,他一个流落他乡近十年才找到归路的家伙还有什么本事。”

    “何况,他早已经忘了自己对着法兰西国王许下的盟誓,又哪里还想得起法兰西的强盛是来自什么。”

    “如果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他就该老实配合我们,将他掌握的技术交出来。”

    而他身边那些迂腐的人流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很是认同他的发言。

    这话说得可真妙,全然没有把一个舍生忘死的情报人员视作英雄,反而打压、贬低得不要不要的。

    别人死里逃生的时候,他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别人茫然无助的时候,他们在挥霍无度地享受。

    别人好不容易回来,却连自己公道都讨不回来的时候,他们在剥夺对方的荣耀、不停地落井下石。

    看看坐在审讯室里遭受不公的冷峻青年,再看看眼前这群丝毫不在意他人感受的道貌岸然之徒,现实显得多么的可笑啊!

    贫富不均,阶级固化,资源剥削,无声无息地影响着社会发展的轨迹。

    可无论是纪德,还是兰波,又或者牺牲的人,哪个不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哪个没有家人等待回归。

    第107章 第 107 章

    107

    这一幕实在讽刺, 难免让人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

    今日的兰波何尝不是其他情报人员、异能工作者的下场。

    需要时,他们什么都要做,一旦被人恼了, 就找个理由除名,还要被扒光剩余价值。

    大仲马叼着烟, 心底漫进咸涩透冷的海水,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很恶心, 可这么恶心的事躲不掉,实在可憎。

    于是,连敷衍都不想继续下去了, 连连发笑,眼中是有些猖狂又有些失落的情绪。

    这让其他人觉得怪异,也觉得他这样的态度很可怕, 没一个人敢说话刺激他。

    片刻后,这个经历过数十载风雨漂泊岁月的男人情绪平静下来。

    他抬手鼓掌, 对这群不愿好好处理事件的人赞叹不已, 道:“啧啧!厉害厉害。”

    嘴唇含着的烟头轻轻地颤动, 声音有些模糊,黑灰色的烟柱悄然飘落, 像雪花一样消散。

    一缕白烟悠悠升起又不经意入空气中,尼古丁的焦味弥漫开来, 愈发浓郁。

    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掌声落下。

    大仲马徒手掐灭了烟,沙哑着说:“接下来,我就不去碍你们的工作了, 你们想怎么办随意,免得我哪里做得不好被你们治一个协助无能的罪名。”

    他抬起下颌指了指房间的男人和孩子, “兰波就在那里。”

    ——语尽走人!

    大仲马彻底冷下脸来,全然不顾他们变黑的脸色多么难看,随手冲着地面扔了还剩半支的烟,徒留下一个高大敦厚的背影,潇洒离去。

    窃窃私语从人群里爆发,有骂、有恨,但没一个上前阻拦,或者敢去劝他留下。

    大仲马这一走就像是触发了蝴蝶效应,现场的异能者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一副“老子不奉陪你们作死”的态度。

    现在走只是被罚薪水,但能保命。

    位高权重怎么样,资深元老又怎么样,他们也是人,他们难道就不辛苦了吗?

    既要又要还要,法国乱成这个鬼样子了,多亏了他们的瞎指挥。

    一个个地不想着怎么平息民众和军人的怒火,还一个劲地折腾怨念颇深的超越者。

    ——哪来的脸啊!

    眼看使唤不动异能者保驾护航,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哪里敢孤身进去和兰波叫嚣,隶属于他们的异能者心惊胆战,生怕这群脑子不好的家伙方寸大乱瞎闹下去。

    隔着一扇玻璃窗,兰波若不可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到眼底,凉薄至极。

    这一举动一面让他们恼羞成怒,一面让他们心生寒意,没有镇场子的超越者,他们去个屁!

    不过受了挫折,并没有就此罢休。

    反而厚着脸皮去国王面前告状,一告大仲马肆意妄为,二告波德莱尔识人不清。

    国王脸黑如锅底,为什么有人觉得他这个国王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处置超越者呢?他让这些人去是挑毛病,不是送把柄上门的。

    大仲马呵呵笑,手捏钢笔落笔时活像在某些人的脸划刀子,这种割裂的画面看得新人一阵汗毛倒立,积极告退。

    “爸爸,别和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小仲马匆匆赶来,他是唯一可以来灭火的,毕竟那是他父亲。

    他看起来比他父亲更儒雅随和,活脱脱白皙斯文的优雅绅士,但接下来说出去的话却不好听,“他们已经大难临头了,您何必和一群死人计较。”

    大仲马呵呵笑,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傻孩子,你可长点心吧!咱们都变成别人的刀了!”

    小仲马听了微微愣住,“是国王吗?”

    大仲马摇头,他说:“是兰波,或许还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色。”

    小仲马更迷惑了,可大仲马不打算和他说太多,“总之,事情很复杂,不要去招惹他,最近一段时间你只管装疯卖傻糊弄人,其他的告诉我。”

    另一边,波德莱尔听了自己被举报的原因顿时火冒三丈,他可不和别人客气。

    这边别人能为来多年前的事情骂他眼神不好,他那边就揭开别人的伤疤撒盐,反告一桩他们一纸文书写死超越者,并试图挑起超越者、异能者等人对法兰西的仇恨。

    当雨果来到兰波面前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小孩的精力显然没有大人好,一天下来表现得乖巧懂事,此刻坐在兰波大腿上,依偎在监护人温暖的怀抱中休憩,身上盖了件柔软的兔绒毯子,格外惹人喜爱的姿态。

    这个平日里机灵敏捷得像只小猫一样的孩子窝在兰波身上睡得很安稳。

    意识到自己来得晚了些的雨果将脚步放轻,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他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来,小声道:“他们有难为你吗?”

    兰波眉眼间的冰冷渐渐融化,他笑了笑,缓缓地摇了摇头。

    雨果坐得很端正,见他安然无事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疲惫就浮上水面,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温和道:“事情还在调查,没那么快下结论,你要相信大仲马,他会还一个公道给你的。”

    “嗯,我会配合的。”兰波颔首低眉,看了眼怀里脸色微红的果果,提出自己的请求:“您能先照顾卡莉斯塔一段时间吗?这里终究太闷了。”

    雨果蹙眉,犹豫不定,一时拿不下主意来。

    面前的青年静静等待结果,他抿了抿唇,沧桑在深邃的眼中流转出来。

    半晌后,雨果道了声:“好。”

    兰波并不意外,他感激地看了眼雨果。

    垂下眸子,抬手抚摸果果的面颊,倾身下去,贴到他的耳边轻声唤道他的名字,那孩子皱了皱眉,缓缓睁了眼,眼球转动望向雨果。

    昏暗环境下,惺忪的眼眸宛如雾蒙蒙的蓝色的月亮,透着凄冷的神色。

    望着眼前一大一小那外人无法融入的圈子,雨果心下一软,愧疚又多了几分。

    这本是个过分美好的孩子,如果能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下长大成人,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幸福。而不是为了他人的心愿承受不属于自己的重担和压力,以及无休止的窥视和觊觎。

    雨果起身走了过去,脸上多了几分温情,露出慈祥的微笑,伸出手从兰波怀里抱走了果果。

    他动作生疏,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单薄的背,幼崽的生命在他眼中仿佛柔若无骨的花骨朵,生怕一个闪失就掉到地上碎成玻璃。

    果果全程都配合着,像一尊人偶一样顺从,没有原先那般灵动的气质。

    离去前,浓密睫毛下的眸子彻底睁开,眸底倒映着兰波的身影,他动了动手指告别。

    兰波勾唇一笑,低沉嗓音温柔地说道:“我过段时间就去接你回家。”

    雨果没有回头,他径直走出房间,身后的男人万般不舍,但还是将离别的伤感压了下去。

    果果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是困倦不已地没睡醒模样,小小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宽厚有力的肩膀上,重新合上眼睛。

    大仲马靠着墙,斜睨着来人,一言不发的姿态。

    小仲马一脸新奇地看着雨果怀里的孩子,轻声道:“雨果先生,就这么带走了那孩子,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难道还留在这里吗?”大仲马抬眸,意味不明道:“还是,你想要啊!”

    小仲马连忙否认:“爸爸,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要。”

    大仲马啧啧两声,“其实!我倒是挺想要的,可兰波不给我。”

    这话说得小仲马头冒虚汗,“你自己生一个不就行了,那孩子的主意可打不得,小心魏尔伦找上门。”

    “我还生,我有你一个儿子都快头疼死了。”大仲马翻了个白眼,“帮我写报告去!”

    “那是你的事情。”小仲马微笑。

    父子俩在过道上开着玩笑回了办公室,其他人可不像他们那么轻松。

    这一路上凡是看见雨果抱了个孩子走的人都挪不动步子,张大了嘴,瞳孔地震。

    消息传播的很快,当雨果带着果果回到特战力总局时,已经有人站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雨果对着来人,优雅地一字输出,道:“滚。”

    他半点不想白费口舌纠缠不清。

    大门口多了些气得跳脚的人。

    旁观的人捂嘴偷笑,他们在妄想什么,雨果是会迁就他们的人吗?

    雨果没觉得自己做得有问题,兰波信任着他才愿意把人交给他照顾,他没道理转手把人送出去。

    就算是国王,也别想从他这里把人带走了。

    ——法兰西最难惹的超越者现在是果果的临时监护人。

    波德莱尔听到属下讨论,脸上闪过讶然,转头奔向雨果办公室。

    等他真的看得雨果抱回来的小家伙坐在真皮沙发上伸懒腰时,十分不可思议道:“我去!兰波怎么舍得给你了!”

    这两天吃兰波瓜的人可不少,目光可热切了。

    雨果瞥了眼跟在波德莱尔身后两眼放光看热闹的青年人们,淡淡道:“你把门关上。”

    波德莱尔转过身,压下眸子朝外面看去,边挥散,边说道:“都一边玩去,什么热闹都敢凑上来听了!”

    外面的一个个缩了缩脑袋,大门猛然关上,没有一丝缝隙。

    马拉美在他们身后,双手抱胸,一脸看笑话似的表情,嘴角似笑非笑。

    门内,波德莱尔走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刚睡醒模样的孩子,面色格外红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没大毛病。

    果果无视了他的视线,神色慵懒随意,俨然适应良好的状态。

    纤细雪白的手指穿过凌乱的长发不紧不慢地滑落,这个动作周而复始,重复操作后将打结的头发梳顺,一头漂亮至极的长发重新焕发光彩。

    昏黄灯光复古家具背景下,果果慢条斯理打理头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无关年龄性别,他有时真的很像一幅会动的油画,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知性的朦胧美感,格外赏心悦目,有种让人慢慢宁静下来的魔力。

    第108章 第 108 章

    108

    有过女儿但疏于照顾的雨果不免想到了受尽苦难的阿黛尔, 是否他的孩子也曾年幼时坐在空旷房子里无话可说。

    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果果察觉投来的视线,他的眸子微垂了几分, 冷淡的小脸看不出情绪,手上梳理长发的动作有条不紊。

    雨果欲言又止, 看他那么弄觉得真不太行,可要说帮忙他又帮不上, 左右都是为难。

    明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但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拘谨的感觉。

    一想到未来还不知道要照顾多久,雨果也犯难了起来。

    如果兰波精心呵护的孩子在他手里明珠蒙尘了, 他自己也无法接受。

    思量再三,他觉得自己得上点心,起码兰波回来时能还一个一模一样的回去。

    波德莱尔可没他那么多想法, 他搬来椅子,坐着看了好一会儿, 只觉得他和魏尔伦一个德行——很不亲人。

    想到此, 他忽然开口道:“剪短点吧, 留那么长,梳起头来多浪费时间啊。”

    果果侧了侧身子, 偏开脸,面上依旧不改初心, 一副对他爱搭不理的姿态。

    波德莱尔看他丝毫没有转好的态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眼睛却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雨果, “这个小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区别对待啊!”

    雨果缓缓吐气, 回他:“你别闹。”

    而果果并非毫无波动,他哼了一声,淡淡地扫了一眼中年绅士,无波无澜道:“就知道说别人。”羽睫扬起,蓝眸光华流转,灵动异常。

    “……你就非得呛我吗?”波德莱尔见他不为所动,拍了一下大腿,恶声恶气道:“小朋友,我警告你哦!现在对我态度好点,乖乖叫我一声叔叔,否则——”未经之言,似有所指。

    果果梳理着发梢,稚嫩的声音凉凉道:“哦!否则就不给我吃,不给我喝,把我送出去。你果然是无耻的大人。”

    “等你家那位大人出来,我们走着瞧!”波德莱尔咬牙道。

    雨果连忙安抚波德莱尔,“你多大了,和个孩子计较什么真!”

    他把要发作的中年人摁在椅子上,抬头仔细观察,又问:“卡莉斯塔,你晚上想吃点什么吗?”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果果低垂着头,蓬松内卷的长发遮掩了小脸的神情,娇小纤瘦的身形孤零零的让人觉得他在伤感什么。

    “晚上吃意面。”雨果拍板了。

    他给波德莱尔一个眼色,暗示他别去逗小孩了,人家和兰波被迫分开心里说不定正难过着。

    波德莱尔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家伙就是不喜欢他,他们也没有结下梁子啊!

    要计较起来,也该是他生气才对,扮成魏尔伦来欺骗他们还有理了。

    他对雨果无声地努了努嘴:「小鬼才不会领你的情,兰波就是找你作保父。」

    中年男人阴郁黯淡的脸庞上露出抱怨的表情,瞥了眼安静的小家伙,快速地移开视线。

    那是波德莱尔的真心话,雨果不想过多评价兰波的行为,可以选择的话对方也不想把人交给他来照顾,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晚饭用餐前,雨果伸手端走摆在果果面前的那盘,他一边用叉子卷起意面,一边解释道:“卡莉斯塔,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吃什么都告诉我,一定要让我先尝一下。”

    顺着雨果的话,仔细想了想,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能突破层层守卫给果果下毒,那必定不是一般的人。

    而且雨果知道魏尔伦抗药性差,同理可得,一个小孩子抗药性绝对不会多好。要是一个大意被人毒死了,他这张老脸彻底丢光,就算找到凶手也无法给兰波一个交代。

    可像他这样的大人物,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用自己试毒、挡灾,估计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在他面前表现得温顺乖巧的果果,也不免惊讶一番,嚅嗫着说道:“谢谢。”

    “稍等会儿再吃,平时不要和我们客气,你怎么和兰波相处,就怎么对我,衣食住行我会安排妥当的。”雨果一脸慈善地回道。

    他看孩子有些紧张的眼神,便想伸手安抚,可一想到这孩子并不亲近他,伸到一半的手就失落地垂了下来。

    果果有些不自在,但没有排斥他的善意,总体来说,他们是能和谐共处的。

    坐在雨果对面的波德莱尔眸色沉沉,看得很不是滋味。换作以前,魏尔伦也没有这待遇,可今时不同往日,兰波站到非人一边了,他们连失两手。

    虽然兰波并没有彻底脱离法兰西,但他的心已经偏移了。

    看在他的分上,雨果和波德莱尔能接受这个孩子,但其他人未必能公平公正看待问题。

    ——问题总是要爆发出来的,早晚罢了。

    这才是波德莱尔所担心的事情。

    用餐过后,王宫传递来消息说是想见见人,这正中波德莱尔心中所想,但要说害怕完全没必要,只是处理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会让人很恼火。

    雨果无法推辞,他蹲在果果面前,交代道:“我们等会去王宫,你只管装害怕,那些问你话的人一概不用理会。如果有人真的过分针对兰波、魏尔伦,还有你了,那么你在国王面前生气也不要紧,别伤人,剩下的全部交给我处理。”

    果果点点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促使他站起身来,一同往外面走去。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不会生气的,更不会暴露异能力,他们不值得我浪费感情。”

    雨果微笑地看着他懂事的样子,很是欣慰。

    波德莱尔抓紧时间,决心把兰波快点捞出来,让果果哪来的回哪里去,少留下来气他了。

    当即,兵分两路,一边坐上轿车前往凡尔赛宫,一边钻进资料库里调取尘封的一桩档案。

    夜晚的凡尔赛宫灯火通明,宛如童话般的美丽的城堡,果果和雨果无暇欣赏,雨果挡下所有检查,并且严厉呵斥了欲图谋不轨的侍从。

    他态度强硬,一副不容置疑的姿态,偏偏他可以这么豪横霸气。

    争执无果,又对立许久后,国王不耐烦地砸了一堆东西,先一步妥协,他下令这一路不再为难。

    畅通无阻来到国王面前,雨果和果果低头俯身施了一礼,礼数挑不出错,挺像爷孙两的。

    看着那张想忘都难的脸,国王浑浊眸底闪过晦涩的暗芒,他的情绪伪装极好,很难捕捉。

    他快步走上前抬手扶起雨果,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瞳孔溃散,声音惶恐不安地说道:“这段时间,我需要你留在这里时刻保护我。”

    雨果皱了皱眉头,眼中流露难色,“殿下,时局动荡,我和大仲马会安排更多的异能者保护您的安全,您请安心待在凡尔赛宫中,静候佳音。”

    他话里话外都在拒绝国王的要求,言外之意也在要求国王不要太过分了。

    果果抬眸看向说话的男人,只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在肤色衬托下猩红得很,这样的状态看起来好像回光返照的绝症病人,又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饥饿难耐的吸血鬼。

    总之,给人一种相当不好的感觉。

    侍候在旁的骑士一个个神采奕奕,目光警觉而又充满防备地看着那完美适配华丽宫殿的孩子。

    国王像是故意的,他摇头晃脑,叹息道:“雨果,我需要你留下来。”

    雨果分毫不让,道:“我此时留下,那就是置他人于不顾。殿下,风雨飘摇,您不能柔弱退让下去了。”

    被当面奚落,国王面色难看至极,似乎是气极了,胸膛一个劲地起伏,他喘着粗气,道:“雨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身安危难道不重要吗?再说了!我要你留下,难道还能妨碍你处理公务吗?凡尔赛宫殿难道比特战力总局更差吗?”

