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龙头战争”以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晋升准干部。
两个十六岁的少年距离成为干部只差一步。
他们的晋升速度远超大多数人的预料，可只要知道他们的功绩，绝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能力。
这就是港口黑手党的“双黑”。
“一点消息都没有？”小光翻一翻情报组新递上来的报告，兴致缺缺地扔去一旁道：“对方有这么厉害吗？”
三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查到。
接触司机的人先他们一步自戕。
他放置在事务所内的炸弹全部成功拆除，可以说除去顶层炸过一次，后面的炸弹都是敌人放出用以分散他们注意力的干扰物。
“的确不太好对付。”
森鸥外轻叹一口气，道：“我们的敌人早就准备好后手了，不管成不成功，他都不会留下关注结果。”
他要是再贪心一点，说不定港口黑手党能捉到他的“小尾巴”。
可惜……
幕后算计他们的人十分谨慎，环环相扣，每一步都踩准他们的行动。
“这种感觉……”
森鸥外若有所思。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道：“什么？”
他笑一笑，道：“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不过隐藏在幕后的敌人，或许是不亚于太宰君的危险人物。”
太宰治很聪明。
可他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而他们的敌人……
说不定是个更加危险的“成熟版”太宰治。
“医生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森鸥外轻眨一下眼睛。
她毫不客气，接着道：“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眉目昳丽的和服少女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在意森鸥外的潜台词，自顾自道：“现在什么小猫小狗都能来碰瓷兄长大人了。”
她不高兴地甩一甩衣袖。
“小光大人和太宰君的感情很好啊。”
森鸥外不由感慨。
她轻点一下头，得意道：“那当然。”
森鸥外无奈一笑。
他转开话题，道：“听闻小光大人已经回复彭格列发出的结盟邀约？”
“嗯，有什么问题吗？”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
最希望彭格列快点和港口黑手党结盟的人不是医生吗？
作为最关注这件事且一力推动的人，他应该很清楚两个组织之间结盟的事。
“小光大人说笑了。”
森鸥外勾起唇，语气谦逊道：“我不过一介小小的医生，怎敢对首领指手画脚。”
噫……
小光下意识往后躲一躲，警觉的小动物之心提起几分防备，道：“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平时的医生可不这样。
他一说好听话，绝对没什么好事。
“只是想借彭格列与我们结盟的书信一看，”森鸥外有点无奈，笑道：“小光大人不必如此防备。”
小光狐疑地打量他。
森鸥外有点哭笑不得，道：“小光大人。”
他应该没有做什么让这孩子如此防备他的事吧？
小光大人不是都听惯他的“爱好”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平时的表现有什么问题的医生干部百思不得其解。
“给你。”
小光从抽屉中取出印着独特花纹的信封，递给森鸥外快速缩回手。
他暗暗叹一口气。
“早些日子医生为什么不说要看？”小光有点奇怪，道：“你要是想插手结盟的条约，应该在我签字之前说吧？”
等她签好字，两个组织正式结盟。
现在才想要插手，这不是太晚了？
“不可以哦。”
森鸥外温声道。
小光有点疑惑。
她轻眨一下红鸢色的眸子，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这是首领与首领之间的对话，”森鸥外拆开信件，阅读着彭格列九代首领书写的信，不紧不慢道：“作为干部，我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小光不明白。
“医生不是一直都有管吗？”她嘟嚷一声，瞥他一眼补充道：“首领的工作。”
森鸥外仔细看过最重要的几项条款，摇头道：“我平时的工作是辅助小光大人处理组织的内部事务，不是代替小光大人管理组织哦。”
他人畜无害地微笑道：“我处理过的文件，不是都有交给小光大人过目吗？”
她无言以对。
“港口黑手党的每一个大动作，小光大人都会知晓，”森鸥外不急不缓道：“干部的权力再大也不能越过小光大人的统治。”
一个组织不需要两个首领。
这是森鸥外确信无疑的事。
“好、好吧……”
小光扭头轻咳一声，红鸢色的眸子偷偷瞥向他，道：“你现在看过了，有什么想法吗，森干部？”
她的语气有点别扭。
显然很不习惯这么称呼森鸥外。
他温和一笑，道：“小光大人依照平时的习惯称呼我便好。”
小光暗暗松一口气，端正坐好道：“好了，医生，说说你的看法吧？”
“彭格列的九代首领给出的条件很好，虽说是同盟组织，但以港口黑手党现在的实力距离意大利最强的黑手党家族应当是有不小的差距。”
森鸥外中肯说道：“目前我们只能说是勉强坐稳高位，要想一直维持住现在的位置，少不了继续扩张以及彭格列的帮助。”
恰好，彭格列开出的条件很好。
他们的武器研发工程师每年会有三个月的时间到横滨，辅助他们研发自己的武器，加强自身力量。
与彭格列结盟的同盟家族也会因为这一层的关系与他们联合。
相当于无形中，他们多出好些帮手与后台。
但结盟并非只有好处，危机也会一并存在。
彭格列暗处的敌人也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同时，彭格列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要无条件地站在他们身边。
这些都是结盟的条件。
“条件都算不错吧？”小光仔细看过其中的每一条，彭格列的九代首领是个宽厚的人。
他们签署的结盟书与彭格列其他的同盟家族差不多。
因为港口黑手党的根基不算稳固，彭格列早期对他们还有扶助。
这其中或许也有沢田纲吉的原因。
看在她和彭格列未来的十代首领一起学习，勉强可以称作“师兄妹”的关系上？
小光不太确定。
“彭格列给出的条件很优厚。”饶是森鸥外一开始带有目的去接触也不得不承认，彭格列的九代首领是个实诚人。
他和里包恩一拍即合。
里包恩看中港口黑手党的潜力，他看中彭格列的底蕴，双方都有意促成结盟。
不过最终定下的人是彭格列的九代首领。
据传，是否要与港口黑手党结盟一事，九代首领有问过沢田纲吉的意见。
他们能得到如此优厚的扶助，沢田纲吉应该是说了不少的好话。
“那不就行了。”
小光放松下来，道：“彭格列回学校了，前段时间还说因为横滨的乱斗，导致他缺勤严重，可能要留级。”
真可怜。
小光由衷地感到同情。
好在她不用去学校。
“小光大人和沢田君还有联系吗？”森鸥外饶有兴致。
她随口应一声，走到窗边低头俯望白天的横滨，道：“我们加了line，偶尔能看见他抱怨学校的事。”
什么数学太难了。
云雀学长咬杀了一群嚣张的转校生，心情好像很愉悦。
新来的老师有点不好相处。
……
全都是一些相当日常的东西。
单从这上面，完全看不出沢田纲吉以后会是成为黑手党老大的人。
“小光大人也有朋友了。”
森鸥外欣慰一笑。
她有点不高兴道：“医生这是什么话？我很不好相处吗？”
森鸥外但笑不语。
她轻哼一声，扭过头道：“总之就是这样了，高中毕业前，彭格列大概率不会去意大利。”
除非彭格列的九代首领要提前退位。
“从这方面来说，我倒是希望沢田君能早点成为彭格列的首领。”森鸥外惋惜道。
小光头也不回，道：“因为我们交好的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目前九代首领只是看在他的份上对我们好。”
想要利益最大化，当然是希望一个与他们联系更紧密的首领在位。
森鸥外笑一笑。
小光回头看他一眼，道：“中原中也最近如何？”
“小光大人想问的是？”他故作不知。
小光抿一下唇，慢慢开口道：“他最近身体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森鸥外轻眨一下眼睛。
他如实回答：“倒是没听说有这方面的消息。”
“小光大人要是想知道中也君的近况，为什么不召见他呢？”
红鸢色的眸子瞅一眼面上八风不动，从容镇定微笑的黑发医生。
小光撇一撇嘴，道：“你不是给他扔去外面了？”
人都不在横滨。
她要怎么召见？
“这也是中也君所希望的啊，”森鸥外举起手给自己喊冤，笑眯眯道：“太宰君的功绩积攒太快，中也君有危机感了。”
小光疑惑一声，道：“他以前要当干部，不是为了兰波留下的资料吗？现在他都知道自己的过去了。”
为什么还要和兄长大人抢谁先成为干部？
“或许是因为——”
森鸥外拖长声音，卖一下关子道：“年轻人的好胜心吧。”
“什么？”
小光迷惑。
森鸥外转开话题，道：“我还以为小光大人不太喜欢中也君呢。”
她眼睫颤动一下，垂落道：“我是不太喜欢他。”
只是不太喜欢吗？
森鸥外笑而不语。
“不过有一件事，我有点在意。”
小光扭过头，道：“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
当初太宰治语焉不详的话，在场听懂的人没几个。
事后他没有再提及。
中原中也更没有关于间隙世界的记忆。
只是……
他眼角处的伤痕一直不见好。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道，不凑近看都看不见的细痕。
但间隙世界“中原中也”曾经受过的伤，转移到他身上，她总觉得很在意。
“有关小光大人和沢田君提到的另一个世界，我们也有去调查，只是……”
森鸥外苦恼道：“进展并不太好。”
进入间隙世界的条件之一是生命处于“生”与“死”之间。
但这也只是条件之一。
不是说濒临死亡就一定会进入间隙世界。
更何况，小光他们离开的时候，间隙世界已经要崩塌了。
目前还存不存在都不好说。
“这个我知道，”小光摆一摆手，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她犹豫一下，道：“医生，你最近到顶层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
森鸥外一愣。
他开始思考道：“小光大人说的是哪一方面呢？”
“……我不知道，”小光轻侧一下头，眉心蹙起道：“只是觉得顶层的角落有点奇怪。”
有种阴影挥之不去的感觉。
有时候甚至会眼花看见另一个兄长大人。
这怎么可能呢？
小光摇摇头。
森鸥外若有所思，道：“中也君最近的工作，应该快要结束了。”
小光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小光大人的安危不得不在意，”他笑吟吟道：“暂且先调中也君回来吧。”
她想也不想，道：“不用了，他不是要抢先当……”干部吗？
小光声音一顿。
森鸥外微笑着问：“小光大人意下如何呢？”
她很认真地思考一下，道：“我要是调他过来当一个星期的护卫，他的工作是不是要耽误了？”
森鸥外一脸惊讶道：“守卫小光大人，怎么能说是耽误工作呢？”
只是积攒功绩的速度，可能要稍微落后一周吧。
“你说的没错！”
小光一甩衣袖转身坐回椅子，笑嘻嘻道：“我现在怀疑中原中也和另一个世界的他还有什么联系，正好把他弄……哦，不，召回来研究一下。”
理由正当。
她看中原中也要怎么拒绝！
第52章
“中也，听说你要回总部了？”阿呆鸟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一拍他。
他整理一下手套，漫不经意地应一声。
“真不愧是我们的新晋红人！”阿呆鸟吹一声口哨，语气夸张地上扬道：“处变不惊！临危不惧！未来想必也会很快晋升为干部吧！”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道：“有话说话。”
不用这么埋汰他。
“嘻嘻……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阿呆鸟高高地扬起嘴角，从口袋摸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递给中原中也。
他挑一下眉，道：“这什么？”
“当然是礼物啊礼物！”阿呆鸟用力拍一拍他的肩膀，夸张地咋咋呼呼道：“我和可怜的单身中也不一样，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中原中也不爽地啧一声。
他抱起手，道：“所以呢？”
“这个拜托中也帮我带回去啦！”他摘下一点墨镜，露出明亮的双眼，笑嘻嘻道：“小美奈说想要清水寺的御守！我专门排队去买的！”
中原中也讶异地看他一眼，道：“你还有空去清水寺？”
京都的新分部工作可不少。
要不是这样，组织也不会专门把阿呆鸟派过来这边。
“我上一次不是提前结束工作吗？”阿呆鸟嘻嘻哈哈道：“回去的时候，正好经过清水寺想起小美奈说的话，我就进去排队了！”
中原中也抽一下嘴角，道：“你刚刚还说是专门去……”
咦？不对。
“你什么提前结束工作！”中原中也扭头瞪他，道：“你分明是提前跑了！后续的扫尾都是我负责的！”
阿呆鸟打着哈哈道：“哎呀，不要介意这种小事啦。”
他一松手自由地转一圈，远离中原中也，推一推墨镜笑道：“那一次的重点不是中也吗？耍帅的机会我都留给你了。”
青年双手食指一指中原中也，隔着墨镜冲他wink，道：“你看京都分部的人现在多崇拜你！”
全都是因为他把大展身手的机会留给中也！
啊哈！他真是一个无敌好朋友！
“你这家伙……”
中原中也咬牙。
他深吸一口气，懒得和他计较道：“你自己跑回去一趟不是也很快吗？”
以阿呆鸟的本事，跑一趟横滨根本要不了多少时间。
哪里需要他帮忙。
“哎呀，这个……”
阿呆鸟挠一挠脸颊，嬉皮笑脸道：“小美奈好像生我的气了？她line拉黑我了。”
中原中也无语。
就他这样好意思嘲笑他。
“拜托拜托！”阿呆鸟双手合十，讨好道：“只要送去横滨大百货地下二层的E-12储物柜就好了。”
中原中也啧一声，抓了抓头发，道：“你们谈个恋爱怎么和地下接头似的。”
偷偷摸摸。
见不得人。
“因为很有趣啊！”见中原中也松口，阿呆鸟欢快地把礼物盒塞进他的大衣口袋，拍着他的肩膀道：“拜托啦！”
少年不情不愿地应一声。
他正一正帽子，迈步准备离开却见阿呆鸟脚步都不挪一下。
“？”
他奇怪地看过去一眼，道：“还有事？”
阿呆鸟摸一摸下颌，歪头道：“中也，你有准备送人的伴手礼吗？出来玩不准备送人的伴手礼，回去可是要遭到埋怨的。”
“谁出来玩啊……”
他们这不是出差吗？
中原中也无语。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思考起伴手礼这回事。
大姐头、钢琴人他们还有留在横滨的兄弟们……
加起来人不少。
“没有别人了？”阿呆鸟相当八卦地凑近问。
中原中也被他吓一跳，退开一步道：“什么别人？”
“你刚刚不是在数要送伴手礼的人吗？”阿呆鸟屈肘压住中原中也的肩膀，推一推墨镜，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应该还有没说的人吧？”
中原中也一愣。
他迟疑一下，道：“倒是还有一个家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京都适合当伴手礼的点心不少。
可惜保质期都不太长。
他想过给小光带，只是不确定能不能见到他。
毕竟那小子是真的会躲。
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一回人。
“买吧买吧。”
阿呆鸟十分笃定道：“你回去一定能见到人。”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阿呆鸟不是只见过光一回吗？
他居然这么肯定？
“咳咳！”阿呆鸟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地咳嗽道：“我是说……买总比不买好，你要是没见到人，自己吃或是送给首领也不错？”
中原中也抬手顶开他，嫌弃道：“你是不是没睡醒？”
不管是从身份亦或是地位交情都轮不到他给首领送伴手礼。
阿呆鸟墨镜后的眼珠子心虚地瞟向一旁。
他干笑两声，开始胡说八道：“你要是觉得给首领带伴手礼太谄媚了，不如……”
“不如？”
中原中也挑起眉。
阿呆鸟摆出一副相当正经的样子，从口袋里摸一下掏出手，拳头虚虚握着悬在中原中也面前。
他疑惑一下，伸出手。
阿呆鸟嘻嘻一笑，假意在他手心做一个放的动作，故作深沉道：“假装不经意的样子拿出来，告诉她这是你喜欢的京都点心，味道很不错，推荐她尝一尝。”
中原中也沉默。
他一脸看傻瓜的表情看阿呆鸟。
“干什么干什么！”阿呆鸟立刻嚷嚷起来，道：“你不觉得我这个主意很好吗？又能装帅、又能不经意地透露一点可爱的小爱好！”
大多数的女孩子都喜欢吃甜品。
要是能和她们有共同语言，相当加分的好不好！
中原中也转身摆一摆手，道：“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阿呆鸟都神志不清了。
“哎哎！”中原中也走得飞快，阿呆鸟叫都叫不住他。
他做作地叹一口气，摇头道：“真是不开窍的毛头小子。”
首领绝对很在意他。
要不是首领禁止他们透露她的身份。
他早告诉中也，时不时来找他的“太宰弟弟”就是首领了。
“不过中也和她……”
阿呆鸟摸一摸下颌，开始思考道：“真的有机会吗？”
至少要成为干部吧？
否则地位差太多了.
