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奇怪……人应该就在这里，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小光托着手肘，背靠身后的桌子，侧头看向身旁端起枪的中原中也。
他眯起一只眼睛，扣动扳机，直接打下墙边的一个绵羊存钱罐。
放置射击游戏奖品的架子后挂着一张大网，用以兜住掉下来的奖品。
面目模糊的摊主弯腰掏一下网，取出中原中也刚刚打下来的绵羊存钱罐递过来。
中原中也没放开枪。
小光伸手一接，左右摆弄着看一看，嘀咕道：“虽然说是梦，但庙会的奖品也不能这么粗糙吧？”
绵羊的五官都是歪的。
她撇一撇嘴，扭头看向身旁的中原中也，毫不客气道：“打一个好看一点的！这种五官都是歪的存钱罐，放钱进去每次都要看见歪脸，心情都很不爽！”
中原中也轻颔首。
他抬眼直直地望向架子上的奖品，巡视一圈目光落定在一个精致的人偶。
“你喜欢人偶吗？”
“嗯？”
小光疑惑一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七八层高的置物架，每一层都摆放着十几个奖品，有动物玩偶、有存钱罐，更有木雕品……
不过中原中也提到的人偶不是这之一的任何一个。
那是一个小光隐隐感到熟悉的精致人偶。
黑发红眼。
一身枫红色的振袖和服，双手乖巧地置于身前。
她恍惚一下，道：“就那个吧。”
中原中也扣下扳机，橡胶子弹飞出击中人偶。
“咚”一声，人偶向后倒去，掉进网袋。
小光眉心轻蹙。
“％&#……”
摊主双手捧着人偶递过来。
中原中也看一眼小光，见她有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索性放下枪，自己接过人偶。
人偶的头发有点乱了。
他简单地抚一抚，垂眸望见和小光隐隐有几分相似的人偶，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个是母亲大人送给我的八岁生日礼物。”
小光突然出声。
他愣怔一下，意外道：“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因为我不记得庙会的具体情况吧。”
她淡然道：“这附近的摊位，除去一些明显比较好记的章鱼烧、炒面和棉花糖……游戏向的摊位，具体有什么奖品，我都不记得了。”
毕竟是她的梦。
就算不记得射击游戏的奖品都有什么，这里也不会空下来。
“这上面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小光瞥向侧后方的置物架，轻哼一声道：“全都是我见过的。”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人偶，迟疑道：“那这个……”
精美的和服人偶递向小光。
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道：“你拿着吧。”
中原中也有点意外。
“虽说是母亲大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但这样的人偶，我们家每个孩子都有，全都是依照本人的模样定制的人偶。”
小光兴致缺缺，倚靠着身后桌子的腰背挺直，转身向前走。
他看一眼前头打下来的其他奖品，只带着人偶跟上她的步伐。
“你不喜欢这个人偶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小光弯腰去看一旁摆在地摊上的饰品，长发滑落肩头，遮挡住她的表情。
她轻声说道：“毕竟当年的我一直都很羡慕其他有人偶的孩子。”
人偶代表的是身份。
没有人偶的孩子，即是没有得到承认。
“你和京都那边的老派家族接触过吗？”小光挽一下头发，抬头看向中原中也。
他沉吟一下点头道：“接触过几个，都是不太好相与的家伙。”
京都的黑手党势力，大多都与当地的老派大家族有所联系。
港口黑手党要在京都建立分部，无异于在他们口中夺食。
要是不能及时展现出一些本领，驻扎在京都的港口黑手党分部，定然会被他们分食殆尽。
“我家的情况和京都那些老派家族差不多。”
她低垂下眼睫，捡起一个香袋，轻声道：“一样的腐朽陈旧，食古不化。”
中原中也皱眉，低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那里。”
小光安静一会，低应一声。
“我的父亲不只有一个妻子，但只有兄长大人的母亲是他的正妻，除此之外，其余的都是侍妾。”
她眼睫颤动一下，低垂看向地面一个蒙着灰的香袋，道：“但我的母亲连侍妾都不算。”
中原中也一怔。
“他们……是兄妹，”小光声音一顿，慢慢道：“母亲过去有过一任丈夫，那个人死去以后，父亲让她回家，然后……”
她慢慢揪住浴衣，埋着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出生了，父亲对外宣称，我是母亲前一任丈夫的遗腹子，与母亲一同留在家里生活。”
只是那个人不会接受半点丑闻。
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母亲也因为她的存在默默忍受。
但纵然再小心，有些事也很难瞒过贴身照顾她们的仆妇。
“光。”
中原中也俯身抱住她，动作有点笨拙。
她迷茫一下抬起头，恍然发现自己差点要喘不上气了。
仅仅是因为回忆起，那些令人生厌的过去。
小光喜欢母亲。
但她不喜欢过去的自己。
畏畏缩缩。
总是胆怯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心翼翼地躲避周围人的目光。
或许听从母亲的话，跟着兄长离开家，是当时的她最大胆的时候。
“我想她了。”
小光死死拽住眼前人的衣服，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不稳。
她眼眶红得厉害，可眼睛却干涩又难受。
一点眼泪都掉不下来。
“我陪你去找她，”中原中也的手心压在她脑后，沉静道：“带她回港口黑手党。”
小光轻轻地应一声。
她依偎着中原中也的怀抱，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慢慢闭上眼睛，小声道：“中也，我是不是胆小鬼？”
“你不是。”
他异常坚定地回答：“我认识的光一直都很勇敢。”
她鼻头有点酸涩，闷闷道：“可我不敢回去找她。”
万一回去以后，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消息……
那要怎么办？
“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样子，”她喃喃着道：“我好害怕……自己认不出她了。”
中原中也摸一摸她的头。
什么都没说。
可她的眼眶却慢慢热起来，温热的泪水打湿眼睫。
“我好怕她已经不在了，”小光失声痛哭道：“哥哥说离开就不要再想回去的事，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她离开以后，母亲很可能会自缢。
太宰治一直都很聪明。
小光从不怀疑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只是事关母亲，她不愿去深想，更不敢去多想。
“他要是早就知道了，”中原中也声音一顿，道：“你会生他的气吗？”
她抽噎一声，小幅度地摇头。
中原中也轻拍一拍她的背，低声道：“太宰应该也有预料不到的事吧。”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个时候，或许“太宰治没有预料到”对小光更好。
“呜……哥哥和我说过，她很难受……”
温热的眼泪打湿中原中也肩头的衣服。
他拍抚的动作一顿，慢慢落下，不知要如何去安慰小光。
“她太难受了，待在那个出不去的院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母亲并不爱笑。
幼时的她看见母亲久违地露出笑容会很开心。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笑了。
只是听贴身照顾她们的仆妇说，今天是老爷迎娶新妻的日子。
新妻是另一个名门大家族的小姐。
她以正妻的身份进门，身份高贵，优雅大度。
母亲以为那个人有新的妻子以后，不会再来找她，可是不过短短几个月后，他又出现在她们生活的院子。
甚至这一次新妻也出现了。
她完全不介意母亲与父亲的关系。
因为母亲的身份，她生下的孩子甚至不同侍妾，不会记作父亲的孩子，更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新妻默许了一切的存在。
自那一天以后，母亲彻底不再笑了。
不久以后，太宰治要离开青森，她推着小光追上去。
开始的太宰治不喜欢小光。
他会很干脆地无视小光，只当她不存在。
年幼的女孩不懂如何讨好这位陌生的兄长，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试图加入他的游戏，理解他的乐趣。
太宰上吊，小光上吊。
太宰入水，小光入水。
这样的相处方式一直持续好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太宰治失踪了。
小光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灰头土脸地流浪在街头，差点饿死。
当人贩子出现要给她食物带走她时，太宰治回来了。
“哥哥是英雄。”
要是没有太宰治就不会有现在的時子山小光。
小光最喜欢哥哥了。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真的生他的气。
“我明白了。”
中原中也开始明白小光喜欢太宰治的原因。
他低声艰难道：“我会尽量和他好好相处。”
嗯。
前提是太宰治不要来惹他。
小光闷闷地应一声，拽住他的衣服擦眼泪，道：“我刚刚说的话，你不准告诉别人。”
中原中也点头应下。
“连医生和红叶干部，你的大哥、旗会的好朋友们都不能说！”
“好。”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道：“我在你眼里是会随便说别人闲话的家伙吗？”
小光低哼一声，道：“谁知道你，我和你又不熟。”
明明现在还在用他的衣服擦眼泪。
中原中也无声地叹一口气。
他摸一摸小光的头，扶着她起身，侧目看向身旁的套圈摊位，皱眉道：“光，有点不对劲。”
附近的摊位不知为何，好似沾上水的水墨画，开始出现溶解的迹象。
套圈摊主的脸皮都要掉到胸口了。
“应该是我快要醒了。”
小光擦去眼角处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要找幻术师吗？我们快走吧。”
中原中也讶异。
他问：“你知道那家伙在哪吗？”
“只是突然想到有这么一个和周围摊主不一样的人，”她拽着中原中也的衣服，走向庙会尽头黑漆漆一片的寺庙，道：“庙会神游的巫女，她是戴面具的，说不定她的面具下就是一张清楚的人脸。”
中原中也来得晚，没看见巫女代神游行的队列。
小光一开始也没想起来。
“庙会结束的时候，巫女会再出现一次给游客们洒水赐福。”
小光眉心轻蹙，快速说道：“我的梦里不知时间，但我醒的时候，应该就是庙会结束的时候。”
按理，巫女是应该再出现一次。
毕竟这是依托于小光记忆存在的梦境。
但现在巫女没有出现。
“巫女很有可能已经被幻术师替换了！”
意大利的幻术师不知道日本的庙会神游什么流程，疏忽大意之下，遗漏最后的一环是他最大的破绽。
中原中也颔首道：“我知道了。”
他一拉小光，迫使她停下脚步。
“中原中也？”
她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中原中也勾起唇，抬手压一压她的脑袋，转头看向幽深漆黑的庙宇道：“幻术师那边，我一个人去，你不用靠太近。”
小光眉心蹙起，柔软的唇瓣一抿，不太高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中原中也无奈。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小光，眉宇一挑，低沉磁性的嗓音自然出口道：“我怎么敢看不起我们最厉害的小光首领？”
她扁一扁嘴。
不太喜欢中原中也的揶揄。
“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小光一愣。
他格外诚实道：“我怕自己会认不出你，让幻术师有机可乘。”
“……你把我扔这里，你就不怕了？”小光嘀咕一声。
中原中也点头。
他认真几分，说道：“光，这里是你的梦，幻术师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越过你去操控你的梦。”
小光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他勾起唇，摸一摸小光的头。
眉眼昳丽的少女定定看他一会。
中原中也笑意不改。
她低哼一声，扭过头抱着手肘道：“别老是摸我的头。”
她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一天天都想着以下犯上的混蛋。
“下次再见，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中原中也低头凑她耳边，轻声笑道：“小光。”
她耳朵一软，染上一抹浅粉瞬间蔓延向脸颊、脖颈。
“别、别靠这么近！”
小光踩着木屐“哒哒哒”地后退，捂住耳朵，脸颊羞红，眼睛都睁大一眼湿漉漉地瞪向他。
心跳声大得恼人。
但最令人生气的还是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中原中也。
“你……你刚刚做的一切都是以下犯上！”小光磕绊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又羞又恼道：“你给我等着，等我梦醒，你就完蛋了！”
中原中也坦然地应一声。
他摘下帽子压在胸口，笑得放肆又张扬道：“首领，我会为你带回胜利。”
小光一愣。
他径直转身袭向庙会尽头处的寺庙。
重力异能炸开耀目的光芒，悉数破除幻术师一切的伪装。
第82章
雾散梦醒。
時子山小光慢慢睁开眼，愣愣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她转一下头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冷静开口道：“医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森鸥外回头一看，讶异地笑道：“小光大人醒了。”
她坐起身，眸光一转落到森鸥外手里的针筒，凝眉道：“医生这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要给她打针吧？
小光警觉。
“小光大人已经睡过去一天了。”
她一愣。
森鸥外捡拾起一旁的透明盖给针头盖好，收起营养针坐到小光床边，关切道：“您现在感觉还好吗？”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
小光眉心凝蹙。
森鸥外若有所思，笑道：“能否容许鄙人为小光大人检查一番？”
她轻颔首。
黑发的医生拿出工具，进行基础的诊查。
“我没什么问题吧？”小光看他一眼。
森鸥外收起听诊器，笑一笑道：“小光大人最近的身体很不错，只是还有一些贫血和低血糖，平时要多注意补充营养。”
她懒懒地应一声。
“医生，帮我叫七叶过来。”
森鸥外应下。
他起身提着医药箱走出去两步，守在房间一角的黑手党为他打开门。
“首领。”
小光意外地看过去。
森鸥外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阳光与阴影分割他的五官。
他单手抚在胸口，微微俯身道：“万望您多保重身体。”
小光摆一摆手。
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
森鸥外低垂下眼睫，很轻且无奈地叹一口气。
港口黑手党上下少有人知道小光的异能。
唯有组织的干部、贴身照顾她以及陪同小光外出的几人多少知道一些。
時子山小光是港口黑手党最珍贵的财富。
这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可纵是这些知道部分内情的人也不清楚小光身体不好的真正原因。
她的异能力保证“属于時子山小光的所有物”不会有消失的一刻，与之相对的是每当有组织成员遭到致命伤害时，异能都会反馈出一定程度的伤害到小光身上。
表现在外的有最基础的营养不良、贫血、低血糖……
各种麻烦的小问题。
几年前是港口黑手党最混乱的时候。
不断有人受伤。
不断有人濒死。
反馈到小光身上，即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发育受到影响，远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小瘦弱。
直到今时今日，港口黑手党都不能说是安宁。
只是相较于从前，小光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小光的身体不会有彻底“康复”的一天。
但不管是从医生的角度，亦或是从下属的角度，森鸥外都希望小光能健健康康地成长下去。
“小光大人要是不重视鄙人的话，”森鸥外语气一转，叹息道：“我也只好请出红叶阁下多看顾您一下了。”
正准备下床的小光身体一僵。
她恼羞成怒道：“医生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森鸥外故作惊讶，微笑道：“我不过一介小小的医生，如何敢威胁首领呢？”
小光鼓起脸颊。
她气哼哼地踢掉拖鞋，看也不看捞起手边的东西扔过去。
“唧？”
间隙宰眨巴一下眼睛，身体就腾空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扔掉什么的小光连忙转头，道：“哥哥！”
糟糕！
她把哥哥扔出去了！
间隙宰软趴趴的身体如沸水滚动，于半空中变成一只蝙蝠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
“呼……”
小光拍着胸口安下心。
森鸥外抬眸看一眼飞来扑去的间隙宰，目光平静幽深。
他躬身低头道：“既然小光大人身体已经没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快走快走。”
小光迫不及待地赶人。
他笑一笑，无声地退出房间。
对于自家首领“恼羞成怒”、“孩子气”的嫌弃赶人，森鸥外适应良好。
只是间隙宰的存在……
他至今摸不透。
或许，只要是名为“太宰治”的存在都不是轻易能窥透看清。
“首领。”
七叶端着粥进房间时，小光正捧着软趴趴化成一坨的间隙宰，试图用梳子给它整出一个美观的形态。
黑漆漆的史莱姆·宰贴着梳妆台的桌面，任由小光怎么用梳子扒拉都不肯起身。
偶尔，它会用触手表达一下自己的拒绝之情。
no!
no!no!no!
“哥哥真的不喜欢吗？”小光郁闷地放下梳子，戳一戳宁肯变成一坨也不肯弄出一个漂亮造型的间隙宰。
它紧贴着桌面的身体分出好几道触手，如同海中的乌贼，触手一伸一缩地“游”动移开。
今天和小姑娘玩的量已经够了。
它要溜了。
“首领，这是厨师长为您煮的粥。”
七叶放下砂锅，给小光盛一碗粥。
她探头看一眼，白花花一片顿时失望道：“就算是厨师长，煮出来的粥也是这样吗？”
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
好没胃口。
“这边有厨师长额外准备的配料，首领需要加上吗？”
“加加加。”
纯白粥要怎么吃？
她又不是真的生病了！
七叶端起一旁的小碗，筷子拨弄着悉数倒进砂锅，再拿起一旁的鸡蛋打进去，盖上砂锅的盖子。
“嗯？”
小光好奇地看过去。
一旁准备溜走的间隙宰改变主意，爬到小光头顶，捏出一个猫猫头扒拉着眼睛到正确的位置。
它眨巴眨巴圆润的鸢眼，恰好与小光眨眼的频率相同。
“嗯？”
小光接过七叶重新盛出的粥，勺子搅拌两下道：“刚刚加的是鸡蛋和……牛肉？”
七叶低声道：“厨师长担心您没有胃口，这是另外准备的。”
要是小光一开始能吃下养胃的白粥，作为调味的牛肉和鸡蛋，自然就不会再加了。
“回头告诉厨师长，下次这种直接加。”
小光吹一吹热烫烫的粥，吃一口声音含糊道：“我不喜欢没味道的东西。”
七叶应下。
“听医生说，我睡一天了？”小光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嘀咕道：“太阳都出来了……我不会睡了三十个小时吧？”
“正确来说是三十二个小时又七分钟。”
小光震撼地看向七叶。
这个时间，未免太过精确了。
七叶道：“红叶大人很担心您。”
“啊……我知道，”小光有点不自在，道：“稍后，你去告诉红叶干部我醒了，身体也没什么事。”
这样就好了。
反正只是普通地遭到幻术师入侵梦境。
对方也无法伤害到她。
“对了，乌鸦那边有消息没？”她已经用异能，促使“乌鸦”和异能技师接触了。
“乌鸦”势大。
异能技师可以借他们的势躲开彭格列的人。
他们联合的可能性很大。
而小光，只是把“可能性很大”变为“必然”。
“接线员并未收到新的情报。”
小光叹一口气。
她嘀咕着塞一口粥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毕竟也是好几个情报局的“眼中钉肉中刺”。
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早就被端掉了。
“MIMIC呢？”
“已经进入日本境内了。”
小光眉心轻蹙。
她搅动着粥，自语道：“太慢了……要是乌鸦在别的地方解决掉MIMIC，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了。”
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要白白搭进去时间和人力、钱财。
这可不是黑手党会做的生意。
“要找人去把他们骗过来。”
小光的表情逐渐坚定。
七叶低声请示：“您的意思是……”
“医生不是说过组织里有一个人和纪德的异能很相似吗？”小光举起勺子，指一指道：“去把他叫过来。”
MIMIC渴望有能杀死他们的人。
“乌鸦”要肃清胆敢挑衅他们的家伙。
而港口黑手党……
他们的目标是异能开业许可证。
可不能让“乌鸦”独占鳌头.