    越说越激动,内侍上前扶住他的手,支撑着他的身体不然起昏厥倒地。

    眼见国王情况不好,辉煌明亮的大殿内涌出许多人来,有人国王检查身体的,有人竖起武器对准雨果。

    衣着华丽的女人哭哭啼啼,怨恨的美眸对上雨果,“维克多·雨果!你想做什么吗?法兰西国王的命令你不听就算了,你还把他气成这个样子,你知道殿下要是有个好歹,整个国家会有什么后果吗?你想过那些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的强国会作何反应吗?”

    果果发觉国王不单是冲他来那么简单了,对方这群人是想对付雨果,顺便控制他。

    雨果挡在果果身前,不卑不亢道:“王后,我作为臣子,辅佐国王治理国家,更应当觐见良言,劝谏殿下别因小误大了。”

    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国王,继续道:“殿下,他身为国王勤政爱民、操劳国务,长年累月身体有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作为他的妻子,该多多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健康,更该好好问问殿下的贴身医生们为什么治不好殿下,还让病情加重了。”

    “住嘴!你怎么能对国王、王后这么说话!”内侍女官当即发难。

    雨果横了她们一眼,目光如刀如剑,锋利而伤人。

    王后也不是好惹的人,她挺直腰板,气势十足,冷厉道:“我王后职责有没有过错,自然有殿下来评判。但你呢!三番两次拒绝听令,连带整个特战力总局都拒绝服从国王的指令,现在更过分了,入宫前拒绝搜身检查!明知殿下身体不适,你还要刺激殿下,你的言行举止早就不是合格的大臣了,我看你——”

    “王后!”一声呵斥打断王后的话。

    那国王吃了几粒药,心率渐渐恢复,看众人平息下来,他才重新开口,道:“雨果,并非有意为之。最近,巴黎动荡不安,法兰西在国际的形势也变得严峻,大家都难免乱了方寸,行事也激进了几分。这些不要紧的!我相信雨果。”

    他看似为雨果说话,其实在指责雨果,又展现自己的宽宏大量。

    雨果接着说道:“殿下深明大义,有您在,法兰西一定能安稳渡过难关。请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再为了不值得的事情动气发怒了。”

    王后抬起手指着他的脸,怒气冲冲地骂道:“雨果!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殿下的安全是小事!”

    雨果不以为然,道:“王后,我何时说殿下安危是小事了!殿下的安危有专人保护,他们的能力比我更适合护卫的任务。”

    果果攥着雨果的衣服,躲在他身后,发出颤抖的声音,道:“雨果先生,我想…回家了……你让我回去……去找兰波哥哥……”

    就好像被吓坏了的兔子,怯生生地埋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们所有人。

    雨果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国王,“殿下,孩子是无辜的。”

    他说:“兰波是法兰西的一分子,她也是法兰西的一分子。”

    除了国王、王后,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109章 第 109 章

    109

    恍惚间, 国王像是遭受了巨大欺骗,怔怔地不可思议地望着曾无条件扶持他稳坐王位的男人,他那张红得发紫的嘴唇微微张开, 似乎想说些什么。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 但憔悴的身体却蓦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接下来, 喉结如同吞咽困难一般活动起来,满目愕然地对雨果说道:“老师,这是你的选择吗?”

    老师这一称呼猛然触动了雨果青年时期的记忆, 他心湖泛起涟漪。

    “殿下……”王后抬头戚戚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美眸里流露着深情似海的情绪。

    那张花容失色的柔丽面庞浮现出无尽担忧,可转瞬即逝, 她的神情便悲痛欲绝了,此刻的她不再像高傲尊贵的王后, 更像风雨漂泊中的白山茶花。

    雨果凝住心神, 郑重其事道:“殿下, 法兰西需要一个百折不屈的领导者捍卫尊严巩固地位。”

    即使对方的遮羞布在他眼中早已经荡然无存,他还是会给国王保留住退场时必要的颜面。

    君臣之间残存的那点感情在这一刻发挥作用。

    国王凄凉一笑, 低垂着眸子,疲惫不堪地握住妻子温暖的纤纤玉手, 道:“王后,我累了。”

    他心知自己早已不能承受法兰西的未来,但此刻的他好像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了。

    王后抿了抿唇,“殿下。”

    她斜睨一眼, 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雨果,然后扶住国王的手走向寝殿。

    国王的身体愈加疲惫, 随行医生的心提到嗓子眼,但此刻不是他们多嘴说话的时候。

    雨果深切慰问道,“殿下,请保重身体。”

    目送一行人离开,待人彻底消失,他转过身拉起貌似受了惊吓的孩子的小手,轻声安抚道:“我们回家。”

    果果低着头,怯怯地嗯了一声。

    来时被人百般刁难,去时却无人问津,他们走出金碧辉煌的宫殿。

    上车时,雨果回头看了眼历久弥新的凡尔赛宫。

    权利与欲望堆砌起来的宫殿,里面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争权夺利的剧目周而复始地上演,像循环的诅咒一样可怕。

    回程路上,双双沉默不语。

    果果愈发想念没来巴黎之前的生活,他渴望离开巴黎,这座城市让他感觉压抑。

    雨果在思考未来,他皱着眉,模样十分严肃。

    战争结束后,法兰西宣布落败,士气大落。

    内忧外患的时期,他们在国际的政治舞台上选择明哲保身,这看似是明智之举,实际却打开了自甘沉沦的潘多拉魔盒。

    之后,每一步的退让都是一次妥协,变相成了挥向法兰西脚下立足之地的锄头,反而让敌人越来越猖狂得意。

    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是个什么时代啊?

    科技信息创造了一项项不可思议的奇迹,其中滋生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贪婪的目光不再局限于眼下,律法渐渐失去威信力和震慑力,暴力事件的发生频率呈直线上升,世界各地随时有各种各样的灾难爆发,真正平息事态的人却越来越少。

    ——人类在得到超前技术的同时正走向自我毁灭!

    英国的时间异能者威尔斯自研发出毁灭性武器【壳】后选择脱离英国周游世界,听说已经阻止了很多地方致命危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文野55分钟出场)

    可一个人的力量微薄了些,就算不做不休,也铲除不尽滥权滥欲纵容出的恶性。

    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更没有一刻能停止下来。

    比资源、比技术、比人才、比经济、比发展……为什么要比?

    ——为了不沦为其他国家的附属品!为了捍卫自己的生活!

    经济崩溃、领土割让、人口变成廉价劳动力……这些还是最轻的。

    武器、毒,品、器,官、情,色等等交易随之衍生变成产业链,本国人成为商品之一。

    城市便会接二连三地失去秩序,人类失去了秩序会通往地狱,一个奴役贫苦人供富人享乐的邪恶巢穴。

    想到此,雨果心中一阵悲哀。

    明明这个世界在人类出现前存在了几百亿年,可在人类出现后短短的数千万年就将它变得面目全非。

    常人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事到临头的时候,难道期待英雄出场以一己之力拯救苍生吗?

    这些年里,雨果也在反思他自己的行为。

    如果只考虑自己,他完全可以抛下一切,过任何他想要的生活,没人能责问他的人生选择。

    可他身为人类,身为法兰西的超越者,他拥有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战争总会爆发的,世界毁灭也不再是虚拟作品的末世题材。

    雨果的悲伤溢于言表,果果很是不解地看向他,“雨果先生,你怎么了?”

    雨果垂下眸子,摇摇头,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冷。”

    “可车上开了空调的呀?”果果眨了眨眼,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数了数,天真无邪地说道:“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忧伤,兰波有时候也和你一样,安静地注视着一个地方默默承受痛苦。大人还都喜欢用酒来麻痹自己,那样并不好,酒精只会产生幻觉,等酒劲失效就会更痛苦……”

    “我不会喝酒。”雨果点点头,无端地,他觉得这孩子在故意找话不让他继续沉湎伤痛之中。

    “哦,那挺好的。”果果淡淡地笑了笑,他将糖重新放回口袋里,并没有分享的意思。

    雨果看着那些彩色水果糖消失不见,心里闪过失落,他猜测到那些糖果大概是兰波给他买的。

    下一秒,果果仰起小脸,歪了一下脑袋,眼神闪躲道:“我想吃焦糖布丁了。”

    雨果没有忘记自己对孩子提过的要求。

    所以,对方想吃,那么他也要吃,这孩子很委婉邀请他去吃东西,嘴角微微上扬,答应道:“好。”

    果果又说:“要是有柠檬茶就更好了。”

    雨果一一回应道:“喝牛奶吧,晚上喝茶会睡不着的”

    果果摇晃了脚,“可我还是想喝柠檬茶,有葡式蛋挞就更好了。”

    “……行吧!”雨果无奈同意了。

    果果弯弯眼,道:“你真是个好人。”

    想讨一个人喜欢并不难,关键得看愿不愿意。

    雨果笑而不语。

    前排的司机先生心中默默感叹:这画面很难得一见,希望这个孩子能多留一段时间,让雨果先生的烦恼少一点。

    回到特战力总局,雨果践行自己的承诺,果果坐着椅子上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他没嫌弃第一口被人挖走了,也不介意错过最佳赏味期。

    本质上,他活得挺没心没肺的,只是外人很难察觉到这一点。

    雨果这个老牌贵族,倒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委屈一下孩子吧!

    食物无毒,果果拿过自己那份,半块布丁,半块蛋挞,一杯柠檬茶,安心享用,高大的椅子把他衬托得像个大娃娃一样,双脚不得已悬空,吃得开心了就在没人注意时晃晃脚。

    忽然,雨果看果果吃得开心,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置办小孩所需的衣物、洗漱用品。

    好在有人出现很及时,马拉美送来一箱子的日常所需品。

    他大摇大摆走过来坐下,邀功道:“吃得真香,我帮了你的忙,你有没有奖励给我呀!”

    果果摇头,“没有。”

    雨果松了口气,道:“马拉美,大仲马怎么说?”

    马拉美耸耸肩,“公事公办,让我们证明递送文件的真实性。不过,您也知道,那个被兰波杀死的男人其实是国王的底牌,他的真身在哪里只有国王知道。”

    雨果叹气,道:“皇室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的目的是困住兰波,反过来吸引魏尔伦将他抓住。”

    马拉美咳了两声,“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好像不太好。”

    果果白他一眼,“你们想套我的话,做梦去吧!”

    马拉美摆摆手,“真机智,看样子你是不会说了。”

    雨果摸摸鼻子,欲言又止道:“兰波和魏尔伦之间很复杂。”

    果果从容不迫,道:“那关我什么事?”

    马拉美语重心长道:“怎么会不关你的事!你身上的基因都是复刻魏尔伦得来的,虽然我们不知道兰波怎么做到的,但从伦理关系来看,你算半个魏尔伦的孩子。魏尔伦和兰波肯定会因为你再大吵一架的,你难道想夹在他两人中间被抢来抢去吗?”

    果果蹙眉,看白痴似的望着他,“那他应该讨厌我才对,毕竟我没有经过他允许就出现了。”

    雨果看不下去了,补充道:“魏尔伦是个非常看重同类的男人,你对他而言意义非常。”

    果果满不在乎,“那大不了我和他走呗!”

    马拉美目瞪口呆,大声道:“你不要兰波了!”

    “不要了。”果果揉揉耳朵,故意为之,“等我长大了,也会离开他的,早一点而已。我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

    马拉美:“……”

    雨果:“……”

    不好意思,他们把人给兰波聊没了。

    ——以后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事,他们难辞其咎,半夜都能被兰波拎起来丢进塞纳河游泳。

    果果抬眸看他们怅然若失的表情,很无语道:“瞎想什么,这节骨眼你们那担惊受怕的国王怎么引诱魏尔伦来巴黎,嫌麻烦不够过?还是嫌自己命太长?再说了,白天那个大仲马不是说他在横滨吗?飞也得飞半天吧!”

    见他说这么多,马拉美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倒吸两口凉气,“不行,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肯定会来了。”

    雨果深深地说道:“一切尚未可知。”

    而留在横滨的魏尔伦在和兰波失去联系后,心情的确急切了几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N主动联系上了亚当引诱他们前往一探究竟。

    第110章 第 110 章

    110

    凌晨天蒙蒙亮, 中原中也被身边机器人拽起来听未知语音发邀请函。

    对亚当来说对方的举动——堪称恐怖分子拿枪入室只抢劫不要命。

    中原中也压住起床气,听着那道陌生声音发出不容置疑的要求,他气笑了。

    半小时后,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辆黑色汽车行驶中。

    “你不是自主型计算机吗?为什么你还能被人类入侵占据上风?”中原中也大为不解道。

    亚当一边开车, 一边很是委屈地说:“在这个时间点,有未知病毒入侵我的运算系统肯定和此事有关, 我需要时间顺藤摸瓜找到对方服务器的所在地。”

    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着车座椅,咋舌疑惑道:“那你下次还会被入侵吗?”

    亚当有点愤愤不平, 眼神坚定着信誓旦旦说道:“绝对不会!我的防火墙是世界上最好的!”

    “哦,千万不要有下次了。”中原中也实际上不大相信他话里的可信度了。

    这些天里,机器刑警的能力他看在眼里, 能力的确很强,但强度仅限于尚未突破□□极限的人类, 论机智他解不开人类狡猾的陷阱, 论情商他很容易就得罪人。

    除却钢铁合金机身外, 亚当的外在表现大多数的时候和人类并无二致,过分耿直, 比起国际刑警,他更像个握有机密武器的青少年。

    或许, 一台计算器植入情感代码不是个好选择,感情反而限制了AI的运算能力。

    又可能,亚当的运算能力因为装载的计算服务器太小的缘故,导致分析能力不足。

    由此不难明白, 机器人亚当,大抵是英国派来试探的一件牺牲品。

    不然, 他们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抹除、伪造、构建的虚假线索不可能误导亚当。

    当然,也多亏了魏尔伦在此之前的行踪太飘忽不定。

    中原中也思绪发散,懒懒道:“还有多久才到?”

    他们没有采用N给予的地图,现在前行的路线亚当追踪的地址,他们前往真正的目的地。

    亚当说:“几分钟。”

    片刻后,汽车停在僻静的山腰,亚当环顾四周,目光直射不远处的废旧厂房,“在地下。中也大人,我监测到一股未知能量笼罩了此处形成屏障保护。”

    中原中也,问:“你看见了什么?”

