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海面再次溅起一朵极大的水花。
“暮声!”
郑杭一大叫, 他觉得暮声一定是疯了,才会不顾自己的死活也要跳下去救云染,在还没有确定云染掉下海里的时候。
“水手!水手呢!”郑杭一大叫。
游轮上的水手躲在后舱, 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谁也想不到好好的一个邮轮派对会有人落水。
港督说:“游轮上到处都找了, 就是不见塞西亚和云小姐的身影。”
郑杭一的心往下一沉:“完了,两位女士该不会是为暮声大打出手,然后双双坠入海里了吧?”
他虽然会水, 但是半吊子,没有信心救人, 跳下去只会添乱,便没有轻举妄动。
好在港督有能力, 立刻调配了几个对塞西亚有意的青年才俊下水救人, 扬言谁要是能将塞西亚救上岸, 就将塞西亚许配给谁。
下一刻,海面上又溅起三朵水花。
三个青年消失在水面。
云染虽然不会水,但她死死拽着会水的塞西亚的腿,也拖延了很久没有沉下去, 只是憋气实在憋得难受。
塞西亚烦死了, 腿用力蹬了半天才甩开云染。
云染没有了可以借以承托她的东西, 开始失重般往下坠。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由沉重变得轻飘飘,四面八方压着她的水却又亿万吨重。
她看着塞西亚挣脱了她,一点点游上去,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实在憋不住气了, 一秒也憋不住了。
她张了口,咸咸的海水满灌进来, 她的身体又由轻飘飘变得笨重,好像肚子里放入了一个大铅球。
她无限下坠。
还没有到底。
海究竟有多深?
有鲨鱼吗?
她会不会被鲨鱼吃掉?
云染闭上眼睛, 她的世界一片幽深的黑。
突然,又出现了彩色。
走马灯似的,她开始程序式地回顾自己短暂而动荡的一生。
她在九龙城寨那些小巷子奔逃的不安的日子。
她被老豆从那群大男孩手里救下,第一次有了家,有了庇护的日子。
也是那个日子开始,姜暮声以噩梦的形式住进了她心里。
原来,这么早。她这么早就把姜暮声放在了心里。
后来,老豆失踪,她决心把自己托付给学长顾鸿飞,顾鸿飞护不住她,姜暮声从她的噩梦中走了出来,如天神般降临,救下了她。
后来,姜暮声由噩梦变成了惊恐的梦。
再后来,姜暮声又由惊恐的梦变成虚幻的不真实的美梦。
姜暮声,三个字构成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梦境,也是她将长眠于大海最后保留的梦境。
要是再早一点遇上姜暮声就好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如是想。
*
游轮上,得知塞西亚和云染双双落水后,再无人有心情继续玩乐。
悦耳的音乐声都被港督以吵闹的罪名判决关闭,几台留声机相机闭音。
游轮上的气愤一片沉重。
所有人都站在船的围栏边等着,等待奇迹发生,等待下水的几位勇士带着两位美丽的女孩重新浮出水面。
最先浮出水面的是借着自己的力量游上来的塞西亚。
“塞西亚!”港督看见自己的女儿,连忙抛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女儿拉上来。
塞西亚上了岸,虚脱地躺在船板上。
郑杭一焦急地问:“暮声和云染呢?”
塞西亚疲惫虚弱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焦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问:“暮声也下水了吗?”
港督拿白浴巾包裹住浑身湿透的女儿,不发一言。
塞西亚强撑着站起身,“暮声不会水,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现在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大家都只能默默等待,在心里祈求后来跳下水的几个青年才俊能够将云染和姜暮声平安带回来。
郑杭一守着暮声的皮鞋,手腕上搭着暮声的西服,格外迫切地等待着,他无比自责自己没能拉住暮声。
如果他拉住了暮声,那么最后可能回不来的就只有一个云染而已。
一定要回来,不管能不能救回云染,暮声一定要回来,郑杭一祈祷。
“看!回来了!”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
众人跟着欢呼,郑杭一也看到海水里伸出一只泡得发白的手,手的主人浮出水面。
不是暮声。
接连又有两只手浮出水面,依旧不是暮声。
郑杭一心焦得咬破了下嘴唇。
有人已经悲观地下了结论,“看来是找不回来了,明天请人打捞吧。”
“你放屁!”塞西亚裹着白浴巾,牙齿打颤爆了句粗。
“暮声既然敢下水,就一定能回来,他从来不是没有把握就乱来的冲动莽夫!”
那人赶忙闭了嘴。
郑杭一很感激塞西亚这时候能说句充满希望的话,但他心里的认知是很悲观的。
平日里再理智的人,遇到极端情况,也会失控。
就像今天的暮声,他都没拉住。
时间不早了,港督下令返航,塞西亚苦苦央求:“爸爸,再等一等暮声,要是暮声真的游了上来,却没法上岸,就当真没命了怎么办,请再等一等,爸爸!\"
港督问船上众人的意见,没人敢说返航,毕竟那直接意味着跟港督千金对着干,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反正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要待在船上就行,除了无聊点,没什么不好。
原本游轮外的围栏处挤满了人,但因渐渐丧失了希望,大家都进里面去休息了,只有塞西亚和郑杭一还固执地等在外面。
郑杭一第一次对塞西亚有了除了漂亮的正面好印象。
在他看来,塞西亚至少是真心爱着暮声的,百分之百真心。
也许是等待太漫长,他想找点话聊。
“塞西亚,云小姐是你推下去的吗?”
塞西亚依旧紧盯着大海,没有扭头看他,“你凭什么觉得一定是我推了她,而不是她推了我?”
“我觉得她没有这样大的胆量。”
塞西亚:“你只猜对了一半,确实是我推了她,但她也把我拽下去了,我们扯平了!”
郑杭一说:“这怎么能扯平,塞西亚你会水,云染不会!”
“我管她会不会,反正我也被她害得落水了,就是扯平了!”
“如果你不推云染,暮声就不会下去!”
塞西亚这下哑口无言了,事情的起始确实在她。
郑杭一心里那点对塞西亚的好感又被什么东西抵消掉了。
极端的爱和极端的恨。
是从小锦衣玉食、没有生存烦恼的塞西亚才有的残忍。
天真的残忍。
“你相信暮声能活着回来吗?”郑杭一问。
“为什么不?”塞西亚反问,“如果你不相信,你跟我一起站着这里做什么?干脆跟那些人一样回里面去休息好了。”
“你说得对。”郑杭一意识到自己心里还是对暮声能平安回来抱有一丝希望的。
可是,他也清楚,这点希望是渺茫的,等到黎明破晓之际,一切希望都会被天光驱散。
暮声,真的能回来吗?
两人就这样在外面等了一夜,天光大亮,依旧没有等到姜暮声,更没有等到云染。
他们染了一身的海腥潮气,再也没有理由阻止返航。
港督下令返航,游轮回行。
整个游轮上的人心态都变了,心里都装着万种小心思。
姜暮声真的死了,那姜家最后会落在谁手里呢?
他们跟姜暮声达成的合作还作不作数,姜家的新家主最可能是谁?
他们得抢先去结交,且要精准结交才行。
郑杭一双目通红,想的是自己要怎么告诉雪雨这个坏消息,
*
姜暮声很小的时候就跟父亲学会了游泳,作为姜家的第一个孩子,游泳是在这个残酷世界存活的必备技能之一。
学会后,她并不曾对外界透漏,尤其是决定以男孩的身份生存后,更加不能参加与水相关的活动,以免暴露身份。
但是今夜,为了救阿染,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跳入大海。
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阿染做到这个地步。
找到阿染时,阿染的身体正在下沉,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水母在阿染身边晃悠,她加速游了过去,将水母赶开,搂着阿染的腰带她奋力往上游。
多带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并不轻松,但对于她来说,能在茫茫夜海中找到阿染已是最大的幸事。
她拼尽全力带着阿染上岸,右肩伤口牵动,她也咬牙坚持。
终于,她带着阿染游到了浅水区,可以站立行走了。
正是涨潮的时候,一浪卷着一浪拍向岸边,要先翻越过她们。
姜暮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阿染。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海浪,她还有阿染。
海水冲得头发扒住了阿染的脸,姜暮声轻轻帮她分开,温声说:“阿染,没事了,我们上岸了。”
她将阿染带上岸,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让阿染躺下,然后帮阿染做人工呼吸。
她把双手放在阿染胸前,做胸外按压的动作,做到第六次时,阿染口中呛出了水,她又做了几次,然后轻轻捏住阿染的两腮,让阿染张唇,做两次人工呼吸。
如此循环了几组,阿染终于睁开了眼睛。
“姜先生。”云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她抬手去摸姜暮声的脸,冰凉的,虚幻的。
姜暮声一动不动,任由她摸。
“阿染,你有好一点吗?”
云染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摸着她的脸自顾自说道:“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上姜先生了,临死想的都是姜先生,死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姜先生,要是能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就好了。”
阿染喜欢她么?姜暮声被自己提取的重点震撼。
她心里一时掀起惊涛骇浪。她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不知道为何心里感知到一阵悲伤。
“姜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老豆之前绑架了雪雨,并且在没有查明事实真相的情况下,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你头上。”云染迷迷糊糊地忏悔。
她醒了,却又没完全醒,她此刻看到的世界是灰蒙蒙的,像黑白电影,很像传说中人死后能看见的场景。
姜暮声摸了摸她额头,“算你命大,没发烧。”
云染不相信,难道她还有救吗?
姜暮声拉她起来,问她:“能走路吗?”
云染摇头,死了还要走路吗?不都说阿飘阿飘,人死了应该能飘着走啊,难道人死了都还要分三六九等,分有钱的阿飘和没钱的阿飘,会飞的阿飘和走路的阿飘?
“我背你。”姜暮声背对着她蹲下身。
云染毫不犹豫地伏到姜暮声背上,做人的时候不能随心所欲,做阿飘了,总不用再瞻前顾后了吧。
姜暮声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云染所思所想有多离谱。
她预备背着这个好不容易失而不复得的人就近找一个住处。
她们上岸的地方十分偏僻,只能先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明天再想办法回去。
夜半,姜暮声敲响了一户渔家的门,云染趴在姜暮声背上,不停地轻晃着脚,还抬手去碰了一下旁边晾着的渔网。
好真实的触感!云染在内心感叹。
她又伸手去摸姜暮声的脸,姜暮声的脖子,再次确认姜暮声的确没有喉结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老婆婆探出头来,古怪地看着她们。
云染收回手,奇怪地想,原来做阿飘的体验这样真实!
“你们……”老婆婆欲言又止。
姜暮声忙道:“阿婆,这么晚打扰您了,我们出了点意外,想借宿一晚,可以付账。”
老婆婆打量了一下两人,虽然两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犹豫了一下道:“你们不嫌弃我屋子破就进来住。”
姜暮声说:“不嫌弃,谢谢您。”
姜暮声背着云染进来,问:“阿婆,家里有热水吗?”
“要现烧。”
“麻烦您,我们想洗个澡再休息。”
姜暮声一只手去摸口袋,发现身上没有现金,面露一丝尴尬。她的钱包在西服里,留在游轮上了。
“不用给钱,我去给你们烧水,两个可怜的女娃娃哦,不晓得被谁害成这样。”
老婆婆已经转身去烧水了,但姜暮声浑身汗毛倒竖,阿婆居然一眼就看出她是女人了,阿染也听到了吧。
云染当然也听到了,不过她以为自己已经是阿飘了,震惊之余,没有过多的情绪。
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自己死后为什么一直看见跟姜暮声有关的东西,她此刻也很想看看塞西亚有没有跟她一样变成阿飘。
姜暮声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背上的阿染问她是否是女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许阿染并没有听到。
她缓慢地扭头看了一眼,云染见她扭头,便顺势问:“姜先生,你知道塞西现在亚怎么样了吗?有没有安全回去,还是跟我一样溺死了?”
“溺死?”姜暮声神情错愕地看着她,“阿染,你并没有死。”
“什么?我没有死吗?”云染诧异极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走马灯回顾了短暂的一生后,彻底失去意识的。
她怎么可能没死?
“阿染,你还活着,我下水将你救上了岸。”
虽然并不想以此在阿染面前邀功,但为了让阿染相信自己还活着,她还是一五一十将事实告知阿染。
“那塞西亚呢?”
“我只看到你,并未看到塞西亚。”
虽然眼前看到的一切还是灰白的,但云染已经有点开始相信自己还活着了,她疑惑地问:“姜先生不是不会水吗?”
姜暮声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只是对外宣称。”
“因为需要游泳的场合会暴露姜先生的真实性别吗?”云染有些紧张地问。
原先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了阿飘,知道姜暮声其实是女人最多只是震惊,毕竟她死了,一切都跟她无关了。
可是她还没死,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姜暮声:“不止如此,也算是多给自己留道保命符。”
云染笑了笑:“姜先生活得还真是不容易啊,哦不,或许我应该改口,不能再叫你姜先生了。”
“就叫暮声吧,你之前在塞西亚面前都这样叫我。”姜暮声道。
云染下意识想反驳那是跟塞西亚叫板,不能输给塞西亚才叫的,可是她并没有这么说,毕竟除了这样叫,她还能怎么称呼姜暮声呢,总不能叫姜小姐吧?
叫姜小姐肯定不行。
“好吧,暮声。”云染不太自然地叫了一声,然后道:“快放我下来吧,你把我拖上岸已经够累的了,我不能再让你受累,你的伤还没好。”
“我没事。”
“放我下来,我能自己站着。”云染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我以为自己已经是阿飘了,肯定不会直接让你背。”
姜暮声听到“阿飘”两个字就觉得好笑,慢悠悠将阿染放下来。
“你笑什么?”云染不解地问,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你这样贸然跳下海救我,不说有暴漏真实身份的危险,要是没救上我,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多不值当?”
“没有不值当,阿染,你忘了,我是个商人,向来不做亏本买卖。”
云染张了张嘴,终究是没继续跟姜暮声争论,她觉得愧疚和心疼,姜暮声又不是神,怎么可能说救她就一定能救她呢。
这次有她命大的成分,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姜暮声不顾一切跳下水救她。
算下来,姜暮声救过她好多次了。
“谢谢你,暮声。”云染诚挚地道。
“嗯。”
“暮声,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喜欢你的话,你……”
“我知道了,你那时还不知我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我不会放在心上,你放心。”
“暮声……”
“嗯?”姜暮声微笑着询问。
云染被她的笑刺痛了。
她不明白姜暮声是怎么预测出她要说的无礼请求,更不明白她怎么可以答应得这样轻松,这么包容她自私的不合理的要求,越发显得她是个只会索取,不会承担任何责任的坏女人了。
云染心里又难过又愤怒,她想要宣泄情绪,有好多话想对姜暮声说。
想要她对自己发脾气,想要她不要对她这么好,想要她不要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如果她真的喜欢她,怎么能这么纵容她收回自己的喜欢,说反悔就反悔?
云染有好多话想要说,可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婆回来了,佝偻着腰,手里提着一桶热水,说水已经烧好,够她们两个人洗,说着就带她们去用布帘子搭建的简易浴室。
“阿婆,让我来提吧。”姜暮声道。
阿婆也没推辞,把那桶水给姜暮声,“洗澡的地方就在那,你们看到了吧。”
“看到了。”
阿婆又去提另外一桶水过来,云染也试图帮忙,又被姜暮声抢先了。
阿婆笑眯眯问:“你们两姊妹关系倒是好,姐姐知道照顾妹妹。”
云染突然很紧张,拉住老婆婆说:“阿婆,他是男人,不是女人,你不要跟别人乱说。”
“好好好,我一个老婆子乱说个什么劲,有那点闲心不如多去打些鱼。”
“谢谢阿婆。”
“没什么好谢的,我去给您们拿干净衣服,你们一起洗吧,黑灯瞎火也看不见什么,都是女孩不用害臊。”
“这……”云染难以想象跟姜暮声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起洗澡。
姜暮声没有说话。
很快,老婆婆给她们拿来了干净的衣服,“我女儿之前穿过的,不要嫌弃啊,嫌弃我也没有新的。”
姜暮声说:“谢谢。”
云染也跟着道了声谢。
阿婆摆摆手,又指指屋子靠右的一间房间,“亮着煤油灯那里,看得见吗?你们今晚就睡那儿。”
老婆婆说完就回去睡觉了,不再管她们。
姜暮声道:“阿染,你先洗,我在外面等你。”
“……好。”
云染没有客气,阿婆家似乎很穷,家里连电灯也不点,她借着月色从水缸中舀了几瓢冷水进塑胶桶里,猛一抬头,才发现这简陋的浴室也是有灯的,只是光线太暗,不过聊胜于无。
云染快速洗好,擦干身体,穿上阿婆给的碎花裙子,宽松的,料子有些粗糙,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挑剔不了这许多。
“我好了。暮声,你洗吧。”
姜暮声进去洗澡的时候,云染就拿着桶在外面洗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她找到了一个装着洗衣粉的小铁盒,从里面倒了些进桶里,认真搓洗衣服。
院子里有个压水井,她把衣服搓洗干净后,又去压清水出来过清,都洗好后,就拧干,就地晾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有些担心会不会染上锈迹,不过也没得挑了。
更担心姜暮声,她是过过苦日子的人,但姜暮声没有,在这样的环境过一晚,不知她过不过得惯。
她盯着帘子,听着里面的水声动静,水声没了时,她背过身去,抬头看月亮。
“阿染。”姜暮声出来了,很别扭地叫了她一声。
她转过身,看见和她一样村姑打扮的姜暮声,没忍住笑了。
红色波点的中袖衬衫,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短裤,姜暮声微微向前弓着身,故意做出驼背的样子,无措又局促。
有点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可怜女孩子了。
云染感到心疼。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姜暮声说:“没有裹胸布,我很不习惯。”
云染愣了一下,随后,她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
“阿染!”
姜暮声急急唤了她一声。
她管控住自己的眼睛,安慰姜暮声道:“别怕,我也没穿,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看见。”
姜暮声的情绪安定下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脸红了,默契地转过脸。
云染拿了姜暮声换下来的衣服,不容拒绝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帮你洗衣服报恩。”
“……好。”
这是一桩极其不公平的生意,但姜暮声居然一口答应了,云染有些怀疑姜暮声先前说的那句“我是个商人,向来不会做亏本生意”。
暴露身份还有搭上自己一条命的风险,就换她帮忙洗一次衣服,还不亏吗?换位思考,云染觉得姜暮声亏死了。
全香港,哦不,全天下的商人知道了,都要笑一声姜暮声是傻子的程度。
可是,这个人犯傻,是因为她,这么想,她又无法责怪她傻了。
心思就这样百转千回。
她搓洗衣服的时候,姜暮声也先没离开去休息,就在一边看着,等着她。
洗衣粉溶解在沁凉的井水中,她的手却在搓洗姜暮声衣物的摩擦过程中越来越热。
她触到了姜暮声的贴身衣物,失去了就会让姜暮声没安全感的裹胸布。
姜暮声在一旁看着也很煎熬。
终于,云染叫她帮忙:“暮声,帮我压一下井水好吗?”
“好。”姜暮声一上手就会。
衣服洗好了,两人回房睡觉。
狭小阴暗的房间有一股浓浓的灰尘味道,应当是很久没人住了。
床头边的椅子上摆着一盏煤油灯,煤油灯上跳跃的小火苗是这黑暗房间的唯一光亮。
云染凑过去,觉得这灯里的油燃烧的味道还挺好闻。
姜暮声忽然从后面拉她一把,“阿染,小心烧着头发。”
“刚刚洗了,还没有完全干呢。”云染无畏道。
姜暮声还是紧紧拉着她,不让她再过去。
云染转过身去看她,“暮声,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同我讲吗?”
姜暮声看着她眼睛,煤油灯的火苗在她们的眼睛里跃动,闪闪火光照亮她们的脸。
姜暮声什么也没说,只是吞咽了下。
云染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她吞咽了下。
两人在火光中靠近彼此。
云染心跳变急,她忽然很想吻姜暮声,她有一种被姜暮声勾引了的感觉。
不是先前作为男人的姜暮声,而是作为女人的姜暮声。
今夜,她第一次看见姜暮声脆弱柔软的一面,好像她也有机会保护她了。
唇与唇无限靠近。
映在她们脸上的火苗仿佛也要重合了,归于一体。
忽然,姜暮声偏了下头,两人颈项相交,云染只吻到了空气,但脖子热热地贴在一起。
“为什么?”云染微微喘着气问。
姜暮声也向她发问:“阿染,你知道你现在想要吻的是谁吗?”
云染压着姜暮声的左肩,将她推到在床。
“我当然知道,我要吻的是作为女人的姜暮声。”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后颈被一只手猛地扣住,压下去。
一只扑闪着翅膀的小飞蚊停在半空看热闹,忽视了煤油灯,翅膀被点着了。
火焰发出“哔啵”一声响,火光断层,忽明忽暗。
床上,云染和姜暮声也吻得天昏地暗。
她们吻得十分激烈,像打架一样。
也像野兽出于原始本能的撕扯。
云染体力终是不敌姜暮声,落了下风。
被姜暮声一个翻转,压在身下,她也不气恼,只是认输,在这间充满灰尘和煤油灯气味的屋子里,伸出双手紧紧搂着姜暮声的脖颈,搂着这个不再像天神般无懈可击的强大,却令她更加心动的人。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加深这个吻。
加深,再加深。
把自己完全交由她也可以。
第42章
云染的情绪持续高涨, 原先她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此时变成了期待。
她希望已经在她面前袒露女儿身的姜暮声能好好地用行动爱她。
在她的这种期待达到顶峰时,姜暮声忽然停止了吻她。
靠在她肩头沉沉喘息。
“暮声。”
云染轻轻唤了她一声, 姜暮声忽然很用力地抱紧她。
两个女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云染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姜暮声的体温在升高, 她的体温也在升高。
她们的体温一起升高,好像要一起变成火,燃烧黑夜。
她们在寂静的夜里紧紧相拥, 煤油灯的小火苗在空气里悠悠摇晃。
云染嗓子发干,她张了张唇, 想问姜暮声为什么不继续了。
但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怕显得自己太过焦急, 一点也不矜持。
同时, 她心里也诧异着自己的转变,原来,她对姜暮声有感觉,但都在能自我掌控的范围。
如今, 却不太行了。
是知道了姜暮声跟她一样是女人, 让她转变的吗?