七叶引着织田作之助上顶楼。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身旁的男人，面上一片平静，全然不见紧张与忐忑之色。
情绪“平”到近乎不可思议。
要知道，就算是组织里准备晋升的准干部，第一次面见首领，多少也会露出一点紧张。
可这个人……
他似乎没有畏惧之心。
“首领召见。”
七叶对门口的警卫员道一句。
他们点头，快速检查一遍织田作之助的随身物品，取走他腰间的配枪。
“进去吧。”
大门打开。
织田作之助抬眼望去，窗外的光照亮大半个房间，只是一眼看过去，他并没有见到召他上来的人。
“首领，人已经带到了。”
大门关闭，七叶迈步上前。
织田作之助安静地跟上她的脚步。
办公桌后始终背对着他们的宽大椅背转过来，出乎织田作之助的意料，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红鸢色的眼眸看过来，似乎闪过一丝意外。
“咳咳……你就是能看见未来几秒危机的异能者？”
织田作之助点头。
她定定看着他一会，没有出声。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低垂下视线。
他在发呆。
也可以说是思考，首领为什么要召见他？
“你叫织田作……织田作之助对吧？”小光差点叫出织田作的“昵称”。
她握拳抵在唇边，咳一咳摆出严肃的表情道：“现在我有一个任务需要交给你。”
织田作之助默默点头。
“这里有一份资料，你拿去看看。”
七叶上前，拿过小光桌面的文件袋递给他。
织田作之助拆开一看，文件袋里的是厚厚一叠情报书和监控视角下的照片。
“你看一看，有没有信心对付他们的老大。”
小光托着下颌，耐心地等织田作之助看完所有关于MIMIC的现有情报。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翻情报书的声音。
良久，小光都快要打哈欠时，织田作之助终于看完全部的情报，抬起头道：“我已经不杀人了。”
她哈欠打到一半停住，摆一摆手道：“我知道。”
织田作之助过去是杀手。
但他现在已经不杀人了。
要不是这样，他早往上升了。
看MIMIC的首领纪德就知道，织田作之助的异能是有升为干部的潜能。
但前提是他愿意杀人。
“轮不到你对付他们，我是怕你任务途中，不小心被弄死了。”
小光轻哼一声。
织田作之助沉吟片刻，开口道：“港口黑手党的殉职率很低，有传闻是您的异能在保护我们。”
她顿时噎住。
“少打听首领的异能！”
小光重重地哼一声，抱手靠向身后的椅背，嘀咕道：“区区一个下级成员。”
织田作之助乖乖闭嘴。
“你的任务是把MIMIC引到横滨，中途不死就算是你任务成功，”她声音一顿，看一看表情木讷，看似十分成熟，实则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接着道：“可以记你一个大功，有奖金和五天休假。”
前提是织田作之助不会死掉。
虽说小光很相信自己的异能，但她也不敢保证异能一定会庇佑到织田作之助。
毕竟他和纪德的异能都很麻烦。
这么相似的异能，甚至可能会激发特异点。
谁都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这个任务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完成吗？”
“废话！”
小光撇一撇嘴，道：“要不是你的异能最合适对付纪德，我何必要找一个下级成员。”
其他实力不足的人去，就算不死也一定会重伤。
医疗资源也是资源。
港口黑手党总不能平白浪费人力和物力，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引到横滨。
“你要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快一点说。”
小光瞥他一眼，哼道：“我可以给你都安顿好了。”
至少别让织田作之助去招惹MIMIC，最后祸及他的家人。
虽然她很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爱人、孩子一类的存在。
“我可以拒绝这个任务吗？”
织田作之助突然问道。
小光眉心蹙起。
七叶与房间里的警卫员都一同看向他，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织田作之助身上。
但他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
小光直直地看他好一会，原本靠向身后椅背的腰都坐直了。
可织田作之助的神情依旧不改。
“……你可以拒绝。”
“首领？”
七叶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
她们的目的不是引MIMIC到横滨吗？与其他实力不济的人相比，织田作之助已经是最好的人选。
换作是其他人怕是伤重几十人都不一定能把MIMIC引过来。
“恐惧死亡是人之常情。”
小光转开视线，不再看向织田作之助，道：“你只是一个下级成员，几年没杀人怕是连本事都已经丢了……”
“滚吧，回去接着当你的下级成员。”
七叶凝眉。
她很想再劝说几句，可小光已经转过头，不欲再理会织田作之助。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僵住。
唯有一个人宛如没事人一样，朝七叶点头道：“麻烦了。”
只有他一个，怕是出不去顶层。
七叶眉头紧锁。
她看一会小光都不见她转过头，低低叹一口气道：“走吧。”
送他离开顶层。
七叶率先转身，织田作之助走出两步，突然问道：“首领为什么想把MIMIC引到横滨？”
从MIMIC的情报书看，他们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要是引到横滨，怕是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
七叶先是看一眼小光，见她还生着织田作之助闷气，不愿搭理他。
她轻声道：“我们需要异能开业许可证。”
织田作之助少见地露出一点惊讶之色。
他道：“港口黑手党没有异能开业许可证，不是也一样可以运行吗？”
“你懂什么！”
小光生气地转头道：“只有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我们才不用受异能特务科的桎梏！”
七叶叹一口气道：“一年多以前的龙头战争，我们正是因为没有异能开业许可证，被异能特务科捉到把柄，不得不任由他们带走涩泽龙彦。”
要是当时的他们有异能开业许可证。
即便不好与异能特务科正面起冲突，至少也有留下人的理由。
“七叶！”
小光不快地警告道：“快点带走他。”
七叶低应一声，门口的警卫员为他们打开大门。
他们离开顶层的房间。
厚重的大门缓缓闭合。
织田作之助回头看一眼，那个给他似曾相识感觉的女孩子已经走到窗外，低头从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处望向下方的横滨。
门缝彻底闭合。
他收回视线，道：“首领的异能是不是在龙头战争失去过一段时间？”
七叶脚步一顿，再回望向他，已是竖起高高防备的冰冷。
她没有给出回答。
但织田作之助已经从七叶的神情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
难怪……
龙头战争是港口黑手党唯一出现过牺牲数字的时期。
第83章
送走织田作之助。
七叶再次回到小光身边，默不作声地站到她身后。
“送走了？”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美丽的红鸢色眼眸安静地低垂望向下方热闹的城市。
如今的横滨，相较过去是繁华不少。
人也变多了。
“已经送走了。”
七叶答一声，终是忍不住问：“首领，方才织田拒绝执行任务，您为何同意了？”
要是异能与纪德极为相似的织田作之助不去，港口黑手党只能派出别人。
怕是要多生不少的事端。
人力、物力的消耗都会增加数倍。
“他不想去，我能逼他吗？”
小光轻侧一下头，瞥向身后的七叶，咕哝道：“他一个下级成员，不指望升职，对钱和权力都不感兴趣，我能用什么去诱惑他？”
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人，大多是为利益而来。
有的为钱、有的为名为权……但不管是为什么，他们总会有一颗驱使着他们向上爬的心。
而织田作之助……
他明明有很优越的异能，却一直甘于待在港口黑手党的最底层，做着最繁琐的工作。
“港口黑手党可以给的，他都不需要，”小光撇一撇嘴，道：“就算我们用枪对准他的脑袋，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七叶皱眉。
她低声道：“那我们要换别的人去挑衅MIMIC吗？”
以纪德的异能，组织内能应对他的异能者怕是不多。
時子山小光开始沉默。
七叶不敢出声催促。
她低着头，默默等待首领的新指示。
“召回阿呆鸟。”
七叶诧异地抬头。
她眼见端坐在宽大座椅上的少女首领一脸纠结道：“换一个人去正面挑衅纪德，怕是要遭殃……阿呆鸟别的不说，跑路的速度肯定是组织内的一流。”
時子山小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直接给纪德写一封邀请信，让阿呆鸟送过去。”
这样虽说不可避免会发生些别的波折，但MIMIC接到信，必然会接受他们的“邀请”。
“另外……”
小光声音一顿，迟疑片刻道：“联络兄长大人，请他不要声张，直接脱离彭格列的大部队去抓劳伦斯。”
加入“乌鸦”的异能技师。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兰波和魏尔伦负责协助兄长大人，一旦抓住劳伦斯……”
小光低垂下眼睫，慢慢吐出一口气，语调平静道：“不必通知彭格列，直接杀死。”
七叶毫无异议地应下。
她转身去执行小光下达的命令。
厚重的大门开启，再缓缓闭拢。
顶层的房间安静下来。
小光望向桌子一角的水箱，目光有点怔。
良久，她小声自语道：“兄长大人已经给彭格列帮不少忙了，他悄悄消失一段时间，他们应当不会这么快发现。”
狡猾的毒枭，躲藏能力更胜意大利本土的黑手党。
即便有彭格列为首的一众黑手党通缉他们，但愿意帮助他们逃跑的人还是太多了。
这其中有毒品贩卖链上的大小毒贩，也有亲身吸毒，不希望货源断开的买家和中间人。
与深深浸淫里世界的黑手党相比，沢田纲吉与他一众的朋友们还是要善良太多了。
早期的时候，他们追捕毒品交易链的工作很顺利。
前有加百罗涅的迪诺通过以前经营家族时获取的隐秘“商品”情报，抓捕大量的毒贩子与中间人。
后有手段颇多的白兰，不知怎么获取他们内部交流的暗号，混入其中一网打尽。
除去前仆后继要阻拦他们，但实力不济的黑手党。
彭格列的“禁毒工作”推进得很顺利。
只是……
沢田纲吉太温柔了。
他们强势地打败一众支持毒品售卖的黑手党，却没有消灭他们，只是逼迫他们签下不再售卖毒品的契约。
明面上，这些人不敢再与彭格列作对。
可暗地里，他们的小动作不断。
原计划几个月能解决的“未来危机”，拖延至今已经快一年了。
无论是小光，亦或是港口黑手党都不想再耗下去了。
“与彭格列相比，我应该是蛮坏的家伙吧……”
沢田纲吉是不同其他黑手党的黑手党。
曾经的他只是平凡小镇上的一名普通少年，纵使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但他依旧没丢失本心。
他会对求饶的敌人心软，愿意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他身边的朋友们也大多支持他的选择。
可時子山小光不是这么好的孩子。
她十一岁被带到港口黑手党的先代首领身边，十二岁成为他的养女，不久以后继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
当时的港口黑手党混乱极了。
内部有老资历的干部不服她当首领，想要杀她取而代之，外部有仇恨港口黑手党的横滨市民以及大大小小的敌对组织。
羊也是其中之一。
要不是尾崎红叶愿意施以援手，太宰治又让小光将自身的性命与港口黑手党牢牢绑定在一起，怕是最初的时候，她就熬不下去了。
“彭格列做不到的事，就让我们来吧。”
总要有人去执行最肮脏的工作。
无论是否残忍，更不论劳伦斯最初的本意，是否真的要祸乱世界。
港口黑手党只需要结果。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彭格列……”
她深深地吐一口气，百般不情愿地拿起一旁森鸥外送来的文件翻开，嘀咕道：“不！我是嫉妒！”
小光不是能保持本心的人。
她更没有信心，引领港口黑手党走向不同的未来。
沢田纲吉主动走进黑暗，但他本身是会发光的。
他不喜欢现在的彭格列，他会大胆地说出来。
可小光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走进黑暗，只会被黑暗吞噬同化.