    亚当复述自己所见,中原中也伸手触摸到边界,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举起狠狠一击,砸在那透明的保护罩上。

    气浪翻涌,头发飞扬,保护罩应声破碎,山体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瞬,树叶混着露珠簌簌掉落。

    这一拳用了中原中也的所有力量,他挑了下眉,对身后的亚当,高兴地说道:“亚当,面对未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亚当旁观他暴力拆墙的举动后,“一力降十会。”

    “其实还有种办法。那就是什么都不做,把一切交给时间。”中原中也踏步迈出,皮鞋踩在腐烂的落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和山间的虫鸣配乐。

    亚当跟上去鼓掌,道:“很有道理,时间是所有人类的敌人,但是我们不能那么做。”

    中原中也摇头轻笑道:“是你不能。”

    亚当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但能感觉他的情绪似乎不对劲,“中也大人,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伸脚踢开腐旧的大门,潮湿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亚当,你有一个我没有的优势。”

    “是什么?”亚当不解其意,他走入废旧仓库寻找地板下藏着的入口,静候少年的回答。

    中原中也缓缓道:“你的身份。”

    他没有进去一探究竟的打算,此番前来就没打算以身试险。

    亚当慢慢理解他的意思,“我去查明真相,中也大人接应我。”

    片刻过后,亚当已经举起消防栓内生锈的斧头狠狠劈向地板,轰隆一声,木板下的铁皮暴露出来。

    他说:“对方并不是个诚信的人类,我们也不需要按照他们的吩咐进行。”

    中原中也拍手称快,道:“没错!如果他真的有诚意,就不会藏头露尾。”

    “故意攻击欧洲刑警,窃取国际保密资料,你有权对他追责到底。”他列举几项罪名,“亚当入侵他们的系统。”

    少年在微光中抬起下巴,一脸桀骜不驯地说道:“一雪前耻吧!”

    “中也大人!”亚当眼睛一亮,惊喜道:“遵命!”

    看得出来,他其实很高兴。

    地下通道的大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持枪重装防卫的护卫队放声警告。

    亚当放手掏出自己的证件,厉声呵斥道:“根据国际法,你们入侵本机的系统,已构成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等罪名。”

    “而根据国际刑警组织颁布的人身安全、机密文件的保护措施,你们对本机的行为可构成故意伤害罪。”

    “依照法律相关规定请立刻配合执法,现要求你们实验基地的负责人1小时内来到本机面前陈述犯罪事实、犯罪经过、犯罪动机……”

    “如若不然,本机将视其拒绝配合调查取证,立刻采取武装制服违法者!”

    面对执法者,领头男人声音沉闷道:“你无权干涉日本。”

    亚当有条不紊地掏出配枪,并举起手中枪支,冷声道:“本机正在调查国际通缉犯「暗杀王」,对方入侵日本,已经挟持一名当地警察,被挟持者现生死未卜!”

    “你们在此时不仅不帮忙,还阻挠本机营救,并入侵本机系统控制本机,于情于理是你们违法在先!”

    “此事我已上报国际刑警组织,本机已获批相应执法权,执法令的电子文件已发送你们系统。现在请配合!”

    亚当目光凌厉,表情冷酷,追究到底,“除非你们和「暗杀王」是一伙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他根本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时间,“按照国际法,你们的行为威胁人类生命、社会安全、世界和平,国际反恐组织可以出动军队、武器踏平此地不法分子的势力,抹除恐怖分子将造成的危害、隐患,以保障当地群众的安全。”

    武装部队长惊出一身冷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放远一点,俊秀少年身姿挺拔,他和实验室里的少年截然不同。

    双方对峙时,中原中也歪头一笑,云淡风轻得很。

    他的真实身份反正暴露了,再遮遮掩掩下去毫无意义,与其让N拿捏他,不如他来拿捏N,他们之间的恩怨该彻底了结了。

    ——私自进行人体异能实验是违法行为!

    这种行为,整个世界都是不允许进行的,和克隆人、生化武器一样,见不得一点光。

    被抓到了,那就接受惩罚!

    整个日本都不会好过!

    “该死!该死!”实验基地的白衣黑发男人暴怒道:“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他还不死!”

    他没想到,自己的陷阱毫无作用,而且对方根本不在乎自身的秘密。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冷眼旁观,“N,看来,你要完蛋了。”

    他的额头上有一条1厘米宽度的缝合线,十分古怪。

    代号N的科学家狠狠地瞪着他,气疯了地说道:“我完蛋了,你也跟着一块完蛋!”

    男人双手抱胸,叹气道:“异能力和咒力的融合实验到此终止,你还有五十多分钟销毁罪证,我会帮你收尾的。”

    N扫平桌上的东西,“赶紧去!”

    “你的脾气可真糟糕啊!”男人抱怨着离开,“可别轻易死喽~”

    实验基地彻底乱成一团,他们要抓紧时间毁掉不能暴露的东西,违法的罪证必须摧毁殆尽,数十年的心血付诸流水。

    异能特务科,和稀泥一把手,接到通知时沉默了。

    武装侦探社被连环call,其稳重成熟的社长从温暖被窝里拽出黑发少年,严肃道:“乱步,出大事了,我们赶紧去见种田长官。”

    江户川乱步哈欠不断,摸索自己的眼睛,拉长着语调,道:“社长——”

    他来不及拒绝,被靠谱成年人夹起往门外走。

    日本政府的黑暗面——犯罪组织【第七机构】收到命令,不顾一切代价击杀中原中也、亚当、魏尔伦。

    此时的魏尔伦又在何处呢?

    太宰治的声音在电话里幽幽传出来:“魏尔伦先生,你该出场了。事情做完后,马上离开日本,一刻都不要停留。”

    挂断电话后,魏尔伦捏碎了手机卡,他从高塔上坠落,颀长的身影像飞鸟一样消失不见了。

    另一边,中原中也见到了自己的造物主,在一块电子显示屏。

    ——这就有点滑稽可笑啊!

    中年男子斯斯文文,白净端正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露出文质彬彬的笑容,看模样是那种纯科研人员的样子,完全让人想不到他的真面目多么冷血。

    如果中原中也没有认识兰波、果果、魏尔伦,他真的会相信这个男人的话,顺着对方的意图前进,然后落入圈套之中。

    N发觉他的冷漠,心里一颤,施施然地感怀道:“真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你,可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你的父亲呢?”

    中原中也感觉恶心,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自称是他的父亲。

    他除了让他不受父母期待地来到这个世界,他还做了什么,不管不顾的这些年里,他又做了什么?他从未出现过。

    相比起将他带出实验室的兰波、魏尔伦,接纳帮助他的在陌生世界存活下去的羊组织成员,他什么都不是。

    第111章 第 111 章

    111

    “我没有父亲, 也不认识你,别乱认亲。”中原中也平静地看着N,平淡无奇的口吻询问:“入侵亚当系统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既然你是这所实验基地的负责人, 那为什么不出面解决问题呢?你在害怕什么?”

    N摇头,这个时候他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他说:“我不是, 我参与设备研发,这里并没有和暗杀王有勾结的人。”

    “不管你是谁, 请正面回答我,你们现在在干什么?”亚当凝眸望着男人,他的病毒已经入侵了对方的系统, 他能看见被删除的海量数据。

    从截取的部分电子文件可以发现,里面的东西大多和人体实验有关,且非常残忍。

    N压下心中冲动, 努力表现温和地说道:“抱歉,实验设备出现巨大故障, 有毒气体泄漏, 工作人员正在排查, 暂时不便搜查。”

    中原中也拉住他的胳膊,“他在拖延时间, 你先控制他们的系统。”

    言外之意就是,强制开门, 一探究竟。

    少年就宛如一把开刃的刀,目光凛冽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那双大海一般蔚蓝的眼睛,好像在说:【我无所谓你会说什么,我已经找到你了, 早晚会抓到你的。】

    亚当转变思路,攻克防御系统。

    他高声警告道:“先生, 请不要试图销毁数据,这样做只会让你们的罪行越来越严重。”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N的手指摁响警报器,房间发出一连串异常警告,接着就是有人报告他设备冷却系统故障,请他立马去。

    屏幕上倒映着N惊慌的表情,扩音器传出他焦急的声音:“真的抱歉!我们晚点聊,基地的故障变得更严重了,我需要去检修,等一切处理好,我们会配合你的。”

    电子屏一黑,亚当气愤道:“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中原中也冷笑,“或许还能更无耻。”

    如果他没有遇见兰波、果果、魏尔伦、他大概会被那个男人伪善的面孔狠狠欺骗,按照对方的想法一步步走进挖好的陷阱中。

    经历这么是是非非,他不再是轻易相信别人话的少年了。

    亚当的心情有些焦急,对方销毁资料肯定是一丁点都不会剩下来,他手里光有电子文件远远不够证明。

    要知道,无耻的人会各种耍赖污蔑他伪造,他必须掌握实际的罪证才能处置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该入场的人也悄然来到。

    忽然,亚当的防御系统暴起一连串异常警告:“异能相位扩大……”

    大段专业词汇预示着某种灾难即将发生,“不好!魏尔伦在释放异能力撕裂空间!”

    中原中也目光投向不远处,其他人也看了过去。

    天地间出现涌出神秘的黑色波浪,就是橡皮擦擦除纸上写的痕迹一样,倏地一下抹平了山腰上的植被地貌,露出一个深深的大洞。

    亚当和中原中也顾不得研究,没有一丝迟疑飞速蹿出,前往那块消失的位置。

    魏尔伦提着昏迷不醒的村濑出现在地下实验基地,头顶的大洞漏出稀薄的光照在他身上。

    环顾四周,他发现眼下的设计十分熟悉,似乎和九年前被摧毁的实验室如出一辙。

    实验室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目瞪口呆,部分警报系统已经罢工,防御系统大半受损。

    电路冒起火光,管道溢出水流,电子设备短路……

    跑,赶紧跑,此刻就算是会上国际法庭,也比留在这里和魏尔伦共处一室强。

    魏尔伦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四散逃离,抬手优雅地整理衣襟,被他扔下的村濑倒地不起。

    转瞬间,他凭空出现在一个慌张的男人面前,磁性的声音犹如小提琴独奏般优美动人,询问道:“N,在哪里?”

    “别杀……我……”男人颤颤巍巍告诉他大致方位,他得到一句感谢,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魏尔伦转头就走,丝毫不留念什么,幽幽的长廊里短暂地回荡起清冽的笑声,他像个幽灵一样消失不见。

    亚当和中原中也来到深坑,惊异又凝重,接着他们从上往下跳了。

    亚当扶起村濑,直接掐醒了对方,催促道:“知道魏尔伦去哪了吗?”

    中原中也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村濑浑身无力,失神的眼瞳慢慢收缩,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声音,“不!不要……不要……伤害哥哥……”持续地含糊不清在吐字。

    亚当当即决定放弃照顾他,他抬起头仰望中原中也,道:“魏尔伦的目标是N。”

    中原中也眼见四下无人,“能根据定位找到N吗?”

    “有大概方位。”亚当点点头,“可他怎么办?”

    中原中也的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不安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留在这里,我们赶紧去找N。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心里在担忧魏尔伦遇上N会不会出现意外。

    亚当将村濑放平,两人临走前被他喊住:“中也!我求你!救救我的哥哥……”沙哑粗粝的声音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凄厉惨绝的情感。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亚当看了一眼,男人被注射了药物,实际上没有受到暴力伤害,可他此刻的表情却好像生不如死。

    这种只有人类才会产生的情感,亚当无法理解,无法解析,无法复刻。

    实验基地深处,N封闭了大门,透过监视器,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魏尔伦正在前来的路上,即使心恐惧得瑟瑟发抖,却半步不能后退。

    他握住自己的手腕的腕表等待着,等待自己结局,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他的弟弟还完好无损地活着。

    监视器画面变成雪花状态,沉重的大门突然破开大洞,门外空无一人,悠长的回廊吹来冷厉的风。

    N心里发凉,整个人苍白无力紧贴着墙,瞪大眼睛,大喊道:“你不能杀我!你杀死了我!你就再也无法知道自己的秘密了,魏尔——”

    他的瞳孔涣散了,靠着墙慢慢滑倒在地。

    魏尔伦走到操作台摁下某个开关,黑色营养罐的少年显露出来,那是个和中原中也十分相似的少年,他身上连接了许多仪器。他是不健康的,甚至是脆弱易碎的。

    青年带走了N的尸体。

    等亚当和中原中也赶到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中原中也看到营养液的少年瞳孔地震,旋即怔愣住目光,难以置信道:“亚当,你们会怎么处置他?”

    这个他问的显然是那个少年。

    亚当迟疑开口,“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领子,神色严肃地说:“告诉我!”

    “国际红十字会会救治受害者,但救治无效且充满危险的情况下就会处死他。”亚当直视少年的面庞,不退不让道:“中也大人,我知道这对人类来说,是非常悲伤的事情。可如果活着只有痛苦,那么死亡未必是恐怖,能选择死亡有时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所以你们会救他。”中原中也缓缓转过头,五味杂陈地看向巨大玻璃罐中的少年,清脆的声音充满疑惑地说道:“可……他是谁啊?我又是谁啊?”

    亚当无法将答案公布,无论是哪一种回答,对中原中也而言都是莫大的伤害。

    匆匆赶来的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开始取证工作。

    整个实验基地大部分都被保留下来,这恰恰是日本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里藏着太多黑暗的东西,一半的实验项目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穿着英国侦探服饰的黑头发少年满脸不高兴,少年声音尖锐刺耳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调查的,不都已经结束了吗?社长,我们赶紧回去吧!”

    穿着日本传统和服腰间别着武士刀的银发中年男人皱着眉头,“乱步,我们的工作是赶紧找到暗杀王的去向,其他的不用管。”

    江户川乱步叉腰,扭过脸,“我找不到!”

    “无论你给我什么好处,都无法改变我的态度。”他拒绝此次工作。

    男人叹气,“为什么?”

    江户川乱步沉默良久,道:“因为这些都是错误的。”

    他被眼前的信息刺痛了双眼,太多太多的蛛丝马迹在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见过很多血腥的案件,但鲜少见过这样无情至极、磨灭人性的实验基地。

    咒力的怪物、异能力的培养,还有更多说不上来的东西。

    他们的目光没有欲望没有感情,丧失人类应有的情绪,笔下记下一个又一个数据,然后重新开始下一项实验,只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可以操控的武器。

    他的话让角落的中原中也听到了,少年抬眸轻轻一瞥,发觉并没有什么意思,又漠然地别开了视线。

    武装侦探社社长试图劝说。

    江户川乱步转头离开了,“社长,这件事我们不能管,也管不了。”

    “这是一对一的复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而血仇必须血报,外人掺和进去真的会死的,我不想看见武装侦探社因为不值得的人毁于一旦。”他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忧伤的旋律。

    江户川乱步笃定的话语让男人愣在原地,而他已经走到中原中也面前,“你告诉森鸥外,这件事武装侦探社不会管,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听到对方直呼首领之名,中原中也冷眸微眯,应声警告道:“既然不想管,那就闭好嘴巴。”

    看穿一切的江户川乱步傲气十足,道:“你和那个机器人最近小心点!我言尽于此,咱们后会无期。”

    另一位侦探也来到现场,金发碧眼,模样俊美,打扮得时髦又兼具复古。

    绫辻行人和江户川乱步擦肩而过,两人眼神相撞,然后他们默然分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村濑茫然若失地走到中原中也面前跪下,“中也,我”

    中原中也冷漠道:“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话。”

    亚当拉起男人,委婉道:“中也大人需要静静,你也需要休息,这件事将会由国际刑警展开调查,到时你的哥哥自有人告知。”

    村濑心里其实已经猜测到自己哥哥的下场了。

    他看了看少年,失落地垂下了头,拖着沉重的身躯离开少年的视线,几步后他又忍不住,但这次,他看向的是罐中的少年。

    那个孩子就像是福尔马林溶液的惨白尸体,多么可悲不幸的命运啊!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孩子的父母吧。

    第112章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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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 当英国大使馆馆长接到上级通知时,其他国家的大使馆馆长也接到了通知,通知来自国际刑警组织。各国馆长命人火速赶往案发地, 维护现场秩序,保护现场原状。

    当各国负责人驱车来到残缺不全但暴露无遗的实验基地后, 皆露出了阴晴不定的脸色。

    ——自上次爆炸之后已经快九年了。

    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发生第二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回没有发生第二次大爆炸。

    不过看情况,他们也能猜到这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建立起来的研究基地。

    或许, 十几年前就设立了,只是当时侥幸没有被人探查出来,他们是真的小看了日本对秩序的破坏力。

    ——作为这个国家的异能组织, 异能特务科难道真的会不知情吗?

    于是,异能特务科无话只能先认错并表明态度, 和此地一切划清界限。

    种田火山头双手塞进宽大袖子里, 面色惨淡, 垂声叹气。

    各国大使馆派来的搜查官和横滨重要领导人半点儿客气都没有,冷言冷语地回应:“等待国际刑警组织的到来吧!”

    说到底, 日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非法研究,这本身的意图很好猜测, 既然没有天然的超越者,那就创造一个后天的超越者,可违法人伦的实验有个根本问题无法解决——被创造出来人能像人类一样获得认同吗?