她原本就不喜欢男人, 而是喜欢女人吗?
云染内心激起极大的震荡。
姜暮声心里同样很不平静,她方才差点失控。
阿染能失控,但她不能。
在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前,她不能放纵自己对阿染的渴望。
她知道阿染想要的是什么, 她暂时还不能确保提供阿染她想要的。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抱着对方,坐在床上。
后来太累了, 她们相拥着倒在床上。
第二天清晨,两人都没睡醒, 阿婆来敲门了,重重敲了三下,没推门进来,就站在外面喊:“我要出去做事了,你们起来后自己弄饭吃。”
阿婆说完就走,半梦半醒的姜暮声尚来不及回复。
她眨眨眼,待视线变得清明,转脸看被她抱在怀里,还在熟睡的阿染,轻轻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然后自己先起床了。
昨天夜里,光线昏暗,让阿染看见她这身打扮已经很难堪,现在天亮了,更不能让阿染看见她这副模样,便着急起身,想要换回自己的衣服。
可惜,天不遂人愿,姜暮声轻轻打开门,就看见外面的世界一片湿漉漉,看来夜里降了一场大雨。
她和阿染的衣服已经阿婆收到了檐廊下,但到底是收晚了,此刻正不停往下淌着水,现在换衣服是行不通了。
她只好返回房间,一进门,就看见阿染双眼迷蒙地坐在床上。
“暮声,你去哪里了?”
姜暮声恨不能立刻隐身,但她到底不是神,也没有超能力,只能勉力维持表面的镇定,走到床边去。
“刚刚阿婆敲门,我就出去看了看。”
云染伸出手要抱抱,“阿婆说了什么啊?”
姜暮声在床边坐下,拥住她,“阿婆说她要出去做事了,让我们起来后自己弄饭吃。”
“我有点饿了。”云染说。
昨天在游轮上的时候,都没想到吃点东西,现在肚子空空。
姜暮声道:“起来洗漱,我做早餐。”
阿婆在门外一张小竹凳上放了两把新的牙刷,还有一管小小的牙膏。
没有杯子,她们找了两个碗做杯子洗漱。
也没有洗漱台,两人蹲在屋檐下洗漱,头顶还有水珠掉下来。
云染被砸中脑袋,往姜暮声这边移了移。
姜暮声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去找厨房,厨房在院子的最右侧,里面也很黑,好在有窗户,白天的光能照进去。
厨台是很老式的灶台,旁边还有一个小炉子,火炉里还燃着零星橙红的火。
看来是要自己烧柴,云染想。她率先走进去,注意到那个小铁炉,掀开铁丝悬顶的小铁盖,里面是半锅还算粘稠的白粥。
云染回头:“阿婆给我们留了白粥。”
“嗯。”
姜暮声走到旁边的大灶台那儿,将一个竹子编织而成的大罩子打开,看见一碟咸菜还有两个带壳的鸡蛋,不知生熟。
云染道:“应该是生的,阿婆不是说叫我们起来后自己弄点东西吃,鸡蛋就是她给我们准备的可自由发挥的食材。”
“那便是了,阿染,你想吃煎蛋吗?”姜暮声问。
云染抓过那两只小小的鸡蛋笑道:“今天我煎鸡蛋给你吃。”
她并不希望姜暮声在这方渔家小厨房折腾。
姜暮声道:“我帮你打下手。”
姜暮声将有粥的小铁炉提溜起来,放在地上,云染见状把另一个铁锅,她想应该就是炒菜的铁锅架在上面,姜暮声又蹲下拿了干燥的枯槁点火,塞进小灶台下生火的地方,往里面添置大小合适的柴。
云染往锅里倒了一点点油,惊叹:“暮声,我白担心了,你好像什么都会。”
姜暮声道:“我并不是什么都会,只是目前碰到的恰巧都会,我之前在国外生活,那边很注重个人能力的培养,包括野外生存能力。”
云染笑着敲碎两个鸡蛋的蛋壳,让它们一起入锅,两只鸡蛋在热油中膨胀,边缘黏在了一起,看着就像一幅太阳眼镜。
她一边用铁铲子分开那两个鸡蛋,一边笑着说:“原来有钱人的生活也有这样多的艰辛,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姜暮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将快要燃尽的柴往里推了推。
“阿染,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你知道。”
姜暮声说:“我知道,但我也想听你亲口说,看看自己的判断有没有失误。”
云染将鸡蛋翻面,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暮声,你知道我是个十足的俗人,我只想过富贵又安稳的日子,我还很贪心,希望能给我这种生活的人刚刚好是我喜欢的人。”
姜暮声:“也许现实并不能这样完美,我现在能提供给你的都是埋了地雷的,这地雷是什么,你现在也知道了。”
云染沉默了,两个鸡蛋煎得差不多,云染找到盐,往锅里撒了少许。
然后,两人转去了客厅,就着咸菜和煎蛋喝白粥。
喝完粥,两人又一起蹲在压水井旁刷碗,将碗放归原处。
云染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阿染,你不喜欢这里?”
“谈不上不喜欢。”
“我们再多待一天,我想看看我不在,事情如何发酵。”
云染露出惊异的表情,“那香港的时局会大变吧?”
“我就消失一天,香港不见得离不开我。”
“家里出事怎么办?”
“有杭一、Alan、阿彪他们守着,不妨事。”
“姜先生真是心大!”
云染的心脏已经剧烈跳动起来。
也许是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缘故。
“阿染,你不相信我么?”姜暮声问。
云染道:“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害怕。”
毕竟像昨晚那样的死里逃生是多渺茫的事啊,姜暮声有魄力,直接跳海下来救她了。
一夜没有消息,那些人或许会以为她们都死了。
一旦外界认为姜暮声死了,姜暮声家里那些叔叔伯伯不会趁机来夺姜家掌控权吗?她和暮声没死,那些心里打着算盘的人又会让她们安全活着回去吗?
云染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这样看来,这个小渔村竟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她能接受过这样的日子,倒也算是一处桃花源,但是她不能。
她也不相信姜暮声能甘心将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让出去,也不信姜暮声能放心得下雪雨一个人生活在群狼环伺的姜家。
“暮声,我们能安全回去吗?”云染担心地问。
姜暮声拥她入怀,手掌轻抚她的长发,“相信我。”
云染在她怀里点头。
*
香港上流社会圈子已然炸了锅。
鼎鼎大名的姜暮声,明明不会水,却为了救一个小女友跳进大海!
当真是色令智昏!
有人欢喜有人愁。
跟姜暮声不对付的那些人高兴得不得了,但也只能在暗处高兴,不敢在明面上。
因为港督千金竟然也是个痴情的,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让消息流出,以免引起社会轰动。
跟姜暮声已经达成深度合作,商业上绑定得深的老板们又十分发愁,担心生意没了着落,担心姜家新任掌权人到时因为憎恶姜暮声,连带着将他们这些姜暮声昔日的合作伙伴也踢出局去。
担心得吃和睡都不安,纷纷下令,让自己底下人去找人,能把人活着安全带回来自然是最好的,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为了找姜暮声,塞西亚不惜绝食下跪求自己的港督父亲调下属去帮她寻人。
郑杭一也出动了许多人。
有人帮忙,自然就有人捣乱。
先前因为云染和姜暮声结下梁子的何老板以及因为陈虹和姜暮声间接结下梁子的李老板联系到了一起,他们想的都是要姜暮声死!
要是已经在海里泡死了就再死透些,要是还没死,他们就出把力,送他上西天。
至于云染,如果还活着的话,那就留在身边,毕竟是那么美丽,还叫他们受了辱的一张好面皮。
*
郑杭一大早上下了游轮就往姜家别墅赶,雪雨刚起床,下楼吃早餐。
看见一脸沧桑坐在客厅的郑杭一,关切地走过去询问:“杭一哥哥,你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看起来这样憔悴?”
郑杭一有些难以面对天真单纯的雪雨,将脸埋进手里,不断压低。
“杭一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不愿意跟我说,可以跟哥哥说。不过哥哥昨天和嫂子一起去参加塞西亚举办的游轮派对了,好像还没回来,杭一哥哥昨天没去吗?”
雪雨每一句寻常的问话都像是一把刀往郑杭一心里扎,他也正在凝结他的刀,必须要扎向雪雨。
“杭一哥哥,你陪我一起吃早饭好吗?”
雪雨过来拽郑杭一的胳膊,郑杭一抬起头,满脸泪。
雪雨吓了一跳,“杭一哥哥,你怎么哭了?”
她拿出手帕帮郑杭一擦眼泪,郑杭一咬牙,艰涩开口:“雪雨,你哥哥出事了。”
*
得知哥哥出事,雪雨无心去上学,但杭一哥哥劝她还是一切都要照旧,因为消息还未彻底流出,他和塞西亚那边都还在竭尽全力地搜寻。
为了不添乱,她只能照旧去上学。
但因为担心哥哥,讲台上老师的一句话她也听不进去。
她不停地在记笔记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担心,传给Alan。
为了方便保护她,哥哥安排雪雨跟她一同念书,同校同级同班同桌,她们形影不离。
这种时候,Alan也无法去听课,她在本子上刷刷写下回复。
【小姐别担心,姜先生和云小姐一定都能平安回来。】
终于熬到放学,雪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学校,因为杭一哥哥答应她放学后可以带着她一起去找哥哥。
几个女生突然出现在前方,一字排开,挡住她的去路。
是叔叔伯伯家里的几个堂表姐。
“雪雨,这么着急去哪里啊?”
雪雨皱眉看着她们:“让开。”
几个女生笑问:“怎么还生气了?姐姐们特地放学来接你叙叙旧,你就这么对我们?”
“几位堂小姐,表小姐,请让开。”Alan黑着脸道。
“呦,这不是我们雪雨妹妹的保镖吗?真是忠心,不过主人都不在了,你确定还要坚持卖命?不如考虑考虑转过来保护我?”
Alan道:“不考虑。”
那个女生脸也黑了,“一个保镖而已,真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几个女生挡住了校门,很多学生都出不去,更多的事挤在门口看热闹,姜家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顾琪琪也在,她看几个女生来者不善,背着书包,凑到前面小声问:“雪雨,怎么回事啊?”
雪雨不说话,只狠狠瞪着前面几个堂表姐。
她们竟然说哥哥回不来了,她真想冲过去撕了她们的嘴!
顾琪琪见她不答话,有些尴尬,后退了一步,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了站在校门外来接她的表哥,起初她还很担心表哥借来接她放学找机会会对雪雨图谋不轨,但这些天下来都没发生什么事,她也就渐渐放下心了,抬手招了招,示意自己被堵着了,一时间出不去。
那几个女生看人聚集得差不多了,气焰嚣张地说明来意。
“姜家大小姐,你也神气得够久了吧,之前是你哥哥在,你有靠山,人人都让着你,现在你哥哥糊涂,为了救一个女人跳下海溺死了,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人不知道雪雨姜家大小姐的身份,自然也都知道她哥哥是谁。
可是,传闻中顶厉害,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商业大佬姜暮声就这么死了吗?
还是为了救女人跳海死的?
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在场中有学生家里是做传媒生意的,当场拿出可传送文字信息的bb机发文过去。
【daddy!有大新闻!暮声死了!】
【为了救女人,跳下海溺死的!】
雪雨向来以人为善,此情此景,也只是气抖冷,眼泪顺着她雪白的脸颊滑落,她也难以说出一句骂人的重话。
Alan在一旁看着握紧了拳头。
顾鸿飞站在张牙舞爪,故意来散布信息的几个女生后面,看见了雪雨掉眼泪。
明明刚才,他还觉得有人替他教训姜家人,觉得大快人心。
可是看到雪雨流泪,他的良心瞬间发颤。
这个女孩到底是无辜的,不该成为他报复姜暮声和阿染的工具。
也许是女孩的眼泪真的灼伤了他,他不喜欢看女孩掉眼泪,他伸手从中间扒开了一字排开,挡在校门口的五个女生,用了些力,但动作并不算太粗鲁。
“抱歉,你们挡路了,挡着我接我表妹放学了。”
几个女生突然被人从后面扒开,破了队形,就像球门失了守。
顾琪琪朝表哥竖起大拇指,然后从后面推了僵在原地的雪雨和Alan一把,“快走呀!”
雪雨反应过来,被Alan护着走出了校门。
“谢谢。”经过顾鸿飞时,雪雨道了声谢。
顾鸿飞拉住她的胳膊,悲痛地问:“阿染真的已经死了吗?”
雪雨摇头,Alan拍开了顾鸿飞的手。
顾鸿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亮光。
雪雨和Alan上了车,司机松了口气,“小姐,你们总算出来了,我给郑先生再打个电话,让他不用再派人来了。”
“我们自己的人呢?”雪雨问。
“唉——”司机叹了声气。
“还愿意为姜先生效力的都去找姜先生了,剩下的都是些墙头草,现在恐怕已经转投到您那几位叔叔伯伯门下了。”
“太过分了!”雪雨咬牙说,可她心里明白,如果哥哥真的回不来了,那这些人做的选择也是明智的。
她不由得害怕地看向Alan:“你也会走吗?”
“不,我会永远保护小姐。”Alan坚定地说。
雪雨抱住她一只胳膊,依赖地靠在她肩头。
司机将她们载往郑杭一如今所在的地方。
刚到天就黑了。
雪雨下了车,跑过去,“杭一哥哥,还没有找到我哥哥和嫂子吗?”
郑杭一摇头,“我沿着岸边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打捞的队伍也没打捞到尸体,还有对岸没找,兴许他们在下游的村庄。”
雪雨说:“一定在!”
Alan道:“郑先生,二爷、三爷、五爷已经出动了,方才几位堂小姐、表小姐来小姐的学校门口散布谣言说姜先为了救云小姐跳海溺死了,他们肯定还有后招,不让姜先生活着回来,我们是否再增派些人手在各处,以免姜先生需要帮助时寻不到自己人。”
郑杭一道:“是该这样办。”
说着,郑杭一立刻安排了自己的一些忠心下属和暮声的一些忠心下属分散在海岸各处,寻找和搜救。
*
云染和姜暮声一直待在阿婆的屋子里没出去,傍晚的时候,阿婆带着小半桶海鲜回来了。
“你们还没走啊?”阿婆放下桶问。
姜暮声道:“阿婆,再打扰您一夜,我们回去后,一定会送报酬过来。”
“阿婆摆摆手,我不要什么以后的报酬,你们就帮我清理一下这些螃蟹和鱼虾。”
“好的,阿婆。”姜暮声答应。
云染跟姜暮声一起到压水井旁,换了些清水,用刷子清洗桶里的螃蟹。
云染道:“暮声,我觉得你好听阿婆的话哦。”
姜暮声无奈:“我们如今算是有求于人家,不能不听话。”
“其实可以的。”云染道:“拿出你以前的威严。”
姜暮声道:“我不愿意总是那样做,那样做是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应该用强权压着。”
云染登时有一种灵魂被点醒的震撼。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传闻中那么可怕的姜暮声在接触后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的狠厉和残酷都给了敌人,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这当然无可厚非,但若是对无辜的人也那样,那姜暮声便算不得一个人了,而是一方恶霸。
姜暮声见她良久不说话,问:“阿染,你对这样的我失望了吗?”
“不。”云染左右看了一眼,阿婆没在院子里,偷情似的吻了一下姜暮声的脸颊,“我很喜欢。”
姜暮声被她吻得心神不定,手一时卸了力,手里的螃蟹逮住机会,钳子夹住她手指。
“嘶。”姜暮声疼出声。
云染也发觉由于自己的一个吻制造的惨状,忙去让那螃蟹放钳。
“你……放开!”云染生气地说。
姜暮声被她逗笑,云染瞪她:“不是很疼吗?还笑。”
姜暮声不笑了,将手伸进水里,那螃蟹又有了安全感似的,放开钳子,躲到最下面,让鱼虾覆盖住自己的身体。
云染盯着螃蟹露出的一只脚:“你……你知道自己夹的是谁吗?”
“算了,阿染,不用同一只螃蟹较劲。”姜暮声好笑地说,心里隐秘地泛起一丝甜。
云染道:“脾气好是好的,但你不能对一只螃蟹也这么温柔!”
姜暮声眼睛盛满柔情望着她,说:“好。”
云染觉得她的眼睛好亮,抬眼望了望天,今夜好多星星,原来是星光。
“来。”她抓住姜暮声的手伸到压水井的出水口下,另一只手用力压水,让水流冲洗姜暮声的伤口。
“剩下的我来洗,不能让你的手感染,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姜暮声还是说好。
云染的心里一软。她压着水,不由得想,姜家从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姜暮声一个女孩子假扮男生,还一扮就是这么多年,撑起一整个姜家。
如果没有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姜暮声现在也会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不必戴上威严冷酷的男人面具。
但是那样的话,她们或许也就没有机会相遇。
冲洗得差不多了,云染放开手,压水井出的水流变小,姜暮声也移开手,云染就着小水流将自己的手洗净。
随后,她又抓住姜暮声的手,低头、吻住她的伤口。
姜暮声吞咽了下,神情惊异地看着她。
云染被她看得有点脸红,唇移开道:“唾液可以轻微杀菌,暮声你不知道吗?我小时候受了伤,都是自己舔伤口的。”
“我不知道。”姜暮声心悸地摇头。
“那你现在知道了。”云染笑着,又轻轻吻住了她手指的小伤口。
第43章
“清理得怎么样了?”
阿婆人还没从屋子里出来, 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
“阿染。”姜暮声轻轻唤了她一声,想叫她松嘴。
云染偏不放,掐着时间点才放, 欣赏姜暮声那张雪白的脸是怎么在一瞬间被急红的。
“这么害羞啊?”云染手拿着小刷子进桶里搅了一圈, 一面提高声音说:“差不多了,阿婆。”
阿婆说:“多过两遍清水,等下帮我提进厨房来。”
“好嘞。”云染笑着应答。
姜暮声起了身, 站到压水井边,准备压水。
脸上的红慢慢褪去了。
“阿染, 下次不要在外面胡闹,阿婆接受力不见得有这么高。”姜暮声小声提醒。
云染:“放心吧, 我知道的, 我有分寸, 刚刚逗你玩呢,没想到你那么害怕。”
外面名震江湖的姜暮声居然会顾虑一个老阿婆的感受。
云染觉得这事又稀奇又暖心,也就不再捣乱了,跟姜暮声配合着完成阿婆交代的清理工作。
“我来。”姜暮声主动提桶。
云染没交给她, 只是道:“以前我不晓得你也是女孩子, 会觉得你多做点没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了,而且你的手刚又受了伤,你歇着吧, 在一边看着就好。”
姜暮声低头去看那快要被她遗忘掉的小伤口,被阿染用吻治愈过的地方和脸又一齐热辣辣起来。
不知是她脸皮薄, 还是牵扯上感情的事,就是会徒然使得人心里柔软, 外面的皮子也跟着变薄变软。
云染将桶提进了厨房,姜暮声也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
阿婆又吩咐她们:“把粘板和菜刀也洗一洗。”
云染又抢着干活,姜暮声又跟着她,一前一后,像分不开似的。
等她们俩再进来时,阿婆就感叹道:“我也有两个女儿,她们以前天天吵架、打架。”
云染看了姜暮声一眼,笑说:“我们昨天也打架了。”
姜暮声问:“阿婆,你的两个女儿呢?”
“都嫁人了,我一个老婆子,也不能跟着去拖累她们,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也自在。”
姜暮声沉默了。
云染说:“这样过日子确实自在。”
阿婆在厨房的一个菜盆子里洗了洗手,开始从桶里拿螃蟹,一菜刀下去,一个螃蟹就被斩成两半。
云染给吓了一跳,姜暮声无声看着。
阿婆一连斩了好几只螃蟹,开始问她们道:“今天我跟着村民出海捕鱼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在找人,还出动了搜救队,是不是在找你们?”
云染看向姜暮声,她不确定阿婆碰到的人是不是希望她们活着的人,不敢乱答。
姜暮声问:“阿婆,你说的搜救队是英国军官吗?”
“我也不懂,英国人是很多,也有中国人,有男人有女人,领头的好像是一个英国女人。”
云染立刻想到一个人,“是塞西亚吗?”
姜暮声点头,“应当是。”
姜暮声拜托阿婆:“如果之后再碰到那为英国小姐,麻烦带她来找我们。”
阿婆点头:“昨晚看你们样子狼狈,以为是被人害了,就没有轻易泄露你们的行踪。”
姜暮声道:“谢谢阿婆。”
阿婆挥了挥拿刀的手,有些吓人,云染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这里没有用得着你们帮忙的地方了,你们出去等着吧,饭好了叫你们。”
阿婆一句话将她们赶出了厨房。
她们便走了出去,云染走到院子里,看着黑下来的天,月亮在慢慢升高,星星也越来越亮。
姜暮声拉住她的手,敏锐地问:“阿染,你为什么不高兴?”
云染咬着唇,不说话,她不能说。
“跟塞西亚有关吗?”姜暮声问,刚刚阿染的情绪明显是从谈到塞西亚开始变得低落的。
云染转过头,盯着姜暮声道:“我不想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吃塞西亚的醋吗?”姜暮声攥紧她的手,将她拉近了些。
云染边挣脱她边道:“才不是,我犯不着吃她的醋,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看着姜暮声渴望真相的脸,她破罐子破摔道:“因为塞西亚没死,我不高兴!我说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毒,不像你喜欢的那个人了?”云染小孩子闹脾气似地道。
姜暮声搂着她,笑着哄:“没有。”
“真的?”
“嗯。”
“那……我还觉得我们要靠她安全回去,也很不高兴。”
“我理解。”
“理解什么?”
“理解你讨厌塞西亚。”
“你不理解,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云染说着说着就哭了,她靠在姜暮声怀里,眼泪晕湿了她身上的红色波点粗麻衬衫。
“阿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愿意了解昨天在游轮上,你和塞西亚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染委屈巴巴地说:“如果我说我老豆的死跟塞西亚有关,你信不信?”