“哦！哦哦！”
阿呆鸟低头看向手机，嘴角高高扬起。
他不住发出怪声，看看手机，又看看中原中也。
“……你到底在叫什么？”过分有存在感的视线，惹得中原中也忍不住开口问他。
阿呆鸟收起手机，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什么哦，只是今天的我心情很好，说不定是有好事上门了。”
他笑嘻嘻的表情，欢乐到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中原中也低低嗤一声。
他懒得理阿呆鸟，双手环胸，踢一踢脚下晕迷过去，卸掉手脚关节的幻术师，道：“这个，送去给彭格列。”
要如何对付幻术师，意大利的家伙最清楚了。
“中——也——”
阿呆鸟动作夸张地拢在嘴边，拖长声音喊他。
中原中也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干什么？”
“你现在有空是吧？”
阿呆鸟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做点有趣的事？”
懒得理他。
一晚上没睡的中原中也抬起肩膀，顶开阿呆鸟的手，准备回去住处休息。
“中也，真的这么无情，不肯陪一陪我吗？”
阿呆鸟墨镜后的眼睛眨两下。
中原中也脚步都不停。
他做作地叹一口气，故意以中原中也能听见的音量，道：“真是可惜啊……难得有回去日本的机会，你要是不想回，我就自己走了。”
三。
二。
一。
中原中也动作极为利落地转身，好似他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道：“咳……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也能抽点时间帮帮你。”
“真的吗？”
阿呆鸟笑嘻嘻道：“中也可以不用勉强哦。”
中原中也咬牙。
他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容，道：“怎么会，我现在精神还不错，帮你分担一点工作，我们也好早点回来。”
阿呆鸟“哦哦”两声，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欢快地笑道：“那走吧，好兄弟！”
他再一次勾住中原中也的脖子。
钴蓝色的眼眸抬起平静地看他一眼。
阿呆鸟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意大利的环境磨人，他总觉得中也的气势越来越强了。
“任务是什么？”
中原中也主动出声问。
他收回跑远的思绪，回答道：“只是跑腿啦。”
“跑腿？”
中原中也皱眉。
只是普通的跑腿，怎么会叫阿呆鸟？
“首领要我送一封邀请信给某个人，”阿呆鸟摸一摸下巴，琢磨道：“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吧。”
机密任务。
并且要求他留下信以后，立刻离开，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感觉这是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做都很危险的任务。
“要是只有我自己回去，我肯定要立刻跑的。”
阿呆鸟看似大大咧咧。
但他也不是真的蠢人。
首领的秘书都告诫过他放下信，要立刻离开原地。
这足以证明对方很危险。
阿呆鸟已经是组织内有名的“逃跑专家”，不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只要他附近有可操控的交通工具，他都有信心能逃脱对方的追杀。
可纵是如此，首领给出的命令也是立刻离开。
他很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有中也作伴，这不是能留下来看一看吗？”他勾住中原中也的脖子，欢快地手舞足蹈道：“你难道不好奇吗？这一头我们要帮助彭格列，借出不少精英，另一头本部又有新的行动。”
中原中也皱一皱眉。
他低声道：“小心为上。”
暂且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要是疏忽大意，很可能会受伤。
“知道知道。”
阿呆鸟敷衍地应声。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道：“准备怎么回去？”
他嘻嘻一笑，掏出一枚钥匙道：“当然是开飞机回去。”
中原中也意外道：“你哪里来的飞机？”
“上个月不是和格洛伦家族打起来了？”阿呆鸟抛一抛钥匙，得意道：“我趁乱过去摸的。”
中原中也咋舌。
“走吧！带你去看看富得流油的黑手党都开什么私人飞机！”
他们一路避着人，去到阿呆鸟藏起飞机的地方。
银白色的机身与流畅的线条。
中原中也扶一扶帽子，走上飞机，忍不住道：“这比停在总部的飞机都要豪华啊。”
不只是豪华。
飞机上的各种操控设备，看起来都很新的样子。
“毕竟是卖那种东西的，”阿呆鸟耸一耸肩，道：“他们最容易接触到新款的武器和设备了。”
因为有钱。
所以乐意与他们做生意的人很多。
“啧。”
中原中也压一压帽子，坐到副驾驶位。
阿呆鸟兴致勃勃地摸索新设备，道：“中也，要学一下怎么开飞机吗？”
他帽子挡脸，准备假寐。
这几天都在追着幻术师到处跑。
昨晚更是一点都没休息，就算要回去，至少路上要阖一阖眼。
“不感兴趣吗？”阿呆鸟启动飞机，随口说道：“开飞机带女朋友兜风很酷的哦。”
中原中也慢慢拉下帽子。
他沉默地看阿呆鸟一眼，坐直一点腰。
“咦？你有兴趣了？”
“咳……只是觉得多学一点东西，不是坏事。”
“哦哦，那我教你吧。”
阿呆鸟一一介绍驾驶舱内的各个键位与拉杆的用途，同时兴奋一下最新款的某处改进。
飞机慢慢升空。
他们开始进入云层，不时有回应声的中原中也眼皮落下，靠着副驾驶的椅背睡去。
阿呆鸟兴奋的声音得不到回应。
他侧头看一眼身旁的人，眨巴两下眼睛，安静地闭上嘴。
中也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辛苦了。
……
阿呆鸟和中原中也的离开，没有引起大多人的注意。
从旁协助他们的黑手党，只以为他们是接到别的命令先行离开了。
至于太宰治的行踪，更是飘忽不定。
他经常会失踪十天八天，然后带回重要的情报，或是摧毁某个暗中阻扰彭格列行动的组织。
效率高到可怕。
他对人心的算计，更是或直接或间接地震慑住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操心师”之名，从日本横滨传到意大利的西西里。
畏惧他的人一时间甚至比彭格列未来的十代首领还要多。
毕竟沢田纲吉的内心尚且留有几分柔软，会对敌人不忍。
但太宰治……
这个人可不会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时候。
他一旦出手，必然是彻彻底底地灭绝敌人，不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更别妄想可以翻身。
“给我这么两张大牌……”
太宰治低低笑一声。
他扣起手机翻盖，暗沉无光的鸢眸一抬直接无视倒下一片的敌对黑手党，径直起身走出废弃的老旧仓库。
太阳高悬于天。
刺目的阳光洒向他。
太宰治眯一下眼睛，暗沉沉的鸢眸映出一点光。
他孩子气地嘟嚷：“今天的阳光好到让人有些讨厌了。”
电话铃声响起。
太宰治垂眸看一眼，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
等另一头的人说过什么，他才勾起唇，眼中不带笑意道：“兰波先生，我有一个计划，你愿意听听吗？”
他以礼貌温和的语气发问，俊秀的面容也勾起柔软的笑意。
可正是这样的太宰治，下达的数道指令，直接导致逃亡到“乌鸦”的异能技师再无路可逃。
不必过问彭格列。
一旦见到人，直接选择杀死。
彭格列要验证对方是否为造成两年后世界危机的人，只要把尸体送回去就好。
这是他们首领的命令也是港口黑手党上下的意志。
第84章
“咔哒。”
织田作之助扣起环过胸口和肩膀的箍带，弯腰捡拾起衣柜里的烟雾｜弹、闪光｜弹和催泪｜弹一一放进身上的各个口袋。
左右的腰间各配有一把手枪。
子弹也带了几弹匣。
这些全都是织田作之助自备在住处的武器储备。
虽说已经好几年不再杀人，但武器的作用不仅仅在于杀人，还可以自保。
不管是织田作之助以前当杀手接触过的渠道，亦或是身在港口黑手党能接触到的倒卖商人，多少手里都会有点偷摸出来卖的东西。
他最后穿上风衣，掩盖住自己的一身“非法装备”。
“我出门了。”
门扉缓缓闭合。
织田作之助走出老旧的二层公寓，楼下扫地的房东看见他，眯一下眼睛辨认人，笑道：“织田君又要出门工作了？”
他停住脚步，语调平缓地应一声：“啊。”
“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咲乐酱？”房东弯着腰，拄着扫把，和蔼地笑道：“我家孙子很喜欢那孩子，总是看不见咲乐酱，他都有点寂寞了。”
织田作之助回答：“前段时间有对夫妻要领养咲乐，她搬到仙台去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
房东不免有点遗憾，道：“咲乐也被领养了。”
织田作之助面容平静。
房东叹一口气，遗憾中又露出一点欣慰道：“这样也好……织田君工作忙碌，可以陪咲乐酱的时间不多，她又是个女孩，总要有个母亲教导她一些女孩子的事……”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织田作之助有点出神。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房东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耽误你工作了，路上小心。”
他平静地点一下头以示回应。
“龙头战争”期间，织田作之助一共捡到五个孩子。
其中有四个，经由伊达航的帮助，顺利找到他们尚在人世的亲人，送去他们身边。
只余下一个咲乐。
那孩子的父母都是孤儿，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
无奈之下，织田作之助只好带在身边照顾，顺便拜托伊达航帮忙找合适的领养人。
时间过去一年多，伊达航都没有联系他。
织田作之助都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
没想到，伊达航还记得。
他真的给咲乐找到一对愿意领养她的夫妻。
他们都是身家清白的好人。
不过考虑到警察也有调查不到的地方，织田作之助以自己的方式又调查了一遍，确认那对夫妻真的是好人。
他放心了。
咲乐离开以后，织田作之助租住的公寓，清冷不少。
每天出门不再听见“路上小心”的送别声。
可他还是习惯了，出门会说一句：“我出门了。”
……
夜晚的天台风很大。
月明星稀。
织田作之助架着狙击｜枪，整个人趴下把握住枪身，透过瞄准镜看向七百米开外的一座废弃大楼。
窗边有人影晃过。
他不为所动，耐心等待。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织田作之助摸一下口袋，掏出手机接通道：“你好。”
“织田！你人跑到哪里去了？”
电话另一头的行动组长高声质问。
他淡定回答：“有点私事，请假了。”
“什么私事？我批准你请假了吗？”愤怒的组长快要跳脚，道：“快给我滚回来！要是一个小时你回不来，后面别想好过了！”
织田作之助低低“唔”一声，道：“我在西京区，一个小时回不到横滨。”
“哈？”
组长不可思议道：“你跑到京都去了？”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应一声，道：“以前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孩子离家出走了，我过来帮忙找一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想一想，道：“有一点吧，那孩子说要来找我。”
组长哑火了。
最后他扔下一句，“快点把事情解决了回来。”
电话挂断。
织田作之助淡定地收起手机。
这时，有人走到废弃大楼的窗边。
银白色的头发与略显沧桑岁月的面容，正是他等待已久的纪德·安德烈。
狙击｜枪的红点慢慢移动到纪德的肩膀。
织田作之助正准备扣下扳机。
他眼前突然出现纪德闪身躲避，拔出腰间枪支躲到墙后的画面。
“……”
纪德躲避的一枪不是瞄准他的肩膀，而是眉心的位置。
织田作之助虚虚压下扳机的手指一松。
他深深地感慨，自己遇到同行了。
而且不同于不准备杀人的他，躲在另一个地方伏击的狙击｜手是准备一击毙命杀死纪德。
事情的麻烦程度升级。
五六秒以后，纪德会躲到墙后，不好瞄准的位置。
织田作之助计划远远地射一枪，引诱MIMIC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失望。
过去数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失败是常有的事。
意外总是那么巧合地突然出现。
即便是织田作之助，他的异能也不可能提前告诉他一切将要发生的事。
他转移枪口，改变目标，准备去射一枪其他人，以示附近有两个狙击｜手伏击他们。
瞄准镜转向MIMIC的其他成员。
织田作之助慢慢压下食指。
子弹要射出的前一刻，先一步出现他们抬头看向上空的戒备画面。
“？”
他疑惑地远离一点瞄准镜，看向MIMIC藏身的废弃大楼上空。
一架通体漆黑的鱼鹰直升机盘旋靠近。
出乎他的意料。
MIMIC的仇家似乎很多。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想，难怪首领着急要引他们进横滨。
怕是晚一点MIMIC就是别人家的战绩了。
他沉吟片刻，拿起望远镜看向隐藏在夜色之下的鱼鹰直升机。
从他的角度，不好看见舱门打开以后出现的人是谁。
但他看见驾驶鱼鹰的人了。
“阿呆鸟……”
织田作之助默默放下望远镜。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射还是不射。
有点为难了。
另一边，阿呆鸟驾驶着鱼鹰直升机。
中原中也拉开舱门，狂风猎猎吹起他的外套下摆。
他指间夹着坂口安吾转交给他们的“邀请信”，稳稳当当站定在舱门口的位置。
钴蓝色的眼眸一低与刚刚避过一枪的纪德对上。
中原中也张狂勾唇，道：“晚上好。”
“你是谁？”
纪德看一眼深深穿透墙壁，露出一角的信件。
他畅快地笑起来，道：“你也是来杀我的？”
鱼鹰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声带出的噪音很大。
中原中也不太能听清他的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压住快要被风吹走的帽子，赭发与外套衣摆胡乱飞舞，笑着问候道：“不把信拿下来看一看吗？”
鱼鹰直升机降下高度。
强烈的风压搅乱空气。
纪德以外的MIMIC成员不断扣动扳机，射出子弹意图击落阿呆鸟驾驶的直升机。
螺旋桨搅乱的空气，使得他们射出的子弹有一部分偏离正轨。
但仍有很大的一部分直直飞向直升机的机身。
“……”
纪德眯一下眼睛，清楚无比地看见子弹没有真正射入直升机。
他果断扣下扳机。
预见未来的异能为他展现子弹飞向直升机以后，陌生的异能反向侵蚀，止住子弹的去势悬停不动。
他满意地笑了。
这或许是一个值得一战可以杀死他的对手。
“你叫什么名字？”
纪德再一次问道。
他踩上窗框，毫不犹豫地跳出去要扑向直升机。
异能显示，远处有瞄准他的狙击手。
子弹会贯穿他的右下腹，迫使他无法顺利抓住直升机的起落架。
纪德拽住一旁垂落的褪色横幅，身体一晃避开织田作之助射出的子弹。
阿呆鸟趁此机会，驾驶着鱼鹰升空。
再往高处去，已经不是纪德能直接追到的距离了。
他不愉地皱眉，有种好不容易找到合适一战的对手却被中途打断的不快。
即便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异能是什么。
但只看刚刚表现出来的外征，足以证明那个少年的实力不俗。
只可惜没有真正试到他的能力。
纪德一蹬身后的墙，荡回刚刚的窗户，单手扣住窗沿突出的部分，翻身跳进去。
不明的信件深深嵌入墙壁。
他抬手射击，精准无比围绕着信件打出一圈弹孔。
“砰！”
旧式的手｜枪一转，枪托狠狠砸向墙壁。
碎裂的砖块和信件一同脱落。
纪德弯腰捡起信，打开一看——
【展信佳，安德烈先生……
很高兴你能在这个国家找到旅途的终点，你所渴望的一切不日将会到来……路途中，或许会有小小的阴霾阻拦你们的去路，但不必为此忧心……作为初次打招呼的礼物，吾等在此奉上鸦群喜爱盘踞的地点（一份标记好的地图）
愿你们得偿所愿。】
纪德神色淡淡地看完信。
一旁有寡言的灰袍男人走上前，低声询问。
他转手把信和地图递过去，道：“一群想要利用我们的家伙。”
男人快速看完信。
漂亮的法语手写体，写信的人似乎担心他们看不懂日本的文字，专门用法语写一遍，再用日语写一遍。
附带的一张地图，上面有红色的笔圈起几处地方。
“我们要去吗？”
男人低声请示。
纪德笑起来，道：“当然要去，对方不是都祝福我们了？”
早日得偿所愿。
找到旅途的终点。
他们所渴望的事，不就只有那一件吗？
“不管是要利用我们，还是想要铲除我们，这都和我们想要得到的相符。”
所以，为什么不去呢？
只是……
若他们不能从这一趟“旅途”中得偿所愿，肯定是要去找一找信件的主人，亲身去把“祝福”讨要过来。
纪德不介意有人想利用MIMIC。
只要对方能支付出他们渴望的代价.
鱼鹰直升机升空飞向远离废弃大楼的方向。
织田作之助开始收拾架好的狙击｜枪。
他动作娴熟地拆开枪身，装入一旁的背包。
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音逐渐靠近。
他抬头一看——
鱼鹰直升机的舱门打开，有人压住头顶的帽子直接跳下来。
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服下摆。
中原中也重重坠落，地面都压得陷下去一块。
织田作之助思考一下，主动打招呼道：“晚上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
锐利的蓝眸直直地看向他。
织田作之助沉吟一下，道：“可能是散步？”
“哈？”中原中也语调一高，大步迈出走向他，道：“散步能从横滨跑到京都？”
织田作之助不语。
“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你到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中原中也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问。
他低头看一眼，平静道：“我和你们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中原中也高挑起眉，面上是明晃晃的怀疑。
同样的任务交给阿呆鸟以后，没必要再叫上一个人。
何况织田作之助只是一介下级成员。
首领直接传达的秘密任务，怎么也不该到他手里。
“……我说的是真的，”织田作之助想一想，补充道：“首领说这个任务，最合适由我出面。”
所以，他还是来了。
只是并没有支会港口黑手党的同僚一声。
“……”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一会织田作之助。
他的表情平静到近乎于无。
半点不像一个普通的下级成员。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管织田作之助今天的行动是否为小光的命令，这里都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
他刚刚开出的一枪已经暴露位置了。
MIMIC的成员肯定会过来查看。
中原中也抬手打一个手势。
阿呆鸟操控的直升机一斜机身侧飞下沉，早早抛出去的绳梯落到他们抬手能够到的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上直升机。
“哟。”
阿呆鸟笑嘻嘻地回头打招呼，道：“你是新人吗？我都没见过你呢。”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
他蹲下身，拉起绳梯道：“我加入港口黑手党快三年了。”
阿呆鸟疑惑。
他好奇道：“那你是谁的手下？我怎么没见过你？”
织田作之助报出一个名字。
阿呆鸟苦思冥想。
他好半天才从记忆深处，刨出这个人的真身，诧异不已道：“你上司是后勤组的安田？他不是专门管下级成员的吗？”
中原中也嗤一声，道：“他就是下级成员。”
“咦？咦咦？？”
阿呆鸟猛地扭过头，墨镜都要抬起多瞅织田作之助两眼。
他夸张地嚷嚷道：“你真的是下级成员吗？看刚刚的架势不像啊？”
黑蜥蜴的人架狙都不一定有他强。
怎么就是下级成员了？
“我真的是下级成员。”
织田作之助平静道一声，没有和他们详细解释的打算。
中原中也就地一坐，双腿盘起。
他弓着腰，手心一托脸颊，眉头紧皱直直地看向织田作之助。
“有什么事吗？”
织田作之助淡定道。
中原中也低啧一声，开门见山道：“组织最近都有什么事？”
他反问：“你不知道吗？”
中原中也皱眉。
驾驶位上的阿呆鸟大大咧咧道：“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送信哦。”
首领没有告诉他们，这一次任务的真正用意。
织田作之助有点意外。
他低头把绳梯推去一旁，关上直升机的舱门，神色不改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知道？”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向他。
织田作之助淡定回望。
他表现得十分坦然，说起慌更是眉头都不动一下，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拆穿。
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身处组织边缘的下级成员真的知道什么重要情报。
“啧。”
中原中也咂舌，收回视线。
他摸一摸口袋里的手机，犹豫好一会还是决定给小光发一封邮件。
第85章
月光照亮房间的一角。
窗边的椅子拉出长长的斜影掷在地面。
间隙宰高举触手，伸一个“懒腰”。
夜晚，活跃时间到了。
它灵活地变换身形，游走在黑暗之间，躲避着月光，自由且肆意地……弄醒水箱里的寄居蟹小花。
这么好的黑夜，睡什么睡！起床！
小光刷得干干净净的海螺壳被果冻一样的黑触手一把掀翻，寄居蟹小花愤怒地挥舞钳子，表示抗议。
“唧。”