房间里的阴影处有奇怪的东西。
它静悄悄地躲藏起来。
一声不吭，但却会暗自观察进出房间里的人。
小光觉得很不自在。
可似乎只有她有这样的感觉。
“……首领？”中原中也停下汇报，尾音微微上扬。
他单手压住心爱的帽子在胸前，宝石一样的钴蓝眼眸疑惑地看向小光。
“啊？”她恍惚一下，回过神看向中原中也。
少年抿着唇，膝盖一动想要上前。
可最终，他还是没动。
小光扶着办公椅的扶手，悄悄看一眼身后角落的位置，假意调整坐姿，若无其事道：“你继续说。”
虽说不知道中原中也说到什么地方。
但听说京都的分部发展不错，中原中也出大力气了。
“您是不舒服吗？”中原中也压住身前的帽子，低声问。
小光犹豫一下。
她看一看守在门边的几名护卫，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摇头道：“没什么。”
大家都没发现什么。
她告诉中原中也，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
中原中也抿唇。
他低垂下眼睫，眼角处的细小伤痕生出新肉，颜色偏嫩与肤色相比，稍稍有点明显。
“中原准干部？”
小光有点疑惑。
他不是没汇报完吗？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首领，这里是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吗？”
小光一愣。
她不自觉悄悄看向角落的方向。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直接大步迈过去。
“诶？你……”
小光一怔，匆匆起身。
中原中也蹲下身，皮手套包裹住的手指轻触地面，眉目低垂似有所思。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光躲在他身后，有点紧张地道：“这个房间里好像有奇怪的东西。”
中原中也不语。
“喂……”
小光拉一拉他，小声道：“你别不说话啊。”
中原中也突然站起身，吓小光一跳。
她后退一步，眉心轻蹙嘟嚷道：“别突然站起来啊……”
“抱歉，首领。”
中原中也低头道：“既然您已经发现这个房间不对劲，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办公呢？”
至少在处理好这里的问题之前，暂时换一个地方。
“这是有别的怪东西跑到我的地盘吧！”
小光有点不高兴道：“我为什么要给它让路！”
就算是鬼也不能抢走她的东西！
“首领的安危是第一位，”中原中也冷静道：“这一点，我想干部大人们也会同意。”
小光扁一扁嘴。
她抬起和服的衣袖挡住脸，侧一下头咕哝道：“可是这里有怪东西，只有我一个人有感觉啊？其他人都没发现什么。”
不管是仪器亦或是异能检测都没发现什么。
她要是就这么跑了……
那不是显得她很胆小！
“这说明对方十分狡猾。”
中原中也皱起眉。
小光抬眸看一看他，语气有点别扭道：“中原中也，你不会觉得是因为我最近精神不好，出现的错觉吗？”
少年轻愣。
“医生他们都检查过房间了。”
小光嘟嚷一声，郁闷道：“什么都没发现。”
难不成真的是她最近没休息好？
可她一个未成年，每天早睡早起，又不用像医生一样熬夜熬到快秃头。
怎么会精神衰弱呢？
中原中也皱眉，道：“组织里的异能者来检查过了？”
小光轻点头。
她好生郁闷，道：“我真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可医生和红叶干部都让人来检查过什么都没有，房间里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不管是她在，亦或是不在，监控下、人眼下都没发现一丝半点的异常。
倘若真的有异能者潜入港口黑手党首领所在的地方。
他肯定是要做什么吧？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光盯着她。
“首领离开这里会有感觉吗？”中原中也转头看向刚刚的角落。
这里似乎停留过什么……
可要问中原中也是什么，他却看不出来。
不是人，更不是某种小动物。
这个角落一尘不染，负责打扫顶层房间的黑手党很负责，可以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有……”
小光有点恹地抱怨道：“就是因为离开房间也有感觉，医生才建议我多休息。”
虽说医学上的精神衰弱，暂时不能认定。
可森鸥外和尾崎红叶的担心，很让她郁闷。
她真的没有说谎。
更不觉得有什么“注视”她是一种错觉。
她不是小孩子了。
早已过去要靠装神弄鬼，引起别人关心的年龄。
“……你有考虑过叫太宰来吗？”
小光一愣。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中原中也，有点意外这会是他提出的建议。
“太宰的观察力比一般人敏锐不少，”中原中也垂眸避开她的视线，道：“要是他来，应该能看出什么。”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
她迟疑着开口道：“可是……他来过了。”
中原中也一怔。
他松去一点的眉头重新皱起，道：“太宰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吗？”
不可能。
尽管中原中也很讨厌太宰治，可他不得不承认，太宰的观察能力非同一般。
组织上下少有能胜过他的人。
“他……他说不用担心，”小光歪一下头，有点困扰道：“不会有什么事。”
中原中也皱眉。
他忍不住低啧一声，道：“这算什么回答？”
他很不想在首领面前表现粗俗的样子。
可太宰的回答，实在太不负责了。
首领是组织最重要的灵魂人物。
他要是知道什么，应该干脆一点直接说。
而不是遮遮掩掩地卖关子。
“我去找他！”不管太宰治为什么不肯说什么，中原中也都要找他问出来。
“哎……”
少年转身迈出的大步停住。
他侧头看向身后拉住他的少女。
宛若蝶翼的睫羽轻颤一下，红鸢色的漂亮眸子上扬看向他，昳丽的小脸微微昂起。
眸中独独映出他一个人的样子。
“你……你能不能……”
她收回手，错开视线，别扭道：“留下保护我一阵子。”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小光心里一阵发慌。
“你……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耽误你的工作，我就是……就是……”
小光支支吾吾，想不出别的借口。
完了。
中原中也是不是要识破她的阴谋了？
她只是想稍微拖延一下他积攒功绩的速度。
这个人这么敏锐的吗？？
“算了！”
小光负气地一甩衣袖，转身道：“不用你了，你走吧。”
就算不耍这种小手段，兄长大人也能光明正大胜过中原中也。
“我留下。”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疑惑地回头看他。
她有点不确定道：“你刚刚是不是说留下保护我？”
中原中也低垂下眼睫。
他单膝跪下，帽子压在胸口，声音卡在喉间一顿，慢慢道：“谨遵首领的命令。”
第53章
中原中也答应留下。
小光开始不自在了。
她翻一页书，悄悄看一眼安静站在身侧后方的中原中也。
他不说点什么吗……
“咳，中原准干部。”
小光一开口，身侧后方的少年立刻上前。
他配合着俯身低头，经过几个月的时间长长不少的赭发滑落肩头。
红鸢色的眸子一抬眼撞上中原中也的蓝眸。
她低头错开视线，仿若不经意地问：“你这一次去京都有什么收获吗？”
中原中也一愣。
他思考一下，认真回答：“分部的建设已经步入正轨，不过京都当地的势力与一些老派家族都有联系，我们作为新势力不太好……”
“停。”
小光摆一摆手，有点不耐烦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
中原中也安静下来。
她靠向扶手，侧身昂头道：“我问的是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新分部的工作汇报，他不是都写出来了。
口头再报一次有什么意思。
“抱歉，首领。”
中原中也声音一顿，道：“我没怎么逛过京都。”
小光疑惑一声，奇怪道：“你不是都去京都了？不顺便玩一下吗？”
她轻眨一下眼睛，昂头看向他，理所当然的表情仿若他去过京都，应当也知道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中原中也心下无奈。
他低声回答：“分部要忙的事比较多，很少能抽出闲暇的时间。”
京都的名胜古迹是不少。
但中原中也去京都是工作。
他根本没调查过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就连伴手礼都是直接去礼品店选，压根没提前做功课。
“啊……是不是分给你的工作太多了？”小光有点尴尬。
中原中也低垂下眼睫。
她心虚地转开视线，重新抱起书，清一清嗓子道：“下一次出差，你可以稍微玩两天，不用这么着急回来。”
话音刚落，小光突然想起中原中也这么匆忙回来，似乎是……
因为她。
她的耳朵尖瞬间染上粉，翻书的动作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中原中也勾起唇。
他低声问道：“这是首领特批吗？”
小光耳朵尖处的红蔓延向整只耳朵。
她匆忙点头，道：“当然！我可是相当说话算话的人！”
中原中也很轻地笑一声。
“你……你笑什么？”小光恼羞成怒，扭头瞪他。
少年眉目弯下，出色的五官尽显无疑。
他从容站直身，道：“没什么，只是高兴罢了。”
小光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
中原中也神态表现都很自然。
她轻哼一声，扭过头道：“好好给我记住首领的恩典。”
中原中也压一压帽子，忍住声音中的笑意应声。
“下一次再派你去京都，”小光翻一页书，嘀嘀咕咕道：“你要是没去清水寺、祇园、岚山……回来有你好看的。”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
他不由好奇道：“首领对京都这么好奇，为什么自己不亲身去一次呢？”
小光扁一扁嘴。
她嘟嚷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她是不能去。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時子山小光不能擅自离开横滨。
开拓新的分部，可以由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人去。
但惟独不能是组织的首领。
“首领喜欢京都吗？”中原中也下意识摸一下口袋。
小光安静一会，别扭道：“也不是喜欢，只是对自己没去过的地方有点好奇。”
区区一个京都有什么好喜欢。
她轻哼一声，赌着气合上书。
“首领。”
“干什么？”
她不耐烦地应一声，身后的少年俯身放下一枚浅绿色的枫叶。
形状漂亮完整。
嫩绿的色泽充满春天的生机。
小光轻怔一下。
她扭头看向中原中也，红鸢色的漂亮眸子微微睁大。
“二三月的京都没有好看的枫叶，”中原中也压一压帽子，遮挡住钴蓝色的宝石眼眸，耳根微红，道：“暂时只有这个了。”
他去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冬季。
美丽的红枫早已落下。
中原中也不是关注这些的人。
只是离开京都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带走了一片春天的枫叶。
“绿色的……”
小光咕哝一声。
她轻轻拿起枫叶，捏在指尖转一转，道：“绿色的叶子和普通的叶子没什么区别嘛。”
中原中也低应一声。
她垂眸看向指尖的叶片，半晌道：“听说京都的夏季，枫叶是深绿色的。”
中原中也轻眨一下眼。
他有点疑惑。
“这一片叶子我收下了，”小光取出书里的书签，把枫叶夹进去，道：“你下次去京都，再给我带别的颜色回来。”
中原中也一愣。
没有立刻得到他回答的小光脸颊微红。
她扭头瞪向他，道：“你听见没有？”
少年的嘴角慢慢勾起。
钴蓝色的眼眸异常明亮。
他笑着应道：“谨遵您的命令。”
小光轻哼一声。
她起身，和服下摆拖曳过地面。
“要喝什么茶？”小光头也不回地取出两个精致的茶杯。
中原中也一怔，上前想要帮忙。
她侧身躲开他的手，抬眸瞪他道：“走开，你又不会泡茶。”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
他守在小光身旁，乖乖站好不敢去抢她的东西，可嘴里还是道：“首领，再怎么样也不该你给我泡茶。”
“你少管我。”
小光重重地哼一声，习惯性要打开桌面的红茶罐。
突然，她动作一顿，红鸢色的眸子瞥一眼中原中也。
“？”
他有点迷茫。
小光轻哼一声，道：“没品的家伙。”
她手一转取出柜子里的没泡几次的高级绿茶，道：“七叶今天不在，你将就一下吧。”
中原中也有点摸不透小光的心思。
他迟疑着应一声。
“你嗯什么啊！”小光立刻转头，不高兴道：“首领给你泡茶，你还不满意了！”
中原中也无奈。
他暗暗叹一口气，道：“首领，还是我来吧。”
“别碰！”
小光拍一下他的手，没打掉。
她睁圆眼睛瞪他。
中原中也无奈妥协。
“红叶干部都告诉我了。”
小光瞥他一眼，故意加重语气道：“你泡茶的技术很烂。”
少来浪费她的好茶。
中原中也侧头轻咳一声。
袅袅的雾气升起，模糊小光的眉眼。
她泡茶时的动作很漂亮。
中原中也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这里有冰块，你要加吗？”
中原中也迟疑一下。
他轻咳一声，有点局促道：“麻烦了。”
小光夹两块冰给他扔进去，嘟嚷道：“怪人。”
中原中也无奈一笑。
他主动接过托盘，道：“这个就交给我吧。”
“那是当然。”
小光昂起头，骄傲得像只小孔雀，道：“茶放去那边，冰柜里有羊羹，取出来一起吃了。”
中原中也应一声，一手托着茶水的托盘，一手打开冰柜取出羊羹，屈肘顶一下柜门关闭。
他一放下托盘，小光已经坐到她专属看风景的位置。
“日落了，”她捧起茶杯，小小地抿一口道：“前几次上来，你都没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吧？”
中原中也喝一口加过冰块，温度适合的绿茶，道：“是。”
绿茶的口感微涩。
正好合他的口味。
不过他记得小光是更喜欢红茶温润的口感。
他悄悄观察眉目低垂的少女。
“正好趁着这一次机会，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
小光并不知道中原中也在看她。
她放下茶杯，侧头看向窗外缓缓下落的红日。
惶惶不可直视。
耀眼夺目到足以照亮一整个横滨。
落日的红光映入她的眸中，更显柔和美丽。
中原中也微微出神。
“中原中也。”
他回过神，看向小光。
身着华丽和服的少女托着脸颊，看也不看他的方向，道：“你是不是快生日了？”
中原中也一愣，点头道：“嗯。”
“四月二十九……”
小光撇一撇嘴，道：“比我大整整两岁。”
真讨厌。
“首领的生日在什么时候？”中原中也这么问道。
小光瞥他一眼，随口回答：“五月十七。”
他一怔，端起茶杯喝水的动作都有点心不在焉。
五月十七……
和光同一天生日。