    这种认同不单单是来自外界,还有人造人的自我认同, 他们真的能接受自己和人类不一样吗?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人生起点,残缺不全的人生轨迹……太多无法跨越的鸿沟。

    换过更通俗易懂的说法, 觉醒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是否可以称作人类。

    ——创造出的生命无法带来正确的答案,反而会将人类逼向毁灭。

    而日本就是在挑衅人类的尊严。

    被刁难许久的亚当庆幸自己早早将记录传回了国际刑警组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护好现场,等待其他国际刑警到来。

    在所有人下意识不愿靠近的地方,中原中也望着玻璃罐内的少年沉默良久,他想不出答案,无论是他还是他,又或者那些死去的他们都不会有确切的答案。

    亲身感受这充满压抑的环境,亲眼见证另一个自己的下场,他切身理解到了魏尔伦对人类的讨厌从何而起。

    这个世界本不期待他们的诞生,但某些人为了追逐力量,强行将他们创造出来,不在乎他们的意愿和感受,自顾自地让他们成为异能力的容器。

    ——如果逃不掉,该多么痛苦啊?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整座山丘彻底封锁,无关人员不得靠近。

    而远在海那边的欧洲,此刻有不少人半夜三更爬起来挑灯夜战。

    消息在各国高层流窜,英国伦敦、德国柏林、法国巴黎、俄罗斯莫斯科……

    凌晨时分,马拉美一通电话打给雨果,“先生,横滨出大事了……”

    “知道了。”雨果听了大概,一边气愤日本的不死心和痴心妄想,一边担忧魏尔伦是否前来巴黎。

    他拧着眉头,眸色沉沉,下床去穿上外衣往外面走,走出门前,正看见本该安稳睡在客房里的孩子,对方脚步无声,出现得很寂静。

    雨果温和道:“去睡觉,我要出去一趟,你哪里都不要去,这里很安全的。”

    果果点点头,他抬手抚了抚蓬松凌乱的额发,一脸困倦的回了房间,心里其实拿不准先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笠日清晨,特战力总局内交头接耳,虽然是上班摸鱼,但也是法国人的常态化操作。

    一号发出惊叹声:“日本横滨出大事了!他们私自进行人体异能实验,听说实验项目中混杂了些非常可怕的东西,好像是叫咒灵。”

    二号扣扣指头平静不已:“咒灵,听着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过每年总有两三起类似案件,狼人、吸血鬼、妖精……说说看,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旁观三号抢先道:“这个性质不一样,还是政府扶持的。你记不记得九年前日本横滨租界发生的大爆炸,当初他们死不认账,还倒打一耙诬赖其他国家投放炸药,这次可算实锤了。”

    四号讶然道:“按理来说,任何国家都不允许私自进行人体异能实验,他们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呢?”

    二号摇头叹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人钻空子。这种事情难道还见得少了吗?违法乱纪的多了去了,就是一般人顶多折腾身边人作死。”

    一号找回主场,忿忿不平道:“这事已经上报联合国了,说是要细查到底,也不知道各方是什么态度?”

    二号撇撇嘴:“还能什么态度,该查就查,该抓就抓,该罚就罚,反正我们没发言权。”

    五号端起咖啡大口喝,他一脸疲惫,露出习以为常的麻木笑容,“别弄着弄着又轻拿轻放了。”

    众人纷纷点头,但心里其实已经接受那种可能性了。

    但,三号露出唏嘘不已的表情,犹豫道:“你们……知道是谁揭露的吗?”

    一号欲言又止,偷偷摸摸,小声道:“……暗杀王,可没人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有没有被抓住。”

    旁听的六号挤进去,发言:“他还真疯了吗?”

    一号叹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就像没人知道他要刺杀英国女王一样,神秘兮兮,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六号挤眉弄眼,道:“兰波和他还有戏吗?我是说兰波能感化那位吗?”

    七号看不下去了,一巴掌糊在六号脸上,无语道:“你在幻想什么呢?他们两不打起来都是奇迹了!”

    一号挠挠头,“那种事很难说,他们以前的关系很特殊,况且,兰波现在还被关着,能不能放出来难说得很。”

    五号冷冷道:“他们能和好,那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其实遥想当年,兰波和魏尔伦还在时,他们的日子真的不算太难,极其困难的任务都交给那对搭档了,轮到他们手里的反而恰好合适,存活率直线上升。

    众人皆赞同地看向他,谁也不想对上魏尔伦,打一架能不能活几乎看对方的心情好不好,那就是个杀神。

    三号露出姨母笑,“兰波不是带了个小的吗!你说上面的能不能让那个小家伙去感化他,只要他放下屠刀,那么我们不就不用担心他回来巴黎搞暗杀了。”

    众人有一瞬间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但实践太难,他们老大雨果的态度十分明确,孩子无辜 ,不能再刺激出第二个反社会人格出来。

    想着想着又不免伤感几分,聊天也显得有点没劲。

    二号冷漠摆手,“散了,干活!”

    众人相视一笑,各自忙各自的。

    英国那边的心情很糟糕,他们派了亚当过去,但魏尔伦全程都在遛亚当,现在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这事说出去太丢脸了。

    玛丽·沃尔斯通克拉福特很高兴,因为她的亚当不出意外又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德国的反应有些奇怪,深究到底这事和他们也有关系,当年他们和日本建立同盟关系分享过技术。

    昏暗房间中,一名长发男子低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书,穿着宽松长袍睡衣,身形有些消瘦,俊朗的五官,面无表情,眼角皱纹明显,戴着银边眼镜,看起来四十多岁,浑身散发老气横秋的气场。

    有人推门而入,没有打一点招呼就拉开窗帘,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响起,“歌德出太阳了,你该多晒晒太阳的。”

    阳光洒进房间,明亮而又刺眼,房间内堆叠着一摞摞书籍。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拿起书盖在脸上,抗拒道:“席勒!太亮了,我眼睛痛。”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转过身,面容轮廓清晰,眉眼柔和,气质文雅,笑了笑道:“那说明你的眼睛越来越糟糕了,最近多吃点胡萝卜。”

    男人露出不悦的表情,“我不吃,那太难吃了,我会吃维生素的。”

    席勒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各种各样的书还有草纸,他语调不轻不重道:“你的偏头痛好点了吗?”

    歌德放下盖在脸上的书,“老样子,他总要和我吵架,我真不明白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和我吵灵魂,这些都毫无意义,人都要死的,早死晚死罢了!”

    席勒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谁知道呢?或许是一个人太寂寞了。”

    歌德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苦恼道:“算了吧!他只是见不得我好,非要赢过我才甘心。”

    “你告诉他们,日本的事情,我们不管。”他闷闷不乐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都带着一股霉味,而那群人只会过河拆桥。”

    席勒将书桌一点点整理干净,他双手撑在桌面,“他们会拉我们下水的。”

    歌德冷哼一声,“管他们去死,下水道的老鼠心黑手脏说得就是他们。”

    政治有时候是无耻至极的,但有时候又过分讲道理。

    说是同盟,互相利用,事后一拍两散,有哪门子的关系。

    席勒指尖轻点实木,“明白了。巴黎最近闹得很厉害,雨果在下狠心整治,他所图不小。”

    歌德无所谓道:“那暴脾气的人谁也管不了。”

    他撩起长发一股脑拨到脑后乱抓起来,散漫的态度并未改变分毫,“我挺好奇兰波带着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想个办法,我们走一趟吧。”

    熟悉好友性格的席勒知道他这是一时兴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考虑别人的感受,法国巴黎能随便去吗?龙潭虎穴!

    他无奈道:“我尽力。”

    歌德扭过脸,目光凌厉地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笑非笑道:“马上夏天了,这世界终于有点意思了。”

    席勒意识到他面前的人换了,“你想做什么?”

    歌德眼眸漆黑,笑得意味深长道:“你猜?”

    席勒话题一转,“要开会了,换身衣服吧!”

    会议室坐满了人,讨论法国为何要公开战争真相。

    第113章 第 113 章

    113

    果果暂住特战力总局的生活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情况要平静。

    他自觉待在雨果的眼皮子底下, 一举一动都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不乱跑、不乱翻东西、不出去看热闹。

    默默坐在不起眼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本书翻阅, 看累了会趴在桌子上下眯会儿,或者盯着花瓶发呆游神, 然后等会又继续看书,靠着椅子捧着书。松松散散, 十分惬意。

    饭点一到,乖乖坐在雨果旁边等待开饭,其间波德莱尔会探究地看着果果。

    午餐一过他自觉去午睡, 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睡到自然醒了下床喝水,但转身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到下午茶时间, 雨果会抽空陪着他聊会天,果果秉着无所谓的态度对待, 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当雨果不在时, 他和波德莱尔待一块。

    你看我, 我看你,扭过脸。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两很烦彼此。

    雨果走前交代:“哪里都不要去, 多余的事情一点不要做。”

    前一句对果果说,后一句对波德莱尔说。

    波德莱尔应声道:“用不着你操心, 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平时他们对外就是这样的,他不怎么给对方好态度,关系不好就是了。

    说实话,果果怎么都不喜欢他这个人, 可能他们生性不合。

    等雨果一走他会找个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窝着,免得他们两个人又因为什么小事起冲突“你呛我我呛你”。

    波德莱尔见他那排斥的姿态, 就是心平气和的情绪也多了几分不高兴的意味,竖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就算有人讨厌,他也会骄傲下去,可自讨没趣的事情他一般不做,除非能惹人跳脚无能狂怒。

    互不打扰正中果果下怀,他们还是保持冷战的态度更让他舒心。

    等雨果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他第一时间关心道:“晚餐吃了吗?”

    果果点点头,波德莱尔怕他饿死,勉为其难地替雨果承担一次试毒工作。

    两个中年男人又商讨许久,果果回房间沐浴更衣了,等他披垂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时,雨果在看文件,波德莱尔在他面前小酌一杯,以此放松紧绷一天的身体。

    果果来到二人面前,抬起水灵通透的蓝色眼瞳,言简意赅道:“吹风机在哪?”

    他身上散发着雪一般清冷的气息,不近不远,眼中毫不掩饰的疏离。

    一旁,波德莱尔打了个酒嗝,面露疑惑之色。

    他被他突如其来酷似魏尔伦的反应膈应到了,明明是两个年纪不同经历不同的人,可他感觉这两人出奇一致。

    那种灵魂上的战栗,就好像他是另一个冷漠、无情、却意志坚定,万分难对付的魏尔伦。

    古怪感觉盘旋在波德莱尔的心头很难消散,他的精神在酒精的作用下微醺。

    他掩下心中思量,撑着额角对孩子调侃道:“你学着兰波留那么长的头发做什么?没了他照顾你还得亲自照顾好自己,要是真离开他,转头跟着四海为家的魏尔伦生活,你得活得多累啊!面对数不尽的敌人,可保不住现在的生活条件。”

    ——看看!你没了兰波帮忙,还得自己弄干这一头绵密长发,多可怜呦!

    果果懒得理他,“醉鬼,离我远点。”

    他没想求助谁,只是提出需求。

    雨果有意帮忙,温和道:“我帮你吹头发。”

    果果摇头,执着道:“我自己来,别人弄我头发,我怕自己控制不了想反击。”

    波德莱尔转头就打趣起另一位,“雨果,吃力不讨好咯~”声音里满是笑意。

    雨果被果果的解释堵得哑口无言,相处下来,他差点忘记对方不只是小孩那么简单了。

    习武者非亲近之人不可碰,这孩子是实诚的,他起身表示:“稍等。”

    果果用毛巾擦了擦不停渗出水滴的发丝,他等来了吹风机,用前说:“你很忙,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不会给你添乱。”

    雨果摸了摸鼻子,眼神略丧气地回到工作位。

    波德莱尔戏谑地看着他,褶皱的眼角让人祥和几分,“你可别真当那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把我们都骗了一圈的小家伙狡猾得很。”

    雨果垂下头,他一边整理,一边回答道:“自由才是那孩子想要的东西,我们留不住人。”

    波德莱尔沉沉叹气,“巴黎是自由之都,也是欲望之都。”

    之后,波德莱尔经常光顾雨果办公室,他最不忌和果果作对的,两人时不时闹闹口角,这个中年男人试图想挖取什么东西,最后又更加疑惑不解。

    进出办公室找雨果汇报的人偷偷去瞧那端坐书桌一角的小女孩,灯光打在身上,淡金色发丝尤为耀眼,她就像艺术展馆里极具艺术气息的精致人偶。

    可当人看见那双眼睛后,就不会有人觉得她只是一件绝美的艺术作品,她的灵魂清醒地透过澄澈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智慧得很。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风波持续发酵,巴黎的新闻记者站和各大报社就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贪婪地寻找目标,他们想方设法钻进舆论中心里探听一手消息,然后公之于众。

    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勾起人心里的热情,哪怕是仇恨也可以被他们报道出来,近乎疯狂地倾泄着诉说的欲望。

    而随之增加便是娱乐八卦新闻,某某官员吃喝嫖赌,某某少爷肇事逃逸,某某公司被调查等等,花边新闻层出不穷,看起来很具有吸引力。

    同时,有人组织游行队伍,他们高举起大旗,大声呐喊,行走在街头巷尾,很快就煽动了年轻人的好奇加入进去一起声讨现任君主昏聩的治国之道。

    漫天飞舞的打印纸在喧嚣的浪潮中席卷狂风怒吼冲向宫殿,声音化作星火汇聚一堂燃起熊熊烈火释放出巨大能量。

    此时,针锋相对的政客在互相捅刀,某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也选择借机闹事,敲诈勒索。

    镇压部队不得不出场,开始有序荡平巴黎城的喧闹,这项活动进行得很激烈,最难平复的其实是军人家属的抗议行为。

    国王站在记者招待会上发表声明,他一脸沉痛地表示自己治国期前存在失职行为,他将承担自己的过失,也会严厉彻查当年各国施加给法国军人的罪名是否属实,以及贪污腐败分子的名单……

    然后,他说要召开国会调整法律政策,并且发誓绝不再让无辜之人为有罪之人牺牲,不再让蛀虫老鼠蚕食国家资金,势必维护好每一个公民的权益……

    但这不够让人息怒,反而觉得这只是欺骗,又一次推卸责任的欺骗,于是有人提议废除君主政体,转民主政体,不要贵族资本拥立的国王,而是由人民自己投票选出为人民和国家服务的总理。

    这样的声音一旦响起,那么就会回荡开来。

    穷人被骗走太多,心冷得和石头一样硬,但脑子机智起来,不会因为富人低一次头,就原谅他们造成的伤害。

    最终还是武力镇压下,过分激进的抗议活动,还剩下某些顽固不化的家伙在挑事,然后被关进监狱里刑拘冷静头脑。

    生活在此的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城市的变化,是充满血性的情感,很多人慢慢想起他们的祖辈们辉煌的时刻,他们觉得自己也在经历相同的变故。

    咖啡馆里围坐的人讨论的话题都变成了法兰西能不能崛起反抗英国独裁。

    “越闹越大了。”很多人这样说。

    还有人乐见其成,“暴风雨快点降临冲刷掉法兰西身上的侮蔑。”

    大仲马迟迟无法下结论,兰波转到看守所了。

    日子过得很无聊,上级不允许人随意靠近兰波,他除了看看书,就是发呆睡觉打发时间。

    他也不知道,那群人还想关他多久。

    兰波在心里估算着日子,横滨的事情大概告一段落了,亲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巴黎,有点想念,但又不希望太早收到对方的消息。

    这日,狱警打开牢门,讨好道:“兰波先生,您可以出狱了。”

    兰波微笑点头,礼貌致意:“这些天感谢你的照顾了。”

    他检查了自己的东西,换了一套新衣服。他进来时穿的衣服塞在亚空间里,心里有些嫌弃衣服好几天没洗。

    狱警带着兰波走过一条回廊,迎面和扣押几个年轻人的警卫擦肩而过。

    狱警随口嘟囔:“再抓下去都装不下了。”

    兰波笑而不语,无声地走向充满光明的世界。

    雨果带来果果,目光望向从看守所走出来的长发青年,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眼圈明显,身形也清瘦了,看来这些天不晒太阳、伙食不好、住宿条件不好还是有影响的。

    这一副遭罪的受害者姿态,故意能气死那些针对的人。

    “雨果先生,感谢您的帮助。”兰波颔首示意道,又垂眸温柔地俯看着气色红润身体健康的果果,“这次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他很想上前拥抱自家暖乎乎的小孩,但考虑到自己刚从看守所出来便作罢了。

    果果凑近闻了一下气味,没有奇怪的味道,但理智选择不靠近,“你需要休息。”

    “的确很困,看守所不适合睡觉。”兰波眉眼含笑,有几分憔悴的面孔染上笑意,显得格外温和。

    雨果严肃的眉眼舒展开,眼中流露慈祥的神色。

    他上前拍了拍兰波的肩膀,“我不是让你白出来的,你有事要做了。”

    兰波的肩膀松了一下,无奈笑道:“希望不是难事。”

    雨果宽慰道:“对你而言算不上难。”

    三人上车返回特战力总局。

    第114章 第 114 章

    114

    雨果亲自将兰波领回特战力总局的消息传得很快, 其他人如何想都不影响特战力总局内一片欢声笑语的好心情。

    他们是把命提到裤腰带过每一天生活的人,战时过得晕头转向保不准会丧命,和平时虽然安稳但更要提高警惕, 免得阴沟里翻船。

    人生得意开怀一笑,人生不如意回安全屋倒头睡觉, 日子磕磕绊绊地前行……

    但这一天,特战力总局的气氛比过往几年都活跃, 局内成员在三人途经区域出现,好奇的人大过怀念的人。

    阔别多年,故人重逢, 总有人记得兰波的音容笑貌,记得他在时分担好大压力。

    虽然他没有成为最开始想象中的那样荣耀加身,但能安然无恙退出危险漩涡, 又何尝不是件好事情呢!