间隙宰得意地挥一挥触手，心满意足地爬下桌子。
它溜溜达达地转遍整个房间，满心都是遗憾找不到第二个方便“玩弄”的对象。
“……他回来了？”
一声很轻的呢喃，引起间隙宰的注意。
它耳朵一转，自由的眼睛跑到耳朵尖尖的位置，瞅见半夜还不睡觉的小姑娘。
“唧？”
间隙宰飞快地爬过去，高高扬起触手，轻轻落下点一点小光的胳膊。
她低头看下来，道：“哥哥？
它眨巴眨巴眼睛。
小光眼眉弯弯，笑道：“哥哥的眼睛又跑错地方了。”
它无可无不可地活动一下触手，任由小姑娘抱起他，摘下停在耳朵尖尖的眼睛放回原位。
“这样就可爱多了。”
小光伸直胳膊，高高举起触手猫猫宰，从下至上地好好端详它一番，道：“哥哥也别总是犯懒，觉得转头麻烦就只动眼睛。”
它不是觉得麻烦。
它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说不定可以吓到什么人。
间隙宰挥舞着触手辩解。
只可惜小光没看懂它的肢体语言。
“哥哥，中原中也跑回横滨了。”
她摸一摸间隙宰的猫猫头，心神有点分散道：“应该是阿呆鸟带他回来的。”
虽说没有提前报备，但考虑到MIMIC的危险性，阿呆鸟的行为也不算过火。
毕竟谁也不知道“预知五六秒以后的未来”能否看穿阿呆鸟的逃跑路径与下一步行动。
要是纪德真的重伤了他。
后续再想引导MIMIC往他们的计划走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哥哥。”
间隙宰抬一抬触手尖尖，以作回应。
小姑娘身上有一点温度，不是很烫，正好合适靠着休息。
它大大地张嘴，准备打一个哈欠，却听小光突然道：“中原中也说，他在未来港等我。”
打哈欠暂停！！
间隙宰触手乱舞，表示抗议。
“哥哥？”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安抚着摸一摸间隙宰果冻一样的身体，接着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呢？”
当然是不去！
它高举触手，比出一个叉叉，愤愤出声：“唧！”
好孩子这个点都睡觉了。
随随便便约小姑娘半夜出门，能是什么好家伙？
“哥哥不希望我去吗？”小光一愣，抿着唇嘀咕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中原中也偷偷跑回横滨，没有提前报备，虽说是情有可原，但……我作为首领，应该要谴责一下他的行为吧？”
没有获准许可就偷偷跑回来。
这种事可大可小。
要是这一次轻轻放过中原中也，下次他还敢怎么办呢？
小光觉得自己有义务去“警告”一下他。
“唧！”
间隙宰坚决抗议。
小光有点心虚，道：“我就是去看看……真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声音一顿小声咕哝：“而且他也没说几点，就一句等我。”
谁知道他会等到什么时候。
要是一直耽误在横滨，不能及时回去意大利，到时候彭格列的人来说，她要怎么回？
小光逐渐说服自己。
没错。
她是有正当理由去的。
与中原中也完全不同！
“哥哥，我们走！”她抱起间隙宰，气势汹汹道：“去好好问责一下中原中也！”
从港口黑手党的密道去未来港，小光没有通知司机接送。
她一个人带上钱包，拦下一辆计程车去到目的地。
未来港的摩天轮表面亮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一闪一闪非常吸引人的注意。
“我们到了。”
時子山小光深吸一口气，抱紧怀里不高兴地变成黑羊驼的间隙宰。
不同横滨别的地方。
夜晚的未来港，游客丝毫不比白天少。
人来人往，欢笑声与说话声混杂在一起。
小光甚至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中原中也。
“他不会是要我给他发邮件吧？”小光咕哝一声，哼哼道：“我才不发。”
中原中也要等她也没告诉她在什么地方等。
要是她主动问了，不显得她很在意这件事？
“哥哥，我们自己玩去。”
小光低头对羊驼宰，道：“不管中原中也！”
它歪一下头，两只蹄子搭在小光的肩膀，叶片状的耳朵一抖一抖，出声道：“唧。”
小黑蹄子朝一个方向指去。
小光配合地点头道：“好，我们就去那边。”
不管中原中也了。
她边走边看，留意到附近的游客大多成双成对，不是情侣就是一家三四口人一起出来玩。
很少独自一人的。
“我也不是一个人……”
小光自语一句，道：“哥哥和我一起。”
她一点都不寂寞。
小光低头快步走过人潮密集的地方。
“气球……”
“唧？”
间隙宰眨一下眼，转头看向附近的游客。
他们手里似乎都有气球。
“今天是有什么庆典吗？”小光疑惑一声，好奇地去寻气球的源头。
一只胖胖的玩偶熊爪伸过来。
她愣怔一下，迟疑地看过去——
“唧。”
间隙宰突然一叫，吸引去小光的注意。
她低头问道：“哥哥？”
羊驼圆溜溜的鸢眼，直直地看向白色的玩偶熊。
他厚实的熊爪子里，正握着一个要递给小光的气球。
“唧唧。”
间隙宰高举羊蹄子过头顶，左右交叉。
小光疑惑一下，明白过来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漂亮的眸子转向一旁安安静静的白熊，礼貌却疏远道：“谢谢你的气球，但我们不用了。”
時子山小光轻颔首，转身离开。
白熊呆一会，跟上她的步伐。
“……”
小光眉心轻蹙。
她停住脚步，回头道：“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们？”
白熊静静捏着爪子里的气球。
他再一次递向小光。
“……是不是我买下气球，你就走了？”小光很不高兴，昳丽的眉眼是肉眼可见的不快。
白熊不出声。
她带着恼意，取出钱包道：“我买了！”
烦人的家伙。
不买还不肯走了。
“……”白熊伸爪拦住小光取钱的动作。
她不耐烦地抬眼，道：“你又想干什么？”
“气球是送给你的。”
白熊摘下头戴，露出内里头发都汗湿大半的少年。
她一下呆住了。
“中原中也……”
他夹着头套在臂弯间，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淌，无奈一笑道：“我还想着你收下气球，再摘头套。”
谁成想，小光怎么都不肯收。
“你要死啊！”
她回过神，气到上前几步重重拍一巴掌白熊的身体，骂道：“看见我还一声不吭！”
害她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什么变态！
“抱歉。”
中原中也低头认错。
他看一看“爪子”里的气球，问道：“这个你还要吗？”
小光狠狠瞪他一眼。
“给我。”
他低垂的眉一下扬起，神采飞扬，唇边都勾起好看的弧度。
小光轻哼一声，接过气球。
“快点换掉你那身衣服，”她瞥过去一眼，别扭道：“难看死了。”
中原中也低应一声，转身走向一旁的公用厕所。
“真是差点被他吓死。”
小光咕哝一句，收回视线。
她抬头看向中原中也递过来的红气球，“咦？”
上面是写画什么东西了？
她拽着线拉下气球，转到另一面看去道：“这什么？”
玫瑰？
有点丑。
谁画的？中原中也送她气球还给一个二手的？
她轻哼一声，转头看向换下白熊玩偶服的中原中也跑回来。
“衣服去哪了？”
“还给人家了。”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未来港今天有工作人员派气球，我去租了一套过来。”
玩偶服的内部很闷热。
中原中也给小光发邮件以后就一直在未来港等她。
他其实不太确定小光会不会来。
只是赌一把。
“蠢死了。”
小光看他一眼，汗珠停在中原中也鼻尖，久久不落下去。
有点碍眼。
她下意识摸一摸衣袖口袋，指尖触碰到手帕顿住一下，道：“你一身都是汗味，走开一点。”
中原中也无奈慢下步伐。
他悄悄拉一下领口，低头嗅一嗅身上的味道。
似乎是有一点汗味。
洁白的手帕递到眼前。
他意外地抬眼，只见小光扭过头，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
中原中也一接过手帕。
小光立刻加快步伐，嘴里念念道：“难看死了，出去不要说我们是一起的。”
他失笑。
“光，听说今天未来港发的气球都是在森户神社祈福过的。”
“你是小孩子吗？”
小光眉心蹙起，回头道：“这种话，你也信？”
什么祈福气球？听都没听说过。
“信一下也无妨吧？”中原中也耸一耸肩，擦过汗的手帕揣进口袋，大步上前轻轻松松追上她的步伐。
小光不屑地哼一声。
“所以呢？”
气球祈福有什么用？
“森户神社有一个画上图案的气球，”中原中也下颌轻抬，示意小光去看其他游客手里的气球，道：“今天得到气球的游客都可以在气球上画自己喜欢的图案，要是凑巧和森户神社藏起来的气球图案一样……”
“会怎么样？”
小光反问。
中原中也回忆一下，道：“说是会有什么好运吧？”
“肯定是骗人的。”
時子山小光如此笃定。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她语气不善。
中原中也摇头，勾唇道：“只是觉得，往常这个时候，我们说的这些都是对方会想的。”
她怔一下抿起唇，低哼一声。
“你画的玫瑰丑死了。”
“是吗？”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气球，姿态放松道：“我觉得还好啊？”
“丑！”
小光孩子气地再一次道。
他摸一摸后颈，无奈道：“那你也画一个？”
“你不是准备抽奖吗？”小光瞥他一眼，道：“多画一个图案，不是更不可能中了？”
虽说原本能蒙中的概率也不高。
“反正只是一次游戏，”中原中也耸一耸肩，勾着唇，笑容肆意洒脱道：“当然是玩得开心更重要。”
他摸一摸口袋准备找一支笔给小光。
上衣口袋没有。
裤子口袋也没有。
中原中也全身上下摸一个遍，到处都没找到笔。
尴尬了。
“找什么呢？”小光慢悠悠地问。
她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支马克笔，抱着气球在线条稍歪的玫瑰旁，画上间隙宰平日的触手猫猫宰形态。
中原中也一愣，道：“你带笔出门了？”
“你觉得我平时需要用马克笔吗？”
“呃……用不到吧。”
她撇一撇嘴，画好一只间隙宰，眸光落在中原中也画的不太好看的玫瑰，好一会才道：“笔是哥哥给我的。”
气球是中原中也带来的。
要真的是什么赐福气球，画在上面的图案，应该也有祝福的寓意吧。
“便宜你了。”
她声音很小地嘀咕一句，躲着中原中也的视线在玫瑰旁补上一个少年常戴的帽子图案代表他。
而此时的中原中也正在打量“太宰治”。
它给自己捏成羊驼的形态，尾巴是狐狸、松鼠一样的蓬松大尾巴。
咋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
“好了。”
小光手一松，气球带着线晃悠悠地飞高。
中原中也意外道：“怎么放飞了？”
“祈福气球不就是用来放飞的吗？”小光抱下肩头的间隙宰，看也不看中原中也，道：“反正你都不指望中奖了。”
他扒拉两下脑后的头发。
确实。
反正都不指望中奖了。
就这样吧。
小光悄悄看他一眼，见中原中也没太把放飞气球的事放在心上，小小地松一口气道：“你回来是帮阿呆鸟的吗？”
他低应一声，道：“你们发给阿呆鸟的邮件……”
中原中也斟酌一下语气，道：“组织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
小光想也不想道。
他皱一皱，有点无奈唤道：“光。”
“……真的不算什么麻烦，”她转开视线，声音都弱下几分，道：“只是要利用一下MIMIC的人。”
中原中也正色道：“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张口想要敷衍过去。
“光。”
中原中也的双手压住她的肩头，迫使小光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
“干、干什么……”
她有点心虚。
中原中也定定看她一会，见小光不愿说，低叹一口气道：“彭格列那边的事，应当快要了了。”
“我会尽快回到你身边。”
少年的低声好似最真诚的承诺。
她眼睫颤动一下，道：“知道了。”
太宰治去处理异能技师的事。
有兰波和魏尔伦帮忙，他们必然不会让异能技师逃脱。
之后，港口黑手党去往意大利的人手就能撤回来了。
“我说，兄长大人回来，差不多就是干部了。”
小光抬眸飞快看一眼他的反应，扭头道：“你要是不想落后太多……”
她声音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中原中也很平静。
他只道：“我知道。”
那双宝石一样的钴蓝眼眸深深看向小光。
她浑身不自在，站立不安，后退两步挣开中原中也的手。
“光，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成为干部。”
“……你比兄长大人还差得远呢。”
她别扭反驳一句，没听见中原中也的回复又心生不安。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这么小气的吗？
小光心虚。
她悄悄抬眼，正正好撞上中原中也看过来的蓝眸，心慌意乱之下，匆匆道：“总之，意大利的事忙完就快点回来吧。”
MIMIC和“乌鸦”一对上，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港口黑手党肯定都要上去“啃”一口。
中原中也要是动作快一点，指不定能赶上积攒功绩的好时机。
第86章
“要去坐船吗？”中原中也侧一下头问道。
“大半夜的坐什么船……”
小光咕哝一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算明亮的路灯照亮渡口。
一旁是砖瓦搭建的售票小屋，走近一点甚至能看见快要掩埋在黑夜之下的几艘小船。
她眉心一蹙，不满地看向中原中也道：“根本没有人啊！”
游客都不往这个方向跑。
偏他想去坐什么船。
“没有人不是正好吗？”中原中也微微探身，笑着说道：“你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小光抿唇。
她生气地瞪一眼中原中也，扭头哼道：“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售票点的工作人员早都下班了。”
夜晚的海面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
真想要坐船，肯定是首选白天。
中原中也这个笨蛋。
“嗯……的确没人负责售票了。”他迈步走近售票窗口，弯腰低头一看工作人员的上班时间表。
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
中午没有午休时间。
“我就说！”
小光得理，气势也高起来，道：“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半夜去游船。”
约人出来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
刚刚还吓她一跳。
讨厌死了。
“别生气，”中原中也直起腰，双手揣在口袋，勾起唇道：“虽说工作人员不在，没人负责售票，但我们也不是不能自助租船。”
哈？
他是认真的吗？
小光眉尾高挑，刚要表示反对。
中原中也已经掏出钱夹，准备取钱了。
她不情不愿地咽下话，走到中原中也身旁，却见他停住动作，定格在低头看向钱夹的时候。
“你在看什么？”
小光忍不住出声。
她探头一看，目光触及中原中也扯出一点的欧元纸币，愣一下回过神，忍不住笑出声：“你是笨蛋吗？”
钱夹里装的全都是欧元。
他有点无奈地取出一张面额稍大的纸币塞进关闭的售票窗口，道：“回得匆忙，没想到要换钱。”
“那现在呢？”
小光没忍住笑，眼眉飞扬地调侃他。
红鸢色的眼睛亮晶晶，昳丽的五官明艳又肆意地笑起来。
可爱到中原中也心头发软。
他收起钱夹，装出无奈苦恼的样子，道：“只能给多一点，希望能贿赂一下工作人员，麻烦他自己去换钱了。”
小光嘻嘻一笑，勾勾手指道：“你可以求我啊。”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托着下颌垂眸摆出思考的表情。
一旁的小光得意到不得了。
他忍俊不禁。
喜欢的女孩子总爱看他倒霉。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
“不用了，我给的钱差不多是租船的两倍。”
中原中也摇头道：“已经足够了。”
小光撇一撇嘴，低哼一声。
他假装没看见，道：“走吧，我们去坐船。”
中原中也率先迈步走向渡口。
这一带是未来港专门圈出来的游玩点，外围有浮标围起，防止游客乘坐的船飘出太远。
白天应当是很热闹的地方。
只是夜晚的海面太黑了。
这里晚上不会对外营业，更不会有人售票租船。
中原中也单膝蹲下，解开绑在木桩上的麻绳，回头喊道：“光，你先上船。”
她慢慢靠过来，看一眼黑漆漆的海面，不太信任道：“真的没问题吗？”
海面好黑。
路灯都照不亮这附近。
她不是很想上船。
“相信我。”
中原中也抬眸看向她，自信十足道：“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小光抿一下唇，小声咕哝：“你这么说，我更不放心了。”
他无奈一笑，道：“那要我扶你上去吗？”
少年朝她伸出手。
小光有点不自在地转开视线，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话音落下，她迈出一大步跳上小船。
船身摇晃。
小光慌乱地扶住一旁撑起遮阳顶棚的杆子，肩头的间隙宰滚落下来，啪叽一声掉到船内。
“哥哥！”
她连忙蹲下，捧起软趴趴摔成一坨的史莱姆·宰。
鸢色的眼睛没有露在外面。
它不知怎的睡过去了。
“怎么了？”中原中也跳上船，船身再度不稳地晃起来。
小光差点摔倒。
重力异能及时稳住晃动的小船。
她瞪一眼中原中也，注意力再次回到间隙宰身上，道：“哥哥睡着了……”
奇怪。
晚上应当是哥哥最活跃的时间。
更别说，他们今天还出门了。
“你叫它哥哥……”
中原中也抬腿踩住木桩，微微一用力蹬开，船身离开渡口。
他疑惑道：“这家伙和太宰有什么关系吗？”
最初不知道太宰和小光是兄妹时，他还以为小光给这只软趴趴的生物取名叫“哥哥”。
后面得知他们的关系，中原中也的注意力又大半都落在他们兄妹身上，完全没想起小光身边另有一个存在被她称作“哥哥”。
直到今天，再一次看到间隙宰。
中原中也才想起问这件事。
“哥哥是另一个世界的哥哥。”
小光摸一摸睡到眼睛都藏起来的间隙宰。
它不堪其扰地挥一挥触手。
眼睛都没露出来。
她小小地松一口气，轻轻把间隙宰放到一旁合适睡觉的角落，下意识摸向口袋。
什么都没有。
差点忘记了。
她的手帕给中原中也了。
“你！”小光转头，上下打量一会中原中也，理直气壮道：“外套给我！”
他想也不想地脱下外套，递过去的时候，随口问道：“你冷吗？”
“不是我冷。”
小光拍一拍外套，侧身盖到间隙宰身上，道：“我是担心哥哥会着凉。”
中原中也无语。
他看向睡成一坨的间隙宰，问道：“我能要回来吗？”
“不可以。”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少年侧头，低低地啧一声。
西装外套之下，软趴趴一团快要睡融化的间隙宰痛苦地挣扎。
它挥动触手，甩开身上讨厌的外套。
虽然没看见盖在身上的是什么，但有种很讨厌的感觉。
“哥哥！”
小光惊叫一声，捡起甩去一旁的外套，道：“你怎么把衣服掀了？”
她准备重新给间隙宰盖上。
可惜软趴趴的史莱姆毫不领情。
它困到只露出一只眼睛，触手胡乱挥舞表示抗议。
坚决不让小光再把外套盖回来。
“好吧……”
小光扁一扁嘴，放下手道：“外套可以还你了。”
中原中也默默看向自己的外套。
突然不是很想要了。
“看什么？”小光颇为奇怪道：“不是你要把外套要回去吗？”
他低叹一口气，无奈地接过外套。
行吧。
自己的衣服，总不能因为沾过一下“太宰”就不要了。
“这家伙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中原中也接过外套放去一旁，在小光对面寻一个位置坐下，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不是。”
中原中也有点意外。
他一侧眉挑起，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能肯定这家伙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
“因为我在另一个世界见过哥哥和你。”
他一愣。
小光托着下颌，侧头看向一旁的间隙宰，月光斜斜地照向她的脸庞，莹润剔透，眉眼盈盈看向身旁的目光，格外宁静软和。
“当时是……龙头战争的最后一天吧？”她轻声回忆道：“我和彭格列不知怎么落入间隙的世界，先是见到你，再是哥哥。”
间隙的世界逐渐崩塌。
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在帮助他们逃离间隙。
它们越是靠近边界，越是难以动弹。
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脱离了间隙世界。
但另一个“中原中也”……
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光的情绪低落下去。
“那个……”
她抬眸看向中原中也，只见少年的神情有点纠结。
“你想说什么？”小光主动问道。
中原中也迟疑一下，开口道：“另一个世界的我也是这样吗？”
形态不似人类。
更无法吐露人类的言语。
黏糊糊、软趴趴……
简直就是太宰治口中经常提到的“蛞蝓”。
中原中也纠结得厉害。
但见小光摇头，他顿时松一口气。
“另一个世界的你没有这么可爱。”小光拉一拉间隙宰的触手，软嘟嘟凉乎乎，手感好得不得了。
她瞥一眼中原中也，轻哼一声道：“和现在的你差不多。”
只是身体表面多出一些异样的纹路。
“这样……”
中原中也安心了。
他眯一下眼睛，看向未来港的方向，摩天轮表面亮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绚丽非常。
即便是夜晚，未来港也亮如白昼。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未来港的光极为吸引人。
“时间差不多了……”
他声音很低地道一句。
小光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地看过去一眼。
她刚要问，远处传来“咻”一声的长音。
烟火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夜空炸出一朵绚丽夺目的花。
小光一愣，自语道：“这个季节还有烟火大会吗？”
中原中也站起身，船身轻晃。
她疑惑地看过去。