这是巧合吗？应该是巧合吧。
“你不吃羊羹吗？”小光见他不看日落也不吃羊羹，不知道发什么呆，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快吃！这是专门用来搭你的绿茶的！”
中原中也疑惑一声。
他意外道：“首领今天不泡红茶是因为我吗？”
小光一下闭嘴。
她扭过头，假装没听见中原中也的问题。
少年不自觉勾起嘴角。
“看样子，我要多谢首领的怜惜了。”
小光一秒炸毛。
她睁圆一双漂亮的眸子，羞恼道：“你好恶心啊！说这么黏黏糊糊的话！”
什么怜惜！
这家伙会不会说话！
她只是看他可怜，无知无觉地落后兄长大人才想着给他泡茶。
这个笨蛋！蠢材！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从现在起，你不把羊羹吃完，不准说话！”
小光气呼呼地扭过头，柔软的唇瓣轻抿。
中原中也乖乖低头。
他切一块羊羹，搭配着茶吃，余光看着窗外的落日。
身心都放松下来。
很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龙头战争”持续近三个月，后续的港口黑手党也有忙不完的工作。
中原中也作为新晋的准干部，自是要肩负起属于他的责任。
如此忙忙碌碌几个月，他都没注意自己很久没这么好好放松了。
“多谢款待。”
中原中也合十双手，垂眉敛目道：“我吃好了。”
小光看他一眼。
窗外的天色暗下大半。
余晖照在中原中也的脸上，他眼角处的细小伤痕，令小光有点在意。
“中原中也。”
他双手扶住膝盖，直直地看向小光。
出色的眉眼中带出几分疑惑。
她低垂眼睫，若无其事道：“你还记得那道伤口是怎么来的吗？”
中原中也有点茫然。
她抬手点一点自己的眼角。
眉心轻蹙，红鸢色的眼眸看向他，似乎是顾忌着什么。
“这里吗？”中原中也摸一摸自己眼睛处的细小伤疤，不太在意道：“应该是和涩泽龙彦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吧。”
不是。
小光有点焦躁。
中原中也不记得自己和涩泽龙彦的战斗过程。
但太宰治曾说过伤是突然出现的。
这不是属于中原中也的伤。
至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小光撑着扶手靠近他，凑近过去看他眼睛处的伤口，眉心蹙起道：“这么小的伤口，以你的恢复力很快就不见了吧？”
她凑得很近。
眼睫毛一眨一眨，眉头凝起一点，担忧又焦躁的表情也很……
中原中也说不上来。
只觉得心口传来的跳跃声格外轻快。
“应该没什么事吧……”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回答。
他不敢再看小光，只好匆匆回避。
“什么应该，”小光不高兴他敷衍的态度，道：“你没去检查一下吗？”
中原中也一愣，讶异道：“去检查？”
为一道这么小，而且已经愈合的伤口？
小光理所当然地点头。
中原中也皱一皱眉，道：“如果是普通的抽血体检，前段时间我已经检查过了。”
他要是真为这么小的伤口去检查。
不说太宰治，阿呆鸟他们都会笑死。
“没问题？”
“没问题。”
中原中也的回答相当肯定。
小光凝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应当没有联系，这边的中原中也为什么会受到影响？
“伤口痛吗？”她不甘心地问道：“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中原中也摇头。
他动作突然一顿，迟疑道：“我最近好像做梦了……？”
只是不记得梦里具体发生什么。
“做梦算什么奇怪的事。”
小光摆一摆手，不太在意。
她早已忘记中原中也不会做梦的事。
中原中也沉吟一下，看向太阳完全落下以后，慢慢暗下的余晖与长长拖出的影子。
总觉得有点在意。
但具体问题在什么地方，中原中也又说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算了。”
小光泄气。
她站起身，抚一抚衣袖上的褶皱，道：“你今晚要在外面还是里面？”
中原中也一愣。
“我晚上会在里面休息，”小光拖着和服下摆，走向小房间道：“七叶有时候会陪我。”
但最近七叶没空。
小光都是自己休息。
警卫员守在最外面。
“我在外面。”
中原中也快速道。
他压低帽子，微卷的赭发落在发红的耳边，颜色很是相衬。
“找人给你搬一张床吧。”
小光想一想，问道：“你要行军床还是普通的被褥？”
中原中也低声含混道：“不用……”
“什么都不要？”
小光眉心轻蹙。
中原中也沉默点头。
她叉一下腰，转身走进自己的小房间。
他松一口气，不自在地摸一下自己发烫的耳朵。
“喂。”
小光提高声音喊他一声。
中原中也扶起帽子，疑惑地看过去。
“我睡觉的枕头，借你一个。”
她高高举起枕头，用力扔过去。
闷闷的一声落地响。
蓬松柔软的枕头不到中原中也手里，直接砸地上。
“噗。”
“不准笑！”
第54章
天色暗下。
港口黑手党最顶层的房间，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灯。
中原中也倚靠在房间的一角，屈起一条腿，闭目养神。
小光扔给他的枕头，他放在手边没有用上。
即便那一只枕头看起来真的很舒服，蓬松又柔软，染着淡淡的香气，边缘缝着一圈荷叶边。
他一只手压在屈起的腿上，呼吸平稳，耳边安静得厉害。
这里的确有什么东西。
越是安静，越是黑暗，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不自觉皱一下眉。
躲躲藏藏的家伙。
“吱呀——”
内侧的小房间打开一条门缝。
中原中也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黑发的少女披散着头发，怀里抱住一个抱枕，赤着脚小心地探头出来看看。
红鸢色的眸子一对上中原中也的眼睛。
她僵硬一下，局促地想缩回去。
“首领。”
中原中也主动要起身，打招呼。
小光连忙摇头。
她比划一下，竖起食指在唇边。
“？”中原中也有点疑惑。
他听话地保持不动，看着小光轻手轻脚地跑过来。
“你有没有听见？”她一蹲下来，小小一只躲在中原中也身旁，怀里抱着枕头，紧张兮兮地左看右看道：“房间里怪怪的。”
他迟疑一下，轻点头道：“是有一点不对劲。”
房间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好似声音都要被吞噬。
“对吧？”得到中原中也认同的小光大大松一口气。
她抱紧怀里的枕头靠向他，紧张地看看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压低声音道：“我就说房间里有什么，但其他人都没感觉。”
她差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好在中原中也和她一样。
“你说，那个怪东西是不是就躲在……”
小光抬手挡在唇边，靠近中原中也的耳朵，小小声道：“那边的角落。”
她说话时的气息扑到中原中也耳朵。
他红一下耳朵，下意识想要拉开一点距离。
“喂。”
小光拉住他，红鸢色的眸子不满地瞪向他，道：“你躲什么，看那边。”
柔滑冰凉的发丝扫过他的小臂。
中原中也僵一下身体，顺着小光示意的方向看去。
漆黑的角落似是吸入一切的光。
“首领……”
他一开口，小光立刻捂住他的嘴巴。
“嘘！！”
她瞪一眼中原中也，以气音道：“小声一点，太大声它等一下要跑了。”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捂住嘴的手。
脸颊有点发烫。
他慢慢点一下头，小光松开手，注意力都在对向的漆黑角落，紧张到不住揪怀里的枕头。
“我们轻一点过去，”她小小声道：“看能不能抓住它。”
应该不是鬼吧？
要是鬼就麻烦了。
中原中也再厉害也抓不住鬼。
小光紧张到心脏咚咚跳。
她看一眼率先起身的中原中也，小心地拉住他衣服一角，跟着他的脚步慢慢挪动。
身后传来轻微的牵拉力度。
中原中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小光。
她迷惑地抬头，轻眨一下眼睛。
“为什么不走了？”小光动一动唇，比划口型。
中原中也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唇瓣，辨认好一会才理解她的意思。
他小幅度地摇头，收回视线。
或许这算是很不尊敬的想法。
但中原中也莫名觉得躲在他身后的首领有点可爱。
“是不是鬼……”
小光勒紧怀里抱住的枕头，小心地探出头，心脏都快跳到嘴边。
她不敢发出声，小心翼翼地跟着中原中也走。
角落处的阴影扭曲一下。
它似乎察觉到什么，准备给自己挪一个位置。
中原中也停住脚步，保持安静不动。
小光紧张到屏住呼吸。
角落位置的阴影不动了。
“应该是没有发现我们？”小光以眼神示意一下中原中也，没敢出声。
他皱一下眉，削减身体的重力。
异能的光芒一亮起，阴影处的不明物“嗖”地一下消失，跑到别的地方躲藏起来。
窗外的月光照亮异常昏暗的角落。
中原中也这才明白心里的那股违和感是什么。
他只是察觉出房间里有点不对。
但违和感的具体指向，中原中也没找到。
这一次是小光先发现的它。
“哎，它跑掉了。”
小光跺一跺脚。
没抓到的时候，她紧张得不行。
怪东西跑掉了，她反倒松下一口气。
“跑去哪了……”
小光松开中原中也的衣服，左右看一看到处都感受不到刚刚的异样。
居然动作这么快。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首领，要开灯吗？”中原中也侧一下头，道：“那应该不是鬼。”
小光的耳朵一下变红，提高声音道：“谁说我怕鬼了！”
“我一点都不怕！”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枕头，梗着脖子道：“胆小鬼才会怕鬼！我又不是胆小鬼！”
中原中也沉默。
钴蓝色的眼眸看见少女下意识收紧的手指，枕头都要抓出褶皱，指节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低应一声，道：“首领不是胆小鬼。”
小光一噎。
总觉得他刚刚的话有点奇怪。
她气呼呼地转身，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你爱开灯就开灯吧。”
讨厌的中原中也。
一点都不会说好听话。
“首领。”
小光停住脚步，不情不愿地回头道：“干什么？”
中原中也认真问道：“顶层出现异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愣一下，开始回忆道：“就是这段时间吧。”
具体什么时候，她不记得了。
但最多不超过半个月。
“这一段时间……”
中原中也沉吟一下，道：“太宰说的是不用在意？”
小光点头，有点莫名道：“怎么了？”
他若有所思，摇摇头。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小光有点不高兴道：“说一半不说，让人今晚怎么睡啊！”
中原中也无奈。
她和太宰治相处时，不知道会不会这么追着问。
应该是不会吧。
不然太宰早告诉她了。
“我不确定。”中原中也叹一口气，道：“只是觉得刚刚跑走的东西有点眼熟。”
问题是，中原中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
至少异能者里没有。
“眼熟？”
小光疑惑道：“你在横滨还是京都见过？”
中原中也摇头。
他也不确定。
只是看见阴影动的时候，莫名冒出一种见过的感觉。
“什么都说不上来……”
小光咕哝一声。
她转身走出去两步，房间昏暗一片。
乌云遮挡住窗外的月光，只余下房间的小灯。
她心头开始犯耸。
“喂，中原中也。”
小光快步走回来，拉住他的衣服，支吾道：“你……能不能靠近一点？”
中原中也有点疑惑。
他上前一步，低头看向小光。
“不是这种靠近。”
她抬眸瞪过来一眼，脸颊微鼓，拉着他去小房间的门口左看右看。
门内确认安全。
小光悄悄松一口气。
“你要在外面，能不能靠近我的房间一点？”
原来是这种靠近。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他点头应下，道：“没问题。”
小光深吸一口气。
她捡起中原中也放到一边的枕头塞他怀里，郑重道：“你晚上不要睡太死，我叫你记得应我。”
他点头接过枕头。
小光进门还有点不放心。
她关上门又偷偷打开一条缝，悄悄看一眼外面。
中原中也有点哭笑不得。
他道：“放心吧，首领。”
外面有人。
不会让敌人碰到她。
她声音很小地咕哝一声，留下一条门缝。
中原中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他疑惑一下见小光离开门边，不再深究，掂一下怀里的枕头，倚靠着门框坐下。
门的后面。
小光看一看各个昏暗的角落，心头惴惴拖着床上的被子落地，拽着挪到门边的位置。
她说自己不怕鬼……
是假的。
她其实还是有点害怕。
只是不能在中原中也面前输了气势，所以才嘴硬。
“首领？”
门后的动静引起中原中也的注意。
他侧一下头，皱眉道：“那东西跑进去了？”
“没有！”
小光立刻反驳。
她拽被子的动作都停下来。
“咳！”小光脑筋飞快地转动，运用首领的智慧，义正辞严道：“今晚辛苦中原准干部了，你还不太适应顶层吧？”
中原中也迷惑。
他迟疑着应一声，道：“还好。”
戒备的工作在什么地方做都一样。
他以前保护羊的孩子们，警惕外敌也有过守夜的经验。
小光假装没听到他的话，道：“辛苦你了，这床被子是给你睡的。”
她打开门，拽着被子的一角给他拖过去。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
“好好休息。”
小光拍一拍他的肩膀，关上房门。
中原中也看一看怀里的枕头，再看一看在地上拖过一圈的被子，面上浮出一丝迷茫之色。
他拿起被子用力抖一抖，随意盖到腿上。
十分轻盈柔软的面料。
中原中也抱手靠墙，闭上眼睛。
小光贴着门板听一听门后的声音。
她心下一阵懊恼。
为了应付中原中也，被子都扔出去了。
枕头给出去一个没什么，但被子她只有一张啊。
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床，小声叹一口气。
“七叶应该有准备备用的被子吧？”
她打开柜子摸索一下。
和服一件件整齐地收好，全部都仔细熨烫过褶皱。
她掠过和服，探头去找毯子一类合适当被子盖的东西。
左右摸索。
小光的手指碰到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疑惑一下，嘀咕道：“什么东西？”
凉凉的，软软的。
手感不太像和服。
她歪头回忆一下，想不起来柜子里都放什么了。
毕竟负责整理柜子的是七叶。
“算了……”
小光摇摇头，抓住一条毛茸茸的毯子拽出来。
初春的夜晚还有点冷。
被子要是不够暖和，睡不好的可是她。
“中原中也一个人在外面，”她小小地打一个哈欠，犯困道：“不知道能不能睡好。”
靠近小房间的地方没铺地毯。
直接睡瓷砖估计会很冷。
小光裹住毯子在床上滚一滚，枕着松松软软的枕头，房间里异常安静。
但她却不觉得害怕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中原中也在外面.