“信。”
“骗人。”
“阿染,我真的信,我相信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相信你的怀疑有根据。”
“你不觉得我现在很蛮不讲理吗?”
“你只是对我发泄情绪,没关系。”
云染:“那……”
姜暮声:“嗯?等回去我帮你查清楚好么?”
“算了。”云染哭过闹过,理智也回归了,“现在一团乱麻,回去肯定好多事要处理,你的性别也是个雷,还是不要得罪塞西亚的好。”
“阿染,我好开心。”
“这有什么可值得开心的,这么多麻烦事。”
“你担心我。”
“是,我担心你,可是我的担心并没有什么用,暮声,你有把握安全回去吗?”
“老实说,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机会很大,有很多人想要我死,也有很多人想要我活。”
云染说:“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
“相信我,阿染,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准备吃……”阿婆一脚已经跨出厨房门槛,话没说完,就住了口,她撞见了两个姑娘亲密地抱在一起,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云染抹抹眼泪,跟姜暮声分开。
姜暮声干巴巴解释道:“阿婆,妹妹哭了,我安慰她。”
“……噢噢……”阿婆转身进了厨房,又转过头,“自己进来舀饭。”
云染和姜暮声进去舀饭,顺便帮忙端菜,今晚的菜是一大锅海鲜乱炖和一碗她们不认识的绿叶菜。
屋子里热,阿婆叫她们到院子里吃饭,用一个大箩筐,上面盖一个圆圆的、中间内凹的大簸箕,就是一张简易桌子,一人一张小竹凳坐下了。
月光和星光就是她们的灯。
“吃吧。”阿婆说:“别客气。”
两人等阿婆动了第一筷才开动,海鲜大乱炖看着潦草,但味道不错,不咸不淡,姜暮声吃了些鱼肉和虾,云染就专注吃螃蟹。
夹到半只螃蟹还让姜暮声看,“你看,这是咬你手的那只,我帮你消灭。”
姜暮声笑了,“从前没有发现你这样记仇。”
云染道:“你现在知道了,记得别得罪我,否则我可是要记一辈子的。”
姜暮声:“好。”
阿婆摇摇头,“小孩子脾性。”
云染在被阿婆说的一瞬间,也意识到自己是表现得有些幼稚了,或许是她从前没有舒心做过小孩子的缘故,如今在这里她是放松的,不仅有喜欢的姜暮声陪着,还有一个阿婆,虽然不是亲的阿婆,但也弥补了她在亲情上的一方缺失。
饭后两人包揽洗碗的活,阿婆便撂下碗,去烧热水。
阿婆烧好自己的热水,又继续给她们烧上,再去洗澡。
云染问:“暮声,你说现在天黑,我们能出去转转吗?”
“去哪里?”
“去海边。”
“就穿这个去吗?”姜暮声笑问。
“哦不。”云染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穿胸衣太舒服了,我都忘了。”
说到这个,云染又没忍住瞥了姜暮声一眼,姜暮声同寻常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大概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抑制自己女性特征的发育,但毕竟是女性,无论再怎么抑制,还是很明显,所以才离不开裹胸布的束缚。
姜暮声道:“我的身体……”
云染接上:“很完美,我很喜欢。”
姜暮声轻咳了一声:“阿染,你这两天待我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云染扭头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阿婆在洗澡,不会突然冒出来,她便大胆地抬起双手勾住姜暮声的脖子,“从前我也喜欢你,但是我一直抑制自己的感情,还给自己洗脑说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条件,一旦遇到什么问题,我就随时准备抽身,可是这次,你竟然能为了救我跳海,我再也无法蒙蔽自己的心,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没有早点对你好一点。”
姜暮声:“现在也不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那,有接吻的时间吗?”
云染踮脚,姜暮声含笑低头,接住她的吻。
浴室的水声停了,两人迅速分开。
“明明是正经对象,我们怎么弄得跟偷情一样?”云染红着脸问。
姜暮声笑:“这样也很有趣,不是么?”
“谁稀罕这种有趣啊。”
云染嘴上说着不稀罕,但还是对这种微妙情景下催生的背德感感到兴奋。
别的女生好像很早就春心萌动,她是最晚的那批,上了大学才萌芽,然而她的心动也很野性,一飞冲天,内心的渴求觉醒后便觉万分难耐。
她也想偷食禁果。
“我洗好了。”阿婆将帘子一掀,动静大得很,“你们谁接着洗。”
“我来!”云染逃也似地抢先去了。
倒了热水,又给姜暮声往锅里添了些水,炉子里添了些柴。
拍拍手,就提着热水去洗澡了,看也不看院子里的姜暮声一眼。
姜暮声想提醒她没带衣服进去换都来不及。
罢了,阿染需要帮忙会叫她的。
云染洗澡的时候,往桶里加了很多凉水,还是觉得越洗越热。
最后,她把掺了凉水的热水洗完了,又往身上浇了几瓢冷水,她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顿时立起。
赶忙擦干身体,想穿上衣服,发现自己压根没带换洗的衣服进来。
她抱着帕子,小声地唤:“暮声。”
姜暮声听见了,但她装作没听见,云染又只得叫大声些:“暮声,你过来一下好吗?”
“好。”姜暮声就等着她叫,长腿三两步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阿染?”
云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带衣服进来,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好。”
姜暮声很快把她的衣服从檐廊上收了下来,“衣服来了,阿染。”
云染拉开一小块帘子,躲在后面,从姜暮声手上拿衣服的时候,她故意没拿里面的,她说:“好束缚,不想穿。”
姜暮声觉得留在她手上的烫手,“不想出去了吗?”
“安全起见,还是不出去了吧。”云染拉上帘子,她现在有更想做的事了。
姜暮声也觉得不出去好,这时候出去,不知道会遇到哪方的人,她和阿染甚至都没有武器防身。
很快,云染穿上优雅漂亮的栀子白半漏肩礼服长裙出来了,好看是好看,但她觉得束缚,走路也不方便,索性给后面的摆尾打了个结,将长裙变成短裙,去除了遮挡,一双粉嘟嘟的玉腿更完整的展露,在月光清辉映照下,柔嫩得像一掐就会滴水的蜜桃。
姜暮声去收了自己的衣服回来就看见这一幕,她自己的皮肤是缺少血色的,因此也格外喜欢阿染这一款健康又鲜活漂亮的肌肤。
云染见她过来了,下意识遮挡了一下前胸,很快又觉得没有必要,放开了手,她又不是没穿衣服。
姜暮声却移开了目光,说:“我去洗澡。”
云染看着姜暮声的背影笑:“什么呀,姜大佬竟然比我还容易害羞。”
又是像昨晚一样,姜暮声洗澡时,她洗衣服。
姜暮声出来时,她已经把衣服洗好了,仰着头在屋子里看月亮。
今晚她的心境又发生了一点变化,她觉得在这里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离开之后那些已知又未知的风险才是最令她害怕的。
可是即使她愿意跟姜暮声一辈子待在这里,也不能够,姜暮声放心不下雪雨,她也放心不下,她还有书没念完,还没成长到厉害得能独当一面的样子。
她们会一起回去。
姜暮声出来了,云染听见听见动静,收敛起愁绪,跑过去帮她洗衣服。
“你伤口虽小,但也不能忽略,碰到洗衣粉是很痛的。”
“不碍事。”姜暮声道。
“可是我会心疼。”云染道:“你为了我做了许多,也让我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好。”
衣服不脏,随便搓洗两下,用干净的水过清就行,还是姜暮声帮她压水。
姜暮声沉默压水的时候,云染就看向她,一点一点往下看。
看到一个位置,她愣了一下,“怎么又裹上了,不觉得很束缚吗?”
姜暮声说:“总觉得裹着安心些。
云染又禁不住心疼起来。
将衣服晾好,两人牵手回房间睡觉,进门时,云染问:“你把我的胸衣和小裤放哪里了?”
“房间里,床头。”
“哦。”
两人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今天阿婆没帮她们点煤油灯,可能是忘了,她们也不想再去打搅阿婆。
两人牵手摸着黑走到了床边,姜暮声正准备上去,却猝不及防被身侧的人压倒了。
她叫她:“暮声。”
下一秒,又叫她:“姜小姐。”
然后问她:“喜欢哪个称呼?”
姜暮声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在黑暗中吞咽着,“阿染,你要做什么?”
云染摸到她后背厚厚一层布,声音柔和,缱绻又蛊惑地问:“姜小姐,就让我来帮你解开束缚,好吗?”
第44章
姜暮声并没有明确的回答, 只是在不停地喘着气,像是缺氧。
云染当她默认了。
她触到那不知道缠绕了多少圈的布,找到口子, 直接抽出, 一圈一圈帮姜暮声解除了束缚。
然后同她紧紧相拥,在她耳畔轻声说:“我知道你出于责任,不愿意碰我, 但是我想碰你,可以吗?”
黑暗中还是只能听见她的低喘, 云染笑道:“那我就又当你默认了。”
她觉得姜暮声好可怜,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显得更可怜, 一个正常的人都有需求, 她算是懂得早,但真正开窍比较晚的,姜暮声比她大9岁,还是在早就喜欢她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有多难耐。
“姜小姐, 你告诉我,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好不好?”
云染在她身上,落下一个个吻来, 娴熟得像是已经身经百战,而姜暮声却是一块被水晕湿的柴, 云染用火点她。
她负隅顽抗,将燃不燃。
“还是不愿意说啊, 那算了,这次先放过你。”
嘴上说着放过,行动却并不。
云染是怎么会的呢,她做的时候回忆起了在学校里听同学聊的经验,有的同学十分开放,会将那种事拿来当谈资,又或许真的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普通,没必要谈及色变。
云染哪里想得到自己有一天会用得上,更想不到自己会主动做这种事。
也想不到没学习过弹钢琴的她突然就会了,无师自通,她的手指格外喜欢一处琴键,被她按得多了,和她的手指一起出了汗。
也想不到她的唇舌在品尝未知的美味时会变得如此敏锐和灵活,能够将从前总是一副威严十足、又正经万分的姜暮声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再厉害也有限度,她野心强大,而力不足,对自己不大满意。
她又去吻姜暮声,想将后调拉长,姜暮声用力地回应她的吻。
她们紧紧拥着对方吻了许久,吻到唇舌都发麻了,终于肯分开。
海边的夏夜,相对凉爽,但她们还是大汗淋漓。
又悄声一起出去洗澡。
怕噪声太多,惊动阿婆,便不烧热水了,两人一起进到浴室,淋了冷水,一起冷到牙齿打颤。
云染忍不住道:“我们这样,好像更像偷情了。”
姜暮声笑着搂住她,云染没什么力气,靠在她身上,心想,力气这方面还是得看姜暮声,她比不上。
只是姜暮声太有道德和良知,坚决不越雷池。
她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被她服务。
“想什么这样入迷?”姜暮声拿毛巾裹住她问。
云染说:“不告诉你。”
“是坚决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是。”
“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会尽力,不会让你等太久。”
云染瞬间哑口无言,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心口,“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心里想的八分之八十你都能猜到,我都没有秘密了。”
姜暮声笑:“一个人揣着秘密多辛苦,阿染,我不希望你过这样辛苦的日子。”
云染愣了一下,凑过去,响亮地吻了她一下,“其实,遇见你之后,我就没怎么辛苦过了。”
“那就好,回去睡觉吧。”
第二天清晨,她们起来跟阿婆一起吃早餐,阿婆吃完早餐,照例要出门。
姜暮声道:“阿婆,昨天拜托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再碰到那位英国小姐,带她来找你们是不是?”
“嗯。”
阿婆离开后,云染跟姜暮声一同洗碗,她不解地问:“为什么一定是塞西亚?照理来说,你自己的人,还有郑先生也会来找你。”
“他们的特征都没有塞西亚明显,而且有地位,能调动搜救队来寻我的英国小姐只有塞西亚一人,方便阿婆辨认。”
云染咬了下唇,酸酸地说:“难道不是因为你算得准,塞西亚喜欢你,愿意为你做这些。”
姜暮声摇摇头,“等塞西亚知道我是女人,未必还会继续喜欢我。”
“为什么?”云染不解地问。
姜暮声解释说:“塞西亚喜欢的应当是我先前拥有的地位,以及表现出来的所有男性气质与魅力的结合体,根基在于我是男性,她不会喜欢现在这样的我。”
“可是,我还喜欢呀。”云染道。
“阿染,你不一样,你是在知道我是女人之后更愿意亲近我,你之前是害怕我的。”
云染:“我跟塞西亚是不一样,但是你说得不对。我现在更愿意亲近你是因为我原本就喜欢你,而且我发现你可以为我豁出命去,我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如果你不对我好到这个地步,我顶多会因为你拥有的于我有益的东西而跟你周旋,这比塞西亚的喜欢更肤浅,我再喜欢你,你也没有我自己重要。”
姜暮声笑了笑,“阿染,你当真很清醒。”
“你不觉得我很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
“你的自私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姜暮声道:“如果我不自私,那你之前离开我,要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那对于你是好的,我不会想方设法要你回到我身边。”
“想方设法?”云染诧异。
“当然,也有老天帮忙。”姜暮声将洗好的碗放进桶里,提醒:“陈虹的事。”
云染愣了一下,笑了,“你也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那时我是想回到你身边的,但我拉不下脸,陈虹的事给了我台阶。”
姜暮声:“原来我亲自去劝台阶还不够。”
云染:“不是不够,也许是那时已经对你有了感情,所以格外不希望你看轻我。”
“这样?”
“嗯。”
姜暮声拉着云染起身,云染腿蹲得有些麻了,往她身上靠,她腿也有些麻,但不妨事,她搂着她道:“阿染,我要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看轻你,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愿意去了解她所有行为的背后逻辑,自私、利己、既要又要、不满足,都是人的天性,我也有这些东西,只是我从前的经历让我能更好地压制住这些。”
云染想了想道:“那我们还真般配。”
姜暮声认同:“我们是很般配。”
*
阿婆跟着村民的渔船出了海,下网捕捞时,一直在注意周围,寻找昨天看到的那艘大游轮和那位指挥游轮前进方向的英国小姐,可惜,人不是那么好遇上的。
塞西亚彻底放弃游轮搜寻,因为她认为用游轮搜救打捞,像是默认暮声已经在海里丧了命似的。
她把游轮交还给父亲,说:“一天了,并没有发现暮声的尸体,说明暮声还活着,应当是已经上了岸,遇到些麻烦,住在岸边的某个小渔村、某个渔户家里,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出不来,等着自己的人去找她。”
港督靠坐在沙发,打火机轻轻一滑,燃起火焰,他咬着一只雪茄凑近去点火,火焰瞬间舔噬烟尾,雪茄的香味迷茫开来。
塞西亚见父亲沉默着吸烟,不言语,着急地去摇撼他手臂:“爸爸,你相信我,暮声现在一定是困住了,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港督将雪茄从嘴里取出,另一只手去摸女儿的头,“塞西亚,你是爸爸的宝贝,甜心,爸爸不希望你为一个男人疯狂成这样,也许暮声真的还没死,但那又怎样?”
“爸爸!你说什么呢,什么怎么样?”
“如果他凭借自己的本事不能突破桎梏,那他的能力也就摆在那儿了。”
“桎梏,什么桎梏?”塞西亚着急地问。
“宝贝,不是人人都向你一样希望暮声继续活着。”
“有人要害他吗?那我们更要帮忙了,谁要害他?爸爸你能不能阻止?”
“不,这是暮声自己的事。自从他表示决计不能接受你的爱,爸爸就只把他视作一个简单的商业伙伴,别的援助,我并不想提供。”
塞西亚见爸爸铁了心,也不再央求什么,红着眼睛,站直身,“爸爸不帮忙,我自己去找。”
“保镖带上,别伤着自己。”
塞西亚不回应父亲的叮嘱,带着几分迈远冲出家门。
港督并不担心女儿受牵连,各方势力他都打点过了,想救姜暮声的人,想姜暮声死的人,他谁都不帮,看他们各凭本事,也看姜暮声的命硬不硬。
如果这次姜暮声真能活着回来,那他或许会对他刮目相看,继续考虑深度合作的可能,抛开女儿受的这一切委屈。
*
下午两点,阿婆回来了一趟,只是为了告诉她们,她今天没在海上看到那位英国小姐了,也没看到游轮和搜救队。
阿婆说完又出门了,渔民总有自己的事要忙。
云染担心地说:“难道外界都认定我们死了吗?”
“不,”姜暮声摇头,笑了笑,“只是港督不愿意再管我这件事,想坐山观虎斗,看看我的能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能只寄希望于塞西亚会找过来了,我们得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安全出去。”
“你想到办法了吗?”
姜暮声点头,紧接着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两人立刻行动。
要出门,还是要简单乔装一番,不能就这样穿着一身自己的衣服出去,被敌人发现了,就是活靶子,一枪一个,都没活路。
“抱歉了,阿婆。”云染和姜暮声一起推开了阿婆的房门,翻找装箱子的衣柜,期望能找到男人的衣服。
遗憾地是,她们并未找到。
云染道:“昨天洗的衣服干了,要不我一个人出去打探一下?”
姜暮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云染拍拍胸口,“别小看我,我小时候可是一直逃命长大的,有一双可以去参加体育竞技的飞腿,很少有人跑得比我快。”
姜暮声还是不放心,说:“子弹飞得更快。”
云染问:“你要怎么样才放心我去呢?”
姜暮声道:“我跟你一起。”
云染心急道:“你别,你现在这样出去被人一枪崩了,凶手都找不到,要是换女装,被人看出来也很不好,都危险。”
“你就听我的,别冒险,我又不是那些人的目标,我出去比你出去安全,我保证活着回来。”
“你保证?”姜暮声皱着眉头问。
“你都有把握跳海救我,我为什么连一点侦查周边情况的把握都没有?”云染憋着一股气问。
姜暮声不言语,低下头,像是又开始思索让她一个人去的危险性。
云染道:“你就是看扁我!”
姜暮声抬起头,“阿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保护我,只是想让我继续躲在你身后?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一起面临危机,如果你不跳海救我,就不会面临这种危机,我虽然自私自利,但我也还有点人心,我想为我们能安全离开这里做些努力,你明白吗?暮声。”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姜暮声无奈地叹了声气,“好吧,你去。”
“真的?”云染一下就开心了,她兴奋地说:“我先去换衣服。”
“嗯,千万当心,别受伤。”姜暮声跟着她,但她换衣服的时候就等在门外,等她换好才肯进去。
“这个人。”云染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
“进来吧。”
姜暮声走进房间,径直走向云染,抬手轻柔地弄乱她的头发,云染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就由着她,还配合地问:“我要不要再往身上抹点灰,装成普通渔家女儿的样子?”
姜暮声:“做不了太真,反而看出一眼假。”
“你又小看我了。”云染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之前好歹也是东方歌舞厅有名的化妆师,我很厉害的。”
姜暮声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骤然一亮,“那你可能帮我化?”
“不能。”云染直接拒绝,她还是不想让姜暮声出去面临风险。
姜暮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化妆,手头没有化妆品,可用的只是厨房灶台里的灰还有院子里的泥土,这些也够了,云染把自己的肤色弄得相对黑一些,但在渔村这种环境还是相对白净,不过,这年头,渔家也不是没有皮肤白的姑娘。
“怎么样?”云染穿着略有些宽的绿色碎花裙子,长发随意散落肩头,双手叉着腰,跟之前的她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姜暮声看痴了,半晌才答:“阿染,原来你不止妆画得好,还有做演员的天赋。”
云染右手手掌放在唇畔,俏皮地向她放出一个飞吻,“等安全回去后我就考虑一下演员这条职业道路,暮声,你愿意捧我吗?”
姜暮声道:“先安全离开这里再说。”
“好吧。”云染失望地垂下手,准备出门时,觉得还差点什么,又掉头去撕了一小块门上的红对联,有些褪色,颜色不那么红了,她张唇抿了抿,又往脸上抹了一点。
姜暮声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阿染这方面当真很有天赋。
她将阿染送到门口,叮嘱:“一定小心。”
“知道啦,等我回来。”
云染一出门就把门关上,没让姜暮声跟着出来。
出来之后,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事先想象的那样胆子大,她一直都是个很惜命的人,有危险也能避则避。
今天的她简直像是吃错药一样。
但她知道她并没有吃错药,是姜暮声对她全盘的交付与爱,让她有了一点勇气。
但这一点勇气显然有些稀薄,她不愿意让姜暮声出来面对可能埋伏在某个角落的杀手,可是她自己要一个人面对了。
别怕别怕!你伪装得非常好!
云染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她拐个弯,往阿婆房子后面的一条上坡小道上走,一边走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轻哼着歌。
在下一个拐角处,忽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了过去。
来人动作太过迅猛,云染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跟着她被人狠狠拽过去的动作震荡,好在只是一瞬,世界就恢复平稳。
她站稳脚跟,捂住她嘴的男人松开她的嘴,顺带着往她脸上掐了一把,吃她豆腐,云染心里一阵恶寒,有些反胃,但没有轻举妄动,只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
“小妹妹长得还不错,就是打扮得有些艳俗,提升一下品味会更好看,叫什么名字啊?”掐她脸的男人笑嘻嘻地问。
云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还在斟酌怎么伪装自己的声音。
旁边的一个男人暴躁开口了,“喂喂,搞搞清楚重点,现在不是你泡妞玩女人的时候,打听姜暮声的下落要紧!今天要是还没有消息,李老板跟何老板怪罪下来……”
“这不是在打听呢吗,你TM少拿鸡毛当令箭!”