“光，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他微微躬身，美丽的钴蓝眼眸专注地看向時子山小光。
那双眸子映出她措手不及之下的怔忡。
小光一时失语，不知要如何回答。
中原中也保持着躬身的动作，眉眼含笑看向她。
她清晰无比地听见一枚一枚烟花飞上天炸开的声音，灿烂夺目一遍又一遍地照亮中原中也的脸。
“我……”
時子山小光的手很慢很慢地抬起。
他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直到少女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心。
中原中也上扬的嘴角弧度加深。
他绅士且从容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小光“走”出小船。
“喂，你……”
她有点紧张，回头看一眼小船。
“不用担心，我在这里。”
他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孩掉下去。
少年的手不轻不重地扶在小光腰间，主动引导着她起舞。
前后的步伐试探。
转圈，再到身体自然地靠近。
每一步他都专注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的目光说不上热辣，可就是中原中也这么专注的态度，莫名让小光很不自在。
脸颊好烫。
心跳也悄然加速。
他该不会听见了吧？
她悄悄看他一眼，红鸢色的眸子一对上中原中也的眼睛，立刻逃开看向一旁。
烟火朵朵炸开，反反复复照亮海面。
她忍不住低头看一眼，道：“你早知道今天未来港附近会有烟火大会？”
中原中也笑着看向她。
他牵着小光的手抬起，引着她转圈，兜住长发的帽子松脱落下，乌发甩出如最华贵的缎子抖散开。
“我的帽子！”
小光慌忙扭头去寻。
帽子落到黑漆漆的海面，一转眼就不知道冲出去多远了。
她回过神，狠狠瞪一眼中原中也，道：“都怪你！”
背后有烟火升空炸开。
“砰”一声，照亮少女的脸庞，眉心轻蹙，红鸢色的眼眸似恼似羞，说不清是羞多一点亦或是气更多点。
中原中也低头靠过去。
她微微睁大眼睛。
烟火接连不断地升空炸开，一个接着一个好似放不完的烟花盛会。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你烟花好不好看。”
他笑一笑，简单地把话带过去。
小光低垂下眼睫，止不住地轻颤，避开中原中也的目光，闷闷应一声。
“抱歉，原本还想约你去夏日祭，结果没赶上回来。”
皮鞋踏在海面。
荡出一圈圈涟漪。
重力异能改变人体的重量，变得如同一片落在海面的枯叶一样轻。
中原中也扶住小光的腰，舞步慢下来。
他专注地看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时光都好似要一同慢下。
“所以今天是你的补偿？”小光躲着他的视线，心不在焉地挪动脚步，好几次都不小心踩到中原中也。
少年眉头都不动一下。
他低声道：“不是补偿。”
小光一怔。
“只有错过与遗憾，才需要补偿。”
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递到小光耳中。
她轻抿一下唇，半晌道：“你今天太多话了。”
他无奈一笑，停下舞步，捧着小光的手，后退一步躬身低头以额相碰。
少女的指尖跳动一下。
“铛……”
她一怔，恍惚地看向未来港的方向。
中原中也道：“十二点了。”
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炸开。
星星点点的“花瓣”落下如同飞坠的流星。
他握住小光的手紧一紧，再度松下道：“时间过得真快……”
“你们要走了？”
她抬眼看向中原中也。
他收回看向未来港的目光，点头道：“离开意大利的时候，我们没和彭格列的人打招呼，要是再不回去怕是要有麻烦。”
小光抿一抿唇，道：“快点走吧，应该有不少人都在等你。”
像中原中也一样战斗总是冲在最前头的人不多了。
她扭过头，准备抽回手。
不成想，中原中也一下握紧不放。
“你干什么？”
小光眉心轻蹙，看也不看他的方向，轻斥道：“还不放手。”
中原中也握紧她的手，牵着她走向船的方向，道：“我要是现在松手，你就要掉下去了。”
她嘴巴比脑子更快，张口想要反驳。
“光。”
中原中也一声，直接堵住小光未出口的话。
她别扭一下，开口道：“干什么？”
“其实我从意大利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中原中也扶着小光的腰托起她，送她回到船上，笑道：“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他一松手，小光立刻走开两步。
长发遮挡下的耳廓发着烫。
她扭过脸，生怕中原中也发现自己的不自在，清一清嗓子道：“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他抬腿跨上船。
船身不稳地晃动，海面荡起层层涟漪。
夜空失却绚烂的烟火。
只余下未来港的灯光能隐约照亮船上的人与事物。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触碰口袋里的小盒子。
丝绒的质地，指尖一触，心头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紧张。
他扣住盒子，慢慢地带出来。
“光……”
中原中也打开盒子，露出一对华美的红宝石耳坠。
他低声问道：“你愿意收下吗？”
“……你这都什么品味，”小光接过盒子，垂眸看向盒中的红宝石耳坠，好一会才道：“老土死了。”
中原中也勾唇。
他说：“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再带别的东西回来。”
小光没忍住瞪他一眼，道：“谁要你的东西了！”
中原中也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不是光想要，是我想送。”
她顿时被噎住。
“哼，嘴这么贫，工作肯定完成得很好吧？”
小光阴阳怪气一句。
他想一想，道：“你是问阿呆鸟的任务吗？信已经送过去了。”
只是……
“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中原中也忍不住皱眉，道：“港口黑手党接下来的敌人是他吗？”
小光瞥他一眼。
她低头拿起一只盒中的红宝石耳坠，对着月光晃一晃，道：“那就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活下来了。”
要是MIMIC与“乌鸦”的对决占据上风。
自然，港口黑手党接下来要对付的是MIMIC的人。
但要是MIMIC“不慎”灭亡在“乌鸦”的追杀之下，他们就算不上港口黑手党的敌人。
“光，不要大意。”
中原中也沉声道：“那家伙应该是异能者。”
非异能者就算强大也很少会给他强烈的危险感。
MIMIC的首领不同魏尔伦。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纪德就没掩饰过自身的气势。
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异能者会有的气势。
“我知道，”小光侧一下头，准备给自己戴上耳坠，道：“纪德是大战期间很优秀的军官，他的异能可以预见五六秒以后的未来。”
好长时间不戴耳环了。
她捏着针，半天都找不到耳眼。
“怎么这么麻烦……”
小光忍不住抱怨一句。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道：“我来吧。”
她颇为警觉地看他一眼，要不是船上的位置不多，小光肯定要再退开一步。
“只是帮你戴一下。”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
她上下打量他好一会，不太情愿地递出耳坠道：“要是弄痛我，你就死定了。”
中原中也点头。
他接过耳坠，上前一步靠得小光极近。
温热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耳垂。
她不自在地想要逃开，又不想中原中也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只好强忍着紧张与羞赧僵直身体。
“光。”
中原中也微微低头，钴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好似某种野生动物，亮着微微的光。
他垂眸看向指腹捏住的耳垂，浅浅的粉与薄薄落在肌肤表面的一层绒毛，稍一用力那抹浅粉就会加深颜色。
“组织已经决定要对付那个男人了？”
小光心神分散一点，眸光瞥向一旁的中原中也，留意着他的动作，回道：“差不多吧。”
“你小心一点。”中原中也低垂眼，捏着针穿刺过柔软的耳垂，针口的位置冒出点点血珠。
他指腹一抹，蹭掉许久没戴过东西的耳眼冒出的血珠，道：“要对付那家伙，最好是等我和太宰回去。”
“知道了……”
小光嘟嚷一声。
中原中也松开手，她晃一晃脑袋，坠在耳下的红宝石也跟着轻晃。
耳朵有一点点烫。
果然是太久没戴耳环了。
小光摸一摸已经戴好的一侧，转头道：“还有另一边。”
“好。”
中原中也低声应下，拿起另一只红宝石耳坠。
他深深地注视晃着脑袋，不时用手指碰一碰耳坠的小光，眼眉勾勒出笑意，道：“预见未来的异能，说不好对付也好对付，只要让那家伙看见未来也做不出应对就好。”
一个异能者或许拦不下他。
但两个、三个……数个实力强劲的异能者一起上，饶是他有办法应对第一重的攻击，后面还有连环触发式的二三重攻击。
眼睛能看见。
不代表大脑和身体能反应过来。
他给小光戴上另一边的耳坠，极为顺手地挽一下她的黑发到耳后，露出微微泛着粉的耳廓。
“很合适你。”
“那是当然。”
小光轻哼一声，得意道：“好看的肯定不是你的老土品味，而是我！”
中原中也配合地应声。
他抬手揉一揉小光的脑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别动手动脚，”小光轻斥他一声，瞥过去哼道：“一天天地以下犯上，你还想不想当干部了？”
中原中也收回手，坦然道：“当然想。”
小光得意地哼哼，道：“想就给我乖乖低头。”
他听话地低下头。
小光两手齐上，给他揉个乱七八糟。
“好了吧？”
中原中也叹一口气。
她轻抬下颌，欣赏一下中原中也此刻的“鸡窝头”，满意道：“勉勉强强吧。”
“回岸了。”
中原中也拉起绑在船上的麻绳，飞向渡口。
小船慢慢靠岸。
他单膝蹲下，麻绳绕过木桩，重新固定住船。
“喂……”
小光声音一顿，道：“中也。”
中原中也一愣，抬头看向她。
“刚刚放烟火的时候，你说喜欢什么？”她弯腰抱起间隙宰，背后的乌发顺着肩头滑落到身前，道：“可以再说一次吗？”
中原中也突然狼狈地呛咳起来。
他匆匆移开视线，道：“没、没什么……我说的是，给你带礼物了。”
“真的吗？”
小光有点疑惑。
中原中也连连点头。
她眉心轻蹙，生出疑惑。
难不成真的是她听错了？
中原中也没说“喜欢”这个词？
第87章
“皮斯克、龙舌兰、特基拉……”
時子山小光托着脸颊，指尖捏着一枚白色的国际象棋，依次撞翻棋盘上的三枚黑棋兵，孩子气地嘟嚷道：“出局。”
象征着“皮斯克”、“龙舌兰”与“特基拉”的黑棋小兵倒伏。
圆润的头部弧线型滚出一段，再摇摆着停下。
棋盘上的黑棋，仍留有一半以上。
而白棋却已经失去大半的“队友。”
“该说真不愧是乌鸦……”
她歪一下头，晃晃手中的棋子，慢慢道：“还是该说真不愧是欧洲当局眼中的大麻烦。”
安德烈·纪德。
论手下的兵卒人数，肯定是家大业大的“乌鸦”更占优势。
只是……
纪德的手下都是从大战中存活下来的士兵。
他们的实力远超出一般的暗杀者。
即便不算一流的好手，应付无名无姓的小兵一个打十个也是不成问题。
“乌鸦要是反应再慢一点就好了。”
小光惋惜地叹一口气。
不远处的尾崎红叶端起红茶，浅抿一口道：“毕竟也是国际上有名有姓的犯罪组织，他们不可能由着MIMIC踩到自己头上。”
“乌鸦”的底层人员素质不如MIMIC。
可他们获得代号的成员都是经历过好一番考验的暗杀者，实力放在港口黑手党也是会得到重用的类型。
让他们去对付MIMIC的“普通”成员，大多都是手到擒来。
尤其是琴酒和黑麦威士忌。
这两人的实力已经引起纪德的注意了。
“琴酒和黑麦威士忌都是一流的狙击｜手，MIMIC里只有纪德能百分百躲过他们的子弹。”
两个组织一开始的较量是纪德一方占据上风。
可当狙击｜手就位，形势就逆转了。
“再过不久，想必纪德的部下都能迎来他们期待已久的结束。”
“只是纪德……”
这个最不好对付的人。
小光侧目看向窗外，指尖捏着白棋国王敲一敲棋盘，道：“怕是要由我们的人来对付了。”
真麻烦。
其他无足轻重的小兵都消灭了。
偏偏留下一个最难搞的家伙。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尾崎红叶放下茶杯，杯底与茶碟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小光诧异地看过去道：“红叶干部是觉得乌鸦能除掉纪德？”
不可能吧？
“乌鸦”主要是有钱和人多。
异能者应当也有招揽，只是能与纪德较量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纪德的异能很强大，可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
尾崎红叶勾起一抹冶艳的笑，眸光流转看向窗边的少女，笑问：“小光大人觉得钟塔侍从为何不杀死纪德？”
她一愣，困惑道：“不是因为做不到吗？”
尾崎红叶轻笑一声。
“当然不是。”
钟塔侍从中的每一名成员都是强者中的强者。
他们的实力远超一般的异能者，从选拔开始就要经历极为严苛的考验才能成为女王的近卫。
要说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能杀死安德烈·纪德，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们没有动手，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不愿弄脏自己的手。”
尾崎红叶讽刺一笑，道：“以钟塔侍从的情报网，他们不可能不清楚纪德的过去。”
纪德不是国家的罪人。
相反，他本应是一名英雄。
这一点，欧洲各国的上层应该都知道。
只是为了好不容易出现的和平局面，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公开真相，致使英雄落幕，背负脏污的罪名。
谁都不愿意成为杀死英雄的人。
纵使他们已经不再是保护国家的军人，成为比“乌鸦”还要麻烦的流浪组织。
他们宁可无视纪德也不愿意费一点力气去杀死他。
或许这也是他感到绝望与愤怒的原因。
“所以……要有人成为政府的刀？”
時子山小光若有所思，道：“不管是我们，还是乌鸦都可以。”
干干净净的大人物们不愿弄脏自己的手。
这时候，早已与黑暗紧密相连的他们不就是最好的“刀”。
“难怪……”
小光叹一口气，道：“异能特务科会答应我们。”
日本的政府为欧洲当局解决了他们的心腹大患。
必然能要来不少的好处。
至于港口黑手党……
一张小小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就能打发。
或许异能特务科不会太高兴，但他们背后的内务省，想必会很高兴促成这件事。
又不用他们动手。
又不用他们当罪人。
万一纪德以后还有机会平反，他们还能把罪名扔到港口黑手党或“乌鸦”头上，除去他们以示大义。
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照这样看，我们能不动手还是最好不动手。”
小光摇摇头，放下白棋国王，拿起对面的黑棋王后“将军”白棋国王，道：“必要的时候，我们还要帮乌鸦一把。”
否则，要是有什么反转，港口黑手党可要成为杀死“英雄”的邪恶了。
“兄长大人是不是今天的飞机？”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大大伸一个懒腰道：“红叶干部，我想去接机。”
尾崎红叶纵容一笑，起身道：“那妾身就不叨扰您了。”
小光轻点一下头。
她侧目看向身后的七叶，干练的副手恭敬道：“已为您备车，联络出门的护卫。”
今天是出发前往意大利支援彭格列的最后一批人回来。
太宰治和兰波、魏尔伦暗中处理掉异能技师，尸体交给彭格列处理。
余下的人都不成气候。
“我要亲自去告诉兄长大人，他已经是干部了！”
换好衣服的小光拽着帽檐正一正，兴致高昂。
茂野吃惊道：“太宰先生已经晋升为干部了？”
虽说早有预料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谁都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没错！”
小光骄傲地昂起头，道：“很厉害吧？”
兄长大人今年才十八岁。
可他的功绩已经足以震惊港口黑手党上下。
无人会对他晋升干部一事有异议。
更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
“兄长大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小光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回头看他们一眼，道：“我要亲自去告诉他！”
给他一个惊喜。
茂野与身旁的其他护卫对视一眼，心中满是骇然。
十八岁的干部。
这可谓是港口黑手党的第一人了。
“你们看看航班信息，兄长大人什么时候出来。”
小光踮脚在出机口，左右张望。
到处都看不见太宰治的身影。
她开始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往外走的旅人。
“小光大人不必着急，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的航班已经到达，他们许是要花些时间找自己的托运行李。”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茂野，重点强调道：“我是给兄长大人接机！”
不是给中原中也！
不必和她汇报中原中也的行程！
“啊……？”
茂野迷茫一下，恍然大悟道：“没错，小光大人是为太宰先生而来！这点我们都知道的！”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
“太宰！”
熟悉的高声一下拉过小光的注意。
她扭头看去，中原中也拖着两个行李箱，怒气冲冲地大步追上太宰治，道：“你自己的行李自己拿！”
“咦？为什么？我不要。”
太宰治施施然地走在前头，道：“有小狗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自己拿行李？当然是汪汪叫的小狗负责拖行李啦。”
中原中也怒气升级道：“你说谁是狗！！”
“兄长大人！”
小光用力挥一挥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看去。
“光？”
“小光。”
她快步上前，兴奋不已道：“你终于出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太宰治很轻地笑一声。
他歪一下头，故意道：“你这孩子说的很久，该不会是从航班落地，再到我们出来这段时间吧？”
時子山小光顿时心虚。
他一见这表情，什么都懂了。
“总是喜欢嚷嚷自己的委屈，”太宰治一拍小光的脑袋，越过她，走向机场出口的方向，慢悠悠道：“殊不知嚷嚷最大声的一般都是……”
知道自己深受宠爱的孩子。
他垂眸，低低笑一声。
小光咕哝一句。
她看一眼中原中也，扭头追上太宰治，扁扁嘴不高兴道：“但我的确有在等啊！都怪兄长大人出来这么慢，我才觉得自己等了好久！”
太宰治摇头，状似无奈地叹一口气道：“真是坏孩子。”
中原中也拖着两个箱子，落在兄妹俩身后。
他悄悄地观察与太宰治一起时的小光。
感觉很不一样。
尤其是对待太宰时的态度，更近似于撒娇。
孩子气的抱怨也是因为身边的是自己亲近的人。
“中也先生，行李箱交给我们吧。”
茂野低声道。
中原中也侧一下头，看向他道：“没关系吗？光没给你们命令吧。”
作为专门保护首领的护卫。
他们的作用，可不是帮人提行李。
“中也先生不必担心。”
茂野笑着道：“相比较我们，自然还是中也先生更能保护小光大人。”
要是让行李箱占据中原中也的双手，导致他不能及时保护小光。
这才是他们的罪名。
“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停住脚步，松开行李箱的拖杆。
两名护卫上前接过行李箱。
小光瞥过去一眼，轻哼一声故意加大一点音量，道：“兄长大人，你已经是干部了！”
太宰治无可无不可地应一声。
他兴致缺缺，不是很在意干部的名头。
“兄长大人？”
小光疑惑一声，道：“你不高兴吗？”
他淡淡道：“没有，晋升干部是好事，不是吗？”
中原中也皱一皱眉。
果不其然，下一刻太宰治道：“至少我成为干部，而中也——”
他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道：“还是一名普通的准干部。”
中原中也不爽地啧一声。
“兄长大人当然是不同的！”
小光想也不想地点头附和道：“你是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以前从未有过的少年干部！”
这可是独一份的！
往后再有其他人成为干部也很难比太宰治更早。
“其他人有意见吗？”
太宰治懒洋洋地随口问。
小光想也不想道：“其他人还不知道哦！我是先告诉兄长大人的！”
他拖长声音应一声，似笑非笑道：“森先生和红叶小姐也不知道？”
“啊……”
小光拽一拽帽檐，有点不好意思道：“医生和红叶小姐例外。”
毕竟要有新的干部出现。
他们肯定是最早知道的一批。
“除此之外！”小光加重语气道：“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了！”
绝对的第一手情报！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一下头。
他笑道：“所以我是可以挑选自己的直属部下了？”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好奇道：“兄长大人已经有看中的人了？”
是谁？
一直在下级徘徊的织田作之助？
还是作为情报人员的坂口安吾？
“暂时还没有。”
太宰治笑一笑，似真似假道：“不过我不准备在组织里现有的人中选择部下。”
小光歪头。
她想一想，道：“兄长大人做主就好。”
反正是兄长大人的直属部下。
不管他选择什么人，对方都能一步登天.