清晨天亮。
小光今天醒得格外早。
她舒舒服服地伸一个懒腰，深感这是最近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她起身去洗漱换一身衣服，小房间的门一打开，抱手倚靠在门边休息的中原中也脑袋歪向一边。
被子只盖住他的腿。
中原中也一整晚都维持着一个方便起身的姿态。
小光轻轻蹲下。
她看一眼尚未照到中原中也身边的阳光，轻手轻脚地关闭顶层幕墙一般的玻璃电源。
电源一关，玻璃不再透明，窗外的阳光也无法照进房间。
只余下一盏从昨晚一直开到现在的小灯。
她蹲在中原中也身边，托着下颌小心地观察他。
赭色的头发天然带一点卷，显得很时尚。
眉眼五官都生得很好看，各处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嗯？”他眼睫毛好长！眉毛也不乱长！
小光好奇地凑近，左看右看。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恶作剧呢？
她很认真地盯着中原中也的脸。
最后，小光叹息一声站起身，道：“还是算了。”
中原中也给她守夜一晚。
今天就特别不捉弄他了。
她果然是个很好的首领。
小光动作轻轻地走向办公桌，拖曳在地的和服蹭过中原中也的手背。
她打开抽屉翻找一下，找出中原中也送给她的机械表。
时间都不准了。
这只手表一不戴就不走了。
她嘟嚷一声，晃一晃手表对准墙上的时钟校准时间。
每天都要这么来一回。
麻烦死了。
“……”
中原中也的眼睫颤动一下。
小光刚出门，他就醒了。
他刚要睁开眼，和服摩擦的声音停在他身边，然后……
她蹲下了。
凉丝丝的头发落在他手边。
中原中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即便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闭着眼睛，清晰地感受到小光靠近过来。
她似乎是在看着他。
好半天才冒出一点声音。
中原中也都要紧张死了。
小光起身时，他莫名地松一口气，心头又升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睁开眼，低低地呼出一口气。
小台灯下，少女手里拿着什么不住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中原中也按揉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站起身，道：“首领。”
小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双手直接背到身后。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磕绊一下，眼睛都睁圆一圈。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
他迟疑一下道：“刚刚……？”
小光倒抽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道：“你……不会都看见了吧？”
中原中也有点迷茫。
他看一眼小光，心头冒出疑惑，面上不动声色，低应一声。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光心头狂跳。
“你……”
怎么办怎么办！中原中也不会是真的看见了吧？
那他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第55章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小光直接先声夺人。
她双手背在身后，攥紧中原中也送的机械表，心头不住懊恼自己的坏习惯。
为什么要在中原中也在的时候，校准时间……
这段时间，她也不戴手表。
明明可以不用管它。
现在好了。
她要倒霉了，都怪中原中也！
“我没什么想说的。”中原中也摇头。
他甚至不知道小光在紧张什么。
“你……你不打算问什么吗？”中原中也态度平和，不见生气，小光的气势慢慢弱下。
她心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又别扭地觉得自己是首领。
没道理要和中原中也道歉。
“首领是希望我问什么吗？”中原中也反问。
小光连连摇头。
他知道就知道了。
别问东问西的，她一点都不想解释，尴尬死了。
“……”中原中也隐约觉得他和小光之间似乎是有什么误会。
可他一看向小光，她立刻扭过头，看都不想看他。
更不打算解释什么。
他无声地叹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抖一抖抱在怀里，道：“首领，这个要放去什么地方？”
“放去我房间里的沙发，”小光飞快看他一眼，补充道：“别扔床上，脏！”
中原中也轻点头，鞋尖一挑踢起地上的枕头一同抱进怀里。
小光“诶”一声想要阻止他。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向她。
小光懊恼地咕哝一声，抱怨道：“你不要踢我的枕头啊……”
就算枕头在地上滚过一圈，表面都脏了。
他也不要用脚去踢啊。
真过分。
“抱歉，首领。”中原中也道歉相当利索。
小光郁闷地看他一眼，摆摆手。
她窝回宽大的办公椅，转一转椅背向着中原中也的方向，开始光明正大校准手表上的时间，道：“房间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你可以拿一套去用。”
反正中原中也都知道了。
她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小光一边抬头看时间，一边转动表盘上的分针，一直转到与墙上的挂钟时间契合。
她举起手里的机械表看看，半晌道：“中原中也的品味其实还不错。”
至少手表看起来很漂亮。
中性款，不管她穿男装女装都能搭一下。
唯独与和服不太相衬。
小光习惯性拉开抽屉准备把手表放进去，转念一想中原中也都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手表不收起来也没关系。
“唔……”
她犹豫一下，塞进和服的内侧口袋。
“首领。”
小光吓一跳。
她扭头看向中原中也，道：“你都弄好了？”
他低应一声。
小光撑着扶手上下打量他一会，目光定格在他的脸，沉吟一下道：“你……”
中原中也疑惑。
“是不是还有一点别的什么需求？”小光眉心轻蹙，咕哝道：“七叶不在……要是她在，东西一定会提前都准备好。”
中原中也乖乖站定不动。
他心里疑惑，只是没表现出来。
小光晃一晃腿，转动宽大的舒适办公椅，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听筒，拨出一串号码，道：“替我准备一些男孩子要用的东西。”
电话另一头的人恭敬问道：“您是准备出门吗？”
“不是。”
小光一口否定，特地看一眼中原中也，再接着道：“我要的是男性出门外宿需要准备的东西。”
她这里只有新的毛巾和牙刷。
别的东西可变不出来。
“方便问一下这是为谁准备的吗？”茂野谨慎问道。
小光有点不耐烦，道：“中原中也。”
茂野诧异。
他记得小光大人不太喜欢中也君。
“反正你看着办，给他准备一套能用一段时间的东西。”
小光挂断电话。
她转头看向中原中也，道：“我让人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了。”
可能还有点什么别的东西。
但小光也不太了解。
反正全部交给茂野去处理。
她转一转椅子，露出几分闲散的样子。
“你需要放风时间吗？”
中原中也一愣，摇摇头。
他的任务是保护首领。
自然是一切以小光的安危优先。
“好吧，”小光交叉手指，高举过头顶舒展一下腰背筋骨，放松喟叹一声道：“不是我没有给你放松的时间，是你自己不要。”
中原中也淡定地应一声。
他身上的衬衫有点起褶了。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异味。
“首领，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小光歪头想一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应该是看看书，处理一下文件吧。”
兄长大人有他的工作。
她不方便去打扰，只能待在顶层做自己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吗？”小光拿起中原中也昨天递交上来的工作汇报，翻开看一看道：“要是我心情好，说不定能满足你一下。”
中原中也摇头。
他不过一介准干部，怎么能开口安排首领的行程。
小光瞥他一眼，轻哼一声道：“无聊的家伙。”
还以为中原中也能给出什么有趣的主意。
他十分淡定且丝毫不受小光的影响。
无聊就无聊吧。
中原中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有趣的家伙。
“你等一下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小光合上手里的文件，道：“我们出去。”
中原中也一愣，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也不多问为什么。
安安静静垂手站在小光身后。
她悄悄回头看过去一眼，一对上中原中也的眼睛，立刻转开视线，重重地哼一声。
“？”
中原中也有点疑惑。
他不知道小光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无聊……”
她脚尖踩着地面，转一下办公椅的方向完全背对着中原中也，嘴里小小声地咕哝。
具体说的是什么。
中原中也听不清楚。
只是隐约能感觉到小光不高兴的是他的态度。
他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们出门中原中也都没想明白。
他单手扣住深色的领结松一松，心里有点别扭。
太过正式了。
首领身边的人准备的都是正装。
中原中也平时很少正经打领带。
这一次因为衣服不是自己去选的，不得不打起领带，端正地穿好合身的西装外套。
“我们要去哪？”
小光托着脸颊看向车窗外，道：“你现在才想到问吗？”
迟钝得要死。
可恶的中原中也！
一知道她的身份，他就装起来了。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
他很确定小光在生闷气。
可具体是因为什么，不管中原中也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他摸一摸鼻子，总不能直接去问首领生自己什么气吧？
他要是真问了，后面能不能在港口黑手党混下去都不好说。
中原中也不吭声。
小光扁一扁嘴，不冷不淡道：“去你以前挂名的店看看。”
混蛋。
她以前是“太宰光”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在这里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首领……”
中原中也一开口得到小光一个瞪视。
他声音一顿，改口道：“您是想去买些新的珠宝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总是换着首饰戴？”小光阴阳怪气地反问。
中原中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想不明白小光生什么气，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能见到您的机会并不多。”
小光一噎。
她无法反驳。
不管是“時子山小光”亦或是“太宰光”的身份，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细细数来，他们打交道的时间甚至没有与彭格列长。
可小光并不会因为沢田纲吉的态度闹别扭。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我过去暗访，七叶说最近店里接到的投诉有点多，季度报表的纯利润也降低了。”
中原中也一愣。
自他成为准干部以后，珠宝店的事不再归他管。
要不是小光提起，他都不知道这回事。
中原中也思忖一下，开口道：“您是想要暗中探访珠宝店出现什么问题吗？”
小光看着车窗外，懒懒地应一声。
他皱起眉，道：“那您不应该带上我，珠宝店的店员和店长都认得我。”
他交出走私宝石的管理工作不过几个月。
珠宝店里的店员和店长都是精明的家伙。
他们不会这么快忘记他。
“中原中也！”
小光加重语气，不太高兴地转头看他，道：“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你明不明白贴身保镖是什么意思？”
她出门要是不带他。
这还有什么意义！
她都不能使唤他，不能欺负他！
“但您不是想去暗访吗？”中原中也无奈。
小光不高兴地瞪他。
中原中也摸一摸鼻子，不再出声。
算了。
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最多就是暗访变明访。
珠宝店的店员只是认识他，但首领的身份他们是半点没有机会知道。
中原中也琢磨完，刚准备开口。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小光突然道。
他疑惑一声，眸中清楚地映出少女弯下眉目，笑容可爱又甜美，半点不见刚刚的别扭样。
“中原中也君。”
小光笑盈盈地道：“要稍微委屈一下你啦。”
中原中也迷茫。
他谨慎地开口道：“为组织效力，没有什么委屈。”
小光坐近他一点，心情很好道：“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正好车里有工具，可以给中原中也用上。
七叶真是太棒了。
什么都有在车里准备。
“……”中原中也茫然又不安。
几分钟后。
他看见小光找出的化妆箱和假发、女装，心里的不安达到顶点。
“你不用担心，全部我都会帮你打理好。”
小光笑盈盈地靠近他。
中原中也贴紧后背的车门，心里已经隐约预料到什么，可嘴上还想挣扎一下道：“首领，其实乔装改扮我也有一点心得。”
“不行不行。”
小光摇摇头，认真说道：“你不是说店里的员工都认识你吗？普通的伪装肯定骗不过他们。”
一定要是更加深刻且巨大的转变才能骗过熟悉中原中也的人。
“你不用紧张，我的手艺可能不如七叶，”小光心情超好，笑吟吟道：“但一定不会太差。”
中原中也好想跑。
可小光是首领，首领的命令不可违抗这一点又深深刻在他的脑海。
“你乖乖听话，不要挣扎。”
小光拿起头箍往中原中也头上套，压着他额前的卷发往脑后放，露出整张好看的脸。
他紧绷着身体，后背紧贴车门，手脚都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放。
“要是找出珠宝店的问题，都算作你的功劳。”
小光挤出一团面霜往他脸上抹，语气很好地哄道：“你不是想早点当上干部吗？这个也是工作啊。”
中原中也沉默。
他是想靠正常的工作积累功绩，而不是女装暗访珠宝店。
“其实……”
他冷静地开口道：“我们可以把店长抓出来拷问一下。”
简单粗暴的办法。
通常都能出好结果。
他以前靠得也都是暴力镇压。
“怎么可以这样，”小光的膝盖挪到后座，抬手压住中原中也的肩膀，托起他的脸，指间夹着一把小巧的眉刀，道：“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直接把店长打一顿太过分啦。”
她弯下眉眼，笑得相当漂亮，道：“还是用温和一点的手段吧。”
中原中也后背都要冒出汗了。
论力量，小光肯定压不住他。
但她是首领，中原中也总不能对首领出手。
“你的眉毛太凶啦。”
小光歪头打量一下，道：“要修一修才像女孩子。”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可以当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挤出牙缝。
尴尬局促到不行。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弯起猫猫嘴一样的可爱弧度，轻快道：“这怎么可以，我们都是专业的啊！”
“中子酱不用担心哦。”
她轻瞥一眼身侧的工具箱，笑道：“这里的东西，我全部都会给你用上！”
要命。
她连名字都给他改了！
中原中也绝望。
他以最后的力气，挣扎着说道：“首领，至少裙子……”
“嗯？”小光仔仔细细给他修整好眉毛，尾调扬起道：“怎么了？”
她捧住中原中也的脸，从上方打量他，满意道：“我保证中子酱会是最可爱的女孩子。”
不需要！
他根本不需要！
“首领，你的衣服我穿不上！”
中原中也的理由十分正当。
小光回头看向她找出来的碎花连衣裙，扯过来在中原中也身上比量一下。
确实小不少。
她开始思考道：“现在去买……”
“首领，正事要紧！”