云染静静地看着两个男人内讧,她发现第二个开口的男人她之前见过,是之前来抓陈虹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
李老板跟何老板,她在心里暗暗思忖,李老板应该就是那个害了牡丹小姐,还想染指陈虹的那位,何老板应当是当初在歌舞厅看上她,想要强逼她跟着自己最后因为姜暮声出现没成的那位。
这两个人联合到一起了,云染在心里记下,等回去要告诉姜暮声。
“小妹妹,你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人没有?”男人双手比划还不够,还踮起脚,有些滑稽。
“我们村里有很多这么高的男人。”云染故意把自己的声音夹起来,听起来软绵绵。
那男人骨头一酥,再问话就变得和颜悦色,也更有耐心些,“不是你们村的人,你们村这两天有没有来一个又高又白的男人,头发有点长,好像快到肩膀,碎碎的。”
“没有,我反正是没看见。”
“这样,你要是看见他,发现什么线索过来找我们,提供有用信息有赏金。”
“多少钱?”
“1000。”
“好!”云染面上装作十分激动的模样,实则心理奋力吐槽:姜暮声的命怎么可能才值这么一点钱。
云染迈着随性的步伐离开了,她走得不快,还能听见那个男人嘴里的污言秽语。
真是晦气!
云染踢开路上一个小石子,继续往前走,心想姜暮声的人到底分布在哪儿啊,再不济遇到塞西亚的人也行啊。
内心召唤着,没想到真的看见了塞西亚,塞西亚穿着一件宝石蓝的蓬蓬裙,脚上一双水晶高跟鞋,站在一棵大榕树下,跟朴素的环境显得十分不搭嘎。
云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塞西亚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她的下属在给村民发鸡蛋,旁边一个白色喇叭在喊能提供姜暮声消息的另外有现金奖赏。
云染:“……”
她不想去找塞西亚,她突然觉得要是让塞西亚发现她还活着,她不一定有命跟姜暮声一起回去。
她准备继续往外走。
塞西亚眼尖地发现了她,很高高在上地叫住她:“那个村姑,你不来领鸡蛋吗?”
云染忍着直接对她翻白眼的冲动,摇摇头。
塞西亚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朝她走了过来。
云染发现她并没有认出自己,就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见过这个人吗?”塞西亚拿出一张黑白相片,相片里,她和姜暮声站在一起,离得很近,手臂贴着贴着手臂。
塞西亚见她久久不说话,只是盯着照片,以为她见过姜暮声,急切地问:“你见过他是不是?”
云染继续夹着声音问:“她是谁?”
“他是我……男朋友。”
云染道:“不像。”
“还不是,但他的确是我喜欢的人。”塞西亚抓住她的手道:“如果你知道他在那里,请一定告诉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云染挣开她的手,“我没见过。”
塞西亚失望地垂下头。
云染转身,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塞西亚有点可怜,固执地喜欢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她的人。
但更多的,还是讨厌。
如果只是情敌,她赢了,但是还有她老豆的事,她不能原谅塞西亚。
她又继续往前走,她知道自己这样无视塞西亚,不带着塞西亚去找姜暮声有些自私。
但她就是不想让姜暮声这么直接地承塞西亚的恩情,不好还。
所以她继续往前走,终于在第四个路口,她又看到一个熟面孔,是阿彪。
阿彪带了几个黑衣保镖,正一家一户地敲门,进行探寻。
偏偏是不喜欢她的阿彪,但也是绝对衷心于姜暮声的阿彪。
总比塞西亚好,云染想。
于是,她小跑过去,几个保镖敏锐地拦住她。
云染用真声道:“是我,云染。”
几个保镖,和正在敲门的阿彪闻言都愣住了。
阿彪走下台阶,到她面前,不确信地问:“云小姐?”
“嗯。”云染点头。
阿彪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喜,“云小姐,你还活着,姜先生是不是也还活着?”
“是。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找她。”
“谢谢云小姐。”
云染心情有些微妙,“阿彪,你不讨厌我了?”
“不讨厌,我早就想清楚了,你是姜先生喜欢的人,我尊敬姜先生,也应该尊敬您。”
云染说:“谢谢。”
领着他们去阿婆家时,云染告诉阿彪:“前面有想害暮声的人,跟他们对着干,我们这几个人可能不够。”
“港督千金那边很多人,可以让她帮忙。”
“没有其他人了吗?”
“有是有,距离有些远。”
“好吧。”
云染虽然很不乐意,但为了确保安全,还是跟阿彪一起先去找了塞西亚。
塞西亚古怪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说没见过暮声?”
云染不理她。
云染一个人神气地在前面带路,何老板跟李老板那队人看他们这么多人过来,当机立断往旁边的路撤了。
到了阿婆家,云染敲门。
姜暮声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听见敲门声,立刻过来,透过门缝,看到是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打开门,就将人紧紧抱进怀里。
“姜先生!”阿彪开心大喊,“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其他几个保镖也很开心,同时很羡慕爱人相拥的场面。
塞西亚还蒙在鼓里,十分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地问:“暮声,你如今已经不喜欢云染,移情别恋了吗?”
云染靠在姜暮声怀里,扭头道:“塞西亚,我就是云染,只是你没认出我来。”
塞西亚顿时气得血压飙升,觉得云染故意阻止她为暮声提供帮助。
姜暮声放开云染,将她护到身后,才对塞西亚道:“谢谢你费心思搜救我,阿染是为了安全,才乔装出去。”
“可是她骗我说没见过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云染从姜暮声背后探出头:“塞西亚,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怕你再对我下手一次。”
“你也把我拽下海里了,这事我们扯平了!你现在提这个就是不想我第一个找到暮声!”
“好了,你们都别吵。”姜暮声发话。
塞西亚气鼓鼓地抿住唇,她愤怒又无济于事,云染就算是一辈子都拿那件事说事,她也不能反驳,是她做的,她赖不掉,她也不屑于赖,做了就是做了。
云染就事论事道:“不论如何,还是感谢你施以援手。”
塞西亚愣了几秒,傲娇转过头去:“不客气,我是帮暮声又不是帮你。”
离开前,姜暮声问阿彪拿了些现金,码整齐了,给阿婆留在房里。
云染说:“要离开这里了,还有些不舍。”
塞西亚道:“这么破的地方,有什么好不舍的。”
云染道:“你这样的大小姐是不懂的。”
姜暮声淡淡听着她们吵嘴,有情绪当时就发泄出来是好的,隐而不发,积蓄久了才容易出大问题。
终于坐上回去的汽车,塞西亚不跟她们坐一辆车,云染开心地说:“终于觉得安静些了。”
她开始给姜暮声讲那两个老板的事,姜暮声道:“原先不在意他们,但苍蝇嗡久了也是麻烦,回去就清理了他们。”
云染紧张地问:“要怎么清理啊?”她莫名感到害怕。
姜暮声握着她的手笑道:“跟他们讲法律,他们横行霸道惯了,罪状很容易收集,直接送他们去监狱。”
“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讲法。”
“不然你以为呢?”姜暮声哭笑不得。
“我以为像古惑仔电影里演的。”
“那样的,最终结局都不好,我还是很希望能有一个好结局。”
云染说:“我也希望。”
她们乘坐汽车驶离了小渔村,没有注意到还有个人留在她们住过两晚的地方张望。
那人推开了阿婆家没有落锁的院门,一眼就注意到院子里晾晒的女人衣服,心里起了疑。
第45章
顾鸿飞是跟着塞西亚的人来的, 当然,他的意图跟塞西亚不一样,却又不谋而合。
塞西亚找姜暮声, 他找阿染。
他不相信阿染就这么死了, 就像塞西亚不相信姜暮声就这样死了。
看到乔装改扮后的阿染出现在塞西亚面前时,他并没有认出阿染,但他坚信自己是爱阿染的, 至少比姜暮声爱。
至于为什么没认出阿染来,他归结于阿染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以及精妙绝伦的演技。
总之, 绝不是因为他不够爱阿染。
他爱阿染,一直都爱。
他站在那户渔家门外, 不断在脑海里加深自己的印象。
一直站到傍晚, 屋子的主人阿婆跟船出海打鱼回来。
“年轻人, 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阿婆提着一只铁桶和一张渔网问,渔网上,许多小小的鱼在挣扎乱跳。
顾鸿飞在阿婆的询问中回过神来,他斟酌着问:“我的两位朋友似乎在您这里借宿过。”
阿婆警惕地看着他, 问:“她们走了吗?”
顾鸿飞点头。
“那你怎么不走?”
顾鸿飞拿出提前想好的理由:“他们安排我留下来给您说一声, 顺便给您一些报酬, 感激您收留他们。”
此时他还不能确认是他们还是她们。
顾鸿飞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小小一沓,对他来说不多,但对眼前的阿婆来说应该很多。
阿婆只是草草看了一眼, 并未对他手中的钱表现出多少兴趣。
顾鸿飞笑着道:“阿婆,我在外面等了很久, 能进去喝口水吗?”
阿婆看了他一眼,推开门, 说:“进来吧。”
顾鸿飞礼貌地点点头,跟在阿婆身后进去了,穿过院子,他并未跟着阿婆进屋,而是站在檐廊下,看着高高悬挂在铁钩上的竹竿上晾晒着的一套女人衣服。
红色波点衬衫,红色短裤。
他回忆起阿染身上穿的绿色裙子,跟竹竿上晾晒着的这一套是同一种风格。
这一套也是阿染穿的吗?
不。那是姜暮声?
他闭上眼睛,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姜暮声离开时的装束,是他惯常的西服西裤打扮,只是没了皮鞋,穿着一双陈旧拖鞋。
那就应当是姜暮声穿的了,这两天住在这里,换洗的衣物。
就是不知是因为阿婆家没有男人的衣服,还是因为姜暮声的性别本就隐藏着秘密。
他又细细地回忆起姜暮声的面容来,肤色苍白得像吸血鬼,五官精致得过分,男生女相,是不是也有可能她就是女人呢!
如果姜暮声是女人,那她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女友,还被社会上传过不能人道,那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阿染……阿染又是为什么选择继续跟姜暮声在一起?是因为钱跟姜暮声达成了某种协议吗?她们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爱情?
顾鸿飞想到这一点,心里隐隐兴奋起来,好像他又有了某种希望和可能。
但是,现在女性中同性恋爱也不少见,尤其发生在高中女校以及大学。
顾鸿飞登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如果姜暮声真的是女人,阿染和姜暮声究竟是哪一种呢?
阿婆起初没管顾鸿飞,只是自顾自地在压水井旁放下桶,渔网扔在地上,洗了手,就进屋去。
她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看见装衣服的木箱子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打开箱子一看,什么都没少。
无意间扫到自己的床,发现枕边竟然多了一叠厚厚的钱。
她瞬间明了,这是那两位姑娘走时留给她的,应当是已经安全离开了。
那么,刚刚蹲守在她屋外的那位想必是别有企图了。
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阿婆又去看了一眼另一间房,床上遗留了一件红色的礼服裙,是那个年纪小些的姑娘落下的。
她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要想办法给两个姑娘报个信,于是便从床上拿起了那条红色礼服裙,搭在手腕上出去了。
“年轻人,你在看什么?”阿婆走出屋子问。
“没什么。”顾鸿飞将视线从头顶悬挂的衣服上收回来,整理了片刻凌乱的思绪,手指着头顶问:“这是我朋友在这里穿过的衣服吗?”
“不是,是我女儿穿的。”
“您还有女儿啊。”
“有。你别关心我女儿的衣服了,倒是你朋友走的时候落下了她的衣服,看起来不便宜,你带回去拿给她?”
“好啊。”顾鸿飞顺手接过红色礼服裙,看裙子长度和大小,这无疑是阿染穿的。
他没有想到阿婆有什么别的用意,满心想的是有个借口去找阿染也挺好,正好找机会探探口风,确认一下他心中疑问。
临走时,他将钱留下,为了不露馅,阿婆只好收下。
*
云染回到别墅,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虽然没有洁癖,但满身灰和泥巴让她很不舒服。
塞西亚也跟着回了姜家别墅,云染看了塞西亚一眼,没说什么,兀自上楼去洗澡了。
塞西亚在心里嘀咕:明明不乐意我留在这,装什么大方?
姜暮声进屋后,给郑杭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平安回来了,电话那头郑杭一十分激动,“当真?我不是在做梦,不是你的鬼魂在同我讲话?”
虽然对方表现得很夸张,姜暮声还是对这位异性好友的举动十分感动。
她说:“你来,今晚一起吃饭。”
然后,她又找了台传呼机给雪雨那边发文字信息。
【哥哥和嫂子都平安归家了,放心。】
雪雨还在课堂上,看见消息,激动得当场站起来跟老师请假,带着Alan先下学,此刻的她归心似箭。
通知了好友和妹妹,姜暮声才有闲心应付塞西亚。
塞西亚那双大大的蓝眼睛饱含着热泪,深情地注视着她。
她不能视而不见,“塞西亚,我们谈谈。”
“好。”塞西亚微笑着说,她的双唇因为激动忍不住颤抖,虽然她并不知道暮声要同她谈什么,谈的内容对她来讲是好是坏,都不重要,至少这一刻,她是开心的。
姜暮声郑重地道:“塞西亚,这次多谢你出手相助。”
“不用谢,我爱你,暮声,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姜暮声笑了笑,“任何事的范围太广了,塞西亚,你不用为了取悦我说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愿意!”
姜暮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塞西亚,你该放弃了,我只喜欢阿染一个,这你知道。”
“我是知道,但是暮声,我可以等!”
“等什么?”
“等你对云染厌倦的那一天,男人无法永远只爱一个女人,这是男人的天性,我愿意等。”
姜暮声道:“塞西亚,你只是被一时的激情给蒙蔽了,你是港督千金,在遇到我之前从未在感情上受过什么挫折罢。”
“从未。可那又怎么样?”
“也许你不是爱我,你只是不服输,胜负欲作祟,不愿意输给阿染。”
“如果我一早就接受了你,你兴许会觉得我不过如此。”
“这都是你的猜测,暮声,你不能这样臆想我,这对我不公平!”
“抱歉。”姜暮声说:“我不喜欢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你,而且我几乎可以肯定,未来有一天,你或许会后悔喜欢我,还有说爱我。”
“我绝不会后悔!暮声,你等着看罢!”
塞西亚生气地起身,夺门而出。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事哪里不如云染,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没做好,竟然让暮声质疑她对他的爱!
明明现在全香港的人都知道她爱他。
都知道港督千金恋慕姜暮声。
所有人都相信她的爱,只有被她全身心爱着的姜暮声不相信她的爱!
暮声为什么不相信!
塞西亚上了车,把司机赶到副驾,自己驾着汽车狂奔,发泄不被相信的愤怒。
郑杭一正好赶着上山来看姜暮声,同他一起吃晚餐,差点跟塞西亚的车撞上。
两辆汽车都横斜着,一个冲向山体,一个靠近悬崖,悬崖边上围着细细的栏杆,要是刹不出车,准会冲出去,这是任谁看来都不顶用的栏杆!
司机在副驾吓得哇哇抱头,塞西亚愤怒更甚,手把着方向盘开骂:“是哪个贱民这么不长眼?我的车也敢撞?”
郑杭一也窝了一肚子火,听到这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火气散了些,只觉贱民这称呼新鲜又刺耳。
他下了车,走到塞西亚车前,指着自己道:“贱民这两字港督千金从哪里学的?”
塞西亚愣了一下,满腔怒火像被灭火器一下横扫了,“哼”一声扭过头去。
经过多番努力,两个人的车都回到正轨,塞西亚才对郑杭一说:“我看小说学的,为了了解你们中国的文化,怎么,学得不对吗?”
郑杭一:“不好,这两字粗鄙且无礼,你该找个正经的教书先生学。”
塞西亚黑着脸,恨恨地咬了下唇,“我知道了,今后再也不乱看那些破书了。”
郑杭一叮嘱:“开车悠着点,别暮声人没追到,先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知道。”
郑杭一让开路,塞西亚一踩油门离开了。
回到车上,司机提醒他:“郑先生,您额头流血了。”
郑杭一拿小镜子一照,自嘲地说:“明明是来庆贺暮声还活着,自己却上演了一出血光之灾。”
司机说:“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不打紧,我拿手帕擦擦就好,你继续开车。”
司机只好听命,继续开车。
*
云染洗好澡换好衣服下来,看姜暮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轻手轻脚走过去,想吓唬吓唬姜暮声。
没想到,就在她要出声吓她时,姜暮声伸手拦她腰,她就自动往后跌坐在她腿上,登时脸热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坏。”
姜暮声笑着将自己方才看的报纸递到她眼前,“阿染,你看,大家都以为我为你殉情。”
云染将那报道看完,气鼓鼓说:“胡言乱语。”
姜暮声道:“如果我没救到你,或许也跟殉情没差。”
云染听了心里闷,充斥了一种矛盾的情绪,又甜蜜,又不吉利。
她抬手捂住姜暮声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自己忙着找别的话题。
她低头看了一眼,踢掉鞋子,脚轻轻一落,踩在姜暮声脚上道:“怎么还穿着阿婆家的拖鞋,没人提醒你换吗?”
姜暮声摇头。
“看来没人敢。”
姜暮声笑道:“我自己也忘了,比皮鞋舒服。”
“你想回去吗?”云染搂着她的脖颈问,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郑杭一就是在这时候走进客厅的,他惊讶地张大嘴,没发出声音,前进的脚步也停止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暮声吗?
没眼看没眼看。
他抬手挡住眼睛,才继续向前走,皮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喉咙也发出咳嗽声。
云染和姜暮声听见了,很自然地分开。
姜暮声道:“这么快就来了,晚饭还没好,雪雨也还没下学。”
郑杭一放下挡住眼睛的手,看他们已经分开了,就往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一坐,义愤填膺道:“我还不是急着来看你,路上都差点丧了命!”
“发生了什么?”姜暮声问,起身为了好友倒了杯水。
郑杭一将水一口饮尽,说:“还说呢,铁定是因为你,你给塞西亚吃枪子儿了吗?她下山时开车那么冲。”
云染和郑杭一都盯着姜暮声。
“我只是又郑重地拒绝了她一次。”
“难怪。”郑杭一道:“也不知道你究竟给塞西亚下了什么蛊,让她觉得非你不可。”
姜暮声轻轻摇头。
云染问:“郑先生这是在为塞西亚打抱不平?”
“说不上打抱不平,只是觉得很少有一个人能这么喜欢另一个人。”
云染若有所思:“郑先生若是心疼了,不如自己试试能不能追到这位港督千金?”
郑杭一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蹿起身道:“干嘛让我去,我又不是你们的爱情保安。”
云染好笑地说:“我跟郑先生开玩笑呢。”
郑杭一有些尴尬,重新坐下道:“暮声,你也不管管她。”
姜暮声道:“阿染刚捡回一条命,你让着她些。”
郑杭一不服气,指了指自己额头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道:“我刚刚也差点跟塞西亚同归于尽了!”
云染还是觉得好笑,她像哄姜暮声的亲弟弟一样说:“好了,是我错了,我给郑先生道歉。”
“道歉犯不着。”郑杭一顺了顺气道,转脸看向大厅。
恰巧这时,雪雨飞奔进来,像一阵轻柔的旋风绕过他,飘到姜暮声面前,惊喜地说:“哥哥,你真的回来了!”
她想抱抱哥哥,又怕哥哥身上有伤,不敢乱动。
姜暮声摸摸她的头,“哥哥没事,你早退了?”
“我跟老师请了假的,哥哥不能冤枉我。”
“好。”
自己人聚齐了,Alan站在沙发后面,脸上除了有高兴和欣慰的神情,似乎还有点难言之隐。
姜暮声注意到这个她亲自选拔出来保护雪雨的女孩子,问:“Alan,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Alan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在小姐和姜先生家人重逢时说这个。
“有事就说吧,Alan,别耽搁了重要的事。”云染鼓励她道。
如果不是姜暮声先注意到,她注意不到这些。
“你出什么事了吗?”雪雨转过身,担心地问。
Alan低下头道:“我没事,是我妈妈过世了,我想问问能不能请几天假回去服丧。”
雪雨道:“当然可以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Alan没吭声。
除了雪雨在外的几个人却很明白。
是因为前两天姜暮声生死未卜,Alan怕再出什么变故,才不敢离开雪雨。
姜暮声道:“准假。半个月够不够?”
Alan说:“用不了半个月,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
雪雨道:“就当休假,剩下的时间做点你想做的事就好。”
“可是小姐的安全……”
姜暮声道:“我会安排其他的人保护雪雨。”
看着Alan那双担忧的眼睛,她又补了一句:“等你回来,还是照旧保护雪雨。”
Alan眼睛里的忧虑这才散去,姜暮声道:“收拾东西回去吧,你会开车,可以拨一辆车给你开回去。”
“谢谢姜先生。”
当晚,Alan就离开了别墅。
没人立刻来替补Alan的班,雪雨在家里很安全,不用人时时刻刻跟着,可是雪雨已经习惯了Alan在身边。
姜暮声连夜安排,也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保镖,太过于陌生的不放心,于是差阿彪暂时保护雪雨,当然没有Alan这么贴身保护,比如雪雨去学校卫生间的时候,阿彪作为男人不能进去,就守在门口,一脸凶相,吓得女生们不敢进去。
闹了许多笑话,不过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只是偶尔上课,雪雨出神,想给Alan传纸条聊天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不是Alan,又失落地收回小纸条,继续听课。
*
云染也照旧去上学,几个爱尔兰朋友欢迎她回来,课间会缠着她将流落渔村的遭遇。
她当然不能和盘托出,于是讲了自己加工后的故事,听得几个爱尔兰女孩子眼泪连连。
周五下课,云染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时,刚走出教室就被一只手牵住。
是姜暮声。
“你怎么进来了?”她十分惊异姜暮声竟然直接深入学校腹地。
姜暮声道:“跟校长谈了一些事情,顺便来看看你的上课情况。”
云染这时才发现校长也在一旁,顿时紧张起来。
班级里的同学也都纷纷张望,或趴在教室内门窗处,或走出来光明正大围观。
姜暮声看了眼这情形,道:“校长,我们先走了,再会。”
“再会,姜先生。”校长笑眯眯将人送走了,送走一个财神,可不是得笑眯眯。
出了校门,坐上回家的车,云染实在憋不住问姜暮声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姜暮声说:“今天有件值得开心的事。”
“什么事呀?”云染眨巴着眼睛问。
“你获得持枪许可了,只要等考核通过。”她略去自己在大学设立高额奖学金的事。
“真的吗?”学枪这事她盼了太久。
“嗯,明日我亲自教你。”
“可是我现在就想学。”云染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姜暮声说:“好。”
这个点其实已经快过了场地征用练习时间,但姜暮声请港督那边通融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
唯一尴尬的是,她们到场地练枪后的十分钟,塞西亚也来了。
云染刚学会辨认不同枪型,以及怎么拆装枪械,装子弹。
塞西亚就在训练场的另一头打了一枪,隔着军绿色网纱,虽然朦胧,也能看到那边的人是谁。
枪声传到这边,云染瞥见塞西亚持枪的飒爽身影,学好枪的渴望更强了。
姜暮声也是一个好老师,十分耐心地教她下盘要稳,肩要放平,保持身体的稳定性和平衡性,这对于从来没有训练过的她来说很有难度。
好在,姜暮声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学。
那边,塞西亚看来,云染就是靠在暮声怀里,练枪就练枪,这么亲密靠着暮声做什么?