    这些以前交情不深的成员上前仔细观察着衣着行为比以前正常多了的兰波,几乎都说了声:“欢迎回到法兰西!”并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句话并没有提及兰波回归特战力总局, 而是深深地庆祝他回到祖国的土地。

    兰波哭笑不得地回应:“没想到, 如今的我还让大家担心, 我真感动。”

    这话说得有些肉麻,但法国人不介意肉麻, 该表情何必羞涩。

    他们是曾经共事过的战友,其中受他教导过的新人如今也是局里前辈, 论资历比今时今地的兰波更高。

    马拉美在一旁露出和煦的笑容,波德莱尔脸上也浮现出温和的表情,心里流转着欣慰。

    这一刻他们短暂地忘记身份,不在乎立场不立场, 成为自由的人。

    局里面最德高望重的雨果见他们差不多打完了招呼,笑道:“好了, 都别忘了工作,去忙吧!”

    “知道。”一众人笑呵呵退散 。

    办公室,雨果开门见山,道:“兰波,横滨那个少年你怎么看?”

    看来!雨果已经明确消息了,只是想知道兰波对此是怎么个想法,他到底为什么不将甲二五八号带回法国。

    果果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看向雨果,却见坐对面的中年男人神色凛然,正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兰波,只为等待他的回答。

    兰波从容面对这世界最难对付的异能者之一,声音沉稳有力,道:“他叫中原中也,今年16岁,就职港口黑手党,有一身操作重力的本领,性格沉稳大气,是个很优秀的少年。”

    一番话简单明了说清他的态度,少年不再是实验体,而是人类一员。

    果果并未放松,他仔细地观察着雨果的反应,但凡对方显露一点负面情绪,他今后的生活只会彻底远离这群人以及巴黎。

    雨果显然有所预料,他点点头,说:“我要你劝说中原中也加入法兰西共和国成为法兰西公民。”

    ——这绝不是轻易能许诺的东西。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兰波和果果一个字不信,但面前的男人是曾经和欧洲各国超越者硬碰硬,还不落下风的顶级超越者,他的话在整个国际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最重要的是,雨果只是说让中原中也成为法兰西一分子,没要求他去做什么工作。

    “你们愿意接纳他?”兰波眼中闪过异色,他看向一旁的波德莱尔,男人点点头回应他的目光,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雨果开口让法兰西接受中原中也,那么其他人即使有意见,也不会反抗他的命令,整个法兰西没有再像他那般无私为国的人了。

    “没错。”雨果微笑,“这件事对他而言,有利无弊。”

    果果听到这句话时,精致小脸反而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唇齿触碰又分离,喃喃自语道:“……加入法兰西共和国真的百利而无一害吗?”

    他在思考这个提议的背后逻辑,人世上有一个道理万古不变——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在场之人都是异能者的佼佼者,听觉灵敏,不会错过他的质疑声。

    兰波也没有解释雨果的行为,一切有好有坏,最终如何却要看中原中也怎么选择。

    雨果表情郑重其事地看向面前有一大一小,“君主终有下台的一日,但国家之间的对抗永不停歇,你们的归属感对法兰西很重要。”

    他神色凛然,态度认真地说道:“正是知道你们的能力有多强,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容忍一个能力值接近超越者的人造人成为卑鄙小国的公民。”

    果果蹙眉,说出预想可能发生的事情,“雨果先生,你是担心战争发生时,中原中也将成为日本进攻他国的杀人兵器。”

    “可你又如何保证法兰西不会那样做。或者说,如果你们当中总有人会按捺不住侵略他国的野心,试图用异能者做开路先锋,那么中原中也有什么权利拒绝。”他在质疑雨果,即使会降低他最近创造的好感度,也要问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对你们自然一视同仁。”雨果面不改色,坚定不移地说道:“战争发生法兰西应召的男人不会后退,他们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家园。”

    波德莱尔悠悠补充道:“任何国家都有危急时刻,与其选择不入流的灾难小国家,不如选一个强国留条结实耐用的后路。超越者的投资价值很高的。”

    换而言之,加入法兰西不一定是最优解,但一定是值得信赖放心的选择。

    兰波站起身来,鞠躬致谢道:“我代中原中也感谢你们的信任与支持。”

    果果垂下眸子,情绪稍稍低落。

    ——人活一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如今,他所能做到也不多,就是谋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罢了。

    兰波看出他心不在焉,有心安抚道:“别想太多,未来无限期待,哪里会那么轻易就爆发战争,也不可能非中原中也不可。”

    雨果对他始终有一份包容,“为何不相信法兰西和我们呢?”

    果果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那个意思,只是他的心情很复杂。

    波德莱尔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一阵好笑,道:“这是怎么了,还冷着张小脸给所有人脸色看,你的辈分最小,脾气却最大。”

    他见小孩不理,又挑衅道:“呦呦,说两句还更不高兴了,你平时不挺能言善道的吗?好口才去哪了?”

    果果双手抱胸,斜睨一眼,道:“没意思,不想说话,你有意见也闭嘴,谢谢。”

    最后两字,可有可无。

    见此反应,雨果无奈一笑,“你还小,有很多事情需要经历。”

    波德莱尔哼了哼,鼻腔里吹出气音,“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怎么懂其中深意,加入法兰西,总好过被英德惦记不放。”

    果果白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好像法兰西就不惦记了。”

    波德莱尔瞪了眼兰波,“看看你带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性格一个比一个歪。就那一百斤体重,九十九斤是反骨。”

    果果觉得自己被污蔑了,“你两百斤体重,全身反骨。”

    兰波横在二人中间作和事佬调和。

    雨果不得不承认,年近半百的波德莱尔喜欢看对方不痛快的样子,但每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接着机会,雨果顺嘴问了一句,“兰波,你打算怎么面对魏尔伦。”

    兰波露出苦笑,“我对他有感情的……”

    波德莱尔感觉自己血压飙升,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再深的感情那也是过去式,他如今不需要你反而过得越来越逍遥法外了,你和他今后就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

    兰波面如死灰,摇头拒绝道:“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是有过错的。何况,我不忍心抛弃他。”

    波德莱尔客观评价兰波的想法,“你没救了。一个背叛的亲友隔着天涯海角和九年时间还把你的心眼糊上水泥凝固得结结实实,他给你吃迷魂汤了吗?”一脸“你怎么成这样了”的表情,无比嫌弃地望着眉目忧郁的大好青年叹气。

    雨果被迟到的挫败砸中,好一会缓过神来,积极劝道:“有些事错过了就是天意,太执着对你和他都不好,就算不考虑你们俩现在的情况,你也该多想想孩子的未来,你不能再和魏尔伦有牵扯了。”

    他怜悯的目光投射到静坐的果果身上,看得人脸色一变,稚嫩青涩的声音惊讶不已,道:“这关我什么事?别看我!”

    波德莱尔不争气的目光看向先前兰波不在时说能自力更生的孩子,“你要是以后看见魏尔伦选择抛弃兰波和他跑去流浪,那你就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夏尔·波德莱尔,你失望和我有毛线关系?”果果觉得他在不可理喻,“你讲话不要太偏心眼了。”

    波德莱尔打预防针道:“就凭我这几天对你观察,你就是那种表面乖巧伶俐私下里主见超强的孩子,兰波,你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为妙!免得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某人撒手不见踪影。”

    果果气鼓鼓地回击:“去你的!我要走,说一声就行了,用不着偷偷摸摸。”

    波德莱尔发出果然如此的感叹,“孩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反成仇。”

    兰波心头一梗,面如死灰,道:“别开玩笑了,我会难过死的。”

    雨果没想到话题能歪成这个样子,他连忙打住道:“停!你们不要闹了,兰波自己心里有数。各自该干嘛干吗去,再说下去,我跟着心累。”

    兰波歉意地笑了笑,“我得洗个澡,休息一天。”

    波德莱尔站起身,走向门外。

    果果松了松挺俏的小鼻子,水灵灵的蓝眼睛瞅向兰波,沮丧道:“我们还要待在这吗?这里都没有太阳。”

    兰波看向雨果,眼神透露出询问的意思。

    有点意外这孩子想离开的雨果对他们露出慈祥的笑,声音温和道:“抱歉,还是再忍忍。”

    他从抽屉里拿出银币宽度的书籍放神色烦闷的孩子面前,“这是你上次看的书,看完了告诉我。”然后转身招呼兰波去独立的休息室。

    绝对靠谱,像一族的大家长,倾尽所能尽可能保护所有人。

    第115章 第 115 章

    115

    栖身于坚如堡垒的特战力总局固然安全, 但人身自由局限于此,自然也称得上是失去生活自主权的软囚禁。

    这才是,果果想要离开这里的主要原因。被人时刻关注着的厌恶在心底滋生。

    而且, 他并不爱看书,只是眼下没有比阅读更好的活动项目。

    桌上翻开的精装本, 半晌了没有翻到下一页,果果双手交握, 小臂横在实木桌子上,眼中一片沉静,目光轻柔, 凝望着瓶中花形旖旎的鸢尾花。

    他记得昨天花瓶里面插着银莲花,洁白无瑕的圆形花瓣,嫩黄可爱的圆点花蕊, 可今天就换了法兰西的国花。

    不是很明显,但又有些刻意, 像是有人提醒。

    果果的异能力暗中无声发动, 花瓶飘来一支象征自由与热爱的鸢尾花轻飘飘地落到他手中, 深绿色、细长的硬质茎干,花瓣却薄如丝绸, 轻轻一碰就会晃动,像展翅欲飞的紫色蝴蝶, 令人目眩神迷。

    ——也不怪法国人喜欢鸢尾花。

    可花瓶中鲜切花娇柔妩媚,在折断连接根系传输营养的枝干后,也丧失了繁育种子的机会,它注定无法实现一棵植物的最终意义。

    相比落地就终身无法移动的植物, 人类漫长几十年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多得有些令人烦恼, 多得令人羡慕嫉妒恨。

    即使是重复的节奏,睡觉、起床、洗漱、排便、沐浴更衣、进食、外出、回家。

    再具体点,人类一生在围绕着吃穿住行发展,学习、玩耍、工作、交朋友、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等待死亡……

    仔细想想,似乎一切都是无意义,但人这一生所得到的机会远超一般生灵,可为什么人类好像永远不满足呢?

    人类的心底好像有一个无底洞,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催促他们向整个世界、宇宙发出前进的号角。

    为什么总是不知足呢?

    果果转动花枝,鸢尾花瓣受他控制旋转有一圈。

    答案其实很简单,他将温和的答案告诉过中也,但此刻他将残忍的答案送给自己。

    ——因为他们没有体会过生死不由己的折磨和痛苦。

    十几分钟后,雨果回到办公室。

    金发碧眼的孩子坐姿端正,那张因为年幼而显得雌雄莫辨的脸格外引人注目,如画般的眉眼,浓密纤长的眼睫毛遮盖住眸中亮色,白嫩纤长的小手轻拿着鸢尾花欣赏,身上散发着淡淡忧伤的气息。

    世人都说早慧的人容易为情所伤,可真正能让早慧的人伤情,那又怎么会是一般的事物呢?必然是牵动心神的珍视之人才对。

    ——是为了不久前提到少年而难过吧。

    雨果想到他们这段时间的接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如果这孩子作为人类而活,或许就不是养成冷静自持的模样。

    大概,性格会温柔又明媚,真实情绪即使内敛于心,也不会这么让人捉摸不定。

    见多识广的雨果还真的没揣测错了什么。

    其实,他已经冥冥中察觉到兰波身上的变化是因为果果而起,他觉得这种变化整体是积极向上的趋势,兰波有了更多牵绊,不再疏远地站在人群之外。

    果果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清浅的笑容,“你对我的态度,和其他人都不同,或许未来你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但此时此刻,我很感谢你放弃对我与兰波之间的关系追根究底。”

    “仅仅只是感谢吗?”雨果拉开椅子坐到他身旁,眼中沧桑是温柔的色彩,像春天的风温暖拂过大地,悄然间唤醒冬眠中的生灵,睁开眼睛感受生机勃勃的世界。

    果果把法兰西的国花送给年过半百的男人,目光真挚道:“我祝愿您,所守护的国家,终将如您所愿那般美好无限,祝人人都能安居乐业,也祝人人都能富足安康。”

    雨果接过那枝紫色的花,神色舒缓,开怀地笑出声了,他说:“你去和兰波待在一起吧!他很想念你,不过刚才在我和波德莱尔面前不好意思开口。”

    果果点点头,“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子的?”

    雨果感叹道:“兰波吗……我觉得,他是个缺爱又冷漠的大人,他渴望着独一无二的灵魂。”

    听罢,果果微微一愣,紧接着像是听到有趣的话,扑哧一笑。

    他笑意盈盈,又问:“那魏尔伦呢?”

    雨果眼中的笑意收敛起来,略悲伤地说:“他是从没被人类真正理解并尊重过身份的人造神明。”

    “你对他的评价真高。”果果起身礼貌对他致了一礼,“如果他能早点认识到自己不必融于人群之中那该多好啊。”

    雨果深深地看着他,说道:“像你一样自由地活着吗?”

    “自由,得益于不自由的选择中。”果果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褶皱衣衫,他坦白道:“生活中重要的是,能否接受坏到极致的结果。如果能,那么,一切不算太糟糕,从坏到极致的地步找准自己想要的东西,握住自己能拿起的武器反抗它就好了。”

    “难怪波德莱尔觉得你是魏尔伦,你的人生态度根本不像个孩子,反而像是看破红尘烦恼的智者。”雨果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瞬间不受他所控制,“你敏锐地察觉到人性中的贪婪欲望,轻而易举就针对人类本身的所求,击破其心理防线。”

    果果并不觉得自己那么神,他谦虚道:“我耍了点小聪明,让你们产生了微妙的错觉。”

    他接着说:“您放心,我会老实待在兰波身边,哪也不去的。”至于这句话的有效期到底是多久,那就尚未可知了。

    在他这句话落后,他们这场交谈便告一段落了。

    办公室只余一人,雨果叹了口气,惋惜道:“留不住啊!留不住啊!”

    他重复着,看起来是真的很可惜这种情况。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的兰波裹着睡衣,一边用毛巾擦拭长发,一边走出浴室寻找吹风机,他客厅里看到果果的身影,脸上闪过惊喜,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过来了?”

    果果笑得温柔,“要我帮你吹头发吗?”他的手边放着吹风机。

    兰波摇了摇头,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金绿色眸子期待地看着他,说道:“等会儿能陪我休息一下吗?这些天没有你在我身边连空气的温度都变低了,我好想你啊!”

    他把思念说出口,就像父亲想念孩子一样温厚可亲。

    果果伸手戳了戳他温热柔软的脸颊,“真该让魏尔伦看看你,让他知道你是个多么需要人陪伴的家伙。”

    他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脸,“看在你蹲牢房睡不好的份上,我勉为其难陪你一下咯!”甜软的尾音像棉花糖一样可爱。

    兰波长臂一伸抱住他,小声低语道:“我的果果是这世上最贴心的孩子!”