中原中也反手握住小光的手，钴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沉声道：“我是你的贴身保镖，穿裙子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太不方便了。”
小光开始犹豫。
她是很想让中原中也穿一回女装。
可他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怎么办呢？
第56章
低调的黑色轿车打开车门。
眉目昳丽的和服少女低头，木屐落地敲出一声轻响。
鹅黄色的振袖和服衣袖划过车座，垂落束身的腰带旁，莹白细嫩的手指扶住车门。
她回头看向车内，眉目弯弯道：“下来吧。”
车内一阵沉默。
无人回应她的声音。
小光并不在意。
她歪一下头，主动伸出手，笑着道：“中子酱，害羞了？”
半晌，车内传出略低的声音，似是挤出牙缝一般道：“没、有。”
修长的五指握住小光伸出的手。
他不需要借助小光的力，只看手的大小，他可以很轻易地包裹住她的手。
临时接驳在脑后的长发束成一条低马尾。
不同中原中也本身微卷的头发，小光给他选的假发是非常顺直柔滑的发丝。
“中子酱不愿意穿裙子真是太可惜啦。”
小光昂头看向他，漂亮的小脸止不住笑。
红鸢色的眸子盈着小星星一样的光，满含笑意地看向中原中也。
他表情微僵，推一推脸上的墨镜。
由于中原中也的“据理力争”，小光最后还是放弃让他换上裙子。
不过面部的修饰与假发少不了。
他现在一抿唇就能吃到唇膏的香味。
“你留在外面，”小光松开手，看一眼司机道：“有中子酱陪我进去就行了。”
只是一家“普通”的珠宝店。
不需要这么多人进去。
以免打草惊蛇。
“是。”
司机恭敬地应声。
他目送小光提着一个小布袋和中原中也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路口的高奢珠宝店。
木屐落下的声音十分清脆。
小光轻侧头，笑着道：“中子酱，知道出门要叫我什么吗？”
中原中也僵着脸，动一动唇。
他下意识想叫首领。
“你好好想清楚了。”前方的少女轻瞥他一眼，眼波盈盈，纤长的眼睫不必勾勒都有画过眼线的昳丽感。
中原中也抬手压一压心口。
明明隔着墨镜，可他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小光的神情变化。
脸上用过化妆品的地方很不自在。
尤其是嘴巴上的唇膏。
他记得小光是怎么用指腹抹过油润的膏体，压着他的唇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不自在的感觉很明显。
可比起嘴上的唇膏，小光的靠近更令他紧张。
“……大小姐，”中原中也声音一顿，有点发哑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小光一愣。
她有点意外道：“暂时没有。”
很久没有听到人这么叫了。
上一次听见似乎还是好几年前的事。
“前面的店就是你以前去过的吧，中子酱？”小光示意性地瞥过去一眼，笑道：“不知道店里的店员还记不记得你呢。”
中原中也不语。
他当然是希望店员都不记得他。
不然小光就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他穿裙子了。
比起化妆，中原中也想来想去裙子更不能让他接受。
他抬手摸一下小光给他夹在左耳上的宝石耳夹，笃定道：“他们应该不记得了。”
小光轻笑一声，道：“那就去看看吧。”
她一走进珠宝店，门口训练有素的店员立刻躬身欢迎，打扮精致的女性迎上前微笑招呼。
只从服务看，不是会一个月遭到十多条投诉的样子。
小光若有所思。
“我想看看手镯。”
“请跟我来。”
店员引导他们到摆放着一只只精美宝石手镯的玻璃柜前，柔声道：“要是这里没有客人喜欢的款式，我们也提供定制服务。”
小光轻点头，随手点两个款道：“帮我拿这两个出来试试。”
店员躬身应下。
她半垂下眸，瞥向身后打扮中性的少年，声音很轻道：“中子酱，如何？”
店里的情况和他管理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
他小幅度地摇头。
至少从明面上看，看不出什么问题。
小光不太意外。
要是真这么容易看出问题，下面的人也不会交给她一份这样的季度报表。
“中子酱帮我戴一下吧。”
小光笑着拒绝店员帮她试戴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的中原中也。
少年一顿，迈步上前拿起柜台上的精致手镯。
翠绿的宝石镶嵌正中，外圈是花瓣形状的银托，圆镯的一圈嵌着一颗颗更小的宝石。
時子山小光伸出手。
莹白柔软，不带茧子的痕迹。
中原中也甚至不敢用力。
手镯滑过拢起的五指套上纤细的手腕。
他低垂眼眸，托着小光的手。
“？”她抬眸看上去，轻动一动手指。
有没有发现什么？
这里的宝石是赝品吗？
只看手镯的工艺，小光看不出什么问题。
她对宝石没有研究。
但中原中也以前是管这个的，他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
“中子酱？”小光暗示道。
看这么久，发现什么没？
“……很合适您，大小姐。”中原中也放下手，压着声音含混道。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是看出问题没有？
她抬起戴着手镯的手对光看一看，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小光犹豫一下，道：“给我试试另一只吧。”
中原中也给她摘下手镯，换另一只戴上。
金灿灿的镯子落到腕间，显得格外贵气。
小光眉心轻蹙，道：“我再看看别的。”
她摘下镯子，轻轻放回盒子。
红鸢色的眸子环顾一圈珠宝店。
灯光闪烁，自上而下地照亮玻璃柜台里的美丽宝石。
这里不只有制作好的成品，更有定制的服务。
明面上找不出任何的错处。
“中子酱，你觉得我下一样试什么好呢？”小光弯下眉目，笑靥如花温驯甜美，声调柔软带着点少女的小烦恼。
她歪头问道：“耳环？戒指？”
哪一样更容易动手脚？
中原中也。
红鸢色的眸子一眨一眨。
少年的耳根不自觉泛红。
他推一推墨镜努力保持冷静的样子，低声道：“去看看耳环吧。”
小光疑惑一声，道：“戒指不好吗？”
这个应该是珠宝店每季度销售的大头吧？
要动手脚，戒指肯定跑不了。
中原中也侧一下头，颈后的长发轻晃，耳尖的红快要蔓延到整只耳朵。
他现在最庆幸的是还好自己戴着墨镜，面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别人都不会发现。
“这位客人……”
负责小光的店员看向中原中也，若有所思道：“您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店？”
她笑一笑道：“我总觉得客人很面善。”
小光心头一紧。
中原中也淡定地应一声，平静道：“以前来过几次，不过只是看了看没有买东西。”
“原来如此。”
店员恍然大悟。
小光悄悄松一口气。
她差点以为自己伪装技术这么差，中原中也进门没多久就要被认出来。
“中子酱，我们一起走吧。”
小光握住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莹白的指尖粉中透着白。
中原中也反手握回去。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她其实不太喜欢和别人牵手。
以前只有太宰治是小光不会挣脱甩开的人。
现在或许要多出一个中原中也。
她快要习惯他了。
“中子酱帮我挑耳环吧。”小光对珠宝实在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每一样都很好看。
要不是他们今天是暗访，或许她能更投入一点自己选。
中原中也沉默一下，皮手套包裹的指尖敲一敲玻璃柜台里靠左上的一对菱形蓝宝石耳环，道：“这个。”
店员取出耳环消毒。
切割成菱形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璨璨的光芒。
小光低头看去，眨一下眼道：“菱形的蓝宝石吗……我以前没想过要试这种。”
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品味靠不靠谱。
她昂头道：“你帮我戴吧。”
中原中也心跳漏一拍。
他拿起耳环托在手心，低头看向小光昂起的脸，莫名觉出几分紧张。
原以为避开戒指，他能从容不少。
可现在……
看着心头有隐晦好感的女孩子乖巧地昂头看他。
紧张感不自觉蔓开。
手心都要冒出汗。
中原中也捏着耳针俯下身，动作有点僵硬。
“中子酱？”她尾音微扬。
他低咳一声，捏着小光的耳垂，笨手笨脚给她戴上一边的耳环。
店员递上一面小镜子。
小光转头看一看，菱形的宝石轻晃折射出光芒。
好看是挺好看。
不过……
她瞅一眼中原中也，嘲笑道：“中子酱的手太抖了，要是在这里打工，怕是不出一天就要被投诉。”
好在他以前当的是管理。
不然店里一天不知道要收几个投诉。
中原中也不作声。
他胸腔内的心跳还有点快，垂落身侧的指尖有种轻微的触电麻木感。
很不自在。
但又很在意。
“……另一边要戴吗？”中原中也低声问。
小光对着镜子左右看一看，道：“不用了，你帮我取下来吧。”
他低应一声，笨拙地取下耳环。
“我看你们店里没什么适合我的款。”小光故意说道。
店员笑容不改，道：“客人要是看不上这些，我们也可以为您量身定制合适的珠宝。”
她矜傲地轻点头，道：“再看看吧。”
“你们这里的化妆间在哪？”小光重新拿起自己的小布包，与振袖和服配套的小包里面装着她的手机和钱包。
店员微笑躬身道：“请跟我来。”
小光矜持地应一声，抬腿跟上。
中原中也落后她一步。
左转、右转，再直走。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店内的布局，似乎有几处地方改动了。
“客人，请。”
店员礼貌地停下。
小光看她一眼，道：“我补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回去吧。”
店员微笑道：“客人不用担心，这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有点麻烦。
小光眉心轻蹙，故意道：“中子酱，我们进去吧。”
店员微笑的表情微僵，生出一丝疑惑。
小光才不管她。
她直接拉起中原中也的手进门，反锁住化妆间。
锁舌弹出的声音落下。
他莫名有点紧张。
“你看出什么没有？”小光压低声音问他。
她没发现中原中也的心不在焉，小声咕哝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店里这样的服务基本是不会吃太多的投诉。
小光故意摆出麻烦的样子，试戴一堆珠宝又什么都不买，挑剔店里的东西不行。
店员眉头都不动一下。
“……东西都没问题，”中原中也的声音有点哑，低声道：“不过里面的摆设似乎改了下。”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道：“你是不是口渴？”
声音都哑了。
中原中也一顿，小幅度地摇头。
“行吧。”
小光困惑地看他一眼，道：“卖场没有什么问题，只能去店长的办公室看看了。”
找出店里的账本，说不定能发现点别的什么。
中原中也低应一声。
他侧头看向上方的透气窗，皱眉道：“这里的门只有一扇。”
没有其他方便出去的地方。
“从这里出去能到什么地方？”小光昂头看向透气窗。
她比量一下高度，透气窗至少比她高出一个中原中也。
属于是小光跳起来都摸不到的高度。
她有点苦恼，回头看向进来的门道：“难不成要直接打出去？”
这不好吧？
他们不是来偷偷调查的吗？
虽说港口黑手党也不是什么文明企业，但直接打出去肯定会吓到店里的人。
要是撞上别的客人更是麻烦。
“从这里出去到的是外面，”中原中也抬腿沿着墙壁往上走，徒手拆下透气窗，看出去道：“附近刚好是员工休息室的后门。”
小光惊喜道：“真的吗？”
他点头。
“你快拉我上去，”小光伸直手，兴奋道：“我们从外面绕进去，再去找店里的账本。”
和服的衣袖落下，露出纤细的手腕。
他伸手握住小光的手腕，轻轻一拉把她带进怀里。
“好脏啊……”
她咕哝着抱怨，道：“这个透气窗多久没拆下来洗了？”
上面全都是灰。
他一低头看见小光的眉眼，唇不自觉抿起，错开视线。
“中原中也？”
小光挥一挥手，不满道：“你发什么呆？”
中原中也喉头活动一下，低声道：“没什么。”
他先帮着小光出去，再灵活地滑出透气窗。
“脏死了，”她左右拍一拍和服的衣袖，嘀咕道：“这套衣服我很喜欢的。”
现在弄得全都是灰。
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走了，”小光叉一下腰，道：“我们快一点吧。”
她都牺牲一套和服了。
要是再找不出什么问题，真是白出门了。
小光有点生气。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拍一拍上面的灰，低应一声道：“这边。”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珠宝店的员工休息室后门，破坏掉门锁。
小光意外地看他一眼，道：“你很熟练啊？”
直接上去手一捏，门锁就坏了。
中原中也含混一句道：“以前有过一点经验。”
小光一愣，恍然明悟道：“羊的时候？”
他小幅度地点一下头，快步走出员工休息室，直奔店长办公室。
“书架、抽屉和保险柜……”
小光好奇地左看右看，道：“怎么没有监控？”
奇怪。
店长的办公室居然没有监控。
“中原中也，保险柜你能开吗？”小光一回头，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和服绊着脚摔向一旁的沙发。
“小心。”
少年的臂膀圈住她的腰，及时把差点摔倒的人拉回来。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
她昂头看向中原中也近到不可思议的脸，钴蓝色的眼眸映出她有点呆的表情，脸颊生出一股热烫。
“你快去开保险柜。”
她用力一推中原中也，自己后退两步站稳，匆匆走向一旁的书架。
好奇怪。
她不自在什么。
中原中也不过拉她一把，靠得更近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她为什么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小光用力揉一揉自己的脸，拍打两下道：“对了！”
她扭头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道：“一定是因为口红花了！”
中原中也不习惯涂口红，时不时舔一口，口红都掉一半去了。
她刚刚一定是想嘲笑他。
根本不是什么害羞！
小光翻着书柜里的东西，有点心不在焉道：“唇膏有什么好舔的，那东西又不好吃。”
他现在弄得嘴巴都花了。
她抿一下唇，尝到丝丝甜橙的香味，恍然想起她今天用的润唇膏和给中原中也用的润唇打底是同一个味道。
“又不是同一只……”
她小声咕哝一句，悄悄看向中原中也。
他不擅长开锁，站在嵌入式的保险柜前不知道发什么呆。
“不是过来干活的吗？”小光轻哼一声，放回手里的书，随手拿出最下层靠右的一本乱翻。
书页哗哗。
她分出一点心神看一眼，“咦？”
这本书里有两页黏在一起，书页的边角触感很奇怪。
“这是胶水吗……”
小光摸索一下，转头问道：“你有没有裁纸刀？”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
他大步走向小光，低头一看她手里的书，道：“我今天身上没带刀。”
“唔……”
小光眉心轻蹙，有点苦恼。
中原中也捏住书页的一角摸索一下，当机立断撕下来。
她都呆住了。
“内存卡。”
中原中也挑一挑眉，道：“藏得挺深。”
要是小光没翻到这本书，他们还在想办法找纸质的账本。
谁能想到店长小心收起的东西不在保险柜里。
“正好这里有电脑。”
他拉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翻找一下抽屉取出读取内存卡的配件插上电脑。
小光看一看他，屏幕的光照向中原中也认真的脸庞。
其实中原中也还是挺好看的。
虽然比不上兄长大人。
她咕哝一句，悄悄靠过去，好奇地看向屏幕。
内存卡里的文件没设什么密码。
他们很轻易就打开了。
“唔……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小光奇怪道：“只是普通的进货出货，为什么要专门藏起来？”
中原中也的眉头慢慢皱紧。
他快速看过电子账本上的一行行字，低声道：“这里有三个进货源不是我们的。”
小光一愣。
“这三个进货源的宝石没有入我们的库，卖出去的钱也没有记到我们的帐上。”
中原中也冷下脸，道：“有人在借港口黑手党的店洗钱。”
第57章
時子山小光一愣。
她语气有点奇怪，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借我们的势洗钱，届时要是出什么问题，准备直接推给我们背锅？”
中原中也点头。
他冷着脸，沉声道：“这里的店长肯定不干净，但店员具体有几个知情，暂时还不好说。”
小光挽一下耳边掉落的碎发，俯身去看屏幕，道：“自家的店变成老鼠窝，这可真是……”