云染是不是故意挑衅她,做给她看的?
塞西亚心里难受,接连放了两枪,势必要打破那边两人练枪是不正经的暧昧氛围。
云染并不知道塞西亚在想什么,她还不适应枪声,听到的第一反应是怕,难免分心。
“别怕。”
“嗯。”
塞西亚那边不停放枪,姜暮声索性停下来,陪着听,“阿染,先熟悉一下枪声。”
云染一下子听多了,就没那么害怕了。
塞西亚打得手臂都酸了,暂停休息。
云染这边又继续。
也许是怕那边又突然枪响,云染时不时看那边一眼。
姜暮声发现后,低头,对着她耳朵轻声道:“阿染,专心,只有专心,才能提高射击精准度,将敌人一击毙命。”
云染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然后说:“暮声,我准备好了。”
“瞄准!”姜暮声提醒。
云染用右眼瞄准,姜暮声带着她的手移动,她也跟着不断调整。
“预备——”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离了枪,飞射而出。
正中靶心!
“中了!”云染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虽然,这一枪算不得是她自己开的,但她仍然很高兴。
就在她准备自己试着打一枪时,姜暮声阻止了她,说:“我们明天再来。”
“今天就这样就可以了吗?”云染有些懵。
“嗯,今天你只需要了解基础的知识,以及记住胜利的感觉。”
云染说:“好!”
她感觉自己在心态上已经会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嘛,就是子弹冲出枪口的瞬间,有些震手,她虎口被震得有些痛,有些麻。
她们的离开毫无征兆,塞西亚一个人在隔了迷彩网纱的训练场的另一头顾着打枪发泄,根本没发现他们离开。
等她发现时,她走过去,看云染打过的靶子,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初学者怎么可能一枪就正中靶心?
*
出了练枪场地,姜暮声问云染饿不饿。
云染说:“有点饿。不知道雪雨有没有给我们留饭。”
姜暮声笑着说:“我们今天在外面吃一点。”
“嗯。”
云染带姜暮声去几个爱尔兰朋友介绍的餐厅,是一家中西结合的餐厅。
“我很喜欢这家餐厅的龙虾意面,也想让你尝尝。”
姜暮声含笑说:“好。”
“还有干炒牛河也很好吃。”
姜暮声还是说好,吩咐司机开车去云染想去的那家餐厅。
司机开着车,在等红绿灯时,忽然道:“姜先生,后面好像有一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可能有危险,我打电话再叫些兄弟过来吧。”
姜暮声点头,云染担心地问:“难道是你回来后把那两位老板送进监狱,他们底下人不满寻仇?”
“有这个可能。”
云染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
夜晚的香港灯红酒绿,光线透着一种昏暗的迷离,朦胧之中,她看到了顾鸿飞的脸。
“你回头看看,跟着我们的是那辆车吗?”云染问司机。
司机说:“是,跟了有一会儿了。”
姜暮声也回头看了一眼,是顾鸿飞,车上只他一个人。
云染对姜暮声道:“应该是来找我的,可能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姜暮声轻轻点了下头。
云染也不再吭声,她想不到顾鸿飞来找她有什么重要的事。
在她看来,既然已经断了关系,就不应该在来往,以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变故。
她扭头,一连看了姜暮声好几眼,凑过去小声问:“暮声,你现在应该不会吃顾鸿飞的醋吧?”
“你想单独跟他聊聊吗?”
“不。”
到餐厅了,司机停下车,问:“姜先生,如果那个男人下车的话,要拦着他吗?”
姜暮声说:“不用。”
云染不知道姜暮声具体是怎么想的,反正她问心无愧,不过同姜暮声挽着手,踩着楼梯上楼时,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姜暮声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知道。”
顾鸿飞也下了车,透过透明玻璃,他看见两人之间亲密的小动作,不由得握紧了拳,拿在手上的盒装礼物掉落在地,他捡起来,拍拍灰,也走进那家店里,走那段他们走过的楼梯。
姜暮声和云染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云染背靠着楼梯口,她却是面对着,刚好能看见顾鸿飞拿着一个用红色丝带包装过的礼物盒走过来。
跟了她们这么久,就只是为了当着她的面送阿染礼物吗?姜暮声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顾鸿飞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不再向前走了,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拆丝带,打开礼物盒,拿出一件红色礼服来。
姜暮声幽深平静的眼眸波动了下。
顾鸿飞手上拿着的,是阿染落水时穿的礼服。
第46章
是阿染落水时穿的礼服没错。
礼服怎么会在顾鸿飞手上?
他去过阿婆家里了?
对于她的秘密, 他是否已经知晓了?
姜暮声即使表面再镇定,内心也变得不安起来。
顾鸿飞面上的表情却不那么平静,他此刻无比期望能从姜暮声那张矜贵的白皙面容中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可是没有, 姜暮声始终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张唇对阿染说什么话时脸上甚至扬起了一丝微笑。
似乎对他的试探和挑衅完全没放在心上。
顾鸿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挤压,命运也被什么无形地掌控着, 好像制定的计划和翻盘的设想都要失败。
难道真的是他弄错了?
姜暮声的确只是一名男子,一名长相俊美些的男子?
还是姜暮声在同他打心理战?
无论如何, 他已经走到姜暮声面前,正式跟他叫板, 作为男人, 也作为情敌, 他都不能退缩。
他伸出右手,作出一个看我的手势。
姜暮声眼眸微抬,唇畔依旧含着浅浅笑意,施舍般分了一点眼神给他。
顾鸿飞不知是自己过分解读, 还是姜暮声真有此意, 总之他现在很愤怒。
他竭力压制住愤怒, 张大嘴唇,无声说:“我等你来找我。”
姜暮声眨了一下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顾鸿飞瞬间感觉周身都轻松了些,仿佛方才姜暮声用眼睛给他施加了无形的压迫感似的。
好了, 现在等着姜暮声来找他就行了。
姜暮声刚刚应该看明白他的唇语了吧?
姜暮声这么厉害,应该不会连唇语都读不出。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 顾鸿飞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怪自己号角刚吹响, 就灭自己威风,涨敌人士气。
总之,他觉得自己这个计划不错。
如果姜暮声真的在性别上有大秘密,那必定会来找他,再不济也会有所行动,用暴力恐吓他、威胁他,或者再严重些,直接将他解决掉。
传闻中的姜暮声不就是这样狠厉的一个人吗?
他不怕,他等着他来,如果真是自己弄错了,那就弄错了,大不了被姜暮声的人狠打一顿。
先前保护阿染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被打过,虽然寡不敌众,但他始终为自己能够挺身而出的行为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将阿染穿过的红色礼服裙放回礼物盒,捧着盒子下楼了。
阿染并不知道他跟姜暮声的这一通交流。
他觉得这样很好,这样阿染就不会知道他这次使用了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他在她心里就还是光辉的形象。
至于姜暮声,他相信姜暮声也不会说,不论姜暮声是不是男人,做了这么久的男人,应该也深谙男人的处世之道,能私下解决的私下解决,绝不叫自己爱的人担心。
不过他觉得姜暮声不配谈爱,说不准阿染还蒙在鼓里呢。
可是他也说不清,在一切都还没确定之前,所有的想法只是他的猜测。
云染一直没注意到身后顾鸿飞上了餐厅,挑衅了姜暮声一番,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她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她双手搭在洁净的镂空花形餐布上,手掌托着腮,眉飞色舞地对姜暮声说着今天班主任上课时宣布的一项振奋人心的消息。
“暮声,你知道吗?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富豪要在我们学校设立高额奖学金!”
姜暮声淡笑一声,装作事不关己,“我竟不知香港有这么一号人。”
“是啊,我也不知道,真是个大善人!”云染兴致勃勃地说:“现在我学习更有干劲儿,感谢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富豪。”
姜暮声道:“阿染,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或许是有什么私心呢?”
云染愣了一下,笑道:“人家有什么私心我管不了,我只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利,对我有利,我就感激。”
“你能这样想也很好。”姜暮声表示赞许。
如果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阿染都能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积极进取,那么她就不会太担心她的生存成问题。
“客人,你们点的餐上齐了。”
服务员将餐食摆好,微笑着走开了。
云染觉得口很渴,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冰凉的西瓜汁,满足地眯起眼睛。
姜暮声一动不动,只是微笑看着她。
云染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亲自帮她卷了一截龙虾意面,将上面过多过浓的汤汁在碟子里蹭掉一些,才喂到姜暮声嘴边。
“这样应该就不会很腻了,你试试。”
姜暮声张口,将食物吃进嘴里,她的眼睛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染看,好像马上就看不到了一样。
顾鸿飞今天的举动表明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对她有所怀疑。
她本来也没想过自己的秘密能瞒一辈子,不过是能瞒多久算多久。
她知道,真实性别暴露一定会引来诸多危机。
姜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从她17岁接替父亲成为姜家家主开始,就有许多人不服她,二伯家就是典型,二伯的儿子姜佳明年龄比她大两岁,对她尤为不满,为了争权夺利,明里暗里搞出了不少幺蛾子,她那时年纪也还不算大,勉强应付住,联合其他旁支,一起将姜佳明驱逐出国。
这些年,家族里仍旧有不满她的人,但到底是没在明面上再闹出什么事,最多只是暗地不服。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是一个人男人的基础上,如果她不是男人,根本就不被家族视为继承人,也不配做家族掌权人。
她的真实性别一旦被揭穿,到底会发生什么她也无法准备估量。
在这个日渐发展的新时代,他们是能接受她以女人的身份继续掌控整个姜家,还是会借着这个由头一举将她掀翻?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多年的激愤,都集中爆发,那力量定是不可估计的。
姜暮声想着,牙齿便不由得用力。
“暮声?你咬着叉子不放做什么?”云染好笑地问。
姜暮声赶紧松开嘴。
云染道:“你刚刚的表情好凝重,眉头皱得老高。”
云染放下叉子,用指腹按按她眉心。
姜暮声微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真的没事?”
“嗯。”
云染还是有些不放心。
突然间又想起被她遗忘的顾鸿飞来,便立刻四下张望,透过玻璃墙往楼下看了好几眼。
“咦?顾鸿飞已经走了吗?”
姜暮声没有说话。
吃过饭,两人乘车回别墅休息,下了楼,一队保镖列队守在下面,浩浩荡荡一群人,都是司机叫来的。
乍一看有些吓人。
云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但她又不知怎么跟姜暮声说。
她只是隐隐觉得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改变,这是她作为女人的第六感。
回到别墅,一进客厅,就看见雪雨一个人坐在沙发看杂志。
“哥哥嫂子你们终于回来啦!”
姜暮声笑问:“在等我们?怎么不先睡觉?”
雪雨道皱巴着一张小脸,“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睡,睡不着又很无聊。”
“那你等着哥哥,是想哥哥陪你玩点什么?”
雪雨立刻露出笑容,“还是哥哥了解我,我们来打羽毛球吧!”
“好。”
姜暮声陪妹妹去院子里打羽毛球,云染也跟着一起去。
她对打羽毛球并不感兴趣,但想看这对兄妹打,哦不,应该是姐妹才对,只是雪雨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有的不是一个好哥哥,而是一个好姐姐。
姜暮声陪雪雨玩的时候总是很有耐心,这是一种几乎不会在男人身上看到的耐心和细心。
她让妹妹站在顺风的位置,打得更轻松。
雪雨力气小,有时风不吹,球尴尬地落在人为划出来的中间线上,姜暮声总是算雪雨赢,雪雨嘿嘿一笑,高兴自己不用耍赖了。
“嫂子,你来跟我哥哥打两局吗?”雪雨直接将球递给她,“我要去上洗手间,嫂子陪哥哥打会儿吧。”
云染被赶鸭子上架,接过球拍。
她有些囧,因为她深知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运动就是跑步,其他的都是她的短板。
即使姜暮声打过来的球都很温和,没有腾腾倒扣的杀气,她还是不太接得住。
姜暮声让她发球,她发过去的球老偏,姜暮声也总能接得住,她的身体跟她的视线一样敏锐,还灵活,接球的姿势也不狼狈,很优雅轻松地就将球打了过来。
云染泄气地垂下手,说:“我没有打球的天赋。”
姜暮声走过中位线,对她说:“不是什么坏事,人的精力有限,要留给更重要的事情。”
云染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暮声道:“你练枪很有天赋,这是保命技能,比打球有用得多。”
云染瞬间就不为自己球打得烂难过了。
雪雨说去上洗手间后就没再回来,姜暮声说:“雪雨这个鬼灵精,她不会再过来了,为了给我们留二人世界。”
云染笑道:“雪雨妹妹是为你的个人幸福操心啊,你怎么不识好歹?”
姜暮声笑着摇头:“你也来打趣我。”
“我没有,我这是心疼你。”
云染直接跟姜暮声回了主卧。
从渔村回来后,她们就睡在了一起。
这件事,她们都心照不宣。
当然,大部分时间她们只是躺在一张床上,并不会做很过界的事。
虽然有些时候云染想,但姜暮声过分地有原则,不会乱来。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
她故意去蹭姜暮声,故意惹火,姜暮声也总能守住界限。
云染意识到她就是这样一个意志力强大的人。
她想做妲己,她未必愿意做纣王。
每每云染感到受挫时,姜暮声总是抱着她,用温柔又绵密的吻来安慰她。
吻她的额头、眉毛、鼻子、脸颊、嘴唇、下巴,再不愿意往下。
即使她仰长自己的脖颈,想让姜暮声的吻往下滑,姜暮声也绝不下滑。
云染也就妥协了,只从姜暮声的吻里得到满足。
姜暮声的吻技日渐成熟,只是接吻,也能让她心跳爆炸。
*
第二天一大早,姜暮声就带她去练枪,塞西亚依旧是后来的。
在她发觉练枪远没有昨天想的那样容易,有些泄气的时候。
塞西亚没有继续在隔壁观察她们,而是直接走进了她们的训练场地。
“看来云小姐的练枪进程并不十分顺利啊。”
云染咬咬牙,不理会她,装好子弹,放了两枪,一枪脱了靶,一枪虽然打在靶子上,但里靶心还远得很。
果然昨天能正中靶心都是姜暮声的功劳。
“暮声,就让云小姐在旁边练习,我们来切磋一下如何?”塞西亚撩了下金色的破浪卷,满面春风地问姜暮声。
云染将目光投到姜暮声身上,希望她不要答应。
可是,下一秒,她听见姜暮声说:“好。”
云染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又不想表现出来,继续练习打靶子,打一枪又接着一枪,对塞西亚纠缠姜暮声的不爽都发泄在了这上面。
相比她毫无节奏、凌乱不堪的枪法,那边正式开始比赛的两人就显得专业许多。
云染停下来休息,心想自己也先观摩一下,不能这样无止境地浪费子弹了。
塞西亚拿枪的姿势很标准,派头端的十分潇洒,如果不是认识塞西亚,她绝对想不到塞西亚会是一个为爱痴狂的人。
云染看着她们两个同时开枪,最后的成绩是:塞西亚9环,姜暮声10环。
yes!
云染在心里为姜暮声感到开心。
塞西亚忽然转过脸来,问她:“云染,你敢不敢跟我比比?”
云染收住笑脸,不满地说:“你早就会了,我才刚学,你也不怕胜之不武!”
塞西亚道:“难道你上战场,还跟敌人讲这种道理,你学得晚,敌人就要让着你?”
云染生气地偏过脸,不再看塞西亚。
塞西亚讲得都是看似有道理实则没道理的歪理,普通比试怎么能够跟上战场相提并论。
可是在塞西亚的思维里,就是可以。
就像她觉得即使是她先把云染推下水,但云染也把她拽下水了,那么她们就扯平了,她才不管云染会不会水。
自然也就不管云染是刚开始练枪,落后她一大截。
总之,就是两个人互看不爽,但这地方毕竟是港督的地方,塞西亚有权出入,她觉得碍眼也没有办法。
唯一的安慰就是姜暮声跟那些沾花惹草的渣男□□不一样,专心地喜欢她,塞西亚无论怎样献殷勤,都无济于事。
“好,既然你觉得我们现在比试不公平,那我就多等你几天好了,一周够不够?下周的今天,我们比试,公平起见,这一周内我不会再碰枪,但是你可以随意练习。”
云染思索了一下,这么一来,就公平了许多。
“比就比。”云染的胜负欲一下也上来了。
“再加个赌注,你敢不敢?”塞西亚问。
“赌什么?”
“输了的人答应赢了的人一个要求。”
云染又有点退缩了,要求这个词范围太大,万一她要是输了,塞西亚要她离开姜暮声怎么办?
“怎么,你不敢吗?”塞西亚挑衅地问。
云染理智地继续思考,不受她干扰。
“可以。”姜暮声忽然为她答应了一句。
云染惊讶地睁大双眼,“暮声,你这是做什么?”
姜暮声微笑说:“阿染,我相信你能赢。”
云染感觉压力很大,塞西亚不服气地看了云染一眼,又委屈地姜暮声说:“暮声,你等着看吧,我绝不会输给云染。”
“你这是故意挑火么?”云染不解地问。
姜暮声不置可否,“我觉得这样能激发你的潜力,让你进步得更快些。”
云染:“……”
总之,接下来的每天,没课的时候云染都在练枪,大多时候是姜暮声陪着她,也有些时候姜暮声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走不开,就安排两个擅长用枪的保镖在一旁保护她,以及随时提供指导帮助。
确实如姜暮声所说,跟塞西亚打赌是个激发她潜力的好路子,她总是越练越兴奋,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输给塞西亚!
她要坚决捍卫她的爱情和爱人,哪怕塞西亚根本威胁不到她。
*
顾鸿飞那天暗示姜暮声私下来找他后,一连等了三天,姜暮声那边都没动静。
他坐不住了,想直接去找姜暮声,但又不敢,他势单力薄,到底是畏惧姜暮声的。
他又去接表妹放学,趁着这个巧合看能不能跟姜暮声偶遇。
但又是一连两天,姜暮声都没有出现,陪在姜雪雨身边的换成了一个男保镖,有点面熟,他认出是之前也在他家烧鹅店外蹲守过的那个。
他没敢轻举妄动,他想,或许真的是他搞错了。
所以姜暮声才会一点动作也没有,根本就不在意。
如果他敢在社会上放出一点不切实际的风声,那么就不怪姜暮声对他不仁义了。
顾鸿飞害怕了。
可是,他并不想后退,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百般纠结的时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给报社些匿名信,具体情况让记者去证实,他也能安全脱身!
等待的第六天,他写下透露姜暮声真实性别为女的匿名信塞到报社的信箱里,然后在邮局对面的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坐着。
直到邮局里有人出来将信件取出去。
顾鸿飞才安心离开。
*
云染要跟塞西亚比枪的前一天,还在拼命练习,她练得手都起了茧子。
姜暮声这时没有陪在云染身边,她秘密地约了塞西亚在一家餐厅见面。
塞西亚盛装打扮一番,高高兴兴去赴约。
到了餐厅,在姜暮声面前坐下,她收起自己那过分开怀以至于会出卖她的笑。
尽量不给对面的人好脸色道:“暮声,如果你是要我明天比枪的时候让着云染,那就省省吧,我不会破坏比赛的公平性。”
“我确实要拜托你一件事,塞西亚,但不是要你破坏比赛的公平性。”姜暮声道。
塞西亚一听,藏着的笑又露了出来,只要暮声不是因为云染才约她出来的就行。
“你说吧,暮声,要我帮什么?”
“如果你赢了,能不能直接提要求让阿染去新加坡或者大陆?”
姜暮声说的还是跟云染有关,但塞西亚谈不上不高兴,也谈不上高兴,她有些没明白姜暮声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脑袋才转过弯来。
“暮声,你这是已经厌倦云染了,想要她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姜暮声道:“我想要阿染离开。”
塞西亚觉得姜暮声的声音突然透出无限的惆怅,她也跟着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暮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你很快就能知道。”姜暮声恳切地问:“塞西亚,你能答应我刚才的请求吗?”
“能!”塞西亚无比激动地答应了。
不管暮声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云染离得越远越好,对她来讲都是好事。
只要云染不在暮声身边了,她还怕自己没有机会吗?
“谢谢。”姜暮声举起高脚杯,同她碰一碰杯。
塞西亚满心欢喜地同她碰了一下杯,喝掉杯中的白葡萄酒,陶醉了。
*
跟塞西亚正式比试的日子到了。
云染紧张得要命,虽然这一周里,她经过了无数次的练习,有了极大的进步,但还是很怕输给塞西亚。
规则是塞西亚定的,只打一枪,谁的环数越高,就算谁赢。
照理来说,塞西亚几天没碰枪,没有手感,比她更容易失误,但她忍不住想,要是塞西亚没有按她当初说的那样做,而是偷偷找了别的地方练枪呢。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掉以轻心。
出发前,姜暮声忽然告诉她,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不能陪她去了,让她加油。
云染拉住她,要姜暮声抱她,吻她。
姜暮声满足她,将她的脸和手指都亲了个遍,又紧紧抱住她,好一会儿才放开。
“好啦,我充好电了,你也去忙吧,等我带着好消息去找你!”云染放开她。
两人在别墅门前就分开,云染先走,姜暮声带上雪雨,说带她去看阿染和塞西亚比枪,雪雨欢呼着说要去现场给嫂子加油,姜暮声说:“别出声,等结束给阿染惊喜就成。”
“好叭。”
云染不知道的是,姜暮声坐的那辆车其实一直跟着她。
她到了和塞西亚比试的地方,姜暮声和雪雨也到了隐蔽的制高点,可以看见她们在下面比枪。
云染发现,紧张的不只有她一个,塞西亚也很紧张。
“你想好赢了之后跟我提什么要求了吗?”塞西亚问。
云染愣了一下,她几天把心思都放在练枪上了,压根就没想过赢了要怎么好好利用那个要求。
塞西亚笑道:“你没想啊,看来你赢不了了。我已经想好了。”
“预备——”裁判举起一面粉色小旗帜,嘴里咬着哨子。
云染和塞西亚赶紧做好准备,瞄准目标。
待裁判吹响哨子,手中旗帜一挥,两人同时放枪。
两颗子弹飞出,枪响,一切都尘埃落定。
裁判跑过去看二人的成绩时,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雪雨也紧张得拉扯哥哥的衣袖,“哥哥,你说嫂子能赢吗?”