太宰治晋升干部的事，很快传遍港口黑手党。
部分没见过他的新人。
十分意外新干部，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
他们打探更多与太宰治有关的事，以图接近他，成为干部的直属部下。
“你是说，最近有人故意接近太宰先生？”
茂野向身旁的新人确认。
他大大咧咧道：“是啊，太宰先生还没有直属部下，谁都想讨得他的青睐。”
茂野深深地看他一眼，道：“你不会也想吧？”
“我？”立原道造讪笑一声，连忙摆手道：“算了吧，我不是很擅长这种事。”
只要是真正了解太宰治的人都不会想要靠近他。
唯有一知半解的傻子以为自己能骗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你没有这个想法就最好了。”
立原道造一愣。
他清楚地看见茂野的态度有点怪异，意有所指一样道：“现在不要有，以后更不要有。”
少年下意识想要皱起眉头。
可很快，他又想起自己进入组织以后的“人设”，假装不经意问道：“为什么？”
他背对着茂野，假意挑选趁手的武器，转一转新型号的枪，道：“太宰先生不是积累功绩很快吗？跟在他身旁，升职应该很快吧？”
茂野摇摇头。
他只道：“你们还太年轻了，看问题只看表面。”
立原道造一脸不服道：“什么表面里面，当黑手党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吗？”
“当别人的手下可以没有。”
茂野摇头，感慨一声道：“但当太宰先生的手下要是没有……”
他叹一口气。
立原道造紧张地吞咽口水，道：“会怎么样？会死吗？”
“不会死。”
茂野十分肯定地回答。
他拍一拍立原道造的肩头，笑道：“这几年的新人不就是为这个加入港口黑手党吗？”
港口黑手党的伤亡率很低。
薪资与补贴也在成为横滨的龙头组织以后，日渐提高，引起不少向往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加入。
这一点虽然说不上好与不好。
但至少加入港口黑手党，不会莫名其妙丢掉性命。
“差、差不多吧……”
立原道造有点心虚，含混其词。
茂野没注意到他的表现，只道：“反正组织的老人都知道太宰先生的性格，与其在太宰先生这里使劲，倒不如去讨好一下森干部和尾崎干部。”
虽然大人物们都不好惹，但与阴晴不定的太宰治相比，似乎又能好那么一些。
他不由再一次感慨。
还好自己侍奉的是小光大人。
虽然小光大人时不时会有孩子气的表现，但至少她没有太宰先生难揣测。
“走吧。”
茂野揣好武器，道：“该出任务去了。”
立原道造连忙应声。
另一边——
時子山小光最近有了新的烦恼。
她捏着寄居蟹小花的壳，碰一碰软趴趴贴在桌面的间隙宰，担忧道：“哥哥最近休息的时间变多了。”
“他是不是不舒服？”
寄居蟹张牙舞爪的活动都没有吵醒它。
平时要是小花出现，间隙宰怎么说也要去逗一逗它。
“您若是担心，不妨找人看一看？”
小光若有所思。
她放小花回去水箱，接过七叶递来的手帕擦一擦手，道：“你说得对，不过我们要找谁来看呢？”
间隙宰不是普通的生命。
寻常的医生都不合适帮他“看病”。
小光纠结一番，道：“帮我请医生过来。”
七叶恭声应下。
她一句也不多问，径直去联络森鸥外。
“唉……哥哥是不是得嗜睡症了？”小光忧愁地捧着脸颊，叹一口气道：“人医不合适，兽医也不适合，只能请医生来一趟了。”
至少森鸥外对间隙宰的来历多少知道一些。
爱丽丝也不是普通的生命。
说不定，森鸥外会有什么不外传的治疗手段……
“小光大人是希望我为这个太宰君诊治一下吗？”
她期待地点头。
森鸥外头痛。
他弯腰俯身，仔仔细细地打量贴在桌面变成一坨的间隙宰，有种不知从何下手的困扰，道：“这位太宰君……”
医生伸手触碰一下间隙宰的身体。
凉滑的手感，犹如在摸一团史莱姆。
这个头和心脏在哪都不知道……
这要如何诊治？
森鸥外陷入为难。
“……唧。”间隙宰很不舒服。
它感觉自己睡好好的，突然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在摸自己。
很恶心。
它困得厉害也要捏两三条触手出来，挥舞着触手抽向森鸥外。
黑发医生后退一步，身体后仰躲开间隙宰的触手攻击。
“哥哥，你是不是醒了？”
小光惊喜地喊道。
不料间隙宰只是挥舞着触手，驱赶森鸥外。
身边没有讨厌的气息以后，它慢慢安静下来，触手融化回归身体。
“又睡着了……”
小光失落。
她看向森鸥外，漂亮的红鸢眸子满是担忧道：“医生，你能看出哥哥是什么问题吗？”
他无奈地摇头。
“医生也看不出来吗……”
小光低垂下眼睫，眉心轻蹙。
她小心地抱起陷入深度休眠的间隙宰，不知如何是好。
森鸥外看一看他们，若有所思道：“小光大人，这一位太宰君以前没有过嗜睡的情况吗？”
她摇头。
森鸥外开始沉吟。
“医生想到什么了？”她忍不住问。
“……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测，小光大人要听吗？”森鸥外如此说道。
她想也不想地点头。
“这一位太宰君来自另一个现实世界投影的世界，它与投影世界有很强的关联，只是那一个世界现在已经消失了。”
森鸥外话音一顿，幽深的紫眸看向小光。
她眉心轻蹙，紧紧抱住怀里软绵的间隙生命，眸中浮起一丝不安，低声问道：“医生的意思是？”
森鸥外摇头。
“……哥哥应该只是累了。”
小光低头，轻碰一下间隙宰，自语道：“它不是要消失，只是平时活动太多，现在要多睡一会。”
森鸥外叹一口气。
“医生，我要给哥哥准备一张舒服的床睡觉！”
她抱着间隙宰，快步走向一旁的书柜，开始翻找道：“平时哥哥最喜欢躲到角落休息，这一次它睡着了，由不得它选择睡觉的地方！”
森鸥外讶异一下，微笑起来道：“小光大人说的没错。”
“要给这一位太宰君打造休息的床具，我想爱丽丝酱一定会很有兴趣。”
她翻找东西的动作一顿，目光寸寸回移到森鸥外身上。
黑发的医生微笑着看向她。
時子山小光的眸子恍若人偶一样，暗沉到透不进一丝的光。
她面无表情道：“兄长大人不是爱丽丝的玩具。”
森鸥外微讶。
他轻笑一声，抬手抚在胸前躬身低头，道：“是鄙人说错了。”
小光重重地哼一声。
“七叶，给我去找意大利的高级工匠！”
她毫不客气地指挥道：“哥哥要睡最舒服、最松软的床！颜色要粉色！蕾丝边也要多！”
“我明白了。”
七叶应声出门去联络合适的中介人。
小光摸一摸间隙宰，轻轻给它放到自己的枕头上，道：“哥哥，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下，不可以偷偷跑掉哦。”
它“唧”也不“唧”一声，兀自睡成一坨。
第88章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鲜血浸透身上的黑衣。
残暴的杀手重伤倒地，意识都开始恍惚起来。
可强烈的求生意志，仍在驱使着他动起来。
他扒住地面，一点一点挪动身体，五指用力到出血，留下道道狰狞的血痕。
“咳咳……”
低低的咳嗽声在他身后响起。
男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拼尽全力想要爬得更快一点。
芥川龙之介垂眸看向地上的男人，神色冷淡，外套下摆延伸出黑色的布条高高扬起，准备给予男人最后一击。
仿若是感受到身后的威胁，男人艰难地回头看一眼，惊恐叫喊：“不、不……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芥川龙之介恍若未闻，异能的光芒附着布条，形成锥状的尖刺狠狠砸下去。
“啪。”
不轻不重的一下拍打落在他的肩头。
无效化异能消除掉芥川龙之介的异能。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太宰治，不解道：“太宰先生，为什么不让在下杀了他？”
太宰治置若罔闻，径直上前走到男人身边。
鸢色的眼眸暗沉到好似光都照不见的漆黑之处。
他单膝蹲下，平静地问：“活下去要干什么？”
男人心神恍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太宰治静静地看向眼前的人，再一次问出相同的问题——
“活下去要干什么？”
芥川龙之介不甘被他无视，出声道：“太宰先生，请让在下杀死他！”
男人恐惧到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往后一缩。
他恍若一下回过神，忙不迭道：“我要活下去！我的妻子还在家里等我！还有、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小！他还需要爸爸！”
他满是血的手拽住太宰治的裤腿，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我！”
“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太宰治歪一下头，俊秀的五官不见疑惑，面无表情让人窥不透他的想法。
男人不知道自己的说辞，能不能让他放过自己。
可他还是拼命点头，企图换取这群恶魔的一些同情心。
“为什么？”太宰治再一次问道。
男人愣住了。
他磕绊着道：“为、为什么……哈，我和妻子青梅竹马长大，我要是不在了，她一定会很痛苦，还有、还有我的孩子……”
太宰治冷眼看着男人绞尽脑汁地编织借口。
他眸中划过一丝厌烦。
“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也不必再思考了。”
太宰治站起身，看也不看男人的方向，径直走出巷子。
他这一行动，如同一个无声的许可。
芥川龙之介瞬间发动异能，刺穿男人的咽喉。
他捂住喉咙，抬手挣扎着想说什么。
可惜这里已经不会再有人想听见他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杀死男人以后，跟上太宰治的步伐。
“兄长大人！”
他一走出巷子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孩子拉住太宰治的衣袖，以一副相当理所当然的态度抱怨道：“你们好慢哦。”
太宰治低头看向她，神色与面对男人和芥川龙之介时截然不同。
他说：“不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吗？”
小光扁一扁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么慢啊！”
她嘀嘀咕咕道：“我还以为兄长大人执行任务都是刷刷两下就结束了，谁知道要等这么久！”
“你以为是玩游戏吗？”
太宰治懒懒地笑一声，道：“还刷刷两下结束。”
小光鼓起脸颊。
她有点不服气，漂亮的眼珠子一转落到芥川龙之介身上，道：“他就是兄长大人选定的直属部下？”
“是啊。”
太宰治侧头看过来一眼。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站得更直一点。
“他叫芥川，现在还不算一个得用的手下。”
简单的一句带过。
芥川龙之介不免有一点失落。
但太宰先生说的没错，现在的他的确还不够强大。
“芥川吗……”
小光专门绕到他身前，昂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道：“总觉得这个姓氏有点熟悉。”
芥川龙之介神色冷淡。
他面对其他人时，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表情。
不过小光是太宰治的家人，他总不至于直接甩脸子。
“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小光歪头问道。
芥川龙之介直直看向前方的视线，转落到她身上。
好似一头没有绳索牵绊的恶犬。
他看人的目光格外凶狠。
“是！！”
可他回应的声音又大到好似生怕小光听不见。
“呜啊……”
她揉一揉耳朵，小声抱怨道：“声音也太大了吧？”
耳朵都差点给震坏了。
“你见过芥川君的妹妹？”
太宰治饶有兴致问道：“对她感兴趣吗？”
小光摇头。
她嘀咕道：“那么小一个孩子放到我这边也没什么用。”
既不能充当护卫也不会照顾人。
“银是个不错的孩子，”太宰治摸一摸下颌，笑道：“说不定以后，她会比芥川君更得用。”
“是吗……”
小光不太相信，随口应一声道：“那等她长大一点再说吧。”
她双手背在身后，踢一踢脚下的石子，假装不经意地问：“兄长大人刚刚为什么要问那家伙那个问题？”
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这算是什么问题呢？
人不都是本能求生的动物吗？问一个人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小光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没什么，”太宰治勾着唇，笑一笑道：“只是随便问一问。”
他看一眼小光，绷带缠绕过脸颊遮挡住一只眼睛，余下一只的鸢眼显得有点暗沉，道：“你不用关心这个。”
她有点不服气道：“什么嘛……”
“兄长大人是不是觉得我回答不出来？”她一叉腰娇蛮地堵在太宰治前进的路线。
只见他无比淡定地绕过身前的人。
小光生气地鼓起脸颊。
她连忙又跑到太宰治前面去堵他。
腰一叉，头一昂，一副太宰治不好好给出回答，此路不通的表情。
他轻笑一声，摸一摸小光的头，趁着她愣神时，再一次绕过去。
“兄长大人！！”
回过神的小光气到跺脚。
她跑着追上去，用力拽住太宰治的衣袖，直接把人拽停，道：“你快问我！”
红鸢色的漂亮眸子瞪得溜溜圆。
好似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太宰治故作无奈地叹一口气，道：“好，我问你……小光觉得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唔！”
没料到太宰治这一回这么干脆，她噎住一下，开始支吾道：“为了好吃的食物……？”
他笑吟吟道：“再好吃的食物也会有吃腻的一天哦。”
小光歪头。
她疑惑地看向太宰治，道：“真的吗？兄长大人已经吃腻螃蟹了？”
他摸一摸下巴，道：“你要这么说……”
太宰治叹一口气，遗憾一笑道：“似乎是还没有呢。”
螃蟹这么好吃的东西。
怎么会吃腻呢？
“就是啊！”小光得理，下巴都骄傲地昂起道：“兄长大人都戒不掉螃蟹！怎么能说吃腻呢！”
他扯一扯嘴角似乎是在笑。
“兄长大人？”
小光得意洋洋地问：“你是不是没话反驳了？”
太宰治静静地看向她。
他的鸢眸褪去一切的光好似一尊没有情感的人偶，冰冷无情地直视她。
但小光不闪不躲，大大方方地昂头看他。
她与太宰治相处多年，早已看惯他的各种表情与眼神。
最早还在青森的时候，太宰治就经常会有这样的眼神。
安静。
无声。
仿若灵魂与周遭的世俗之物都脱离联系，游离地看向一切的存在。
“如果我说，只是螃蟹还不够呢？”
他轻声问。
喜欢吃螃蟹的是太宰治。
可找寻不到人生意义的也是太宰治。
喜好是一件长长久久的事。
但想要解脱，放弃生命却是一瞬间的事。
仅仅是这一瞬间的念头就足以驱使着太宰治忘记喜好去追寻死亡。
他不否认自己喜欢吃螃蟹。
可仅仅只是“美味”无法成为太宰治继续活下去的借口。
反正死是一瞬间的事，死掉就不会再想吃什么东西了。
“还不够吗？”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转头看向身后的茂野，勾一勾手指。
他配合地弯腰，恭敬道：“小光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个季节有什么好吃的螃蟹？”
不等茂野回答。
小光打一个响指，得意地勾唇道：“全部给我订一份回来，我要兄长大人一周七天都能吃到不同地区的高级螃蟹。”
茂野低声应下。
她回头一看太宰治的鸢眼闪闪发亮，双手合十在胸前，期待不已道：“我真的可以这么奢侈吗？”
一周七天连续不断地吃到螃蟹。
就算是肚子痛死，他也愿意！
“当然！”
小光用力一点头，道：“这是我给兄长大人的礼物。”
太宰治捂住心口，喟叹一声道：“对未来突然又有了盼头。”
她看一看兄长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兄长大人不生我的气就好。”
太宰治轻眨一下眼睛，笑着问道：“你做坏事了？”
她摇摇头。
“以前我不是说过吗？”小光半垂下眼睫，低头踢一踢路边的小石子，咕哝道：“等兄长大人成为干部，让你好好放假休息。”
结果这样的小事也没能完成。
她真没用。
太宰治笑着的神情落下一些。
他轻拍两下小光的脑袋，鸢眸盈着沉静的色彩，道：“不用道歉。”
“兄长大人……”
她抿一下唇，声音有点发闷道：“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太宰治一愣。
她昂起头，捧住太宰治放到头顶的手拉下来，小声问道：“是不是工作太多了？你不开心？”
“说什么傻话呢。”
太宰治抽回手，轻描淡写应道：“只是一些寻常的小任务，最多是无聊一点还不至于让我不开心。”