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直接关店好了。”
她勾起唇，不紧不慢道：“全部排查一遍，挖出幕后的家伙，把胆敢利用港口黑手党的人和势力砸个稀巴烂。”
好歹也是横滨里世界的新晋龙头。
要是被人利用到这份上都没点反应，港口黑手党的名号可是要扫地了。
“遵您的吩咐。”
中原中也拔出读卡器，将上面的内存卡交给小光，道：“我出去处理一下。”
她轻点头，坐上宽大的办公椅，拉开手边的抽屉道：“柜子里还有不少宝石呢。”
翠绿的宝石戒指滚到最外面。
小光拿起对着光一看，戒托的位置有部分黑褐色的污渍，指腹蹭着刮一下会掉落细碎的屑。
是血。
她兴致缺缺地放下戒指，道：“赃物都不好好收起来，这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中原中也皱一皱眉。
他快步走向房间唯一的出口，门板“砰”的一声被踹开来。
“不准动！”
外表和蔼亲善的店长冷着脸，举起枪口对准中原中也，道：“你们果然有问题。”
小光撑着扶手歪一下身子，探头看向店长身后的人，笑道：“抓到一个。”
进店以后负责引导他们的女店员也是知情者。
真可惜。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员工，要是没掺和进这件事，小光都想提拔她为新的店长。
“你们是怎么猜到的？”
小光歪头好奇道：“我觉得我演技还不错吧？”
作为一名刁钻麻烦的客人来说，她应该演绎得很到位。
貌美的女店员没有回答小光的问题。
她一眼看见桌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和小光手边的读卡器，瞳孔一缩道：“店长，他们找到了！”
“乖乖交出东西，”店长面露凶狠，冷声威胁道：“我还能让你们死得舒服一点。”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
她忍不住笑出声，道：“中子酱，你看见没有？长着一张好人脸的店长在威胁我，好吓人呢。”
该不该说相由心生。
店长明明长着一张好人脸，可一旦揭露他的真面目，凶狠起来瞬间变得难看又扭曲。
“口舌伶俐的臭丫头！”
恼羞成怒的店长挪动枪口，直接扣下扳机。
子弹旋转着飞射出去。
中原中也一横手截下子弹，掌心成拳，五指一松开捏瘪的子弹掉落在地——
弹跳着哒哒两声打破空气中的安静。
女店员脸色一变，惊声道：“你是中原中也！”
“Bingo！”
小光为她鼓掌，道：“答对啦！”
店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歪一下头，道：“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你确定要和他作对吗？”
完全不可能有胜算。
不管他们手里拿着多少武器都不可能敌得过中原中也。
“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店长怒声吼道：“你不是都离开了？为什么不能彻底离开！非要回来断我们的财路！”
他和高高在上的黑手党准干部不同。
没有强大的异能力，只能当一个小小的珠宝店店长。
每日看着大量的财富进账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谁能不心生异动？谁能不生出别的想法！
“这不是你的财路。”
中原中也冷漠地看向他，道：“你以为自己依靠的是谁？”
港口黑手党。
要是没有港口黑手党作为支撑，一家小小的珠宝店为什么能在混乱的横滨安然无恙。
劫匪不对这里动手，是因为有更恶压制住恶，走私宝石的行当才能成功。
“少废话！”
店长面目狰狞。
他不敢对中原中也动手，但面对不似武斗派的小光没有一丝畏惧，枪口对准她发狠地扣动扳机。
他要是不能活，死也要再拖一个垫背。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踢飞所有的子弹，握住店长手里的枪。
看似羸弱的女店员一下绕过店长，直扑向中原中也。
锋利的刀口闪着寒芒。
店长扔开枪，死死抱住他的手。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抬膝一顶重击店长的腹部。
强烈的疼痛以点化面爆发。
店长面目扭曲，狼狈地咳出大口的血水。
破碎的内脏和口水混杂在一起。
他单手扣住女店员刺向他的尖刀，五指一用力直接捏毁刀身，一脚踹飞她。
力度丝毫没有松懈，更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店长重重咳喘，不断吐出破碎的内脏。
他大口喘着气，手抖个不停地摸向腰后的另一把枪。
中原中也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抬腿重重一踢，鞋尖踢中店长的下巴。
骨裂的声音与疼痛不知道谁更先到达。
店长哀嚎出声：“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反抗呢？”
小光托着脸颊，红鸢色的眸子格外平静地望向店长，道：“你应该知道自己打不过中原中也吧？”
明知不可为，但还是会反击。
这是为什么呢？
她一开口，中原中也停下动作，退去一旁冷眼看向不死心还想反抗的店长。
“明……明知道要死……没有人不会……反抗吧……”
店长大口吐着血，声音含糊不清。
他双手撑着地，咳得停不下来，喘息声极为痛苦，恨恨地瞪向小光道：“你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懂我们……”
小人物的悲哀。
“我不懂。”
小光直截了当。
她看一眼中原中也，道：“我想他也不会懂。”
打扮中性的少年摘掉墨镜，露出刻意柔和过的眉眼，微卷的赭发与颈后束起的长发。
眉毛弯弯。
鼻子高挺。
唇瓣涂着霸气的大红色。
一双钴蓝色的眼眸深邃冰冷地看向挣扎着要起身的店长。
“你们只是在用自己去对比衡量，”小光欣赏一下自己给中原中也化的妆，收回视线慢慢道：“比惨，这个世上肯定有比你们更惨的人。”
他们只是想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化的理由。
人都会美化自己。
小光也不例外。
“你懂什么！”
店长啐出一口血，道：“你们有强大的异能，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肆意妄为与政府作对也不用惧怕……可我们！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不值钱的命！！”
他撑着身体要爬起扑向小光。
中原中也一脚踩住他的肩膀，施加力量压下人。
店长怒吼道：“我想要更多的钱！更高的地位有错吗！！”
小光点一点脸颊，靠向身后的椅背。
她直接道：“组织里的人有更多的钱和更高的地位是因为他们站在前线作战，你要是想有同样的待遇也可以这么做。”
店长想也不想，道：“我们是普通人！你要我们去和那些恶徒拼命吗？”
小光表情一冷，坐直身体道：“异能者在组织里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大多数的成员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他们真以为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都是异能者吗？
要是真这么厉害，港口黑手党都能把异能特务科给推了。
“那又怎么样！”
中原中也踩着店长的肩膀。
他直不起身，只能脸贴着地，眼珠子死死瞪向小光道：“你们得天独厚是受到上天喜爱的异能者！和普通人相比是多么幸运的家伙！要是我也能有异能力……要是我也能有异能力……”
他死死地攥住拳头，发狠地吼叫。
“叫人来带走他吧。”
小光摆一摆手，重新靠回身后的靠背。
没有办法沟通的家伙。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中原中也应一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拇指一挑翻盖——
“停下。”
不知何时避开中原中也视线的女店员一把扯起小光，死死扣住她的脖颈收紧力度，哑声道：“放开店长。”
中原中也慢慢沉下脸。
他握紧手机，手套与塑料外壳挤压着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
“快一点！”
女店员催促道：“不然我就掐死她！”
小光脚不着地被她扣在怀里，掌心压迫着颈部，脸颊窒息性地泛起红，闷声道：“你不敢……唔！”
女店员收紧手指，冷声道：“我有什么不敢。”
她目光一转，死死地瞪着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松开踩住店长的腿。
卸去重力的压制，店长趴在地上，大声咳嗽喘息。
好一会，他才缓过劲。
“好了吧？”中原中也冷淡地看向她，道：“放开她。”
女店员看一眼店长，冷笑一声收紧力度，抱着小光挡在身前道：“我怎么可能放开她，这么好的一个人质，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呢？”
她一步一步挪向店长的方向，始终用小光挡在身前，要是中原中也一有什么动向，第一个受伤的肯定是時子山小光。
中原中也握紧拳头。
他目光冷得骇人，纵是自认心狠手辣的女店员都不免感到几分胆寒。
绝对不能放开面前的女孩。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躲过中原中也追杀的“保险”。
“中原……中……也……”
小光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喉咙。
她难受得眉心紧蹙，红鸢色的眸子都要染上水光。
女店员松一松力度，笑起来道：“对喜欢你的男孩子说点好听的话吧？听话一点，你还能少吃点苦头。”
压迫在颈间的力度一松。
小光蹙着眉，呛咳出声。
她眯一下眼睛，眼泪都要掉出来，抬眸看向中原中也，声音泛哑道：“你还在等什么……”
少年紧紧抿着唇。
他缓慢退开两步，女店员露出得逞的笑容。
“动、手。”
小光凝着眉，盈着水光可怜兮兮的红鸢色眼眸瞪向他，仿若在说——
你还不相信自己的实力吗？
女店员表情一变，死死掐住小光，厉声道：“你考虑清楚了，中原中也！”
她拖着小光的身体挡在身前，五指收紧圆润的指甲掐进皮肉，窒息感压迫着小光脸颊涨红。
昳丽的少女眉心紧蹙，泪水不住落下，双手扒住女店员的手，宽大的和服衣袖一动好似濒死的蝴蝶挣扎。
中原中也紧紧皱着眉，弯腰捡起他捏瘪的子弹。
女店员紧张地后退一步。
重力异能的红光浮起瘪掉的子弹。
异能的光芒映亮少年的脸。
眉头紧锁，目光锁定她的方向如同死死咬住猎物不松口的大型猛兽。
子弹飞掠而出的瞬间，女店员瞳孔一缩，忍不住扔出小光作为盾牌向一旁逃去。
中原中也蹬地直冲，速度比子弹更快扑向小光，压着她的脑袋护在怀里，掌心拂过子弹改变它们冲掠的方向。
“噗噗噗——”
瘪掉的圆扁子弹好似纽扣一般击穿女店员的大腿、双手。
她重重摔倒在地，神经受到刺激，痛觉后至：“啊啊啊啊啊！！”
血糊糊的洞口源源不断流出血。
女店员痛到不止地打滚。
“咳咳咳……”
小光脸颊通红，咳得停不下来。
中原中也拥住她，身体有点僵硬道：“首领……”
要怎么做，她才会好受一点呢？
中原中也不知道。
不管是过去亦或是现在，他都不是充当安慰人的角色。
小光咳得难受，紧紧揪住胸前的衣服布料。
她大口地喘气，再被呛到难受得眼泪都不住掉落。
“叫……叫人……”
小光拽住他的领带，昂起满是眼泪的脸。
中原中也抱起她，道：“我去通知医疗组的人。”
小光用力闭一闭眼。
她狠狠锤一拳中原中也的肩膀，声音沙哑地喊道：“叫人封店！！”
他一怔，点头道：“好。”
中原中也抱着小光快步走向沙发小心地放下人。
他冷眼一扫试图爬走的店长，蹲下身抓起他的头发直接往地面一磕。
店长叫都叫不出声，直接晕过去。
手脚同时受伤的女店员惊恐地看向他。
她手肘撑着身体试图爬走，钻心的疼痛刺得她使不上劲。
中原中也冷冷地收回视线，大步走向店长办公室墙边的警报器——
他抬起手准备一拳锤下去，后又想到店内的警报器一般都有自动报警装置。
虽然警报器能快速封锁珠宝店的各个出口，但也会招惹来警察。
“按。”
他一愣，转头看向小光。
好不容易喘过气的和服少女捂住喉咙坐起身，眉心紧蹙，表情难受道：“这两个先找人弄走，其他的全部扣下。”
从化妆间的透气窗可以把人运出去。
只要他们守住几个容易逃跑的口，剩下的人都跑不掉。
“好。”
中原中也不多问什么，挥拳砸下去。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卖场的店员和顾客惊疑不定地看向重重落下的铁围栏。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中原中也通知附近巡逻的组织成员先把店长和女店员带走。
剩下的等到警察上门再来处理。
“要喝水吗？”
中原中也蹲在沙发前，昂头看向小光。
她拧着眉，难受地扭过头。
喉咙刺痛刺痛。
说话都困难。
“喝一点吧？”中原中也抿着唇，道：“里面加糖了。”
小光看他一眼，红鸢色的眸子仍止不住泪。
她一难受就想哭，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什么糖？”小光勉为其难地接过水杯，小心地抿一口吞咽时的痛感刺激得她眉头紧锁。
不是很好喝。
中原中也低声道：“葡萄糖。”
她盈着泪光的漂亮眼睛瞪他一眼。
可恶的中原中也。
尽忽悠人。
第58章
警笛声渐近。
中原中也扶着小光走出店长的办公室，不到指甲盖大的内存卡塞进他领带结的布料之间。
他垂眸看一眼拽住他领带的纤细五指，用力到指尖都压出白，微微颤抖再松开落下。
“这个……暂时放在你这里。”小光蹙着眉，闷闷低咳两声。
少年的耳根有点发红。
他低应一声，扶着小光道：“你先别说话了。”
警察那边有他负责说。
她不需要操心。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长腿一迈跨出警车，大步走来的警察恰好是他们的熟人——松田阵平。
他大步跨上台阶，询问店内的顾客和店员。
得到的都是茫然与摇头。
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启动报警器的人是我。”中原中也一开口，立刻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打扮中性的少年扶住虚弱靠向他的和服少女，神色平静道：“先开门让外面的警察先生进来吧。”
店里的员工面面相觑。
她们有点纳闷，这不是店里的客人吗？为什么使唤起人这么顺口？
珠宝店背后的货源有点特殊一事。
不是所有店员都知道。
但她们大多清楚珠宝店背靠的是港口黑手党。
给横滨的警察借口调查港口黑手党的店……
这不太合适吧。
店员们磨磨蹭蹭。
“开门。”深邃的钴蓝色眼眸直直望向店里一个资历稍老的店员。
她一怔，听见中原中也不再刻意压低掩饰的声音，表情微变道：“我现在就去！”
一旁年纪较轻的员工不解地想要拦一下她，道：“惠子姐姐？”
“听他的。”
惠子压低声音，道：“他是那边的人。”
年轻的员工一愣。
惠子快步绕开她，操控大门口的铁围栏升起一半。
松田阵平弯腰钻进来，左右一看找到中原中也所在的位置，大步走过去道：“刚刚是你说的报警？”
他越走近越觉得眼前的人很是眼熟。
赭色的长发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女孩子吗？
好像不是。
松田阵平不由皱起眉。
“好久不见，警官。”
中原中也率先开口。
松田阵平一愣，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赭发蓝眼的少年形象。
他拉低墨镜，有点不敢相信道：“是你？”
中原中也点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松田阵平震惊。
不过小半年没见，这小鬼的头发都这么长了？
他差点认不出人。
既然蓝眼睛的小鬼在这里，那另一个……
他下意识看向中原中也扶住的小光。
眉目昳丽的少女半合着眼，精神头看着很不好，呼吸轻到快要消失。
最吓人的是她颈间浮起的指印。
虽说时间过去不久，可淤青的印记已经出来。
“这是谁弄的？”松田阵平严肃起来，问道：“犯人还在这里吗？”
中原中也摇头道：“跑掉了。”
松田阵平啧一声，回头道：“通知鉴识员来现场。”
他身后的小警员连忙应声。
“警官不回东京了？”中原中也看一眼他的衣服，与巡警时期大不相同了。
不易惊动犯人的公务式西装，更像是刑警执勤时的穿着打扮。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松田阵平摘下墨镜别在胸前的口袋，笃定问道：“第一现场在哪？”
小光懒懒地抬一下眼皮，声音低哑道：“警官不打算问问……咳咳，这里的人……吗？”
中原中也皱眉。
他笨拙地拍一拍小光的背，低声道：“我去给你倒水。”
“我不要。”
她扭过头，扁着嘴无精打采地垂落眼皮。
松田阵平眉头一动，道：“这你女朋友？”
“才不是咳咳咳……”
小光一激动声音提高，咳嗽声止也止不住。