姜暮声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下去吧。”
“哦。”
她们乘电梯下去时,裁判宣布结果。
“塞西亚小姐胜!”
云染不信,特地跑到靶子那确认,塞西亚确实打得比她准一点,不过是0.1的差距,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她心里憋屈得难受,不太情愿地问:“你的要求是什么?”
“离开香港,去大陆还是新加坡随你选。”
云染对这个要求不太意外,塞西亚无非是想让她离开姜暮声,她早就猜到了。
可是她不太想配合。
就在这时,她看到姜暮声和雪雨一起过来了。
她的眼睛亮了,“不是说有事要忙吗,怎么又过来了?”
“没事了,你同塞西亚比得怎么样?”
云染挫败地垂下头,塞西亚则是一脸得意地道:“暮声,是我赢了。”
“云染,你会按照我们打赌的那样,离开香港,去大陆或者新加坡的对吧?”
云染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忽然,她灵光一闪,道:“我是说了要走,但没说过不再回来,你没要求我不再回来。”
“那我现在……”
“不行,不能打补丁!”云染扳回一局道。
塞西亚道:“我们再来比一局。”
云染说:“不比了。”
塞西亚也拿她没有办法,看向姜暮声。
姜暮声说:“正好,阿染你跟雪雨一起去旅行吧,过段时间再回来。”
“好啊。”被迫离开变成主动旅行,云染很开心,“不过,暮声,你不去吗?”
“我晚点过去找你们。”
“哦。”
“我已经订好票了,阿染,你想去大陆还是新加坡?”
云染咽了咽口水,有点惊讶,她看向雪雨问:“雪雨想去哪里?”
雪雨说:“我已经坐过飞机了,但还没坐过轮船,我们去大陆吧,嫂子?”
“好。”
云染不知道怎么就要去大陆了,就跟和塞西亚比枪一样,都有点被赶鸭子上架。
姜暮声亲自送她们去乘船,说大陆那边她早已经打点好了,到了之后,会有为做房地产生意的林老板招呼她们,林老板有两个妹妹,跟她们差不多大,可以一块儿玩。
姜暮声每多交代一点,云染心里的不安就多一点。
她们已经到码头了,登船时间也已到。
姜暮声催促:“快上去吧。”
云染抓着她的手,舍不得走,姜暮声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又抱了雪雨一下,说:“快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雪雨,给你嫂子做个示范。”
雪雨很听哥哥的话,像只小兔子一下子蹦上船头了,一同上去的还有阿彪等6个保镖。
“阿染,该你了。”姜暮声又催。
云染转身,抓着姜暮声的手还是不愿意放,“课业怎么办?”
“我帮你请假。”姜暮声微笑说,阿染的手就要松开时,她又不舍地抓紧了。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一场好长的拉锯战。
塞西亚是作为监督送行的,看得太阳穴疼。
腻歪够了吧,该走了!
云染觉得还不够,她踮脚、仰头吻了一下姜暮声的唇,缓缓分离,说:“记得早点来找我和雪雨,我们等你。”
“好。”姜暮声答应。
“开船了开船了,还没上船的乘客请凭票上船,抓紧时间!”
两人在轮船广播的催促下终于放开了对方。
云染转身上船,忽然听到后面有人高喊:“姜暮声在那!他要坐船跑,抓住他!快!”
云染吓了一跳,脚步都僵住了,她看见雪雨身边已经上船的保镖纷纷拿出了枪。
姜暮声怎么了,为什么有人要抓她?
在她要转身回头看时,姜暮声推了她一把,送她上了船。
“嫂子。”雪雨担忧地扶住她,又去看还站在岸上的哥哥。
轮船开动了,上床的铁板收了起来,仿佛是急着逃离一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轮船同岸边的距离一下拉开。
云染站稳后,浑身发寒地转过身,看见姜暮声微笑着朝她和雪雨挥手。
她的嘴唇缓慢张合。
距离有些远了,她看不清姜暮声在说什么。
只有姜暮声自己知道。
她无声说:“阿染,我爱你。”
第47章
“暮声, 危险!”塞西亚冲过来,挡在姜暮声前面。
“我是港督千金,你们谁有胆子拿枪对着我!”
姜暮声回过神, 看见塞西亚护着自己。
那群来找茬的一个个纷纷慌了神, 不只是畏惧港督千金,更畏惧这么多年让整个香港人人敬惧的姜暮声。
他们收了那人的钱,答应把姜暮声活捉回去, 起初他们是不敢接这活的,但那人信誓旦旦地说:“有可靠消息说姜暮声是女人, 你们TM的别跟我说连一个女人也不敢对付!”那人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十分憎恨姜暮声的模样。
他们当时被唬住了, 脑子也不太清醒地就接了单。
照着那人给的消息, 他们来到了这里抓姜暮声。
也就最初喊话的时候士气最足, 后面完全泄了气。
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姜暮声虽然有点男人女相,可看着完全不是女人啊!一个女人哪里有本事爬到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以男人的身份生活在香港上流圈子, 这么多年不露馅?
也许是姜暮声的那双眼睛过于阴沉而有压迫感, 他们当时就害怕得恨不能举手投降。
两方对峙, 露怯是大忌。
姜暮声轻拍了一下塞西亚的肩膀,就绕过她,塞西亚着急地道:“暮声,你干嘛去?”
姜暮声没有回头, 塞西亚下意识紧紧跟上,她不能接受暮声出事。
姜暮声走到为首的那个光头面前, 光头握着枪的手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
姜暮声轻而易举抽出他手中的枪, 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转,枪拴便拉好了,她稳稳接住枪,枪口抵住男人的脑袋。
“说,是谁派你们来抓我?”
*
在开往大陆的轮船上,云染十分不安。
她思考过成百上千次要不跳下海游回姜暮声身边,可是每次都会突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游泳,真跳下海也无济于事,不但帮不到姜暮声,还会添乱。
雪雨心头也慌,可是她相信哥哥一定能解决好任何事,就像从前一样,然后来大陆找她和嫂子。
在她的心目中,哥哥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嫂子,你不要太担心,我哥哥很厉害的,一定没问题,再说塞西亚也在,有她在,也一定会帮着哥哥的。”
雪雨这句话给了云染极大的安慰。
如果是从前,她自然是相信姜暮声百般厉害,但自从知道了姜暮声的秘密后,便觉得姜暮声也是一个人,一个有弱点的人。
因为爱情的排他性,她不愿意让塞西亚总是缠着姜暮声。
可是在情况危急的特殊时刻,她又在心里庆幸起来。
幸好塞西亚在姜暮声身边。
同时,她也没有完全的心安,她想到姜暮声之前跟她说过。
如果塞西亚知道她是女人后,未必还会喜欢她。
比起担心塞西亚得知这个秘密后,还会不会喜欢姜暮声,云染更担心塞西亚因过去的爱生恨、因欺骗生怒。
这对姜暮声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危险呢。
云染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辆只有起没有落的云霄飞车上,已经被送到最高处,不能停稳的话,就只有坠落摔死的份。
她实在放心不下来。
想当场就给姜暮声打电话,又怕干扰姜暮声处理麻烦事。
保镖也告诉她说没有带电话出来,要打电话,只能等到了大陆。
“不过有传呼机,云小姐可以给姜先生发文字和语音简讯。”
云染要了一个可以发文字信息的传呼机,说自己会等她过来,让她安心处理自己的事,以及注意安全。
到了大陆广东码头,一个姓陆的男人已经在码头等着她们。
“姜小姐,云小姐,你们好,我叫陆鑫,是姜先生的合作伙伴。我跟姜先生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一见如故,生意上也很谈得来,这次你们来大陆,就由我负责招待你们。”
陆鑫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耳垂又大又厚,看起来很有福相,他又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很和善很靠谱的感觉。
云染自小练就的识人术,觉得陆鑫人还不错,姜暮声很有眼光。
雪雨很警惕,初次恋爱就栽了个大跟头让她对自己识人这方面很不自信,不太敢结交新的男性朋友,哪怕对方是哥哥安排的。
云染看出了雪雨的不自在,便道:“那就麻烦陆先生了,雪雨坐船有些累了,你能先帮我们安排地方住宿休息吗?”
“自然没问题,已经给两位小姐安排好了。”
“两位小姐就住在在下的家中,”像是怕她们误解,他又多解释了一句,“是出于对两位小姐安全的考虑,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可以跟两位小姐做伴。”
云染理解地点点头,“陆先生,大陆也并不是十分安全吗?”
“这……”陆鑫谨慎措词,“这世道哪里都称不上绝对的安全,眼下的情况,应当是相对于香港好一些。”
云染心想也是,针对姜暮声的,想要姜暮声死的人都在香港,香港以外的地方反而更安全,那些人总不见得大费周章派人过来杀她和雪雨,直接联系这边的人做掉她们倒是有可能。
所以姜暮声未雨绸缪,早就安排好了大陆这边的朋友照应她和雪雨。
可她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香港,简直就是群狼环伺。
“云小姐,你在想什么?”
到了汽车上,陆鑫坐在副驾,也掉转头来跟她说话。
“没什么。”
“是在想姜先生吧?”陆鑫笑问。
“如果是想姜先生,请不要着急,待会儿到了我家里,你就可以打电话过去。”
云染点头。
陆鑫见她兴致缺缺,不再找她说话,只是沿途跟她们介绍两边的地标风景。
“我两位妹妹都在这所中学上高中。”
“这家甜品在当地最受欢迎。”
“这家烧鹅味道稍微差一点,最好吃的在街道另一头……”
在陆先生的热情介绍下,云染对这里有了最初步的认识。
“我家到了,请两位小姐下车。”
陆鑫和司机一人为她们开了一边车门,她们分别从两边下车。
“谢谢。”
“嫂子。”雪雨快速地跑到云染身边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陆鑫对于云染别样的殷勤,虽然行动上并不明显,但是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而且,她隐隐感觉,陆鑫之所以这样,是哥哥授意的。
可是,哥哥为什么要这样?
哥哥不是最喜欢嫂子的吗?
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来接近嫂子?
雪雨心里当下就有了一种恐慌。
云染思考的没有这么多,她满满的一颗心装的都是姜暮声,想她有没有脱困,那些在码头突然跳出来说要抓她的人解决掉了吗?
“云小姐。”
“嫂子。”
陆鑫和雪雨叫她,她都没有听见。
“嫂子。”雪雨又摇撼了一下她的手臂,“到目的地了。”
云染这才终于回神。
她们已经下了车,站在一座很矛盾的建筑面前,连绵的仿古门楼集在一起,西不西,中不中,显得有些拥挤,不如姜暮声的大别墅气派,即使香港地方不大。
她草草看了一眼,并不十分关心这里。
明明她先前想过逃离姜暮声,找机会来大陆,改头换面过新生活的,可是如今姜暮声圆了她曾经的一个梦,她却觉得满心不快乐。
只因这里没有她曾经想要逃离的姜暮声。
走进窄窄的门,里面一下显得宽敞阔气了许多。
云染也没有心思看,现在就算有金山银山堆在她眼前,也吸引不了她的视线。
倒是雪雨四下里观摩,说:“这房子真有意思。”
陆鑫说:“姜小姐觉得有意思就好。”
说着,他抬手招来两个女佣,都是上了年纪的,两鬓隐隐发白。
“张妈,陈妈,送两位小姐去她们的房间休息。”
“嗳。”两个慈眉善目的女佣过来帮忙。
“两位小姐请随我们来。”
陆鑫给云染和雪雨安排的房间紧紧挨在一起,房间很大,床也很大。
雪雨说:“嫂子,我们睡一间吧?”
云染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怎么,雪雨你怕吗?”
“倒也不是怕。”
“先照陆先生的安排来吧,你怕的时候,想说话可以过来找我。”云染道。
以前还不知道姜暮声是女人,也还没有彻底沦陷的时候,她是不介意和雪雨妹妹一床睡的。
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姜暮声也跟她和雪雨一样都是女人。
她要是再跟雪雨躺在一张床上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聊聊天也罢,一起睡总觉得有些怪异。
雪雨还什么都不知道,有些纳闷:“嫂子,你是不是嫌我吵了?”
“没有,别多想,我就是想跟你哥哥说些悄悄话。”
“哦,我明白啦,那嫂子你先打电话吧,你打完电话我再打!”
云染道:“好。”
雪雨回隔壁房间了,她百无聊赖,就问帮她整理床铺的陈妈:“听说你们家里还有两位小姐,怎么不见人呢?”
陈妈将换好的新被面最后一丝褶皱抚平。
“两位小姐还在没下学呢,等晚些时候就能见到了。”
云染这边等张妈离开,又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步踱了许久。
她不知道现在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姜暮声,不知道她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最后还是耐不住关切和思念,打了电话过去。
起先,她打的是家里的电话,没人接。
又转而打姜暮声身边保镖带着的大哥大的号码,这回接通了,听见那边的人说:“姜先生,来电话了。”
“喂?”
“是我,暮声。”云染紧张地绞起了电话线。
“阿染。”
“嗯。”
打过招呼,两边都沉默了,都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更遑论姜暮声有许多不能说的,说了就会阿染和妹妹担心。
一阵静默之后,姜暮声问:“到陆鑫家里了吗?”
“到了。”
“觉得大陆那边怎么样?”
“没太注意。”
“觉得陆鑫人怎么样?”
“挺好的,人看着比郑先生靠谱。”
姜暮声听了,轻笑了一声。
云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就是觉得第一次听见你这般爽快地表示对一个男子的欣赏。”
“你怎么了?”云染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对头。
姜暮声又沉默了。
云染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下了好一会儿的决心才说:“暮声,我想你了。”
姜暮声喉咙一哽,侧头看了一眼电话,满目柔情。
云染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姜暮声的回复,有些不开心。
“你就不想我吗?”她问。
姜暮声苦涩地笑笑,没出声。
“你到底怎么了?”云染担心得心都揪起来了。
姜暮声说:“我没事,阿染,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缘分,我是时候该放手了。”
“放手?你放什么啊?”
云染急了,“你想放手,早该在我之前离开你的时候放手,不要去把我找回来。你不能把我的心偷走才放手,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阿染……”
“我不管,反正我告诉你,姜暮声,晚了,我已经爱上你了。”
“……”
沉默片刻,姜暮声道:“我也爱你,阿染。”
“今天的电话里就这句话还中听。”云染心情起起伏伏,像坐过山车。
“阿染,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了,怕你又说我不想听的话。”
姜暮声:“但我还是要说,阿染,我爱你。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
姜暮声始终记得阿染待在她身边的初衷,她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她也竭尽所能给她想要的。
即使她们现在的感情已经升温,上了一个层次。
但爱不是束缚。
她爱阿染,但阿染是自由的,阿染离开了她,仍旧可以去追求想要的生活,钱的事情阿染不用担心,她完全可以在大陆继续学业,如果在大陆待不惯,想出国也行,直接开始做生意也行,她已经交代过大陆那边的朋友了,让他们帮忙照顾阿染。
她的阿染这么聪明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再找个靠谱的恋人不难。
她替阿染挑中了陆鑫,要是阿染不喜欢,再自己另挑一个也行。
“阿染,我承认之前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将你捆绑在我身边,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真的爱上我,你想要的安全环境和富裕生活我都有信心提供,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云染气不打一处来,她第一次觉得姜暮声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如此气人的话。
“姜暮声,你不是人!”
姜暮声不吭声,如果阿染骂她能解气,她就由着她骂,骂到她解气为止。
“你真的能放手吗?我问你,如果你渡过了这次危机,你敢保证不会再拆散我和下一个喜欢的人吗?”
“不敢回答了是吗?”
“要我说,你这么纠结,上次你就不应该跳海救我,让我一个人去死就好了,你现在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阿染……”
“你先让我说完!”云染第一次在姜暮声面前这样强势。
“你不是说你爱我,我是自由的吗?我问你,如果我是自由的,你真的给了我自由选择的权利了吗?你给了吗?”
姜暮声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让我来告诉你,你没有!你是姜先生做惯了,习惯了所有人都听你的,听你的好的安排,但我不一样,你自己说的,我是自由的,我就要选择跟你同呼吸,共命运。”
“阿染……”
云染再一次打断她,语气凶凶地:“要是再敢用冠冕堂皇、为我好的话将我撇开,我就再去跳海,让你想救也没法救。”
“阿染,你这是在威胁我。”
“那我的威胁奏效了吗?”
“你或许会后悔的,阿染。”
“我会不会后悔是我的事,你答应给我自由是你的事,你不能反悔。”
姜暮声沉思片刻,无奈地说:“败给你了。”
“mua~\"
云染响亮地隔空亲她一下。
第48章
亲完之后, 云染有点羞涩。
但她还是对着电话道:“你不回应我一下吗?”
姜暮声回应她很轻的淡笑。
云染抿抿唇,虽然觉得还不够,但至少能感受到姜暮声的心境转变了, 不会再跟她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她觉得开心, 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笑着笑着,笑声合在一起。
云染一个人在房间倒还好,姜暮声周边有一群保镖, 多少有些害臊。
她听见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姜先生”,便赶忙道:“你先忙吧。对啦, 还有雪雨也想给你打电话,你先忙, 我让雪雨晚点打给你。”
“好。”
云染挂断电话, 很奇妙地,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
她抬手按住自己不安分的心脏,问它:“你跳什么啊?瞎激动什么呀?”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心脏更猛烈地跳,她的手都快要按不住了。
她也一直按着, 直到心跳平息。
晚间, 有人上楼来敲她的门。
云染拉开门, 看见两个眼神清澈、长相稚嫩的女孩子,她们都理着齐耳的短发,看起来很乖很乖。
“你好……”
云染带着笑意和疑问歪了下头,“?”
“你好漂亮!”
两个陌生的女孩子都腼腆, 其中稍微胆大些的那个红着脸说道。
突然被夸,云染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们是陆先生的妹妹吧?”云染看她们身上都穿着一样的蓝色短上衣和深蓝色长裙, 脚上是黑色布鞋和白色袜子,她自己也穿过类似的学生装束。
“是的!”更为害羞腼腆的那个女孩子一只手握成拳挡在嘴前激动地说。
较为大胆的那一个说:“我是姐姐, 我叫陆萍,我妹妹叫陆嫣。”
云染朝她们点点头,微笑说:“你们好,我叫云染。”
“我们知道你,你就是姜先生的女友。?”陆萍说。
她妹妹陆嫣说:“还有一位姜小姐呢,怎么没见人?”
云染道:“在隔壁房间,我这就介绍你们认识。”
房子隔音好,雪雨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云染过去敲门,雪雨打开门,叫了声“嫂子”,同时看到嫂子后面还有两个女孩子正悄悄地打量她。
她愣了一下。
云染赶紧帮她们介绍。
人都认识完了,都涌到雪雨的房间里坐着聊天,从香港的明星、歌星聊到教育,相谈甚欢。
云染成了里面的大姐姐,很有权威,三个妹妹都好奇地向她打听大学生活。
云染也乐意同她们分享。
不过,陆家两姐妹最好奇的还是她和姜暮声的爱情史。
云染不好意思讲,她们就齐齐摇着她的胳膊哀求她:“好姐姐,你就跟我们讲讲吧,不要你讲那么多,就讲姜先生跳海救你的事就行。”
云染咂舌,她以为这事只在香港传得沸沸扬扬,因为登了报。
可是,怎么大陆这边也晓得?
她说:“就是那么一回事,我还是不大好意思讲。”
“姐姐。”
雪雨在一旁笑着说:“我来讲吧。”
她觉得讲一讲,对哥哥有好处,说不定能挡住陆家哥哥对嫂子的其他想法。
雪雨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把陆家姐妹俩都给讲哭了。
云染在一旁跟着当听众,上帝视角把自己的故事又听了一遍,心头热热的,姜暮声真的为她做了很多,简直是把命都给赌上了。
不管多少年之后想起来,她的心都无法不为之加速,她想。
陆家姐妹哭得有点惨,雪雨觉得抱歉,忙给她们递了纸巾,还不忘旁敲侧击地说:“我哥哥和嫂子的爱情就是这般感人,你们的哥哥还不知道吧。”
陆嫣眼睛又肿又红,呜咽着说:“我会告诉我哥哥的,这么动人的故事,我哥哥不能不知道。”
雪雨一遍帮她们擦眼泪一遍露出会心的微笑。
云染都看在眼里,微笑着想:雪雨是很单纯,但雪雨不傻,在姜暮声的事情上也很上心,陆家姐妹俩才是彻底的单纯。
不多时,陈妈上楼,她们没关门,陈妈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笑容慈祥地说:“几位小姐,到饭点了,陆先生在楼下等着你们呢。”
“好,我们这就来。”陆萍说。
“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我跟我妹妹去洗把脸?”
“当然可以。”雪雨说:“这里本就是你们的家。”
陆家两姐妹去了。
“嫂子。”雪雨抓住云染的的手腕,“刚刚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雪雨心里有些不安,她觉得哥哥突然这么着急把她和嫂子送到大陆来,还安排了陆鑫照顾她们,其中有深意,像是……像是哥哥决定要放开嫂子了,把嫂子推到陆鑫怀里,她不希望这样。
当然,哥哥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又或许是她想多了,但她就是想帮哥哥做点什么,哥哥这么好,她要哥哥幸福!