    果果被他身上松雪的香气包裹严实,“兰波,我也想你,以后不要再以身涉险了。”

    他抱了抱兰波,对方反蹭了蹭他的脸,恋恋不舍地撒开手。

    兰波承诺保证道:“没有下次了,我们已经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我很知足的。”

    果果点点头,微笑以对。

    魏尔伦的事情很难讨价还价,甚至多一点要求,他们提都不能提。

    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痴心妄想能通过法国化解掉英国钟塔侍从和魏尔伦之间的仇恨。

    兰波私心护定了魏尔伦,安置好果果和中原中也,魏尔伦和他都不用担心牵连其他人,那些和英国的问题,他们自己解决。

    实际上,不发生正面冲突,那么都只是毛毛雨。

    吹干头发后的兰波抱着果果睡得很踏实,很放松,他还做了个梦,梦到保尔·魏尔伦了。

    醒来后,他和果果说了梦中的情景,他们有一个大房子,没人打扰,一起吃了饭,一起去摘果子,还钓鱼搞烧烤。

    果果笑话他是嘴馋了,不过又安慰他等离开了就去找魏尔伦。

    此时的魏尔伦辗转到达巴黎,他已经见到了果果的小宠物丘比了。

    丘比好奇地看着伪装得看不出原来样貌的青年,“果果和兰波在特战力总局,他们已经进去好几天了。”

    它面上一派的天真可爱,但心底还是失望了,即使是同位体也不行,果然还是得……

    魏尔伦打量着长得不符合常理的白毛红眼大耳朵生物,“你是丘比?”

    丘比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裤腿,萌萌哒地说道:“是的。这是我们初次见面,魏尔伦先生。”

    魏尔伦环顾四周,确定这里无人察觉,不再遮掩迷人心神的声音,道:“怎么找到我的。”

    丘比笑着说:“你和果果很像,虽然需要些筛查时间,但我能通过生物磁场信号追踪到你的运动轨迹。”

    魏尔伦问:“他们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个男人带着一群敢死队威胁兰波,兰波杀了那个男人,他们都死了,再然后,又来了一伙人带走了他们。”丘比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道出,“不过你放心,他们一定没事。”

    魏尔伦理所以当地认同,“兰波有交代你什么吗?”

    丘比迈着步子围着他高兴地转圈,“没有,他让我和你走。”

    魏尔伦大概有数了,他不用去冒险,安心等待就好,兰波和果果早晚会离开特战力总局的。

    而此时横滨的处境,可比随时出现混乱的巴黎要糟糕,稳坐东京的首相为了平息此次风波滞留横滨多天,每天都在焦头烂额中度过。

    但对民众而言,他们还并不知情,只晓得横滨某某山查处了一个违法犯罪分子的窝点。

    而其他国家,已经转移了大部分罪证,提交到国际刑警组织,其中直接参与实验的人员全部进了欧洲监狱关押,牵扯到无关大局的小人员在横滨重点管理监狱。

    异能特务科此次被批管理上重大失责,横滨市长及区域管辖者被降职处分。

    东京的咒术家族在得知兹事体大后,直接弃卒保帅,涉及实验的几名咒术师集体死亡,主打一个不留全尸,至于和三大家无关的野生咒术师和诅咒师不管他们死活了。

    但人死了,不代表事情结束。

    欧洲意识到日本用咒术搞鬼,不可能会轻拿轻放下,他们势必要探清楚传承千年的咒术师是个什么来头,把威胁提前一步扼杀于摇篮里。

    五条家、禅院家、加茂家,一时之间被牵连进去。

    第116章 第 116 章

    116

    横滨, 下午时分。

    一名打扮得体大方的都市女子提着挎包来到港口黑手党指名道姓找中原中也。

    十几分钟后,会客厅。

    “初次见面,中原先生!”栗色长发、姿容靓丽的中年女人对身前表现得一丝不苟的少年露出标准的微笑:“我来自法兰西, 是名医生,你可以称呼我为埃拉医生, 埃拉小姐。”

    她穿着深色风衣、蓝色衬衫、黑色修身裤、黑色皮靴,干净利落的打扮, 身上唯一的装饰物是一块金色腕表,类似黄金宽手链的感觉,增添一抹亮色。

    中原中也礼貌地对她颔首, 并伸出手在女医生面前,“你好。”

    埃拉医生温柔地笑了笑,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少年的手掌摇晃一下, “坐吧,我们需要聊聊。”

    落座后, 她端起茶杯, 语气轻柔道:“我来找你, 目的很简单,希望你能将你的弟弟交给我治疗。”

    中原中也眉间微蹙, “谁会征询我的意见?”

    这些天,他见了很多人, 大部分人有着他未能想象到的身份和地位,那些高高在上又远在天边的人。

    ——这些人用倨傲的眼神蔑视着他和那个少年,毫无尊重可言。

    埃拉医生笑道:“会的,因为你已经得到法兰西的认可了。”

    中原中也不解其意地看着她, 心中其实已经紧张起来。

    自从亚当出现后,他便没有再和兰波联系, 至今已经快十多天了,他不知道果果和兰波如今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魏尔伦是否和他们在一起,他自己的生活现在表面从容不迫,实则过得焦头烂额。

    埃拉医生抿了口红茶,苦涩的滋味令她皱了下脸,她看起来不喜欢日本红茶的口味,“要是能加糖就好了。”

    在少年隐隐焦灼的等待下,她随即放下了茶杯,挑眉一笑,安抚道:“之前没人为你们讲话,但现在不一样了。”

    “法兰西承认你们的独立人权,更是无良实验的受害者。”她眉眼闪烁着自信骄傲的光芒,衬得她更加年轻,好似二十来岁的年纪。

    “就这样吗?”中原中也一言难尽的说道:“可这有什么用?”

    埃拉医生无奈地为他解释:“意思就是,你要做的就是同意我的话,并且和我签一份法律援助协议和治疗协议,然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解决,你只需要偶尔出面,表明态度。”

    中原中也视线凝固,俊秀的脸庞一片呆滞,面前的女士已经雷厉风行加快语速了。

    “打官司的费用不需要你承担,我们会从你的获赔金里扣除10%,治疗费用是需要你付的,当然我们不介意你先欠着,等你的获赔金真到了一起扣。”埃拉医生自顾自地说着,比起医生,她此刻更像个中介商。

    她从深棕色牛皮挎包里拿出两份薄薄的协议书,递给眼前慢慢显得目瞪口呆的少年,“这两份协议你先看一下,对了!你可以打电话询问兰波的意见,他会帮助你做出明智的选择。”

    埃拉医生顽皮地眨了下眼,“友情提示,如果你想救人,那么法兰西是你的第一选择 。”

    “那么,漂亮的少年!一天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回答。”埃拉医生理了理风衣外套,潇洒挥手告别。

    她来时漫不经心,离开时也从容淡定,甚至约定下次见面,完全不在乎这里是横滨最大的黑暗组织。

    中原中也目送英姿飒爽的女人远去,他没有追上前阻拦,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代表法国来送东西和表达诚意。

    埃拉医生……医生,她是否能治好。

    可等中原中也翻开对方留下的协议书封面后,他整个人僵硬成石像,然后他颤抖着双手道:“啊……这……也太草率了事了吧!”

    他震惊地在翻了自己手里的那一叠A4纸,从头到尾,从尾到头,通篇法文,专业术语哐哐哐砸过来——对方有没有想过他看不懂啊!

    法国人,是故意的对吧!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中原中也愤恨地瞪着手上的协议,他咬牙道:“要不要这么简洁明了啊!多说几句不行吗?”

    他回想刚才那个医生说的话,思索一番后,他回到港口黑手党,来到顶楼办公室。

    森鸥外从书柜里拿出一本砖头一样厚的书籍,扔到中原中也的面前,眼中流露兴奋的心情,笑道:“我深藏已久的词典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拿起就往身后狠狠扔去,全然不在乎首领花容失色的脸多么让人想笑。

    他冷酷道:“拜托!我现在是查字典的时候吗!我需要一个合格且聪明绝顶的翻译!首领不要戏弄我了,我现在很崩溃!”

    少年一本正经地发泄着这些天憋了好久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和谁诉说,他除了信任森鸥外,已经别无选择。

    亚当终究是英国的。

    这个巨大反差落在爱丽丝眼中反觉得分外有趣,她捧着脸,“中也,真可爱呢!”声带发出清脆的笑声。

    森鸥外哀怨的眼神落到严肃的中原中也身上,少年不为所动。

    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点点滴滴,森鸥外不由叹了口气,的确太难为人了,国际大事落到一个少年身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年至今还在营养液中。

    他醇厚的声音响起,徐徐地道:“中也啊~现在重点不是协议内容,重点是你要接谁的橄榄枝。”

    “我的意见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找兰波,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森鸥外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打个电话给兰波,用你们平常联系的号码。”

    中原中也紧了紧眉,“我可以联系他了吗?”他挺担心这又是一个陷阱,担心有人伪装成兰波来获取他们之间的秘密。

    森鸥外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回复道:“可以!”

    良久之后,中原中也拨打电话,他也是时候和兰波联系了,至于对面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兰波的,他有办法确定的。

    电话拨通中,中原中也不停总结自己的东西,尽量避免透露不该泄露的信息。

    他必须得用疑惑、质问的口气向兰波发难,问他是不是利用自己吸引魏尔伦,问他是不是……总之就是得尖锐表达自己受到伤害的感觉!

    中原中也给自己打气,没错!他现在得一副不信任他人的态度,因为兰波欺骗了他,明明知道真相,但却不告诉他,还试图利用他……

    电话接通,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说:“中也?”

    呃!中原中也的表情像是受到某种惊吓,他瞪大了眼睛,终于想起来,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接到电话的可能是果果。

    他抹了把脸,硬着心肠说:“卡莉斯塔,兰波在哪?让他接我的电话。”

    电话那头,果果跳下椅子,递给厨房烤面包的青年,“中也找你,很着急的样子。”

    森鸥外看着中原中也,微笑的眨了下眼睛,无声道:“是本人没错。”

    而此时的兰波已经拿起电话,回复了:“中也,你还好吗?”

    中原中也调整调整,压低声音,表现得很愤怒的样子,说:“不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魏尔伦的事情,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吗?你!这个骗子!”

    电话那边的青年发出急切的询问:“魏尔伦和你在一起吗?”

    现在中原中也知道兰波还没有见到魏尔伦了,冷哼:“不!他逃走了,消失在人海中,还带走了一个科研者。现在,国际刑警组织不会放过他,说吧!你和他曾经对我做了什么。”

    兰波立刻明白情况,装作不知道此事,抱歉道:“中也,我那样做只是希望你能告别过去的阴霾更好生活下去,如果你想问我什么,那么我会回答你的。是我和魏尔伦将你带出实验室,但我们发生了争执,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原中也顺理成章的演了下去,“告诉我!”

    “我曾经是法国的特工,现在是一名商人。”兰波伸手拿起沙拉酱递给果果,“你还好吗?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还是说有人对你说了不好的话。”

    “有个法国医生今天来找我了,她叫埃拉,她说法兰西会帮助我,前提是我需要签两份协议,法律援助协议和治疗协议,她还让我找你,兰波。我只认识一个兰波,那就是你!”中原中也说:“所以,这是你的意思,对吧!”

    “嗯?”兰波发出疑惑的声音,然后讶然道:“埃拉医生吗?我认识的她是曾经是魏尔伦的医生,你的身体出现不良状况了吗?”

    “你不知道吗?我还有个同类,他现在就生活在一个巨大仪器中,昏迷不醒。”中原中也郁闷道。

    “我不知道,真的,我发誓!”兰波看向果果,他们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现在,兰波明白前因后果了,魏尔伦借助亚当接发实验室后离开,但实验室中还有个受害者,所以法国立刻根据中原中也和他的关系发动拉拢策略,目的是将中原中也和实验室的少年揽入怀中。

    中原中也作为当事人,他有一票否决权,而且他凭借自己和另一名受害者的血缘关系,可以代其拒绝,也可以双双加入任何一个国家获得治疗。

    这件事在任何层面都说得过去,除非日本那边硬性用原生父母的户口套住中原中也,或者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但这是不可行的。

    ——提取出异能力后,真正的原主其实就已经死了,灵魂破碎,□□封印。

    中原中也不知道这件事,但参与过实验研究的人很清楚,那是稍微一查就能看见悲惨的结局。

    果果攥紧了小拳头,锤了一下墙,然后蜘蛛网的裂缝出现,轻吐一句:“我要回横滨。”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和雨果先生讲一下。”兰波表情讪讪地偏移视线,墙上的损伤,他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电话那头的少年说:“我该相信你吗?兰波。”

    兰波沉重道:“你需要帮助,现在听我的,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把那两份协议发给我,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我一一回答你。”

    中原中也犹豫道:“让我想一想。”他立刻挂断电话了,把手机放进隔绝信号、声音的箱子里。

    然后大口吐气,惊异不定的目光看向一旁面露慈善微笑的森鸥外,“首领,我刚才的话没问题吧!”

    森鸥外摇摇头,鼓掌期待的看着他,“没有,很好,等两三个小时再联系兰波。”

    而兰波现在正在吃面包,他等会儿要去找雨果说说话,先吃口面包压压惊。

    顺便,对面前的孩子说一句:“不要和食物较真了,盘子快裂开了。”

    “吃完了,送我回横滨,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了。”果果抄起刀子狠狠地插在桌子上,桌子也裂开了。

    “稍等,我们需要考虑现实情况。”兰波咽下面包,很好,真的生气了。

    接通电话后,他的小天使忽地一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你走不了。”果果冷酷无情表示:“我确信。”

    巴黎需要兰波,而中原中也需要家人。

    第117章 第 117 章

    117

    兰波抽出盒中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他没有再犹豫,起身迈步,态度温和地说:“我去见雨果先生, 你等我回来,好吗?”

    果果松开刀叉, 那裂开的桌勉强不倒,他意识到自己第二次生气的行为确实对兰波不公平, 于是歉意道:“对不起,我现在的心情很乱。”

    兰波露出“这没什么的”眼神看着他,不假思索道:“这是我的问题, 那个少年的存在完全出乎意料,你心疼他所经历的人生充满不幸,理所应当感到不快。但别太着急了, 你该明白,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灾祸二次重现于世。”

    闻言, 果果仰头深深地看了眼兰波, 然后, 在青年包容的目光下,他的视线焦点缓缓垂落, 精致小脸难掩消极情绪,道:“兰波, 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真的能醒过来吗?”

    稚嫩的声音中带着脆弱易碎的哀叹,他似乎预见到了可悲的未来,身不由己地担忧天海的另一端, 中原中也。

    事实上,在他们的有意隐瞒下, 中原中也并不了解的【特异点】,但如今的他应该已经见识到实验残忍的下场了。

    而那个宛如他同胞兄弟的少年,就是他的对照组,生命每分每秒钟都可能面临生死徘徊的危险。

    偏偏是这个时候,魏尔伦不得不远离是非之地,兰波和果果无法动身前往陪伴。

    中原中也的身边既没有可以依赖的长辈,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同类,他只能自己疏解其中抑郁,还得谨慎再谨慎,避免被有心人利用。

    浓密长睫下遮掩着复杂的情绪,万千思绪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纠结万分的绳,勒紧柔软的心脏,挤压五脏六腑,闷得透不过气。

    所以说!没有阳光可真不是件好事。

    果果单手撑着额头,时而抿唇,又时而咬住口腔的软肉,那焦虑隐忍的样子看得兰波十分难受。

    从某方面来说,兰波无法更切实的体会到果果、魏尔伦、中原中也的心情。

    他始终是人,因为人考虑问题时不会把自己下意识往人类的对立面思考,而他们却是实打实的异类,他们想问题的第一件事是人类对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可即便兰波体会不了那种感情,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心痛的酸楚,他其实有答案的。

    “比起其他不了解的国家,法兰西有成熟的异能技术和完善的医疗体系。”他展现出乐观主义的精神,“短时间,或许无法让他重获新生,但只要有希望,那么就没必要气馁……”

    随着温润的说话声响起,兰波调整了位置,站到果果的背后,双手拢了拢飘逸美丽的淡金色长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顺滑的白金发丝间穿梭,动作轻柔地将长发分股、慢慢编发,声音中蕴含着浓浓的关心。

    他很有耐心地说道:“人活着才有未来,不是吗?”

    寂静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无形的冷雾入侵温暖的房间,凝滞的氛围让跳跃的心慢慢沉静。

    微卷的长发尽数拢起,长发交叠,没一会儿工夫,惬意慵懒中又透着蓬松柔和的复杂辫子诞生了。

    兰波用鲜艳如火的缎带收尾,垂在腰间,在雪纺衬衫的衬托下,小巧红色蝴蝶结显得十分亮眼。

    果果伸出一只手挽过发辫,看都不看拉扯发带的活结,解开了束缚。

    他难过地说:“如果事情能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他的身体估计到了一个危险的濒临值,不然魏尔伦不会把他留在那里,他一定会带走他的。”轻如羽毛的话语蕴含着悲伤的旋律。

    站在他身后的兰波,从上往下俯视只能看见饱满的后脑勺,无法看到果果脸上是何种神情。

    视线触及散乱的长发,他心里涌现说不出的失落感,正因为是人,所以做不到十全十美,正因为是人,所以才有残缺。

    果果用手轻轻划开发辫,慢慢吐露心事:“人类的身体是血肉之躯,【特异点】是混乱的能量领域,两者融合只会产生两个结果,它接受寄宿身体中的人格,它破坏囚禁自己的牢笼。”

    “中也说那些话我听得很清楚,那个少年如今昏迷不醒,需要靠外力存活。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不是吗?”