她咳得脸颊通红，弯下腰紧紧揪住胸前的衣服布料，身体颤抖站都站不稳。
“你先别说话了。”
中原中也眉头紧皱，环着小光的肩扶她站稳。
好不容易一轮咳嗽停下。
她呼吸的声音都变得虚弱，眉眼间隐隐露出疲惫之色。
“我带你去第一现场，”中原中也打横抱起小光，大步走在前面道：“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不要再和她说话了。
松田阵平摸着下巴，落后一步跟上。
他打量一下中原中也的表情，感觉刚刚的话就是他的警告。
这真的不是他的女朋友吗？
就算不是女朋友，至少也是喜欢的人。
松田阵平十分肯定。
“先说一说你们当时是什么情况吧。”
他心里一顿猜，面上却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掐她的人是谁？你们是怎么发生冲突……”
松田阵平声音停住。
他眉头慢慢皱起，目光落在流出门缝的红褐色血迹。
这个出血量……
他摸出一副手套给自己戴上，推一下虚掩的门。
门扉缓缓打开。
中原中也抱着小光站在门前，道：“伤害她的人是店里的店员，名字叫什么，我不太清楚……”
但店里的其他店员肯定知道。
他半垂下眼睫，眸光冷得骇人，声音低沉平静道：“与我们发生冲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刚刚提到的店员，一个是这家珠宝店的店长。”
“店长？”
松田阵平单膝蹲下，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在门口观察。
墙壁上有放射状的血迹。
是枪吗？
松田阵平眯一下眼睛，道：“你们有人动枪了？”
他回头看向卖场的方向，估摸一下从店长办公室到卖场的距离。
要是有人开枪，卖场的位置肯定能听见。
除非枪上有加装消音｜器。
可这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又不一样了。
什么样的珠宝店长才会随身带枪和消音｜器。
“店长有枪，”中原中也低声道：“不过墙上的血不是我们的。”
松田阵平的手指搭在唇边，若有所思地站起身。
“现场一共四人，血不是你们的，枪又在店长手里，所以你的意思是店长向他的店员开枪了？”
他狐疑地看向中原中也。
“咳咳……你在怀疑什么？”小光抬一抬眼，哑着声音道：“是不是我们的血，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抱住她的力度一紧，低声道：“别说话了。”
小光不理他。
红鸢色的眸子径直望向松田阵平。
卷毛的警官摸一下口袋里的烟盒，想一想还是没掏出来，道：“我没说不相信血是另一个店员的，只是开枪的人真的是店长吗？”
他不是想要怀疑受害者。
只是店长办公室明显是店长的地盘。
珠宝店的店长可以进来。
店里的店员也可以随时进来。
但小光和中原中也明显算是外人，他们在这里发生冲突，肯定是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边是想要掐死小光的店员。
一边是店长枪击或许是和他站在一边的同谋……
这其中的情况，肯定不如中原中也说的简单。
“看这里的血，”松田阵平换一个角度看向房间里的墙壁，抬手比量一下，皱眉困惑道：“应该不止开了一枪吧？”
血迹的形状有点奇怪。
不像是普通的子弹造成。
“应该是吧……”
小光靠着中原中也的肩膀，虚弱地咳嗽道：“当时那个店员要掐死我，中也想抢走店长手里的枪和他搏斗起来，大概是枪走火了……咳咳……”
中原中也紧紧抿着唇。
漂亮的红鸢色眼眸轻抬看向他。
他不得不咽下嘴里想要劝说的话。
因为这是首领的命令。
“……”松田阵平取下挂在胸前的墨镜转一转。
小光说的话，似乎没什么破绽。
但他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
折叠起的墨镜甩开，又重新叠起眼镜腿。
松田阵平突然问道：“这里的店长很厉害吗？”
小光眼睫一动。
“我记得这小鬼是异能者吧？”松田阵平逮住小光话中的漏洞，强势反问：“这小小一家珠宝店的店长会比他更强？”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小光。
他动一动唇，想把松田阵平的注意都拉到自己身上。
小光拽住他的领带一拉。
少年被迫低一点头。
“再厉害的异能者也要打工吃饭，”她的指尖卡入领带结，碰到小小一枚的内存卡顶着它塞到布料交错的位置，不紧不慢道：“警官不是也知道吗？中也在珠宝店打工的事。”
松田阵平一怔。
小光慢慢松开他的领带，靠着少年不算宽厚的肩头，闭上眼睛道：“警官太高看异能者了……异能者在日本或许少见，但在遍地都是异能者的欧洲……我们算不上什么咳咳咳……”
她捂着唇，缩在中原中也怀里闷咳。
松田阵平慢慢皱起眉。
“松田警官。”
专门负责勘察现场的鉴识员到了。
他们提着沉重的工具箱，看向店长办公室，道：“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吧？有几个人进去了？”
中原中也看一眼松田阵平，如实回答：“只有我和她，还有店长和一个跑掉的员工进去过。”
鉴识员提着箱子进门，顺口问道：“犯人在这里吗？”
“跑掉了。”
松田阵平揉一揉头发，决定暂时先不想这件事。
一切都等鉴识员的结果出来再说。
“找人去问一下这个房间几天打扫一次，”鉴识员对门外的警员，道：“看看今天都有什么人进来过。”
他们要一一排查现场的痕迹。
首先要做的就是排除无用的信息。
“是。”警员应声跑开。
小光轻拍一下中原中也的肩膀，指向一旁的墙壁道：“去那里……”
他一愣，依言走过去。
“你坐下来，”她声音沙哑，小声抱怨道：“我不舒服。”
别以为公主抱是什么舒服的姿势。
身体悬空，光靠着中原中也两条手臂支撑，靠都靠不安稳。
他靠着墙坐下，支起一条腿让小光靠得舒服一些，抬头问道：“医生什么时候来？”
松田阵平意外道：“你没叫？”
中原中也摇头。
他开始想叫医疗组的人来。
但按下报警器以后，横滨的警察肯定会到，这时候再叫医疗组的人来就不太方便了。
“啧，我去叫救护车。”
松田阵平摸出手机，转身走去一旁的角落打电话。
中原中也低头看向小光。
她闭上眼睛，呼吸很轻，脖颈处的淤痕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骇人。
他忍不住屈指轻碰一下。
“痛！”
小光立刻睁眼，不满地瞪向他。
中原中也慌乱一下，低声道：“抱歉。”
她扁一扁嘴，靠着身下的人肉垫子调整一下姿势，道：“你再乱动，我要掐你的脸了。”
一贯清亮好听的声音此刻低哑虚弱，说话的气势都不如平时充足。
她蔫蔫地打不起精神，咕哝道：“这什么破店，沙发都不多一张……”
只有店长办公室有舒服的沙发。
外面的卖场都是一看就很不舒服的无靠背椅子。
她还不如靠着墙坐下来。
“打扰了，请问你们现在方便做一下笔录吗？”跟在松田阵平身后跑来跑去的愣头青警员蹲下身，取出西装外套里的警察手册，翻开到第一页傻乎乎地对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小光抬一抬眼皮，懒懒地看过去道：“高木警官……？”
他摸一摸头，忍不住笑一下又想到这里场合不对，立刻收起笑容。
实习刑警。
小光慢慢眨一眨眼，靠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声音很小道：“我不是很舒服，可以尽量快一点吗？”
高木警官忙不迭点头。
他担忧地看向小光，道：“要是不方便回答，也可以让你的……呃，朋友帮忙回答？”
小光轻点头。
“等一下，”中原中也抬手做一个手势，直起腰拿开扶住小光的手，她动一动眼皮没睁开眼。
少年脱下外套披在小光身上，重新靠回身后的墙壁道：“你问吧。”
这样她应该能舒服一点。
高木警官有点看呆。
他回过神，翻开警察手册的空白页道：“呃……请问你们的名字是？”
“中原中也，十七岁，目前是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职员。”
小光眼睫轻颤一下。
她很轻地发出一声嘲笑。
这个坏家伙，偷偷给自己加了一岁。
明明还没到四月底的生日。
“哦哦，这孩子呢？”高木警官奋笔疾书，随口问道：“你们今天是来这里买东西的吗？”
话一出口，他看一看卖场的方向，反手用笔的尾端挠一挠头。
高木警官有点困扰。
他是不是不该这么问？
新来的实习刑警下意识想要寻求前辈的帮助。
打完电话，靠着墙壁打火机都掏出来的松田阵平察觉到他求救的视线。
他低啧一声，收起打火机走过来。
“松田前辈。”
高木警官暗暗松一口气，放心地让一让位置。
不成想松田阵平蹲下身，大大咧咧地直接问：“来买戒指的？”
刚挪一个位置的新人刑警差点摔一边去。
他大声咳嗽，十分委婉地提醒道：“咳咳咳松田警官！！”
别这么问啊！很容易挨投诉的！
第59章
“松田警官……你是不是单身太久了？”
靠在中原中也肩头的少女闭着眼睛，很低地发出一声嘲笑，虚弱无力眼睫颤抖好似蝴蝶的羽翅。
她浑身都透着一股脆弱的气息，中原中也抱住她，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这一点都不時子山小光。
她应该是骄傲昂起头，时刻都是得意的模样。
不管是穿着和服，亦或是……
中原中也恍惚一下。
他刚刚想到什么了？
少年有点疑惑。
“啧，要不是你受伤了。”
松田阵平揉一揉头发，蹲下的姿势如同痞子一样弓着腰背，撇一撇嘴道：“我肯定要先教育你一下什么叫尊重大人。”
小光抬一抬眼皮，看向他道：“那我就投诉你。”
以对待受害者太过粗暴为由。
松田阵平一抽嘴角，道：“真是不可爱的小鬼。”
小光闭上眼睛不理他。
卷毛的警官叹一口气揉着头发直起身，道：“医院的救护车都出去了，等他们回来要二十分钟……”
他故意停顿一下看看小光的反应。
却见她眉头都不动一下，反倒是中原中也皱起眉。
到底是谁才是受伤的人？
松田阵平啧一声，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接着道：“我给你叫认识的医生来了。”
一点都不可爱的小鬼。
中原中也皱起的眉头稍松，抬头道：“谢谢。”
他摆一摆手，道：“高木，给他们做笔录。”
有点呆的新人警官一愣，点头道：“好、好的。”
他认认真真记录下中原中也说的话。
包括他们进入珠宝店的时间，以及为什么要进入后场的员工活动区与店长发生冲突。
“嗯？”
松田阵平弯腰看一眼高木警官写的笔录，挑眉道：“你以前在这里工作过？”
中原中也镇定地点头，道：“几个月前离职了。”
“所以这一次回来是……”
松田阵平打量一下他的表情，半开玩笑道：“光顾一下老东家？”
“算是吧。”
中原中也应一声，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道：“离职的时候走得匆忙，漏了东西，前段时间一直腾不出空回来拿，这次陪她来，想着顺便把东西拿了走。”
高木警官点点头。
他奋笔疾书，努力记下中原中也说的每一个字。
“你以前是这里的员工啊……”
松田阵平琢磨一下，提出疑点道：“那和别的员工打一声招呼再来后面拿东西不是更方便吗？说不定她们捡到过你的东西呢。”
中原中也淡定道：“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松田阵平追着问。
他抬一下钴蓝眼眸看向目光锐利的卷毛警官，道：“我不想她们知道那是我的东西。”
“哈？”
什么意思？
不等松田阵平接着问，房间里的鉴识员拿着一枚戒指走出来，严肃道：“松田君，你来看看这只戒指。”
“什么东西啊……”
他有点不耐烦地应声，转头一看沾染着黑褐色污渍的戒指顶部是翠绿美丽的宝石。
松田阵平的表情微变。
他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这是哪里找到的？”
鉴识员示意一眼，道：“里面的抽屉。”
他接过戒指，眉头皱起看向房间里的办公桌。
鉴识员看一眼他的表情，接着道：“不止戒指，还有别的东西。”
松田阵平啧一声，道：“辛苦你了，我去通知二课的人。”
鉴识员点点头，再次回到房间。
“高木，联络二课的水野警部。”
“是！”
高木警官起身敬礼，跑出去两步，动作一顿回头不好意思问道：“松田警官，我要怎么和水野警部说……？”
“告诉他——三个月前他接到的大案，线索找上门了。”
松田阵平的表情有点冷。
不似平时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戒指，高木警官愣住一下回过神道：“我马上去。”
“咳咳……这个是三个月前丢的？”
小光调整一下靠在中原中也怀里的动作，昂头看向松田阵平手里的戒指。
翠绿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银质的戒托沾染污渍，为这枚戒指平添一份不详的意味。
“不是。”
松田阵平弯腰从一旁的工具箱，取出一个新的证物袋把戒指放进去。
小光眼睫颤动一下，红鸢色的眸子映出他脱下一边手套，翻找出口袋里的笔写字贴上标记条。
她冷不丁地开口道：“那个戒指我碰过。”
松田阵平猛地扭头，动作幅度大到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小心把脖子扭了。
“你要死啊！这种东西你都敢碰！”
他冷淡的表情一下变得生动起来，眉毛都快竖起道：“你看不出来这是血吗？”
这么明显的赃物！
她都敢去摸！
“对不起……”
小光敛下眸光，轻声道：“我一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虚弱地开口，声音小小显得可怜又羸弱。
给松田阵平噎住，再想出口的教训都说不出来了。
他扭过头，不看小光“可怜又弱小”的样子，道：“你没有用布擦过它吧？”
“没有。”
小光轻咳两声否认。
松田阵平舒一口气，收好重要的证物，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呢？交出来。”
中原中也看他一眼，道：“没有找到。”
“真的？”松田阵平表示怀疑。
他狐疑地打量眼前的少年，道：“你们在这里找到的东西都是现场的证物，很有可能还是赃物，别想着偷偷藏起来。”
小光闷闷地低咳。
她恹恹打不起精神，道：“你不信，可以找人来搜。”
松田阵平眉头一动，道：“你不说我们也要这么做。”
这不是普通的案件。
光是这一枚戒指以及他们进入店长办公室的动机，已经给够警方搜身的理由。
“这只戒指是和什么案件有关吗？”
中原中也开口问道。
他神色平静，丝毫不怕横滨的警察查案查出港口黑手党走私宝石的秘密。
凡是经他们手的宝石，必然要经过再加工和改造，最后才会运送到珠宝店和拍卖会对外出售。
这种上面还残留着血迹的戒指一看就不是他们的手笔。
“不要问太多，”松田阵平敷衍一句，道：“这不是小鬼应该关心的事。”
小光抬一抬眼皮。
红鸢色的眸子与中原中也的钴蓝眼眸对上一眼。
她慢慢闭上眼睛。
少年轻点头，看向松田阵平道：“如果我说，我知道店长的秘密呢？”
“你知道？”
松田阵平严肃起来。
不等中原中也说话，他灵光一现，领悟过来道：“你们和店长发生冲突是因为发现他的秘密了？”
来路不明的宝石。
发黑干涸的血迹。
不管这里的店长是怎么得到这枚戒指，他与二课负责的大案肯定有些关系。
“走私宝石。”
中原中也面不改色，道：“这里的店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一批来路不干净的宝石，悄悄放到店里售卖。”
松田阵平皱一皱眉，道：“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更早接到报案！”
与这枚戒指关联的案件不是发生在这几天。
二课接手已经有一段时间，可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要是有人从正规的珠宝店买到来路不明的宝石，肯定会有人去报案。
可事实上，一直到中原中也启动报警器前，横滨的警察都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报案。
“咳咳……警官是以为店长放到明面上售卖吗？”
松田阵平皱眉。
小光的声音很轻，不注意听都要听不见。
她慢慢道：“店长是会挑选客人的。”
他一怔，瞬间明白过来道：“到横滨旅行的外来游客！”
尤其是外国人！
只要卖给外国人，赃物跑到国外，他们想追都追不回来。
“啧……要是有完整的证据链就好了，”松田阵平有点烦躁，道：“只有他办公室的宝石，证据不是很充分。”
小光轻轻拉一下中原中也。
他了然地开口道：“证据的话，我们这里有。”
松田阵平扭头看向他。
卷毛警官的表情有点奇怪，道：“证据你们也有？”
难不成这次二课过来是直接来捡现成的？
“只是凑巧找到了。”
中原中也松开抱住小光的手，准备去扯领带结。
微凉的手指先一步碰到他的喉结。
他动作一顿，眸光低垂看向葱白的指尖抬起和服衣袖落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红鸢色的漂亮眼睛眯起一下。
她重新看清领带的位置，指尖落下扣住中原中也的领带结扯松。
连带衬衫领口的纽扣都松开一枚。
小小的内存卡掉出来。
“唉，掉了……”她咕哝一声，撑着中原中也的肩膀挪一挪位置，去捡掉到他身上的内存卡。