他错开小光看过来的视线。
故意不去看她有点泛红的眼眶。
“说谎！”
小光吸一吸鼻子，大声反驳。
她憋着气，闷闷道：“你明明就是不开心！”
太宰治侧一下头，道：“嗯……小光是依据什么判断我不开心的呢？”
“我就是知道！”
她有点倔强执拗，道：“现在的兄长大人和以前在老家时一样，你就是不开心。”
小笨蛋也有敏锐的时候。
太宰治深深叹一口气，似是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最近的心情是不太好，所以要给我放假吗？”
她昂头定定地看一会他的表情。
想从太宰治的表情，看穿他的想法是件很难的事。
这个人一贯擅长伪装自己。
更何况是用谎言去掩盖谎言，这种他做得无比顺手的事。
“我给你放假，你会开心一点吗？”
小光没看穿太宰治微笑下的真实情绪。
可她隐约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请不要说谎！”她眼睛也不眨一下道：“兄长大人的回答对我很重要！”
太宰治垂眸低笑，道：“可能会吧。”
“好！”
小光重重一点头，道：“那就给你放假！至于兄长大人现在手头上的任务……”
她开始思考要交给谁处理。
给森先生？
爱丽丝说他最近运动量少，似乎有发胖的迹象。
还是给中原中也？
但他已经很忙了。
或者是，黑蜥蜴的百人长？
他真的没问题吗？
小光十分纠结。
“交给芥川君吧。”
太宰治出言打断小光满脑子的纠结。
他看向芥川龙之介，笑意不达眼底道：“芥川君，交给你，没问题吧？”
“太宰先生请放心！”
芥川龙之介激动地响应道：“在下会将所有的阻碍都撕扯粉碎！”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单薄的少年紧紧攥住拳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能令太宰治满意。
“……去吧。”
太宰治转开视线，挥一挥手。
芥川龙之介精神振奋，立刻转身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兄长大人不放心吗？”小光观察一下他的表情，不似高兴，反倒有点恹恹的无趣平淡。
他大大叹一口气，道：“芥川君的异能潜力很高，只是他过去习惯使用暴力，完全不喜欢动脑子思考，这一点很让人头痛。”
要如何改变芥川龙之介的想法，成为不单纯为暴力而暴力的人。
这一点怕是相当不容易。
他太依赖自己的异能了。
小光歪头，思考一下道：“但是从结论来说，兄长大人还是选择很麻烦的芥川当自己的直属部下，果然是很看好他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小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难得放假，找个地方打发一下时间吧？”
太宰治大大伸一个懒腰，嘟嚷道：“不知道织田作和安吾的工作结束没有。”
小光表情一僵，有点生硬道：“织田作只是下级成员，兄长大人要是想找他玩，我可以立刻给他放假。”
他意味不明地看过来一眼。
小光心头一紧，有点惴惴不安。
“不用了。”
太宰治收回视线，迈步走向LUPIN酒吧的方向，道：“这种事，不就是看一个缘分吗？”
他煞有其事道：“要是没有约好，突然碰见自己想见的人，这种心情和提前约好可不一样哦。”
小光似懂非懂。
她好奇问道：“兄长大人靠缘分碰到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几次了？”
“唔……半个月，不不……一个月一次？”
太宰治昂头看向天空，轻笑一声道：“我忘记了，反正总会有见到的时候。”
小光嘟嚷道：“这算什么回答。”
“是小笨蛋听不懂的回答哦。”
他慢悠悠地笑说。
小光鼓起脸颊。
她嘟嚷道：“兄长大人不想说就不说，非要这么埋汰人。”
“笨蛋小光生气了？”
他弯腰从下方的角度看上去。
小光不高兴地扭过脸，道：“当然啦！兄长大人总这么说，万一我真的变笨了，这要怎么办？”
“咦？”
太宰治故作疑惑，道：“难道你现在不算笨蛋吗？”
“兄长大人！！”
小光气到跺脚。
“好啦好啦，”他敷衍地安抚两声，道：“我不说你是笨蛋了。”
小光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太宰治摇摇头，故意叹一口气道：“我答应了，你又不信。”
“我信的！”
小光声音一高，见着太宰治的表情，立刻又落下音调，别扭道：“只要是兄长大人说的话，我都会相信。”
他扯一扯嘴角，弧度很小地一动。
“坂口安吾的事，兄长大人是不是还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看一眼太宰治。
他反问道：“我需要知道什么吗？”
“就是……”小光支吾一下，道：“坂口安吾其实是异能特务科派过来，潜伏进我们组织的人。”
她观察一下太宰治的表情，不见什么伤心与难过，暗暗松一口气，接着道：“这一次联络异能特务科也是靠的他。”
他点一点头，冷不丁地问道：“森先生告诉你的？”
小光愕然地张一张嘴。
他开始自己的推理，道：“以森先生的性格，怕是从知道安吾的身份开始就在布局了。”
港口黑手党需要异能开业许可证。
但异能特务科也深知这一张纸对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为了遏制港口黑手党的发展，异能特务科必然不会轻易把异能开业许可证给他们。
“兄长大人……不生气吗？”小光半是疑惑半是茫然。
她以为太宰治会很生气，自己认定的朋友竟是卧底。
“说不上生气吧。”
太宰治的声音格外冷静，道：“从客观来说，安吾先是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官，再加入的港口黑手党。”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是有意来接近他们。
坂口安吾没有从他们身上获取什么。
他依靠的是自己的异能窃取港口黑手党的情报。
“那主观呢？”
太宰治停住脚步，侧头看向小光。
她安静地眨着红鸢色的眼眸，轻声问道：“兄长大人的想法是如何的呢？你会难过吗？”
太宰治沉默下来。
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说：“以后安吾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他自己的想法不重要。
“兄长大人要是很喜欢他，我们就去把他抢回来！”
小光握一握拳头，气势十足道：“管他是什么人，直接抢过来变成我们的人！”
太宰治失笑。
他歪一歪头，微卷的黑发扫过脸颊上的绷带，笑吟吟问：“要是安吾不愿意怎么办？”
“那我们就使用一些强硬的手段！强行留下他！”
時子山小光掷地有声。
太宰治摸一摸下巴，道：“强制啊……以安吾的战斗力，安排几个武斗派看守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一同去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
“……”
坂口安吾夹着公文包，站在不远处的路口推一推眼镜。
太宰治一探头，看向他的方向，笑着问道：“安吾，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怎么样。”
坂口安吾冷静地回答。
他以为他们再见就是敌人。
虽然很难过，但坂口安吾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没想到……
他们会直接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咦？”太宰治无辜地眨巴两下眼睛。
他与小光对视一眼，万分惋惜道：“这个主意真的不好吗？我倒是觉得很不错哦。”
年轻的干部大人一下转变表情，冷淡又平静地看向坂口安吾，道：“安吾，你是要去LUPIN吗？”
“……”
坂口安吾推一推眼镜，圆框的眼镜反光，遮蔽住他眸中的思绪。
唯一能看见的是坂口安吾抿直的嘴角。
“安吾，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去LUPIN吗？”太宰治勾起嘴角，只是眸中不见笑意，语调也是平静到宛若酝酿着风暴的危险。
坂口安吾无言以对。
太宰治身旁的青涩少年拽一拽帽檐，抬起明亮的红鸢色眼眸，直直地望向他，道：“坂口安吾，你以为从港口黑手党带走这么多情报，你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吗？”
他神色一紧，低声道：“让我平安地回到异能特务科并且不下追杀令是你们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条件之一。”
太宰治看向她，故作惊讶道：“有这回事吗？”
小光歪头思考道：“好像是有吧？”
不等坂口安吾松一口气。
恶劣的坏孩子就紧接着道：“可是谈判的人是医生，又不是我。”
她侧一侧头，瞥向身后的几个护卫道：“我们这里人不多，但绑一个你还是够的哦。”
坂口安吾绷住身体。
太宰治却道：“走吧，安吾。”
他推一推眼镜，冷静开口道：“去哪？”
“这还用问吗？”太宰治施施然地推开酒吧的木门，道：“当然是去你一开始想去的地方。”
虽然这么说很不合时宜，但安吾确实是他们三个中最心软的一个。
就算是织田作。
他已经好些年不再杀人，可曾经的杀手经历也会告诉他必须要冷下心肠对待已经转变身份立场的友人。
但安吾……
他却还妄想着回到这里，再见一见他们，得到一句原谅。
太蠢了，不是吗？
第89章
调酒师无声地擦拭酒杯。
時子山小光坐到太宰治右侧靠墙的位置，低头逗弄趴在一旁的三花猫咪。
“安吾，你要这么一直闷着不出声吗？”他托着脸颊，歪头看向小光的方向，话却是对坐到吧台另一边与他隔着两个身位的坂口安吾说。
“……你不用误会，我没有这个打算。”坂口安吾推一推眼镜。
他停顿一下，似是在酝酿什么，以推眼镜的动作掩饰心中的想法，道：“倒是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叫我到这里？”
太宰治低笑一声。
趴在最边上位置的三花猫抬一抬头，耳朵轻抖一下。
“你怎么啦？”
小光晃一晃手指，唤不回三花猫的注意，孩子气道：“是想要好吃的吗？我叫人去给你买，你要给我摸摸，可以吗？”
三花猫尾巴尖轻动一下。
它叫也不叫一声，只静静地看向他们。
“不反对就是同意。”
小光俯身抱起三花猫，摸一摸猫头和猫背，抬眸问道：“老板，店里有没有给它吃的罐头？”
调酒师默默从吧台下方找出一个猫罐头。
“真好呢。”
她语调轻快，丝毫不受另一边紧绷的气氛影响，道：“今天你有加餐了。”
三花猫晃一晃尾巴，安静地观察小光。
“给我一杯果汁，”她扭头问道：“哥哥要什么？”
太宰治托着脸颊，懒洋洋一抬手道：“一杯威士忌。”
坂口安吾皱一皱眉。
他收回看向太宰治的视线，恢复往常的状态，道：“请给我一杯番茄汁。”
“哦？”
太宰治晃一晃酒杯，似笑非笑道：“安吾不敢在我们面前喝酒了？”
他平静地回答：“只是等一下还有工作，不方便喝酒罢了。”
“是吗？”
太宰治垂眸看向杯中的冰球，浅饮一口道：“我还以为安吾是害怕在这里喝醉了，我们会直接绑走你。”
坂口安吾没有回答。
小光低头摸摸三花猫，视线一转见自己的果汁还没好，转而盯上太宰治的威士忌，道：“为什么兄长大人的酒上这么快？”
“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
他以反问的语气，笑着回应一句道：“老板看见我进门就知道我要什么了。”
小光咕哝一声。
她看一看坂口安吾，确定他的番茄汁也没好，心情舒畅一点道：“哥哥，我也想试试威士忌。”
“不行。”
太宰治拒绝道：“叫哥哥也没用。”
她不高兴地扁嘴。
“为什么？你不是也在喝吗？”
“我是我，小光是小光，”他慢悠悠道：“不能混为一谈。”
時子山小光很不服气。
她抱着猫一顿狂撸，撸到三花猫都受不了，挣开她的怀抱跳去一旁。
太宰治很轻地笑一声。
小光重重一哼，扭头面向墙壁。
“客人，您的果汁。”
调酒师放上一杯混合着橙子与石榴香气的果汁。
她悄悄看过去两眼，见太宰治的视线不在自己这里，声音小小又别扭道一句：“谢了。”
果汁的水果香气很浓郁。
晃一晃杯子，甚至能听见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
小光喝一口果汁，心情变好了。
“兄长大人要等织田作吗？”
“你觉得我应该等吗？”太宰治屈指轻弹一下杯壁，望着荡起浅浅涟漪的杯中酒，道：“说不定现在的织田作正在进行一些危险又刺激的任务。”
他幽幽叹一口气，道：“真羡慕啊。”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
她想一想，道：“兄长大人执行的任务，不是最麻烦、最凶险的那一类吗？”
下级成员的任务再危险也不如干部、准干部的任务危险吧？
“不一样不一样！”
太宰治孩子气道：“我就是觉得织田作的任务更有意思！”
小光咬一咬杯口，思考一会回头问茂野：“下级成员一般都做什么？”
不等茂野回答。
坂口安吾先一步开口道：“组织里的下级成员，执行的都是最繁琐、最普通的工作，下到打扫战场，上到解决一些普通黑手党不愿处理的工作。”
她扬一扬眉，意外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哦，对了。”
小光歪一下头，道：“你前不久还是我们组织的情报官。”
坂口安吾握住杯子的手一紧。
他抿着唇，似是再忍耐不下去这样的氛围，起身匆匆掏出钱夹，动作间带着不算明显的轻颤。
“安吾。”
太宰治不轻不重的声音止住他的动作。
他抬眸看向身旁的友人，问道：“你要逃了吗？”
坂口安吾动作一顿。
他取出钱，放在没喝两口的番茄汁旁，道：“我不是要逃跑，只是工作时间要到了。”
“恕不奉陪，太宰君。”
坂口安吾转身要离开LUPIN酒吧。
一众坐在后方的黑手党护卫纷纷拔枪上膛，枪口对准坂口安吾。
他顿住脚步，推动眼镜道：“港口黑手党这是要干什么？公然袭击异能特务科的人吗？”
太宰治屈指轻弹一下酒杯。
小光看他一眼，道：“让他走。”
茂野等人纷纷收枪。
坂口安吾走出LUPIN酒吧，脸色微白，后背渗出阵阵冷汗。
只差一点。
他就要把命交代在那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即便坂口安吾与太宰治认识也有两年。
可当立场反转，他也不能确定太宰治内心的真实想法。
“安吾。”
他恍惚一下抬眸看去，织田作之助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向他。
他问：“你不舒服吗？”
坂口安吾动一动唇。
他匆匆低头，走过织田作之助身边，低头留下一句：“对不起。”
“……”
织田作之助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推开酒吧的门。
进门以后是一段楼梯。
他一步一步走下阶梯，隐隐看见底下的光。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
小光和太宰治一起猜拳，身旁的吧台是一个飞行棋盘。
他默默地走过去。
太宰治仿若后背有眼一样，回头笑道：“哟，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轻点头，以作回应。
他坐到太宰治身旁，调酒师一如习惯太宰治一样，问都不必问，直接递给他一杯威士忌。
“要一起来玩吗？”
太宰治兴冲冲道：“飞行棋最多可以四个人玩！”
织田作之助点头。
他看向棋盘，蓝色和红色已经被选走了。
他想一想，拿起黄色的棋子。
“安吾不玩吗？”织田作之助问。
太宰治抛一抛骰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别的工作，”小光应一声，视线随着太宰治抛起的骰子上下移动，随口回一句道：“刚刚都没喝酒。”
织田作之助低“唔”一声。
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人是两个组织之间的秘密。
不管是他的离去，亦或是他做过的事，都不是能对“下级成员”诉诸于口的事。
“快点快点！”
小光连声催促道：“哥哥第一，我第二，织田作第三。”
太宰治抛出骰子。
顺顺利利滚出一个六。
小光扁一扁嘴，郁闷道：“哥哥每次都能扔到自己想要的数字。”
“因为我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技巧啊。”
太宰治得意一笑。
小光接过骰子，随手一扔轻轻松松抛出一个六。
“好耶！”
她欢呼一声，郁闷的小表情散得一干二净。
织田作之助看过去一眼，接过骰子一扔。
果不其然也是个六。
三位玩家，两个靠技巧一个靠运气，竟回回都能扔到最大的数字。
“要是安吾在这里就好了。”
太宰治看着“齐头并进”的三色飞行棋，不由感慨。