也不知道嫂子是怎么想的,她怕嫂子还是会像之前那样要离开哥哥,或许她不该阻拦。
“不怪。”云染抬手摸了摸雪雨的头,这是她看姜暮声时常对雪雨做的安抚动作。
雪雨惊喜地抬眼,“嫂子!”
“雪雨,我刚刚给你哥哥打过电话了,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我通通驳回了,我决定一直缠着她,除非她不爱我了。”
“不会的!我哥哥可是香港人都知道的痴情种,不说香港,大陆这边也知道了。”
云染笑:“你哥哥恐怕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出名罢,以往树立的威信都被盖过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恰恰说明我哥哥重感情,以前单只有威信,现在大概是恩威并重。”
“就你会说。”云染笑道,她嘴上跟雪雨谈笑风生,心里却是担心得紧。
重感情是优点也是弱点,更何况姜暮声还揣着一个连亲妹妹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陆家姐妹从浴室出来了,四个女孩子一起下楼吃饭。
到了楼下,她们看见陆鑫已经坐在餐桌上了,他看她们下来,立刻站起身。
他的两个妹妹走到他两侧坐下,云染和雪雨也各走到两边,面对面坐着。
这个位置,距离很合宜,不会觉得太近,也不会觉得太远。
陆鑫说:“不知道姜小姐和云小姐喜欢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的都是广东名菜,两位尝尝可还吃得惯。”
云染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一桌子,都是偏清淡的菜色,广东人酷爱煲汤也不假,连鸡汤都煲得很鲜亮。
“谢谢陆先生的招待,我吃得惯。”
雪雨说:“我也吃得惯。”
陆鑫说:“那就好。”
中途,陆萍和陆嫣分别按照哥哥的交待就近给云染和雪雨夹了些菜。
云染吃了也没什么负担,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位陆先生是个极有分寸的君子,不晓得他对姜暮声的事情知道多少,完全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如果她没有爱上姜暮声,恐怕真的愿意跟这样一个人过完一生。
可是,她现在爱上姜暮声了,只想跟姜暮声过完这一生,安稳也罢,动荡不安也罢,她只要姜暮声。
饭吃到尾声,陆嫣忽然想起来自己答应雪雨的事,便在饭桌上把姜暮声是如何跳海救云染,两人在失联的两天,经历了什么,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故事给哥哥认真地说了一遍,又把自己说哭了。
陆萍这次没哭,盯着哥哥的反应。
陆鑫听完,神色怔忡,片刻后才道:“云小姐跟姜先生的感情当真是刻骨铭心,惹人艳羡。”
“可不是,我也想谈这样的恋爱。”陆嫣说。
陆萍说:“这样的恋爱是很好,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云小姐和姜先生一样承受得住。”
“就是一般人承受不住,才显得这份感情珍贵。”雪雨道:“陆先生,你说是吗?”
“是。”陆鑫道。
晚上回房休息,雪雨给哥哥打电话述说自己今天为保卫哥嫂爱情所作出的努力。
说完之后,她邀功似地问:“哥哥,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姜暮声听得抬手直捏眉心,“你啊。”
“我怎么了,哥哥你说。”
姜暮声到底是不忍心责备妹妹,只略微严肃了语调:“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对陆先生不太礼貌。”
“哥哥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倒不是不对,”姜暮声转移话题道:“Alan今天提前回来了,你要跟她通电话吗?”
“要!”
姜暮声招呼Alan来听电话,“雪雨找你。”
Alan内心十分激动地跑过去,姜暮声把电话交给她,自己走远一些去吹风。
“小姐。”Alan轻声唤。
“Alan,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呀?”雪雨问。
“小姐和先生给的假期太多了,我不知道做什么,觉得不如回来守着小姐,我庆幸自己提前回来了,姜先生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我哥哥现在有危险吗?”雪雨紧张地问。
Alan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思索了片刻,觉得姜先生肯定不愿意让小姐担心,便道:“姜先生现在很好,没事,但警惕些总没错。”
“是要警惕些,Alan,你那天不在,不知道码头突然蹿出几个拿着枪说要抓我哥哥的人有多恐怖。”
“我会保护好姜先生的,小姐放心。”
“你也要小心。”
“……好。”
两人没多聊,Alan把电话还给了姜暮声。
姜暮声又给陆鑫打了电话。
陆鑫开门见山道:“暮声,我恐怕要有负你所托,我没有信心赢得云小姐的心。”
姜暮声道:“我也是为这事向你道歉,我发觉自己并不能放手。”
陆鑫笑:“这是正常的,你不必向我道歉,我很羡慕你同云小姐之间的感情,你放心,云小姐和姜小姐,我都会当自己的妹妹照顾,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你大可以提。”
“没有了。”姜暮声说。
陆鑫说:“那么,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
“你真的……是女人吗?暮声。”
*
“暮声,你这次究竟怎么回事啊?你知道那些媒体都在胡乱报道吗?”
郑杭一拿着一摞报纸,狠狠地往桌上一摔。
“还是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是女人?”
姜暮声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朝桌面散乱的报纸投去一眼,没有搭理。
“你说话啊,暮声,只要你说一句不是,我立刻就帮你开记者招待会澄清,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一定帮你证明!”
姜暮声听他这么慷慨激昂地述说,抬头看他。
“杭一,你先坐下。”
郑杭一坐下,两手交握着,依旧是不安的,目光如同两道X光,像是要照出姜暮声的生理性别。
刚听到有人说暮声是女人的消息时,他是完全不信的,觉得造谣的人也忒离谱!
但渐渐地,谣言越来越多,他也想起暮声身上存在的一些可能的疑点。
暮声从不跟他勾肩搭背。
暮声永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暮声说自己不会游泳,以此推脱泳池派对,却在云染落水时,义无反顾跳海救人。
在流言的加持下,这些疑点显得格外清晰,变成了刺眼的证据,他也不由得有点相信了。
可他是暮声的好友,肯定要坚定站在暮声这边。
这时候,暮声如何表态,就显得尤为重要。
“暮声,只要你说一句你不是女人,我绝对相信你。”
姜暮声微微前倾了身体,跟他一样两手交握,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问:“杭一,我是女人如何?不是又如何?”
郑杭一被问住了。
他还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现在立刻想。
如果暮声不是女人,那当然好办,澄清谣言就好了。
如果暮声是女人,那事情就变得棘手了,姜家宗族关系复杂,内斗了多年,之前掀不起大风浪就罢了,但暮声如果是女人,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还不得揭竿而起,恨不能取而代之啊!
他这头急死了,姜暮声却还淡定如常,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暮声,我给你一句准话,不管你是不是,我郑杭一都认你这个人,认你这个好友,我也要你给我一句准话,你究竟是不是女人?”
姜暮声:“是。”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郑杭一还是被吓到了,一个没坐稳,跌到了地上。
姜暮声伸手扶起他,“杭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你从现在开始远离我,我也不会有什么埋怨,因为是我先欺骗你。”
郑杭一重新坐好,又猛灌了自己三杯水,才道:“暮声,话不能这么说,朋友不就是在这时发挥效用的吗?”
“我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
“但我敢说,你别的朋友不会有我这样情愿为你两肋插刀。”
姜暮声笑:“哪里就到了要插刀的地步。”
“比喻比喻。”郑杭一试图活跃气氛。
他觉得现在的氛围好像有那么一丝尴尬,多年的好兄弟突然被告知是女儿身,这要是在那些话本故事里,就是浪漫爱情故事的设定。
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一想到这个,就不由自主地尴尬起来了。
姜暮声看他脸红了,笑着说:“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相处,你可以继续把我当男人。”
郑杭一想也不想地摇头,“我不能自欺欺人。”
“那你想怎么办?”
“我还是想帮你。”
“怎么帮?”
郑杭一想了想说:“我帮你继续隐藏身份,全香港都知道我是和你最熟悉的友人,我们开个记者发布会,我要是出面帮你澄清,说你不是女人,是男人,肯定能让所有人信服。”
姜暮声摇摇头。
“怎么?暮声你觉得不行吗?”
“不行。既然现在所有人都怀疑,那必定会有想扳倒我的人想方设法验证我的真实性别,不可能一一防住。”
“那要怎么办?”
姜暮声道:“记者发布会还是要开,但不是继续维持和修复谎言,而是要公开,我确实是一个女人。”
第49章
“你疯了, 暮声!”郑杭一激动地说。
“我没疯,我已经经过深思熟虑,如果没有人发现端倪, 我或许可以隐瞒一辈子, 但是现在已经有了漏缝,我们想瞒也瞒不住,不如先发制人。”
“怎么先发制人, 我真怕你在记者发布会上一发布,就会被人打成筛子, 姜佳明上次打你的那一枪,我还历历在目!”
“我也没忘。”姜暮声道:“但这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
“一点也不好, 糟糕透了!”郑杭一说。
“杭一, 你对女人有偏见。”
“我不是对女人有偏见, 是眼下情况,你公开对你完全没有益处,只有危险!”
“我没说立刻公开,要公开, 自然是要做好准备, 再选择一个好的时机。”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暮声,你再说的清楚些。”
姜暮声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与郑杭一听。
“你认为我暴露真实性别危险的原因无非是这社会普遍认为女性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掌握权力,即使有这么几个杰出的女性例子,在整个社会中也显得微不足道, 但我想做的是,联合本身已经有基础、发展壮大起来的部分女性力量, 成立一个纯女性商会,大家一起赚钱, 同时也为社会上的一些面临困难的女性提供援助,大家一起共谋更好的发展。”
即便事情还没影,郑杭一听了还是心中震撼,忍不住翘起大拇指。
“暮声,你这个设想可以说相当宏伟,如果做成了,那将是轰动整个中国的壮举。”
姜暮声道:“其实我想了很久,也计划了很久,揣着这样一个大秘密过日子,心里总是不安的,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郑杭一好奇地问。
“尤其是有了爱的人,并且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之后。”
“不带你这样的啊,暮声,我来帮你想办法,你还在我面前秀恩爱。”
姜暮声拍拍他的肩,“这不算秀恩爱,杭一,对于爱情,你过于谨慎和敏感了,你还没遇上心仪的人吗?”
“哪有这么容易啊,都说爱情可遇不可求。而且,要我说,不是我太谨慎,是你太不谨慎,你敢说你对那云小姐,不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吗?”
姜暮声摇摇头。
郑杭一道:“那我就好了奇了,你们在这之前还有几时有过交集来着?”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你不说要替我想办法吗?”
“这不在想吗?”郑杭一按按自己两边太阳穴。
姜暮声说:“目前香港已知的两位杰出商业女性有两位,一位是凌君凌老太,如今已经年近六十。“
“我知道这位,”郑杭一说:“这位凌老太曾经是一个富商的姨太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到富商几乎全部的遗产,警察也没查出什么猫腻,后来她代替富商位置,把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站稳了脚跟,在香港也有一席之地,有相当的话语权。”
姜暮声点头,“就连港督也十分欣赏凌老太。”
“那可不,英国人自己都拥护女王,我们中国历史上不也有武则天,细说起来,女人还真不比男人差。”
姜暮声看着郑杭一,郑杭一坐直了,用手拍胸口,“我这是真心话,不是恭维你,你是女人,你不就样样比我好吗?我服你。”
姜暮声没有回答。
郑杭一继续问:“还有一个人是谁啊?你没说完。”
“许姨太,许凤仪的九姨太,你知不知道?”
郑杭一仔细想了想后,摇摇头。
“许凤仪我是知道的,我还跟他做过生意,不过并未直接接触。”
姜暮声笑道:“你知道你们为什么没接触吗?”
“为什么?”
“许家的生意现在都是许凤仪的九姨太在打理。”
“竟是这样!”郑杭一用力地拍了一下手掌,“暮声,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她还不是许凤仪的九姨太之前,我给过她一点小小的帮助,她一直记着,后来一起做生意,她特意接见了我。”
“妙啊!”郑杭一高兴地说:“既然有这一层渊源,我们岂不是成功一半了?”
“没有这样简单。”
“怎么说?”
“虽说现在许家是许姨太打理生意,但许凤仪到底是许家主人,这事情不是许姨太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也是,不过暮声,你可别小瞧了这枕边风的威力,一个得宠又有能力的女人,许凤仪还不百依百顺吗?”
“话虽如此,但我也没有对许姨太施与多大的恩情,无非是让事情不那么棘手罢。”
“那至少也有一个好的开始。”
“杭一,我是这么想的,你帮我参谋参谋。”
“好,你说。”
“首先,有之前的基础,我在许姨太面前说得上话,但在这件严肃的事情上,我想还是直接讲事实,摆利益,不只是我能给许姨太带来什么,还有我能给许家带来什么,这样才能说服许姨太背后的许凤仪。”
“是这么个理。”郑杭一附和。
“要给利益,我们就先要架构这个女性商会的雏形,内部盈利模式,利益分配,跟外界交流与合作的界限又在哪里。”
“是要先想清楚这些。”郑杭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我已经想过了,都写在本子上,在家里,回去拿给你看。”
郑杭一眼睛一亮,“你准备工作早就做足了啊,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姜暮声笑了笑,“先别高兴太早,你到时看了再说。”
“我相信你。”郑杭一毫不迟疑地说。
两人相交这么久,姜暮声商业上的敏锐嗅觉、毒辣眼光,他再清楚不过,姜暮声也有将计划落到实处的能力与魄力。
这些年姜家的发展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跟着姜暮声也赚到了不少钱。
姜暮声近期捣鼓的房地产,他也是二话不说直接跟着投钱。
他就是这么相信姜暮声。
两人就这么紧锣密鼓地计划着这事,姜家的那些个叔叔伯伯坐不住了,没等两天,就直接逼宫到家里。
一溜人挤进家门,站在院子里,要姜暮声给他们个说话,还说要是姜暮声真是女人,那她就没有任何资格做姜家家主!
姜暮声跟郑杭一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这些人,乌泱泱的人头,挤在一处。
郑杭一道:“真滑稽,要暮声给什么说法啊?谁怀疑谁举证,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话是谁说的谁拿出证据来,而不是在这里瞎闹,暮声随时可以报警,要港督过来把你们通通抓走吗?”
这群人的嚣张气焰立刻下去了。
只还有一个人在跳。
姜家二伯道:“暮声,我今天不是来闹你的,我也不管你是男是女,也不想抢你的位置,我只想让我的儿子佳明回国,我和你二伯母年纪大了,孩子不在身边不行。”
“姜二伯,你说的轻巧,你可还记得你儿子上次做了什么,他打了暮声一枪,虽然没要暮声的命,但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郑杭一道:“你会让一个随时想用枪在你身上打窟窿眼的人回来吗?再说了,你儿子出国可是你们姜家人做出的决定,当初是怕暮声寻仇,为了保障他的安全,现在又说要他回来,这流放可真是儿戏啊。”
姜二伯不吭声了。
Alan和一众保镖围上来,“请诸位回去吧,夜深了。”
夜深?今天来的人叔伯辈的人多,人年纪大了都怕死,“夜深”两个简单的字都能联想到威胁。
姜暮声当初十七八岁为了坐稳姜家家主做的事又重新浮上他们心头。
这里一座山,都是姜暮声的人,姜暮声真动手,他们都别想活。
“走吧走吧。”年纪大的发话了。
年纪小的少爷姑娘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也不愿意走,硬是被自家长辈给拖走了。
这座山又重归寂静。
郑杭一道:“这些老狐狸还蛮好吓的。”
姜暮声道:“多亏了你这张嘴能说。”
“我说了都没你站在那里不说可怕。”
姜暮声不置可否,这是父亲生前教给她的,做永远比说更重要,只要使了一次狠厉手段,让人记着,刻骨铭心地记得。
那么日后,你即便只是站在那里,都有人怕你,觉得你是撒旦。
“今天就到这里吧,杭一,你下山,还是留在我家休息?”
“我哪里也不去,在你的事情解决之前,我就留在你这里,客房还给我留着吧。”
“嗯,谢谢你,杭一。”
“好兄弟不说谢。”
回到房间,姜暮声给云染打电话。
云染已经洗漱过,躺在床上,就等着姜暮声给她打电话。
“暮声,你今天怎么样?”
“我很好,有杭一在我身边帮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看在郑先生这么仗义相助的份上,我决定以后见他态度都好一点。”
“阿染,你在大陆还好吗?”
“还好,就是担心你,想你。”
姜暮声握着电话,呼吸都不自觉变轻了。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暮声。”
“或者你跟我说说你现在预备怎么做也行,我想多知道些你的情况,不然我总是很不安。”
“阿染,我跟杭一商量过了,我打算开记者发布会公开我是女人。”
“什么?”
“我预备公开我是女人的事实。”
云染深吸了口气,她没听错。
“暮声,这件事你经过深思熟虑了吗?”
“嗯。”
“好,我支持你,不过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姜暮声笑了一声,“恐怕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阿染,我没办法向你保证,我公开后,这一切时局,还有我拥有的东西都不会变。”
“没关系,安全最重要,就算你放权,以后当不了姜家家主了,我也愿意跟你一起过朴素些的日子。”
“朴素的日子?”
“对呀,而且我相信再差也不会比我以前差。”
“那要是我今后都无法在香港立足了呢?”
“那也没关系,你也可以到大陆来,我和雪雨继续完成学业,你可以在这边做生意,陆先生跟我说了一些你在这边投资房地产的事,我们总能好好生活下去。”
“等我大学毕业了,也能工作挣钱。”云染尽情畅想着未来的事,“天无绝人之路,你隐瞒性别的事又不犯法,也没有去诓骗别人获取利益,你只是在年纪尚小的时候选择了这么一个方式保护自己和家人。”
“阿染,别人不一定会像你这样愿意理解我。”
“那就随他们怎么想好了,你别在意。”
“好。”
“对了,你什么时候告诉雪雨啊,雪雨还不知道这事呢。”
“我还在想。”
“暮声,别想了,难不成要雪雨跟其他人一样等记者发布会才知道这件事。”
“我没想好怎么跟雪雨开口。”
“你要是实在开不了口的话,我可以帮你。”云染道。
“还是我自己说吧,阿染。”
“好。”
两人就聊到这儿,挂了电话,云染也不确定姜暮声是不是接着打电话告诉雪雨这个秘密了。
她闲着没事,就思考自己这时候还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暮声的。
门外有人敲门,她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陈妈。
陈妈和蔼地笑着说:“云小姐,陆先生找您,说是香港那边有人打电话找您。”
云染下楼去,从陆鑫手里接过电话。
“云小姐,是我,陈丹。”
“是你啊。”云染有些意外。
“嗯,云小姐,我听郑先生说你跟姜小姐去了大陆,就想打电话问问你在那边好不好?”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两人其实算不上太熟,寒暄了几句就没什么话聊了。
两边都静默。
还是云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陈丹:“郑先生在家吗?”
“在呢,就是郑先生帮我打的电话,不然我也不知道云小姐大陆那边的电话号码。”
“你可以帮我叫郑先生来听电话吗?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当然可以,正好郑先生现在还在,过会儿他又去姜先生家里了。”
云染等了一会儿,耳畔传来一小串杂音,紧接着是郑杭一的声音。
“云小姐?”
“郑先生,谢谢你。”
“谢我什么?”郑杭一不自在地笑了声,总觉得平时跟他不太对付的云染突然这样客气,有些别扭。
“暮声的事,谢谢你一直帮忙,我答应她今后要跟你好好相处,你是她的朋友。还有陈丹这边,郑先生有心了。”
“害。”
“我也就在这种女孩子的小事上细致些,暮声的事我只能说尽力。”
“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云染问。
“暮声没有告诉你的话,应当是不想让你跟着一起操心。”
“可是我愿意为她操心,这种时候我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陪在她身边也是拖累,但是我有脑子,可以跟着一起想办法。”
郑杭一想了想,道:“好吧,你别跟暮声说我告诉你这事,我怕她生气。”
“放心吧,要是我想不出办法,我才不吭声呢,多丢脸。”
“要是想出办法了呢?”
“那就算是郑先生的功劳,怎么样?”
郑杭一愣住。
“云小姐,你是认真的?”
“难道还有假?”
“你现在是真心爱暮声,同她一条心的吗?”
“当然!如果不是,你觉得我现在在大陆这边吃好喝好玩好,还有什么理由来问你这事,自寻烦恼?”
“好,我明白了。云小姐,事情是这样的……”
郑杭一把筹办女性商会遇到的困难都跟云染说了。
云染认真听完他说的一字一句,大脑飞速运转,当下便有了一个主意。
“我想到了一个更有效的办法,郑先生。”
“什么办法?”郑杭一惊喜地问,他知道云染聪明,但没想到云染的聪明还很有效率。
云染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女性商会,最大的障碍的就是力量不足,且不说凌老太上了年纪,下面没个继承人,还有许姨太毕竟还不是当家人,只能算个管家的,要说服她们,难。”
“是很难,难也试着做,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只有这个女性同盟商会办得起来,暮声才有新的支柱的保障。”
“这还不够。”
“云小姐的意思是?”
“我认为暮声可以直接去找塞西亚,既然过许家老爷那关时,要让渡一些利益,不如直接去找港督和塞西亚,进出口贸易这一项,我不信港督不想占利。”
“云小姐的意思是,邀请塞西亚代表港督坐镇?”
“对。”
“这倒是个更稳妥的办法,可我有些担心。”
“担心塞西亚知道暮声是女人后不愿意帮忙吗?”
“对,我总觉得塞西亚会恨暮声,别说帮忙,不拆台使绊子就不错了。”
“不,我觉得塞西亚不会,我看得出来,塞西亚是真心喜欢暮声的,就算知道了暮声是女人,她也舍不得伤害暮声,说不定也不会后悔喜欢暮声。”
“这样吗?”