不到指甲盖大的小东西掉到衣服上，捡都不好捡。
中原中也耳根隐隐见红。
他低声仓促道：“我来找吧。”
“唔……”
小光眉心轻蹙。
她拿起身上的外套，用力抖一抖扬起空气中的灰尘，止不住闷咳，牵扯到脖颈处的伤，痛得难受。
“你没事吧？”中原中也皱起眉。
小光捂住喉咙摇头。
她放下外套，压着中原中也的肩膀要撑起身体挪去一旁。
“我帮你吧。”
重力的光芒如轻纱笼罩于她，浮起小光的身体，轻而快速给她换一个位置。
小光侧一下头，看向他动一动唇。
“什么？”
中原中也下意识要靠过去。
啪嗒。
很轻的一点声音，小光低头看去，抬手抵住中原中也的肩膀。
他尚未反应过来。
她已经俯身捡起掉地的内存卡，道：“找到了。”
松田阵平走近两步，道：“在哪？”
红鸢色的眸子瞅他一眼。
“你下来。”
小光靠一靠身后的墙壁，昂头看向他。
后背冰冰凉凉。
她轻蹙眉心，冷得有点想坐直身体。
“什么东西，不能直接递过来吗？”松田阵平嘀咕一声蹲下身。
小光伸出手。
他抽一下嘴角，摊开手心。
少女虚虚握起的拳头打开，指尖夹着小小的内存卡放到他的手心。
“这个是……”
松田阵平看向他们。
小光低头捡起中原中也的外套披在身上，再往后一靠。
后背好冷。
屁股也好冷。
属于中原中也的温度都散了。
她缩一缩身体，不再靠向墙壁，恹恹回答：“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看得出来，”松田阵平啧声道：“但不是问你们更快吗？”
小光懒懒地抬一下眼皮。
中原中也替她回答，道：“这是店长记录下的电子账目。”
包含他每一次的交易时间、金额、对象以及他们的所属国家。
兴许是因为港口黑手党处理过的商品都属于“合格合规”，所以没有额外记入店长的私账。
当然也有可能是店长不敢对港口黑手党的东西伸手。
“这真是关键性的证据。”
松田阵平不由咂舌。
二课这回真的是走运了。
人还没到现场，线索和证据直接跳手里，只要再抓到人审问出一些东西，案子估计都能结了。
“喂，你们开始是想带走这个吧？”
松田阵平举起内存卡看一看，眉头一挑道：“老实一点招了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小光抬头看向他，道：“警官……过河拆桥不好吧？”
她闷闷地咳起来。
颈间的刺痛越发明显。
每一下吞咽都会带起明显的不适感。
“什么过河拆桥，”松田阵平想也不想道：“我是警察……”
她真以为警察会吃这一套吗？
“咳咳咳……”
小光咳到弓起背，单薄的身体一颤一颤，如丝如缕垂落的长发滑落肩头掉到脸颊旁。
中原中也笨拙地给她拍一拍背。
松田阵平一下语塞。
干什么干什么……
搞得他跟坏人一样，逼着小姑娘回答他的回答。
“咳……我可以现在不问你，但后面肯定还是要问的！”他匆匆转开话题，道：“我出去看看医生怎么还不到！”
要死。
她怎么咳这么厉害？
掐她的混蛋到底是有多用力？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松田阵平快步走向卖场。
他一走远，小光的咳嗽声慢慢止住，喘着气平复呼吸。
中原中也抬起的手一顿，低声道：“我还是把外科医生叫来吧？”
外科医生不是武斗派的成员。
见过他的警察不多。
就算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惹人怀疑。
“不用。”
小光一出声，嗓子痛得厉害。
她眉心紧蹙，回头看向中原中也拉过他的手，以指尖在他的手心写下：“他要是来了，会更可疑。”
少年一愣。
“吊瓶。”
小光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字。
她低垂的眼睫不时轻颤一下。
中原中也看着她，手心痒得厉害。
“？”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在他手心画一个问号。
发什么呆？
他回过神，含混应道：“是……”
“外科医生比我更像病人，”小光低头写道：“别让他到这里。”
中原中也低声应道：“好。”
第60章
“好冷……”
時子山小光眉心轻蹙，压住敷在颈前一圈的冰袋。
半碎的冰渣接触到人的体温开始融化，渗出袋子表面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缝流下。
“再过五分钟可以拿走冰袋。”
新出医生收拾一下自己的医药箱，出言温和安抚道：“以后要是再出现明显的淤青，可以用冰袋冷敷，过一段时间再换热敷，淤青会散得更快。”
小光的精神头不太好。
她恹恹地抬一下眼皮，慢慢道：“医生，我觉得冰敷过更不舒服了。”
喉咙好痛。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身体没反应过来。
随着时间过去，淤青浮现，喉咙处的肿痛感越发明显。
连说话都要受到阻碍。
“冰敷的作用是刺激毛细血管收缩，”新出医生无奈地笑一下道：“不是立竿见影能好的。”
小光蔫蔫地垂下眼皮。
她捏着和服衣袖，无聊到用指甲去扣和服布料上的花纹。
珠宝店外围着一圈警察。
港口黑手党的人都进不来。
不过森鸥外和尾崎红叶应该是知道这边的事了。
“中也君。”
端正扶着膝盖坐好的中原中也闻声抬头，宝石一样的蓝眸映出松田阵平叫来的年轻医生。
是真的很年轻。
二十出头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从大学毕业。
听说这还是东医大的高材生。
“小光这几天需要身边的人多留意一下，”新出医生看一眼靠着中原中也休息的小光，温声说道：“要是出现发热的情况也不用着急，先试试人工降温……”
他耐心地给中原中也交代小光这几天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子，遇到穷凶极恶的犯人掐着她的脖子威胁身边的人。
虽说白天看不出小光有什么惊惧害怕的迹象，但这可能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身体认为所处空间还在危险当中，所以不会显露情绪上的问题。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情绪最容易爆发。
惊惧交加与噩梦都可能会找上她。
这个时候就需要身边的人多注意一下。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点头应下。
小光扒拉着自己的和服衣袖花纹，听见新出医生的话，撇一撇嘴伸手去揪中原中也的手套。
她为什么要中原中也照看？
珠宝店的女店员很吓人吗？
她还不如魏尔伦！
小光扁着嘴，很不服气地扒拉中原中也的手套。
身旁的少年见小光一直在拽自己的手套，干脆地脱下一边的皮手套递给她。
漂亮的红鸢色眸子不高兴地抬起瞪他一眼。
“？”
中原中也有点迷惑。
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恍然大悟道：“五分钟到了，冰袋可以取下来吗，新出医生？”
新出医生温和点头。
他想一想，补充道：“等下可以再冰敷一阵，小光脖子上的淤青有点重，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中原中也认真地应下。
他接过小光手里半融化的冰袋，放到一边去。
“手帕要吗？”中原中也低声问道。
小光低头看一眼衣襟处的和服布料，好些地方都被渗出冰袋的水珠打湿了。
她不喜欢冰块刺骨的寒意。
中原中也就帮她把冰块捏碎。
碎掉以后的冰似乎真的没那么冷了。
只是接触到人的体温时，它们也融化得比一般的冰更快，不一会就流小光一手，顺带再打湿一下她的和服。
“……”
小光朝他伸出手。
莹白的手指一直压着冰袋，手心都浮出一层薄薄的红。
冻的。
快把手帕给她。
中原中也看一看她，迟疑一下握住小光的手。
“……？”
他干什么？
時子山小光迷茫。
中原中也托着她的手，手帕覆住她的手心，仔细擦过每一个手指。
虽然手心和指腹都泛着一层薄红。
但小光的手很冷。
她只是压住冰袋一阵，刺骨的寒意似乎就要夺走她身上的温度。
中原中也的动作越来越轻。
他给小光擦干手心的水，轻轻握住她，掌心贴合传递过去一些温度。
“手还冷吗？”中原中也这么问道。
小光有点奇怪。
她漂亮的眼睛轻眨两下，慢慢摇头。
中原中也低应一声，不自觉道：“光，你太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了。”
“？”
她有点莫名地看一眼中原中也，以气音反问：“你在说什么？”
怎么突然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这是在贬她吗？
她狐疑地看向中原中也。
“接触你的事物是冷，你也会冷，相反……”
不等中原中也的话说完，小光直接拿起半融化的冰袋贴他的脸。
她凶巴巴地以气音问道：“冷吗？”
中原中也一愣摇头。
小光不相信地拿开冰块，手心贴上中原中也的脸。
果真是一点都不冷。
他的脸甚至比她的手还暖和。
“你吃什么长大的？”她没忍住问出声，低哑的嗓音稍不注意都听不清她的话。
中原中也疑惑地回望她，道：“肉……？”
他身上的怪异之处一下褪去，甚至反问小光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当然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
怪死了。
莫名其妙的家伙。
小光瞪他一眼，气不过拉着他的手，写道：“正常的人类感受到冷和热，体表的温度都会受到影响！这是正常的！”
别把她说成是墙头草，很容易受到影响什么的……
真难听。
她抬头看一眼中原中也，表情维持很正常，可一看中原中也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是跑神了。
“你有没有认真听首领的话！”
小光生气地戳着他的手心。
中原中也回过神，道：“抱歉……”
他含混一句，忍不住皱起眉。
刚刚的记忆似乎出现一点断开的空缺。
但中原中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走神，所以没留意小光写在他手心的字。
“再说乱七八糟的话，下次饶不了你。”
胆敢议论首领。
小光轻哼一声，用力一拍他的手心，写下：“去问问这边的事还有多久结束？”
他们是受害者。
不是嫌疑人。
只要做完笔录，不需要陪横滨的警察一直待在这里。
“好。”中原中也点头起身，走向松田阵平。
长长束在脑后的赭发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小光转头看过去。
原本还不太在意中原中也的水野警部，在他开口以后，表情都慢慢变了。
即便小光有意化妆柔和过中原中也的眼眉，可只要他开口说话，更为独特的个人气场将会瞬间压过所有因为外貌而看轻他的人。
“小光。”
“小光？”
她轻眨一下眼睛，看向新出医生。
年轻的医生拿着药膏，看一眼中原中也的方向，温和地笑一笑道：“很在意吗？”
小光轻歪一下头。
他在说什么？
“中也君是小光的朋友吗？”新出医生笑着问道。
小光眨一下眼，果断摇头。
他有点意外，道：“那……是男朋友吗？”
小光更加用力摇头。
她差点扯到脖子上的伤，痛到眼泪都涌出来欲掉不掉。
“唔……好吧，”新出医生无奈地笑一下道：“我不问了。”
虽然有点好奇不是朋友也不是男朋友，小光到底如何看待她和中原中也之间的关系。
但青涩的少年情感肯定是不希望大人去指指点点。
“这是可以化淤的药膏，稍后可以擦一点配合按摩使用。”
小光看一看新出医生，如临大敌地接过药膏。
她的表情相当凝重。
新出医生忍不住笑了，道：“不需要太用力的按摩，只要揉开药膏，药效渗透进皮肤就好。”
小光暗暗松一口气。
她向新出医生轻点一下头。
不知道中原中也是怎么和搜查二课的警部沟通。
他们很快得到可以离开的批准。
“可以走了。”
中原中也握住小光的手拉她起身。
她轻眨一下眼睛，看向水野警部的方向，下颌一抬以作示意。
“水野警部比松田警官要好应付一些，”中原中也低声道：“他也是横滨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小光了然。
珠宝店背后有势力支撑。
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
要是真调查店长曾经做过的事，不免会扯出背后的港口黑手党。
即便他们不会落下什么把柄，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多添麻烦。
现在这样就好。
“但卷头发的警官不像会简单放过我们的人。”
小光动一动手指，悄悄在他手心写下。
带着一点指甲的指尖左右划拉着笔画，痒得中原中也握住小光的手。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
捏着她的手干什么？
她都写不成字了。
“……这不是松田警官负责的案件，他没有找我们的理由。”中原中也松一松手指，走出珠宝店外围的黄色警戒线。
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阴影处。
中原中也一打开车门，侧身让开一步。
小光低头正准备坐进去，先一步看见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尾崎红叶。
她顿时有点心虚。
“红叶干部……”
弱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尾崎红叶的表情都冷下几分，眸光落在小光受伤的位置，道：“您受伤了？”
小光支吾着应一声。
她悄悄看一眼中原中也，磨磨蹭蹭地坐进车。
“抱歉，大姐头。”
中原中也低声道。
首领受伤是他的问题。
他应该能保护好小光，可事实却偏偏是对方在他的眼皮下伤到她了。
尾崎红叶看他一眼，道：“先上车吧。”
中原中也抿一下唇，关上车门绕到前排的位置坐下。
“首领下令带走的人，已经送去审讯室了。”
尾崎红叶抬手给小光整理一下乱掉的长发，淡淡道：“七叶在招待他们。”
小光一愣，有点意外道：“是七叶动手吗？”
她记得七叶已经有两年没动过手了。
自尾崎红叶把七叶安排给小光照顾她，未免沾上洗不掉的血腥味，七叶已经很少亲自动手。
这一次居然破例了。
“那孩子也很生气，”尾崎红叶给她挽一下耳边掉落的碎发，勾起一抹冷得骇人的笑，道：“所以这一次，我让给她了。”
小光大人是他们的宝物。
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他们的宝物，必然要留下什么更加贵重之物，用以安抚他们的小首领。
比如——
生命就是很好的赔偿品。
“小光大人害怕吗？”尾崎红叶轻声问道。
她摇头。
艳丽的干部大人欣慰又落寞地笑一下。
她轻轻触碰小光的额发、脸颊，最后落在她浮出狰狞指印的脖颈，叹息道：“真不想让您再出门了。”
他们的首领两次受伤都是在外面。
即便尾崎红叶知道，出门与小光受伤没有必然联系，可她还是忍不住想把她困在事务所，牢牢护在最安全的地方。
不让危险有机会靠近她。
更不让痛苦与眼泪出现在她身上。
“红叶干部要是不希望我出门，我就不出门了。”
小光安静地看向她。
红鸢色的眸子映出尾崎红叶轻怔的神情。
她刚刚想要露出一些冷厉之色，可他们的首领、他们的宝物却是这么惹人心怜，让人不忍她受到半分委屈。
就算不出门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小光。
但她还是受委屈了。
尾崎红叶轻叹一口气，抱住小光。
“红叶干部？”她动一动脑袋，脸颊贴着尾崎红叶的脸颊，声音微哑软和道：“我答应不出门，你也要答应帮忙劝医生，少给我安排一点工作，可以有时间下去玩。”
港口黑手党成为横滨新晋的龙头组织以后，投靠他们的中小势力变多了。
小光每日的工作和读书都有相应的加重。
这让她非常烦恼。
“唉……”
他们的首领总是这么听话。
尾崎红叶忍不住叹息。
她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可又不想彻底困住她。
鸥外阁下说她没办法一直保护小光大人。
这一点，尾崎红叶又如何不知道。
但她实在不忍她受到伤害与挫折，只想保护好这个孩子。
“小光大人，从今天起，我们加入体术课吧。”
尾崎红叶左思右想。
似乎只有让小光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是最好保护她的方法。
“……啊？”時子山小光呆住了。
尾崎红叶怜惜地摸摸她的脸，道：“以后每天下午，小光大人的下午茶时间减少一个，不……两个小时训练体术。”
红鸢色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睁大。
她磕绊一下问道：“为什么？”
她不是都答应以后少出门了？
为什么不仅没有得到补偿，反而下午茶时间扣减了？
小光迷茫。
尾崎红叶很轻地叹一口气，道：“妾身希望小光大人可以开心。”
可以开开心心地出门，不受任何拘束与限制。
哪怕小光的异能不在战斗见长，她也有自保和脱身的能力。
“啊……？”
時子山小光彻底迷惑了。
不能出门，减少下午茶时间还要多出训练体术的时间！！
她到底为什么会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