    果果手中动作微微停顿,忍不住叹息,道:“我想,他大概是失去了自我意识,只剩下基础本能反应,所以不得不靠外物介入才能延续生命。”

    果果一字一句分析道:“但这种方案不能长久进行下去,因为他并非患病瘫痪在床的植物人,他的身体有耐受极限,终有一天会受不了药物、生物电流、【特异点】能量等多种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随着时间推移,冲突会愈加明显。”

    果果无能为力道:“想救他的生命要满足两个基础条件和一个必须条件,第一,时刻保证他身体内的制衡关系不会破裂。第二,让【特异点】认同他的存在自主平静下去,或者彻底剥离他身上制造暴乱的【特异点】。”

    “治疗异能者,消除异能的异能者,这些都可能找到,可压制不了【特异点】,最坏的结果还会重来一次。”他苦笑一声。“而最关键的是,他是否还拥有自我意识呢?”

    话语声停了一会,果果嘴角勾起一抹虚假的微笑,眼神空旷凄凉,心底深处某些痛苦的东西从深渊里溢出,“如果他只剩下身体本能,那么他是什么,一具空壳子吗?还是植物人?”

    说完这句话后,孩子的小脑袋低垂了几分,长发盖住了脸上的表情,果眼眶流出一滴眼泪不着痕迹的砸在衣服上晕出深色的痕迹。

    中途,兰波没有打断,他心里明白,经历那种实验后苟活于世的少年大抵难逃厄运降临,但若能晚一刻直面悲伤,或者期待未来奇迹发生,更恰当不过。

    而果果预感到这场别离早晚会发生,所以才更着急回到中原中也身边,他想避免少年产生不该于他承受的过多内疚感。

    “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兰波说。

    果果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开口道:“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兰波去倒了一杯温水放进果果手里,“我去见见雨果先生,你等会打电话回去,看看中也在做什么?”

    果果乖巧地点点头。

    ——人的身体囚禁着野兽。

    雨果面对兰波,直言不讳地说:“横滨的事情我知道,我们的立场站在正义一方。”

    兰波沉重点头,表示理解,他说:“我需要看看那两份协议书的内容。”

    雨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牛皮纸档案袋递过去,兰波拆开仔细阅读,十几分钟后,他说:“雨果先生,现今为止有治疗那孩子的有效办法吗?”

    雨果摇头,“除非时间倒流回到一切尚未开始的情况,否则无人能解决他的问题。我可以说,整个世界都没有办法,法兰西能做的就是替你保住那孩子仅剩的尊严和体面。”他又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看完之后,兰波面色不佳。

    雨果眼中闪过不忍,道:“异能力侵蚀了他整个身体,完全是深入骨髓的程度,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去除呢?”

    兰波放下报告单,“他被异能力吞噬了。”

    “没错!现在他能活着完全是仪器吊着生命,研发人推测他的骨骼已经异能化了,而他的肉·体却承受不了能量,虚弱得根本没法离开仪器一步。”雨果神色凝重地说:“我不告诉你,就是不希望那孩子知道这些。”

    兰波摇摇头,“我需要回横滨一趟。”

    雨果皱了皱眉,“你们现在回去不合时宜。”

    兰波抿了抿唇,神色沉痛道:“您能告诉我,维持现状他还能活多久吗?”

    雨果不再隐瞒真相,“事实上,他早就死了。那孩子在很久以前就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异能力和各类续命仪器营造的虚假状态。把续命液撤了,仪器的电源关掉,他会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的那样消散不见。”

    雨果还补充道:“如果你非要问我他会活多久,我只能告诉你,那取决于名叫中原中也的少年什么时候愿意放下他。”

    雨果见兰波不作回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给你安排私人飞机,今晚可以出发。”

    兰波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很感谢一直以来您对我的照顾,请原谅我不能像以前那样停留在这片土地赴汤蹈火了,但法兰西永远是我的故乡,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人,您需要我时,我一定回来。”

    雨果摆摆手,“暂时还用不上你这张王牌,对了!让魏尔伦和你一块走人,我不想看见他再出现巴黎。”

    他漫不经心道:“你以前教出来的人和你现在教出的人一比,那真的是太率真了,他居然发短信给我说自己来找你算账,我说你人就在这里,你猜他到哪了?”

    兰波愕然道:“开玩笑的吧!”

    他眼中的悲痛感还未散去,那张一贯冷静的脸有一瞬间慌张的感觉。

    “你应该问他在哪才对。”雨果无语地瞪了眼青年,“不过,你果然在骗我,你和魏尔伦早和好了吧!不然他怎么会不找你,而是先找那个叫中原中也的,这次事件中还出乎常理地只带走一个人,我猜是让你读取的吧!”

    兰波摸摸鼻子,“我有苦衷。”

    雨果冷哼:“你们两个好自为之,我懒得多废话了,反正你也不听,他也不听。”

    他不在乎魏尔伦为什么能和兰波重修旧好,但魏尔伦能被兰波重新牵制,而横滨的少年也受兰波影响,就是好事。

    然后,兰波被暴脾气起来的雨果轰出门。

    第118章 第 118 章

    118

    赶走了兰波的雨果靠着真皮座椅闭目养神起来, 他揉捏着眉心,叹了长长一口气,“真是一对让人不省心的搭档。”

    门外监控显示, 兰波定定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坚持几分钟,雨果也沉默了几分钟。

    又过了好一会儿, 办公室的门重新打开,兰波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雨果面前。

    青年一副愧疚难安的模样,好似多自责似的, 一句话不敢多说,老实巴交地站着罚站。

    雨果瞥了兰波一眼,故作不在意, 道:“还来干什么!道歉吗?大可不必,我没生你的气。”

    他说这话时, 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并不如平时那般严肃, 但眼神中显然透露着不高兴的意思。

    “是我的错,我害你跟着担心了。”

    兰波顺着台阶走, 开始服软哄着这位大家长,看来, 被一把揭穿,多少有点惴惴不安。

    青年既担忧着魏尔伦的情况,又不想惹恼了雨果。

    雨果又哪里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哼了一声气音, 轻拿轻放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今后你们好好活着, 别干挑战我底线的事情。”

    兰波果断答道:“不会的,没有那回事,我们一定遵纪守法。”

    随后,雨果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他有意提起魏尔伦,试探面前青年的诚信:“以后魏尔伦来巴黎,给我报个信,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别我不注意的时候,他因为某些笨蛋愚蠢的操作炸了某家实验基地,捅一个天大窟窿还让四海八方的豺狼虎豹来落井下石。”

    越说越意有所指,兰波听得心情复杂,很不踏实。

    他挠了下脸,冷峻的面庞露出腼腆的笑容,磁性的嗓音铿锵有力道:“雨果先生,您放心,非必要时刻,我不会让保尔回来的。”

    雨果应了一声,面上波澜不惊,打量着他,道:“还有事吗?”

    “就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兰波吞吞吐吐地看向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我和魏尔伦的事情能不说出去吗?”

    这位大家长,虽然看起来好像不在意了,但他心里真有点摸不着底。

    “……我真是欠你的了。”雨果彻底无语住了,他不耐烦地盯着兰波,严肃地问:“魏尔伦在哪?”

    雨果这番话明确表明他先前说的话就是诈兰波的推测。

    但按理来说,魏尔伦的确有很大可能性已经到了巴黎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藏起来了,所以兰波才会真的被炸出一丝情绪上的破绽。

    听到熟悉的语调,他松了口气,也确定亲友没有暴露。

    兰波实话实说道:“这个我还不知道。”

    雨果放在桌面的手动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道:“那你赶紧联系他,如果他真的在巴黎,你和他一块离开,我会准备一份协理者的身份交给你,你们俩这次好好盯住日本了,别又栽了跟头让我失望了。”

    “我年纪大了,不能看到你折损两次。 ”话里话外,不太在乎魏尔伦安危的意思。

    闻言,兰波却很安心,眼神快速坚定起来,眸底闪过冷光,自信且从容地说道:“一定完成任务。”

    雨果轻微摇头,加重语气,提醒道:“我不能公开承认和魏尔伦的关系,你也一样,做事要谨慎些,该下狠手时,也不用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你懂的。”

    雨果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有人威胁到他们就下手利索点,魏尔伦赶紧离开,他好保住兰波。但那种情况大概很难发生在他们二人身上。

    兰波清晰察觉到面前人的气息锋利不少,他将他们之间的对话重新复盘,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有个错误,那就是被魏尔伦带走的人,他没有交代清楚。

    想通这点后,兰波目光真挚,态度诚恳,道:“雨果先生,N的尸体我不想上交出去,但您放心,他脑海中的资料我会整理好交给您一份。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得到这个答案,雨果点点头,神色柔和下来,十分满意地看着他,声音温和道:“你比魏尔伦更有大局观,也更能理解我们的不易,以后多教教他是非曲直,别为了一时之快而做了糊涂事。”

    不待兰波回答,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兰波,你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别忽视身边年纪更小的孩子,你要多关注他们的心理变化,给予恰当的爱和关怀,更要及时纠正他们错误的想法。”

    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实在难得,但也可见雨果原谅他的隐瞒了。

    也幸好兰波没有离开,如果刚才他因为雨果把他赶出去就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雨果真的会很心寒。

    可兰波一直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等待,一副自愿受罚的样子,又深刻表明态度,反而说明他的理智、情商在线,懂得权衡轻重。

    只是在针对魏尔伦的事情上有些较真,或者是过分患得患失以至于谨慎过度。

    当然,兰波小心翼翼的想法也没错,甚至从他的角度来说,一点没问题。

    如果他有雨果的身份地位,他做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可惜现实残忍,他的年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

    此时,被雨果用长辈姿态教导着的兰波恍若大梦初醒,他发觉自己过关,连忙保证道:“谨遵教诲,时刻反省,我和魏尔伦之间绝对不会有第二次分歧。”

    雨果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欣慰道:“日本一行,你虽然遭逢大难,但这一趟也让你成长良多,多年苦熬啊!是我们的错!”

    感慨过后,他说:“你准备联系魏尔伦,他在巴黎,那么你们今晚就离开巴黎。他不在,那就你们两个走。”

    话虽如此却也是一种考量,不过,这对魏尔伦的考量。

    兰波行了个标准军礼,面带微笑,脚步后移,不急不缓地离开雨果的办公室。

    穿过长长回廊,回到果果身边,兰波才觉身上竟然有些发冷。

    雨果终究是年长者,越是位高权重的年长者越心思深沉,即使他们可能是善良正义一方,他们想得也比常人多得多。

    果果看他回来时凝重的样子,觉得不合常理,忧心忡忡地走上去,轻声询问道:“兰波,你还好吗?”

    兰波蹲下去,抱住了他,很久没有说话。

    果果不知道他这一趟经历了什么,只是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嘴唇轻微发颤,道:“那孩子没救了,对吗?”

    兰波轻轻地点头,“我们今晚回去,我、你、保尔,我们三个回横滨。”

    果果闭了闭眼,“嗯”了一声,其实也有点慌,他怎么提到魏尔伦你。

    他表面不动声色说:“我没联系到中也,可能要晚点得到回复。”

    兰波松开拥抱,摸了摸他柔软的脸,道:“我晚点会出去一趟,你安心等我回来。”

    果果勉强笑了一下,“好。”

    中午时刻,他们和中原中也联系了一次,对方什么也没说,传送了埃拉医生给他的两份协议书

    兰波确定和雨果给他看的一模一样,他告诉中也没有问题,主动权在中也手中。

    这个答案和森鸥外翻译结果一致,中原中也之后没有联系他们了,他下次联系时间还要再过一两小时。

    巴黎,下午时分,兰波接到雨果资料后,悄无声息地离开特战力总局。

    一路排查危险后,他和魏尔伦在安全屋见面。

    魏尔伦没有用真容示人,兰波也遮掩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

    拥抱过后,兰波先开口,道:“雨果先生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希望你和我执行任务,身份不如从前,如果被发现,他不会保你,你只能自救。”

    “清道夫啊!”魏尔伦了然于胸,笑了笑,“他倒是算计得好。”

    兰波握住他的手,“这比成为敌人好。”

    魏尔伦颔首,温柔地看着他,说:“这个结果是我应得的,什么时候走。”

    兰波脸上展露笑容,神色温和,道:“今晚,地点是……”

    魏尔伦听着,简单告诉他自己回去,他心里压着块石头,暂时没有告诉兰波。

    回到特战力总局后,兰波见了雨果,两人短暂交流,等待真正离别到来。

    深夜,私人机场。

    雨果亲自为他们送行,看着三人温馨相处的画面,他语重心长道:“你们俩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和睦相处,生气和冷战时多为身边人想想。”

    他的视线从两个大人身上落的小孩子身上,“他俩要是闹了,你就别管他们,来找我吧!我有能力养你。”

    魏尔伦一下子警惕起来抱起果果,他虽然没说什么,但肢体语言已经将【休想】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夜风微凉,兰波挽起吹乱的发,他替果果答应道:“就按您说的办!”

    果果嘴角抽了一下,他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互相画大饼可真有趣。

    只有魏尔伦心里很是不可置信地瞪着兰波,果果看他要开口忙不迭地捂住他的嘴,“别闹了,他们开玩笑呢!”

    魏尔伦又看了看笑得慈祥可亲的雨果,神色愈发警惕。

    雨果心道:魏尔伦,你小子真玩野了,现在连装都不会装了。

    他告诉兰波:“该出发了。”

    兰波礼貌告别,果果摇着魏尔伦的手,软萌地说:“雨果先生,下次再见!”

    别管他心里真实想法是什么,单论扮乖,他比魏尔伦更拉得下脸。

    雨果期待的目光看向魏尔伦,仿佛非得听到什么才肯退步。

    魏尔伦悄悄磨了磨牙,勉强道别,他对巴黎这群人的恶趣味真的很难喜欢。

    雨果心满意足转身离去,他现在确定有人治得住魏尔伦了。

    私人飞机穿过漫漫深夜,到达横滨,其间三人心平气和,果果全程睡过去,兰波和魏尔伦轮流休息。

    赶在巴黎的天大亮前到达日本,然后立刻赶去横滨,他们三人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面前。

    森鸥外打个盹的功夫,一睁眼看见三人,魂都快飘出来了。

    第119章 第 119 章

    119

    三人中, 兰波上前一步,面露温和的笑容,声音和煦, 道:“森先生,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森鸥外手肘抵住桌子,光洁无痕的手掌支撑着脸, 歪着脑袋看向三人,“别来无恙,兰波君。”他淡漠疏离地说着, 实际打量三人间,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黑发中年男人尽力平复心情,但显然效果不明显, 平复无果,他便暴露出烦恼到无语至极的摆烂模样, “太速度了也不是件好事, 巴黎现在才几点啊!还有啊!大白天——不要神出鬼没好吗?让我喘口气行吗?魏尔伦君, 你知道我多久没有睡好觉了吗……”

    兰波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对他的变脸情景见怪不怪。

    魏尔伦没有道歉的意思, “我来取暂存的东西,麻烦快点。”

    “有早餐吗?饿了。”果果趴在魏尔肩膀上, 打了个哈欠,

    魏尔伦抱着怀中暖乎乎的孩子默默无声地走远一点,声音温柔地回答道:“等会儿。”

    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实在惹眼极了。

    三人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 气得森鸥外捂着心口倒吸凉气,说道:“太过分了!你们都不在乎我承受了多大压力么!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和你们的关系, 我是会被处以叛国罪的!”

    兰波眨了眨眼,“这么烂的国家,你完全可以换个国籍……”

    森鸥外嘴角一抽,眉头狠狠皱起,上半身往后躺去,表情略浮夸地嚷嚷道:“兰波君!快住嘴!我现在听不得你嘴里说这些敏感的话题!”