云染笑了笑,说:“爱情会使人盲目和不理智,即使喜欢的是一个坏人,爱错了人铸成大错的例子很多,更何况暮声根本算不上一个坏人,相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塞西亚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痴恋暮声,不愿意放手。”
“也是。”郑杭一挠了挠头,虽然他一向以女性之友自居,但并非了解女性的所有小心思,他认可云染的分析。
“云小姐,有件事我要好好同你说。”
“你说。”
“最近,我和暮声都没见过塞西亚。”
“这段日子都没?”
“都没。”
“云小姐,你说会不会是塞西亚听到了暮声是女人的消息后,觉得不能接受,所以……”
“不会。”云染肯定地说:“以塞西亚的个性,她一定要找暮声问清楚才罢休,而不是直接放弃。”
“那……”
“也许是港督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牵扯到这件复杂的事情中来。”
“有道理!”
“所以这种情况下,你和暮声应当直接去拜访港督,将共同成立女性商会的利益说给港督听,港督不会不动心。”
“好,我等会儿就找暮声商量这事。”
“嗯。”
结束跟郑杭一的通话,云染心里热热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秘密参与了一件暮声的大事。
她觉得还不够,又继续思索要如何联合剩下的那两位。
正思考着,雪雨没敲门就推门进来了。
“嫂子,我哥哥是女人,她说你也知道了,是吗?”
雪雨激动地跑到她面前问。
“是啊。”云染笑答。
雪雨不停张口,又不停合上,没说出一个字。
云染摸摸她的头,笑说:“既然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叫哥哥了,要叫姐姐,好哥哥变成了好姐姐,雪雨,你应当能接受吧?”
雪雨重重点头。
“雪雨真乖。”云染柔声哄,轻轻拍她的肩。
“嫂子,我觉得现在好像做梦一样。”
“这是正常的,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接受。”
“我已经接受了,嫂子,刚刚在电话里,我还问哥哥,不,我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香港,姐姐说要等她把事情都解决了,香港安宁太平些再让我们回去。”
“你姐姐说得对。”
“是不是因为我很累赘啊?”
“不是。是你姐姐承受不起我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我们要理解她。”
“我理解,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任何时候都活在姐姐的庇护下,可是,姐姐也是第一次当姐姐啊,她不过是比我大了10岁。”
“雪雨,你能这样想很好,说明你长大了。”
“不,我还没有真的长大,不然我怎么帮不了姐姐。”
“你在这边好好的,让你姐姐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帮忙,你看嫂子不也跟你一样,待在大陆吗?”
“嫂子,我担心姐姐。”
“别担心,你看这么些天过去了,你姐姐不是没发生什么事吗,就算发生了也都平安度过了,你的姐姐不只是一个好姐姐,还是一个很厉害的姐姐,我们要对她有信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哥哥是姐姐后,我就没那么有信心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就好像天然地觉得一家之主只能是个男人,只有男人才能撑得起一个家,虽然姐姐是女人,可这些年也是用男人的身份做到的这些,所以我担心。”
“你会这样想很正常,因为我们的社会从来都是这样规训女人的,女人的天职就是伺候男人,相夫教子,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只是为了维护和巩固男性地位和权利,给女性设立这样或那样的框架,让大部分女性都无法挣脱固有的女性生存模式,但你看,当你姐姐用男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跟其他男性公平竞争,你姐姐做得比谁都好,事实证明,你姐姐就是一个这般厉害的人,无论她是何种性别。”
“对!”雪雨点头,眼睛燃起亮光,“古代还有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呢,女性不比男性差!”
云染看雪雨的情绪变得积极起来,放开她,笑问:“雪雨,你是不是很想帮你姐姐?”
“很想!非常想!”
“好,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跟我一起想办法,我们一起帮你姐姐。”
“嗯!”
云染便将刚才跟郑杭一聊的东西又跟雪雨说了一遍。
雪雨认真听完,激动地道:“我对那位凌老太有一点了解,还有一位秦女士,也是年逾五十的一位很厉害的女性,在我之前失恋被绑,伤心难过,又偶遇顾鸿飞的时候,我觉得很迷茫,为自己恋爱失败痛苦,又为自己是个女人做不了什么而难过,当时Alan给我讲了秦女士的事,我悄悄给秦女士写了封信,秦女士是个很好的人,她回了信鼓励我。”
“真的吗?”云染感到十分惊喜。
“真的!”雪雨高兴地说:“秦女士和凌老太是朋友,商业上往来也密切,应当说她们之间也算不成文的小型女性商会关系了,我可以写封信给秦女士说说这事,看能不能帮到姐姐。”
说做就做,两人立刻问陆家人要了笔、信纸和邮票。
信写好,立刻就寄出去。
另一边,姜暮声和郑杭一也一同去拜访港督,路上遭遇了意料之中的袭击。
几辆汽车突然从十字路口的三面冲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个人从前面的车辆上大剌剌走下来,手拿着枪,枪口顶着自己的太阳穴按揉,满脸不羁,气焰嚣张。
“姜暮声,我以为你躲在山上不敢下来了,没想到你居然有胆量敢下山。”
“既然有胆量下山,就不要怪我要你的命了。”
来人说着,将枪口对准了姜暮声。
第50章
姜暮声坐在车里, 没动,她的保镖们都已经举起枪,但无一人开枪。
只因大家都牢记姜先生吩咐过的一句话, “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先挑事开枪, 先动手,后面出了事性质便会不一样,在法律上会吃亏。”
可是, 这也分情况危急,在法律上吃亏, 也比在性命上吃亏好。
“暮声,姜佳明这小子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姜暮声丝毫不意外, “姜家那群对姜家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老狐狸自己顾虑多, 不敢站出来, 于是挑中心中对我怨恨最深的姜佳明来当推翻我的炮灰,这没什么稀奇。”
“姜佳明图什么?他就不长脑子吗?他已经不是一二十岁冲动如牛的小伙子了。”
“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有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教唆,为了杀我, 他不惜三番四次亲自动手, 这次也不例外。”
“这个疯子!”郑杭一怒骂。
此刻他坐在暮声身边, 可谓是十分不安。
“安心,这只是被挑唆后的结果,我不信他完全不怕死。”
姜佳明枪口对准姜暮声后,并没有立刻开枪, 而是迈着拽得二五八万的步伐走到姜暮声乘坐的那辆汽车前。
地皮流氓似的调笑着问:“我现在应该叫你表弟,而不是叫你表妹了, 是不是?”
姜暮声没回答。
姜佳明继续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从来不打女人, 我很怜香惜玉的,要是你承认你是女人,这次我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姜暮声抬了下手,前后方的保镖都下了车,没用几秒就举着枪将姜佳明围住。
姜佳明也跟着抬了下手,他身后那几辆车却没有人下来。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还是没有人下车。
怒吼:“你们跟着来做什么的?都忘了是不是?”
姜暮声淡淡开口:“表哥,你还不懂吗?那些人撺掇你回国根本就不是为你着想,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冲在最前头的炮灰,最好是你一枪打死我,然后再去坐牢,姜家依旧没有你的份。”
姜佳明举着枪的手晃了晃,他努力稳住。
姜暮声问:“表哥,你当真愿意当这没有任何好处的炮灰吗?无怨无悔?”
“你TMD才是炮灰!”
他是想除掉姜暮声,比任何人都想,但一想到姜暮声刚才的话,他去坐牢,还极有可能是终身性的,无期徒刑,而姜家其他人坐享其成,好处甚至落不到他爹妈头上,他就忍不住想,凭什么?
他不想再继续这样傻下去,做无谓牺牲的炮灰,那样只会叫爹妈为他伤心,他不落忍。
姜暮声见他神色有所松动,继续开口道:“表哥,我希望你能清醒些,既然你已经回国了,就安心待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回去照顾二伯二伯母,别让他们伤心。”
姜佳明犹犹豫豫地放下枪,向前伸着脖子道:“我可不是怕你啊,也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死后被那些人白白占便宜。”
姜暮声微笑点头,姜佳明看着那张不同于他的俊美精致脸庞,又想到姜暮声是女人的传言,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心想,如果姜暮声是女人也说得过去,男人长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姜佳明回到车上,第一个掉头走了。
停在他旁边的另外三辆汽车互相用眼神通气后,也一个接着一个开走了。
姜暮声的前路恢复通畅。
郑杭一憋到这时候才出手拍姜暮声的肩,“暮声,我觉得你这嘴上功夫比我更强,我擅长骂人噎人,你擅长打心理战。”
姜暮声不置可否。
站在她这个位置,底下虽然有许多人保护她,但底下人的命也是命,如果她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问题,那绝不会让底下人动手。
这段小插曲过去,他们顺利来到港督的丽都豪宅。
“暮声,杭一,好久不见。”港督看见他们,还是亲切如往昔,但他们知道,一切都已经有微妙的不同了。
“好久不见,港督大人。”郑杭一笑嘻嘻道:“怎么不见塞西亚?”
港督的脸色变了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塞西亚去同学家玩去了。两位今天过来应该不是特地来找塞西亚的罢?”
“不是。”姜暮声诚恳地说:“我和杭一有另外的要紧事要跟港督商量。”
港督仿佛没有听到“要紧事”三个字,不紧不慢地点燃了一直雪茄,缓缓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缭绕云雾,才问:“是什么要紧事。”
“我是一名商人,”姜暮声说:“自然是找港督商议生意上的事。”
“我可不是从商的。”港督笑说:“暮声你确信不是找错人了?”
“不是。港督就是我要找的人。”
“哦?”港督来了点兴趣,靠在沙发上的身体都坐直了。
“这个人必须是港督,也只能是港督,因为我这次要扩大和彻底打通的是国外市场,需要一位拥有港督您这样地位与权势的大人物。”
“这不是一件小事,你们让我想想。”
港督虽然有些心动,但理智尚存。
“你们具体想怎么做?”
“成立一个纯女性商会,会员都是女性,港督这边可以安排塞西亚入会,这对塞西亚来说应当也会是个不错的安排。”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只是中国父母如此,外国的父母同样爱自己的孩子。
姜暮声知道港督宠溺女儿,所以塞西亚才会养成骄纵的性格。
更知道港督一直在为女儿的前程忧心,身为港督,为女儿谋个好差事并不难,难的是要女儿感兴趣,还要女儿看得上。
因为喜欢姜暮声,他这个女儿大学念的也是商学。
如果是从前,姜暮声来问他,他一定一口就答应了,但现在情况有变。
“暮声,你当真是女人吗?”
姜暮声点头,既然是来谈合作,坦诚是必要的。
港督道:“我这边是没问题,但要看看塞西亚的意思。”
“请问塞西亚现在在哪里?”姜暮声问。
港督叹了声气,“就在家里,在她自己的房间。”
这些日子,他都没让女儿出门,要女儿好好想清楚今后该如何对待姜暮声这个人,不要因为冲动做出一时脑热的事。
这跟姜暮声当初猜测的所差无几,她建议道:“塞西亚考虑这些时日应当也差不多了,不如港督派人去通知塞西亚,看她愿不愿意见我,愿意我们再详谈,不愿意,我即刻离开。”
港督吩咐家里的仆欧去了。
塞西亚在自己的房间了闷坏了。
这些天,她都没有出房门,就连吃饭,都是仆欧和菲佣从窗户递进来,她绝食抗议都没用。
她泄气地坐在地毯上,想着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被允许出去。
房门突然开了,自然的光线照进来,有一种不同于灯光的明丽和刺眼。
塞西亚伸手挡在眼前。
“小姐,姜先生和郑先生来了,港督问您愿不愿意过去见姜先生和郑先生一面?”仆欧问道。
塞西亚仿佛瞬间不觉得刺眼了,放下手问:“姜先生?你是说暮声吗?”
仆欧点头,有点犹豫要不要跟小姐说姜先生已经在港督面前承认自己是女人的事,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怕小姐生气,他可承受不住这位大小姐的怒气。
塞西亚从地毯上起身,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说:“你回去告诉我爸爸,我马上就过去。”
她已经好就没见暮声了,这些天一直被爸爸关在房间里,都没心思打扮自己,肯定不能直接这个样子去。
她冲进浴室,快速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了一套绿色的吊带裙,这才过去。
姜暮声、郑杭一还有港督三个人坐在客厅,也没干等。
港督向他们询问了不少细节,虽然对他们的筹划还有些许疑虑,但也相信他们能办好。
郑杭一道:“亲爱的港督大人,暮声你还不相信吗?再说了,过了您这一关,后面的事也就不那么难了。”
港督道:“还是要看你们能不能说服塞西亚,毕竟我不是女人。”
姜暮声道:“我会的。”
塞西亚根本按捺不住激动,小跑进客厅,这些天的郁闷心情都一扫而光,她怎么也没想到暮声竟然来她家里见她。
这还是暮声第一次这样做。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高兴。
“爸爸,暮声。”塞西亚跑到他们跟前,先跟爸爸打招呼,可是视线忍不住落在暮声身上。
“咳咳。”郑杭一发出声响,“塞西亚,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塞西亚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友好地道:“郑先生也在啊?”
郑杭一笑得一脸玩味,说实话,他很期待看到塞西亚知道暮声是女人之后会如何变脸。
“你怎么笑得怪怪的?”塞西亚问。
“我有吗?”郑杭一打哈哈。
港督起身,道:“我就不在这了,暮声你们同塞西亚单独聊吧。”
“爸爸,你干嘛要走啊?”塞西亚莫名有些羞涩。
“难道你是不希望爸爸走?”
塞西亚又不说话了,港督笑笑,迈着大步离开了。
“暮声,你要跟我说什么呀?”塞西亚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姜暮声。
姜暮声道:“塞西亚,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办一个女性商会。”
“好啊。”塞西亚也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了,“不过,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姜暮声:“没关系,一切有我把关,只要你信得过我。”
“我信得过!”塞西亚道。
郑杭一坐在一旁无声摇头,时至今日,塞西亚还是表现得像一个暮声的忠诚信徒。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极致的爱往往会造就极致的恨。
关键就在于炸弹引爆后,爱会不会转变为恨。
“塞西亚,我得诚实地告诉你一件事。”姜暮声说。
“什么事?”塞西亚仍旧满脸期待。
姜暮声道:“我是女人。”
“……什么?”
“我是女人。”
“暮声,你不会是在同我开玩笑吧?”塞西亚站了起来,又慢慢坐下去,脸上的笑意一下变得灰暗。
这些天她虽然困在家里,却也通过报纸了解一些外面发生的事,她看了这些天关于暮声是女人的报道,只觉得是那些媒体无良,瞎写。
还想着等她能出来之后,要去找那些媒体算账,谁叫他们乱造谣,造谣她爱的人。
可是,现在她终于可以出来了,也见到暮声了,暮声竟然亲口告诉她自己是女人,还说不是开玩笑。
“郑杭一,暮声跟你串通好了一起骗我对不对?”塞西亚急得直呼郑杭一姓名。
郑杭一道:“暮声说的是真的,塞西亚。”
塞西亚看向姜暮声。
姜暮声:“刚才你是在不知情的时候答应同我一起筹办商会,不算数,现在你知道了,我再问你一遍……”
塞西亚没等她把话问下去,就转身跑开了。
郑杭一忍不住叹气,“唉,看来塞西亚对你的爱还是有条件的。”
姜暮声没有唉声叹气,反而觉得一身轻松,他拍拍郑杭一的肩膀,“杭一,我们走吧。”
“事情谈不成也只能走了。”
两人一同站起身,走出港督家,郑杭一忍不住问:“暮声,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惋惜,塞西亚之前那么喜欢你,你不会觉得有落差,心里不舒服吗?”
“还好,塞西亚这样,我反而觉得轻松,有一种精神终于得到松绑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话?”郑杭一疑惑地问。
“从前,塞西亚那样喜欢我是建立在她以为我是男人的基础上我,虽然不喜欢她,但确实不可避免地享受到了一些她喜欢我的好处,让我有一种被迫窃取了这个英国女孩子青春的罪恶感。”
“不是吧?”郑杭一大跌眼镜,“又不是你逼着她喜欢你的,你也没吊着她,拒绝过她多次,不用这么有负罪感。”
“可是,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人,根本就不会喜欢上我,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那你要用你自己和雪雨的安危来换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暮声,你想想你当初在姜家站稳脚跟之前,是不是也是要先为自己考虑?”
姜暮声道:“事情性质不一样。”
郑杭一打断她,“没什么不一样。暮声,人的道德感不能太强,尤其是站在你这个位置上的,这么多人你根本考虑不过来,就说塞西亚,你占她什么便宜和好处了?是你自己实力强,港督才看好你,是你自己有魅力,塞西亚才喜欢你。”
“可是……”
“你就别可是了,之前不知道你是女人的还有云小姐,我承认以前我对云小姐意见有些大,可是上次落水的事让我发现,云小姐是真心爱你的,在得知你是女人之后依旧爱你,你要觉得对不起塞西亚,那你更对不起云小姐。”
“我是对不起阿染。”
“唉,不是,我不是要你觉得你对不起谁,而是要让你知道喜欢谁,爱谁都是自己的选择,尤其是塞西亚,她这样的身份,谁也左右不了,我倒没觉得你那里对不起她,我只是觉得她曾经对你的一份情也不过如此。”
“塞西亚也没有义务要帮我。”
“唉——”
再多说也无益,两人上车,回家。
到家门口,一下车,姜暮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姜先生,郑先生。”Alan招呼他们。
“Alan,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姜暮声问。
“假期也没剩两天了,老家也没有我留恋的人了,想想还是早点回来保护小姐和姜先生有意义。”
“讲义气。”郑杭一朝Alan竖起大拇指,又朝身边人说:“暮声,这你不得给Alan涨工资啊?”
“涨。”
“姜先生,不用,您给的钱已经够多了。”
“没有你做的多。放心,不是给你一个人涨,还有阿彪他们,所有人都有份。”
“谢谢姜先生。”
Alan鞠躬感谢,“对了,姜先生,来了两位很特殊的客人,我请她们到里面去坐着等您了。”
“哪两位?”
“是秦羽秦女士和凌君凌老太。”
“当真?”
“千真万确,姜先生。”
“太好了!”
塞西亚那边谈得不顺利,却有凌老太和秦女士一起过来找她,这是一个好信号。
不过,她们怎么会来?而且还是两位,姜暮声记得自己跟杭一只聊过要去游说凌老太的计划,秦女士他们先前并未考虑到。
“杭一,是你在背后悄悄做了什么吗?”
“不是我,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据我所知,这两位在一定程度上对男性是有些敌视的,我还想着待会要不要回避呢,让你自己一个人去见她们。”
“不是你,那是谁?”
“还有谁,你仔细想一想。”郑杭一笑道。
“我想不出。”
“害,你傻呀,塞西亚不愿意帮你,但是你的云小姐人去了大陆也不忘为你出力。”
“是阿染?”
郑杭一笑着点头,“对了,回头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进去吧。”姜暮声拽郑杭一一把,让他一起进去。
郑杭一一边跟着她走,一边不平道:“不是吧?你就这个反应?我以为只有我们男人才有得到了就不珍惜的臭毛病,没想到你们女人也有。”
姜暮声心口热热的,笑道:“晚些时候我要是把这些话告诉阿染,阿染一定会开心。”
“开心什么?”
“开心你对她的偏见消除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
什么?姜暮声转过脸,用眼睛问他。
郑杭一道:“你的云小姐对我的偏见也消除了,她说很感谢我还愿意站在你身边帮助你,说以后都会对我态度好一些。”
姜暮声笑而不语。
郑杭一道:“就偷着乐吧,看你运气多么好,爱情友情双丰收,事业也很好。”
“渡过了这一关才说好。”
到了客厅,两人就结束了朋友间的谈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商界两位德高望重的女士。
跟两位女士的商谈很顺利。原来,她们也早有创办女性商会的想法,奈何力量不够,如今加上姜暮声,还有郑杭一帮忙,力量便大了很多。
秦女士和凌老太离开时,姜暮声和郑杭一送她们到门口,不放心她们的安危,派了一车保镖护送。
将人送走后,姜暮声说:“杭一,今天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郑杭一笑着道:“我不累,你也不累,但你就想快点回你自己的房间,好打电话给你的云小姐是不是?”
姜暮声维持着一脸正色,“杭一,你告诉我你怎么跟阿染私下有联系?”
“你忘了?之前我不是问你要了云小姐那边的电话号码,帮陈丹要的,她们两个说完话后,陈丹下楼告诉我,说云小姐也想跟我说几句话,我很纳闷,她跟我有什么好说的。”
“阿染跟你说什么了?”
“前面我告诉你了,就说感谢我,还有就是问我她能不能帮上你的忙,说可以把我们遇到的问题告诉她,她帮着想办法,我也就说了,反正不说,她也担心。”
“原来是这样。”
“是啊,就是这样。还真别说,云小姐真有办法,竟然直接让我们需要拜访的人直接上门了。快回房间打电话吧,别忘了替我说声敬佩和感谢。”
郑杭一说完就先溜回客房了。
姜暮声笑着摇摇头,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电话拨过去,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是暮声吗?”
“嗯。”
“我刚刚在洗澡,所以接得晚了一点。”
“嗯。”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云染发现姜暮声只回一个字,担心地问。
“没事,阿染,谢谢你,杭一也让我转达对你的感谢,还有敬佩。”
“什么呀?”云染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天秦羽秦女士和凌君凌老太来家里找我了,我们谈得很愉快,基本已经达成合作目标。”
“是吗,那太好了!”云染高兴地说:“不过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其实没做什么,是雪雨,她认识秦女士,之前跟秦女士通过信,我们就一起合计写了封信,觉得写信不够快,又想办法让陆先生帮忙发了封电报,没想到真的起作用了!能帮到你们就好。”
“阿染,谢谢。”
“你已经口头感谢过了。”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回香港。”云染直言不讳,“现在办商会的事已经很明朗了,似乎也没听说有什么别的风浪。
“暮声,不只是我想回去,雪雨也想回去。”
姜暮声说:“阿染,你再让我想想。”
“好,你想吧,我和雪雨不给你添乱,听你的安排。”
“你们没有添乱,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们啊?”
“除了现在回香港,还想要什么?”
“我要……”
“嗯?”
“我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好。”
“还有,哎呀,还是有重要的东西的。”
姜暮声没忍住笑了一声,“阿染,你说。”
“我们结婚,等这次的事情后,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