    兰波柔和下眉眼,诚恳道歉:“是我越界了。”

    不远处,魏尔伦瞥了眼他们,心底对森鸥外这个人的评价又多了些,那双满是疏离感的深邃蓝眸隐隐让人不寒而栗。

    感受着那暗中无声的打量,森鸥外深深地叹了口气,幽深复杂的目光盯住眼前气质愈发干练优雅的青年。

    他缓缓说道:“兰波君,我现在托你的福,已经掉进浑水里洗不清了。我也不指望,这万一东窗事发后你来救救我,只希望真有那一天,你别对我落井下石。”

    话糙理不糙,虽然森鸥外说的话冷漠了些,但兰波听了没有生气的意思,相反觉得他这样挺好的,做什么都估量清楚,有事及时划清关系及时止损。

    索性!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彼此还没到过河拆桥的地步。

    森鸥外渐渐收敛耍浑的不正经表情,他身为本土地头蛇头领的磅礴气势碾压而出,格外的有威慑力,道:“在我有生之年,你们不要对横滨下手。”

    “非必要谁想动武呢?”兰波挑眉一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森鸥外看着圆滑又黏手的兰波,假笑道:“兰波君能以和为贵真是太好了!”

    他心底深感遗憾,前任首领竟然领了这么大祸害加入港口黑手党还多多活了那么多年。

    其实两相比较,一个可以随时跑路,一个固守一方,森鸥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互相拿捏彼此把柄,论鱼死网破,必然谁都不好看。

    但!两个超越者真不是一般好惹的主,那时候,他可能是真死了,而这俩货说不定就拐走人浪迹天涯潇潇洒洒了。

    兰波对他的不信任表示理解,任谁眼皮子底下多个杀器都会心慌意乱。

    他坦言道:“森先生,我们之间的商业合作关系还没结束,你想得太多了。”

    这话到森鸥外耳朵里一转,那翻译就是:怕什么怕,我对你没兴趣,你在我眼里主要就是提款机。

    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讲了横滨经济因最近变故所受到的影响。

    大意就是,首都东京气疯了,现在只顾着应付国际刑警组织调查,政府资金周转困难,预估最近半年会周期性停工。

    兰波直言道:“国际案件的处理速度,短则几月,长则数年、数十年。”

    “这个国家未来的对外贸易肯定变差,但相对对内发展的需求就会提得更高,新任横滨市长难道不希望做出实业升到东京去吗?他唯一有希望升官发财的政绩就是——镭钵街!”

    “你眼光真好!”森鸥外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站起身来,按下隐藏门的开关。

    原本身后整洁的墙出现一条能容纳两三人通行的过道,白炽灯的光芒将里面照得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任何危险的机关。

    森鸥外站起身来,朝那条打开的暗道走去,他招呼道:“兰波君,你想要的就在这里,跟我来吧!”

    兰波偏头朝魏尔伦的方向看去,金绿色的幽暗森林闯进澄澈的蓝色天空中,两人相视一眼,立刻读懂彼此眼中想说的话。

    果果听见脚步声远去,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兰波和森鸥外的背影,然后又无聊地趴在魏尔伦的肩头闭目养神。

    留在原地的魏尔伦神情十分淡定地抱着果果等待他们回来。

    怀中的重量很轻,他抱得丝毫不吃力,心里计算着怎么养大成长中的孩子。

    虽然之前果果对魏尔伦放过话,说不要被抱,但真犯懒了,或者说心情好起来,其实无所谓怎么样,性格上的确好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颗心脏的跳动频率渐渐重叠,温暖的气息在脖颈流动,驱散他心底的不安全感。

    这种温馨又软绵绵的感觉对一贯孤独的魏尔伦而言,十分新奇有趣又珍贵无比,寂寞了十几年的他有了某种意义上更贴近灵魂深处的人,实在不想撒手。

    暗室中,森鸥外拉开冰柜,那是一具冻僵硬的男性尸体,面目平静。

    兰波用异能力读取了他,但异能赋予第二次生命时,死后的N便迎来了他的地狱,他将失去自我,明白受害者的痛苦。

    N的记忆如海啸般涌现出来,他那时的念头是——杀死魏尔伦。

    而他的确有一件对魏尔伦致命的秘密武器。

    森鸥外站在一旁见证奇迹发生,他明白这种奇迹不过是假象罢了,死去的人终究消失了。

    而兰波被N生前最后的记忆给吓到了,他瞳孔微微放大,神色有些许震惊地看着瑟缩不安的N。

    很快,便猛烈意识到魏尔伦隐瞒起来的事情,牧神控制魏尔伦的异能粉末。

    兰波赶紧屏蔽了所有想法,他有的是时间获取情报,反正N生前的秘密将全部展开在他的面前。

    现在该关心亲友的心情才对,他都不知道这些天他的保尔带着个致命炸药四处乱晃。

    森鸥外对此视若无睹,不管兰波得到什么,他都没有探究的意思,和超越者为敌浪费时间。

    兰波再度回来时,心情沉重了些。

    可当他望见金发碧眼的亲友抱着幼小的孩子站在出口前方等待的身影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又悄然松开了。

    心里有个声音,坚定有力地说——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谁也不能从他手里夺走他的珍宝!

    魏尔伦嘴角上扬露出温柔的笑容,如沐春风般的声音响起来,“怎么样?”

    兰波快步上前,温和回应道:“没有任何问题。”

    森鸥外撇撇嘴,天知道N宛如活人一般醒来时生机勃勃的脸有多恍惚,也可能也不是恍惚,单纯的记忆人格也在恐惧兰波吧!

    他心想——兰波真是个冷酷至极的男人。

    这边得到想要答案的魏尔伦彻底放心了,他对森鸥外的态度多了点友好,道:“森先生,你能让中也过来吗?”

    果果慢悠悠地附和道:“嗯嗯,要见中也。”稚嫩的声音软萌可爱起来。

    面对两个完美无缺的人的期待,谁能无情拒绝呢?

    森鸥外可以忽视大的那个,但做不到无视小的那个,紫水晶般绮丽的眼睛闪着微光,“没问题,再来一份早餐对吧!蓝莓蛋糕、芝士蛋糕、热牛奶……干脆都来一份吧!”

    大手一挥,愉快决定,热情洋溢的中年男人立刻掏出手机,通知厨师准备,然后通知中也。

    紧接着,爱丽丝从暗处冒了出来,红色洛丽塔洋装,雪白赤脚踩在地毯上,天真烂漫,宛如像城堡里的长发公主。

    她满脸笑容,走到魏尔伦面前提裙施礼,稚嫩的嗓音娇柔又可爱地说道:“魏尔伦先生,下午安!”

    魏尔伦对她不排斥,但也不喜欢,在他心中被森鸥外设定出来的爱丽丝还称不上同类,那不过是傀儡型异能力的化身。

    所以,他很平淡无奇地点了点头。

    爱丽丝对兰波只是笑了笑,没有任何其他表示,她转身扑进森鸥外怀里撒娇要一起吃蛋糕、要去游乐园玩,要去买衣服……

    她就像只欢快自由的百灵鸟发出叽叽喳喳的悦耳声音。

    森鸥外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宠溺的眼神包裹着顽皮的爱丽丝,他对于小女孩的要求一再妥协。

    兰波附在魏尔伦耳边轻声说了一些悄悄话,下一秒,那个宛如北欧神明般魅力无穷的金发青年瞬间和森鸥外拉开距离,他们之间保持好长一截的空隙。

    这家伙故意的,森鸥外幽怨的眼神飘向笑意明显的兰波身上,他用极富感染力的声音委屈道:“兰波君,你说我坏话了。”

    兰波若有所思地说道:“实话实说,应该不算坏话。”

    森鸥外闻言抱着爱丽丝期期艾艾的假哭自己不被理解,爱丽丝嫌弃地推了推他,没推动只得安慰起他受伤的心灵。

    果果毫无感觉,他肚子饿了,还有什么时候能见到中也呢?

    第120章 第 120 章

    120

    “boss, 你找我什么事吗?”踏进森鸥外私人区域的中原中也礼貌性询问道,他站得笔直,端正的态度。

    一声稚嫩声音的呼唤在他身后响起, “中也。”

    中原中也眼中流露茫然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大概可能是幻听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在森鸥外的地盘听见果果的声音呢?

    森鸥外眯着眼睛,嘴角含笑, 肯定着他的想法,道:“中也君,回头看看吧。”

    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其中鼓励的语气激励着少年回头去寻找那熟悉发声者。

    中原中也面色微凝,缓缓转过身去,只见熟悉的身影赫然倒映在钴蓝色的眼瞳里。

    看着那亲切的三人完好无损回到他的身边, 心情五味杂陈,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脸上的表情像是想笑, 眼中的神色悲喜交加。

    魏尔伦主动走上前, “中也,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不用担惊受怕了。”

    听到这温柔中透着强势的话语,中原中也不由想起他这位大哥都做了什么惊人之举, 连忙摇头:“没有那回事!”

    而靠近少年的果果仗着抱着他的人的身高,伸手摸摸中原中也柔软干净的头发,安慰地说道:“中也,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们, 我们今晚就去揍他们一顿,打成智障给你消消气。”

    笑得甜美动人, 宛如开玩笑一样,但这并不是开玩笑。

    森鸥外和兰波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想法各有千秋。

    秉承绝不委屈自己人的魏尔伦欣然支持地开始列举【打击清单名录】,堪比小提琴独奏曲般华美的声音优雅地展现出来:“能让中也不高兴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亚当、村濑、白濑……还有欧洲各国派来的数不清的苍蝇!”

    眼前两人几欲来真格,中原中也赶紧打消他们的念头,“你们冷静点,现在可不是打击报复的时候。”

    “我不会暴露出去的,放心。”魏尔伦神色包容、目光怜惜地看着脸颊消瘦几分的弟弟。

    中原中也闻言大惊失色,“别啊!你现在再闹出事情,谁不知道那是你干的事。”

    他拿开果果抚摸他头顶的小手,语气中对魏尔伦多了些欲哭无泪的意味,“大哥,你现在可真得消停一下,别一回来就搞这种大动作给自己拉仇恨了,我真怕你哪天飘过头被大风吹走了。”

    魏尔伦无奈一笑,缓和气氛道:“弟弟的担心我感受到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去挑战少年紧绷的神经更好。

    中原中也明显松了口气,他实在被这位大哥的行动力给整服气了。

    而果果转了下腰,将身子往下倾斜,对中原中也伸出纤细双臂,亲昵道:“中也,要抱抱吗?”

    他总是这样毫不吝啬表示自己对中原中也的偏心,魏尔伦宽大手掌扶着上半身愈发歪斜的孩子,双眸蕴含浓浓慈爱。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略手足无措地从魏尔伦手上接过软软绵绵的果果,面颊相贴,鼻尖有冷香弥漫,“好像轻了一点,没好好吃饭吗?”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荒凉心岛升腾起来一片纯净喜悦的云朵遮盖了最近堆积如山的烦恼。

    一个贴面礼过后,果果搂住中原中也的脖子,低声道:“我还没吃早餐,体重肯定要轻些。”

    魏尔伦笑着说:“你们两个都很轻,风来了一吹就跑,以后要多吃点蛋白质。”

    “胡说八道。”中原中也瞪了一眼眉眼弯弯的俊美青年,触及他温柔的表情稍微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脸上飘起淡淡红晕。

    他望向已经走到魏尔伦身边的黑发青年身上,“兰波,你们之后去哪住?”

    兰波笑着说:“我们还不想暴露行踪。”

    森鸥外眯着眼睛看着好似一家人的四人,“暂时留在这里,你们想见面也方便快捷,不是吗?”

    兰波颔首一笑,感谢的目光看向森鸥外。

    中原中也抱着温顺乖巧的果果,转过身询问道:“万一被港口黑手党的其他人看见了怎么办?”

    魏尔伦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不会有人看见的。”

    森鸥外贴心地说道:“中也君,无须担心,我会让专人负责他们这段时间的日常起居。”

    他对中原中也眨了下眼,“要是想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哦!”

    果果觉得这是个好提议,他贴在少年耳边,道:“我很想念中也。”

    兰波和魏尔伦也用期待已久的目光望着略微犹豫的中原中也,“完全没关系,而且有中也在,更能掩饰好我们的出现。”

    中原中也想着他在也好,好歹能知道这对搭档的去向,于是爽快地点点头,“那麻烦boss安排了。”

    森鸥外摆摆手,他抚摸着爱丽丝的长发,“我可见不得自己的得力干将伤心难过无精打采了。”

    爱丽丝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道:“蛋糕呢?为什么还没到?”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三人从巴黎连夜赶回横滨早餐都没吃的这回事,他轻声问果果:“想吃什么?”

    果果笑道:“馄饨、灌汤包、唐人街的煎饼果子……不过现在吃不到这些。”

    魏尔伦听说过这些中式美食,他说:“想吃,就让人去买好了。”

    森鸥外嘴角疯狂上扬,他倒是真服了魏尔伦这坦然自若的态度。

    兰波笑了笑 ,“保尔,今天就算了,大家都没有准备。改天,我们一起去逛唐人街。”

    魏尔伦眼睛一亮,“也好。”双眸璨若星月,身上散发的气质也越发迷人了。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在中原中也面前提及那个少年。

    横滨下午时分,昨天的时间、地点,中原中也和埃拉医生签订代理协议。

    埃拉医生对中原中也的选择很是高兴,她说:“除非国际刑警和日本刑警负责人找你取证,其他人不告而来一律不用管了,你只需要把协议复印件给他们看就够了。他们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情绪低落地说道:“埃拉医生,你有多大概率能治好他?”

    埃拉自信满满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但我会够尽最大努力完成工作。”

    她无法告诉少年残忍的真相,事实上,她见过太多太多不尽如人意的医疗事件,知道希望这东西不能轻易给出。

    中原中也决定送她离开,这位雷厉风行的女人态度柔软几分,“少年,你的未来还很长,不要为了一时的挫折就放弃自己的人生。”

    中原中也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他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种蠢事我不会做的。”

    埃拉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你很好!”

    她又说:“行了,我自己认识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有空多和兰波联系,打好关系。”

    女人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的,她看着中原中也,深深地说道:“如无意外,他将会是你走向世界舞台的领路人。”

    “兰波,他的确厉害。”中原中也话不想说太满,他暂时和兰波对外的关系还充满矛盾纠纷。

    埃拉医生笑了笑,“他不是厉害,是非常厉害!如果那年你能回到巴黎接受正统教育,今天的你不会如此被动接受他人的安排。”

    “少年,人不能错过两次改写命运的机遇,第一次可以说意外,第二次握不住,那就是无能。”她转过身,不在乎这番话对中原中也造成什么影响。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目送她高瘦纤细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想了一下,发觉自己在去年冬天已然握住了命运的馈赠。

    他淡然地,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握住了啊!”

    而兰波、魏尔伦、果果,三人此刻在一个无人打扰的楼层开小会。

    亚空间包裹着面积宽阔的客厅,兰波握住魏尔伦的右手,笑得极其温柔地凝视着他,“保尔,把N的腕表给我。”

    虽然气质温和的厉害,但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反而给人一种要下套了的错觉。

    魏尔伦知道会有这一遭,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从口袋里拿出银币大小的腕表。

    表带被他扔掉了,这些天他贴身带着它,表面上看像个没事人一样。

    兰波立刻谨慎起来,他用亚空间包裹着那表盘,时钟一面朝下,金属表盖揭盖,里面藏着的一块彩虹色金属暴露在三人眼前。

    没有激发力量的控制粉末安稳地固定在钟表机械之上,果果看了一眼,直接被吓得往后闪了闪,他瞪圆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重力因子浮于皮肤之上,长发和衣裙漂浮,像炸毛的金色猫咪遇见了危险天敌。

    下一秒,魏尔伦把果果搂在怀里,安抚着心脏抽抽的孩子,道:“没事,没事,不要害怕,那个暂时没有实际效用……”

    果果回过神来,伸出手揪住他的发梢,庆幸不已地骂道:“魏尔伦,你个笨蛋!你心怎么那么大!”

    兰波取出那块色彩瑰丽的异能金属,“保尔!你这次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了。”

    如果这块金属变成粉末,世界都要因为魏尔伦和果果的失控而消失。

    “N没有和我同归于尽的想法,他太怕死了。”魏尔伦在N身上找到这东西时也吓了一大跳,没有触发指令的控制器相处好几日后,他已经平静多了,这东西只要不使用就无害。

    俊美无双的青年信任满满地看向黑发亲友,“它没有控制器,我也没有暴力对待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藏起来我怕有人找到,干脆带着走咯!”

    他自信道:“N带了不知道多久都没出事,我带着走,更不可能损毁掉它。”

    兰波蹙眉,“那你和我见面了也不给我。”

    魏尔伦笑得极其动人心魄,道:“那是我威胁全世界的利器,我当然不能在巴黎交给你了。”

    他这话的意思不是不信任兰波,而是他想,如果雨果等人不讲信用,那么他就让巴黎消失好了,大不了他就拉着曾有不待见的人一起下地狱。

    当然,那是最最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