小光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安吾在的话，他肯定不能回回扔出六！”
他一本正经道：“这样不就有输的人了！”
小光恍然大悟。
“刚刚果然不该这么简单放他走，”她叹一口气，惋惜道：“至少也要玩一局飞行棋啊。”
织田作之助喝一口酒，道：“是啊，安吾走太早了。”
接下来的结果一目了然。
飞行棋依照出发的顺序，太宰治第一、小光第二、织田作第三。
“唉，好没意思……”
太宰治往吧台一趴，歪头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地转动酒杯。
织田作之助看他一眼，问道：“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不是哦。”
太宰治脸颊压着手臂，模糊地哼哼两声，道：“交给部下去做了。”
织田作之助点头，语调平平道：“真好。”
他问也不多问一句，直接接受太宰治的回答。
少年吃吃地笑起来。
“织田作还没见过芥川君吧？”他摇一摇酒杯，融化一些以后变小的冰球撞着杯壁，道：“那可是个不太好教导的部下。”
织田作之助喝一口酒，道：“但太宰的话，一定会有办法吧。”
他笑而不语。
“织田作，你没想过当兄长大人的直属部下吗？”
小光有点好奇。
以织田作之助在太宰治这里的地位。
他要是开口，应该可以得到一些特权吧？
“唔……我不杀人，太宰那里的任务不适合我。”
织田作之助神色平淡。
可他的回答却意外给人一种经过认真思考的感觉。
“是哦。”
太宰治低笑一声，道：“要是织田作想当我的直属部下，我当然是大欢迎了。”
他眉头都不动一下，仿若自己不是错过一次飞升的机会。
“不过……”
太宰治浅饮一口，垂眸道：“织田作要是来，肯定就要按照我的命令执行任务。”
不可能不杀人。
闲暇时光一起喝酒的好友与执行任务的部下，两者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太宰治，亦或是织田作之助都很清楚。
“抱歉。”
太宰治失笑。
他支起脑袋，笑道：“织田作不用道歉，芥川君虽说还不够成熟，但再练练，成长起来也是能用的。”
“只是能用吗？”
小光夹起一个炸洋葱圈，咬一口道：“我以为兄长大人很看好他呢。”
太宰治笑一笑，什么都没说。
他探身从小光点的吃食里，选中一碟鱿鱼丝拖到面前，叼住一条含含糊糊道：“织田作，吃这个。”
“今天小光买单，我们可以多点一些吃的。”
织田作之助意外一下。
他看向小光，郑重道：“谢谢。”
下级成员的薪资不是很高。
他的工资大多都花在咖喱饭。
虽说偶尔会到酒吧喝一杯，但一般不会点什么小吃或下酒菜。
“哼！”
小光皱一皱鼻子，扭过头道：“看在你工资不多，还要养小孩的份上，只此一回。”
虽说大胆的织田作拒绝过她。
但小光自觉是宽容大度的首领。
区区一些小吃和下酒菜，她还不至于请不起。
“我已经没有在养孩子了。”
织田作之助诚实道。
小光讶异地转回头看他，道：“你家不是有个小女孩吗？”
从龙头战争中收养的孩子。
一养就是两年，怎么突然没有了？
“有一对夫妻想要收养一个女孩，”他解释道：“咲乐的年纪合适，他们家庭条件也不错。”
所以就送过去了。
小光眉心轻蹙。
她怀疑道：“你觉得他们没问题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道：“附近的邻居都说他们人很好，工作方面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花店的老板，应当可以照顾好咲乐。”
孩子越大越不好照顾。
尤其咲乐还是个女孩。
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有一个母亲教导她一些女孩子应当知道的事。
“……送去什么地方了？”小光蹙起的眉，仍不见松开。
织田作之助老老实实告诉她。
她收回视线，用力咬一口洋葱圈，道：“我再叫人帮你查一查。”
“谢谢。”
虽然不知道小光为什么要帮他，但多调查一下收养咲乐的养父母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人不在横滨，他想时不时去偷偷看一眼都不方便。
“我不是为了你。”
小光语气生硬，道：“只是不太放心这种指名要收养女孩的人家。”
织田作之助默默点头。
他对小光的过去不太清楚，也不明白她的警惕心从何而来。
但一些腌脏的事，不管是过去的杀手时期，亦或是现在的黑手党工作都不时能看见。
深入调查，的确有必要。
“好了，说点开心的事吧。”
太宰治敲一敲吧台，笑道：“我最近研制出新的活力清炖鸡，你们要试一下吗？”
“兄长大人的料理吗？”
小光的注意力转开，眉心不自觉一松，道：“我一定捧场！”
织田作之助问：“好吃吗？”
“绝对好吃！”
太宰治笑嘻嘻道：“新版的活力清炖鸡是从旧版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去掉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加入新的材料，口味绝对难忘又独特。”
织田作之助应一声，道：“有机会的话，我想尝一尝。”
小光不甘示弱道：“我要当兄长大人料理的第一个试吃员！”
太宰治自然满口应下。
他颇为可惜，道：“要不是活力清炖鸡，需要六个小时以上的炖煮，我都想直接在这里给你们做了。”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
她扭头看向茂野，喊道：“来一个人，记录一下兄长大人需要的材料，加急送过来。”
织田作之助默默看着太宰治大笔一挥，飞快写好要采买的东西，再折叠起纸条交给负责采买的护卫。
他喝一口威士忌，想一想自己之后的行程。
下级成员的工作结束了。
太宰的活力清炖鸡要做六个小时，中间可以去吃一次咖喱饭。
“现在时间还充足，”小光伸一个懒腰，道：“等兄长大人处理好食材，炖上清炖鸡，我们可以出发走一趟仙台。”
反正距离不是很远。
织田作之助一愣，回过神道：“要去仙台吗？”
“怎么？”
小光一抬眉，狐疑地看向他，道：“你不想去？”
织田作之助想一想，道：“也不是。”
去一趟仙台也好。
领养咲乐的夫妻风评很好，只是他们不太希望以前照顾咲乐的人，总是去看望她。
大抵是担心影响孩子。
这一点，织田作之助也理解.
“好久不来这里，仙台的变化比我想象中要大。”
小光踮一踮脚，下颌轻抬望向远处。
织田作之助问道：“你以前到过这里吗？”
“不是我。”
她摇一摇手指，得意洋洋道：“是我和兄长大人！”
那可是比织田作认识兄长还要久的情谊。
哼哼。
比不过她吧。
“很久以前来过这里一次。”
太宰治轻描淡写一句。
他率先迈步。
小光连忙跟上，道：“兄长大人，我们要直接去织田咲乐的新家吗？”
“不，”他摇摇头，道：“领养人家附近的情况，织田作一定已经调查很清楚了。”
他们再去调查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哦……”
小光似懂非懂地应一声，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太宰治停住脚步，看向左侧的路口，笑道：“先去花店吧。”
他没解释什么。
但织田作之助和小光都齐齐地跟上他的步伐。
“喂，你之前有没有调查过花店啊？”
小光拉一拉织田作之助的衣服。
他点一下头，道：“我去看过，花店的客人都说店里的花很新鲜，价格也实惠，店长是个好女人。”
小光轻蹙眉。
她嘟嚷一句道：“这不是夸人的话吧。”
“？”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看向她。
小光不想解释，重重地哼一声跑向太宰治。
“织田作，等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太宰治回头道：“小光也留在这里。”
她一懵，连忙道：“为什么啊？”
“织田作不能去，是因为女主人认识他的脸，但她总不能认识我吧？”小光十分不理解。
太宰治竖起食指在唇边，故作神秘道：“当然是因为我要用一点少儿不宜的手段，小朋友不方便在我旁边听了。”
她睁大眼睛，红鸢色的眼眸瞪得溜溜圆。
小光紧张不已问：“什么少儿不宜的手段是我不能听、不能看的？”
“既然是少儿不宜，”太宰治轻笑一声，道：“当然要保密了。”
她嘴巴一扁，刚要抗议。
织田作之助压住她的肩膀，对太宰治点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保护他。”
“交给织田作，我总是很放心。”
太宰治一转身，迈步走向花店。
小光扭头，愤愤地瞪他一眼，道：“你干什么啊！”
“太宰有他的打算。”
织田作之助平静道：“我们相信他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调查，他不会扔下自己的弟弟。
必然是有什么原因，促使太宰治这么做。
“……哼！”小光负气地环抱双手，道：“我当然知道了！”
可恶啊！
区区一个织田作怎么能在她面前摆出比她更了解哥哥的样子！
太令人生气了！！
“……”
织田作之助见小光很不高兴。
他回忆一下自己以前是怎么哄咲乐和其他几个相处时间不长的孩子，开口道：“你看太宰，他和水早夫人搭上话了。”
小光连忙看过去。
她扶着墙壁，小心地探头看出去。
太宰治站在花店门口与花店的女主人笑着说了两句什么话。
他们一同进入花店，再然后就看不见人了。
“我们靠近一点点看。”
不等织田作之助说什么，她立刻道：“不准反驳！这是命令！”
他低头看一会小光，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
总觉得刚刚的语气，似乎不久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
织田作之助开始搜寻自己的回忆。
小光拽住帽檐压低，快步走出路口，靠近与花店相隔两个门面的书店。
她拿起门口摆放的一本杂志，假意翻开看书，实则偷偷留意着花店里的声音。
“唔……”
听不见啊。
時子山小光苦恼。
“这个距离只适合跟踪，”织田作之助走到她身旁，弯腰拿起一本杂志道：“偷听是听不见什么的。”
小光暗恼。
她气鼓鼓地哼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了！”
“什么都听不见的话，站在这里和站在后面的路口都是一样的。”
织田作之助如此实诚道。
小光恼羞成怒，道：“你少管我！”
“喂，你们是不是要买啊？”
书店的老板探头出来。
摆放在门口书架的都是新上的小说和杂志。
门外站着两个生面孔，他担心少看一眼这两人就拿着书跑了。
“买！”
小光凶巴巴地应一句道：“但我要先看一看！”
她看一眼花店的方向，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进书店。
第90章
“不知道兄长大人都打探出什么了……”
小光心不在焉地翻开一本介绍各地不同美味的杂志，心神都飞到隔壁的花店。
书页内诱人的美食配图无法吸引她半分注意力。
“喂，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她扭头看向织田作之助，却见他弯腰打量起书架上的书，最终慎重地取出一本介绍各地烹饪咖喱的不同特点。
小光气恼地跺一跺脚。
这个人居然真的看起书了！
“喂，织田作！”
她气呼呼地一拽他的衣袖，引得织田作之助低头看过来，道：“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抱歉。”
他诚恳道：“我的注意力都被这本杂志吸引走了。”
小光眉心轻蹙。
正当他以为她要生气时，她拉着他的衣袖扯下一点，踮脚探头去看书的内容，道：“就这？”
区区一本介绍各地咖喱不同特点的杂志？
他就为了这个忽视自己的首领？
小光气到鼓起脸颊。
“你除了咖喱，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吗？”
织田作之助认真想一想，回答：“我还想写小说。”
小光松开手，叉着腰，不耐烦地踩着地板，道：“所以呢？你开始写没有？”
织田作之助摇头。
“哈？”她很不可思议道：“两年前你就说要写了！！”
他默默低头。
“你是有什么很严重的拖延症吗？要不去看一下医生给你治一治吧？”小光蹙着眉，道：“要是确诊拖延症就快点想办法治，别拖到七老八十还没动笔写一个字。”
织田作之助沉吟一下，开口道：“应该不至于。”
他没有动笔。
只是暂时不知道要写什么。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可靠！”小光扭头去寻纸和笔，道：“书店里什么都有！你现在就给我写！”
织田作之助意外道：“现在？”
“不然呢？”
小光不耐烦地抬一抬眼皮，道：“兄长大人还等着看你写的小说。”
他沉吟一下，道：“但我不知道要写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能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小光抄起一叠写作纸和一支笔塞给织田作之助，低头发出一封邮件，道：“你就算写自己的日记，兄长大人也会看。”
他有点迷茫，道：“这样的东西，写出来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没有？”
小光挑起眉，道：“出名的作家不是都会出自传和生前的日记吗？”
织田作之助道：“但我还不算是作家。”
更不出名。
“只要你开始动笔，你就是了。”
他微微一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光推一把他，道：“快去写，我已经叫人来结账了。”
“我再买两本写作用的书吧……”
织田作之助转身要去寻。
小光直接一叉腰，堵在他面前，昂头道：“不需要！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动笔！”
“等你感受到自己的文字太过枯燥，需要提升技巧的时候，再去看这些书！”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悟。
他听话地点头。
“好了，书店不是合适写书的地方，花店对面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吧。”
小光满意地率先往外走。
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想到，这孩子……
其实是想要一个更加靠近花店的借口吧？
他默默地走在小光身后，靠近门口的收银台有黑衣的护卫等着结账。
织田作之助正准备递上手里的东西。
“你快过去吧。”
茂野只看一眼，道：“别让小光大人久等。”
结账有他们处理。
最重要的是可以保护小光大人的人。
“唔……谢谢。”织田作之助曾经好奇过小光的身份。
传闻中，小光是太宰的弟弟。
只是相比较太宰，小光的身份似乎更加特殊。
“你坐这里。”
小光选中的位置是一个可以看见花店内部的露天座位。
侍应生递给她菜单。
她头也不抬地接过打开挡在脸前，鬼鬼祟祟地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对面。
“客人？”
侍应生的笑容变得勉强。
织田作之助看一眼小光的方向，默默收回视线，道：“请给她一杯果汁，另外还要一杯冰咖啡。”
侍应生松一口气，微笑着应下。
“啊？”小光回过神，连忙道：“等等，我要一杯拿铁。”
“好的，一杯拿铁和一杯冰咖啡是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
侍应生看一眼抓着菜单不放的小光，识趣地没有请客人把菜单还给他。
反正这个时间人还不多。
店里的菜单足够用。
“好了，你可以开始写了。”
小光抽空看一眼织田作之助，道：“这里有桌子，有纸和笔，氛围也算可以，就算是写写日记也够了。”
他低低“唔”一声。
头一次拿起纸和笔，认真地思考自己要写什么。
过去的织田作之助总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写小说。
但只是日记……
写一写也无妨吧。
织田作之助落下笔。
沙沙的笔触声，放在露天的咖啡厅不算清晰。
可小光看向花店的视线，却不由好奇地挪过去。
不知道是相貌问题，亦或是性格问题。
织田作之助不管干什么都有一种很认真的感觉。
他落笔的速度不算快。
偶尔还会停顿一下思考些什么。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很快写满一张纸。
“？”
小光捧着拿铁，看一看织田作之助见他注意力都落在手中的纸与笔，放心地探头看向挪到一旁写满字的原稿。
织田作之助写的东西……
说是日记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更多的还是像他的工作报告。
小光忍不住拿起来看。
织田作之助笔都没有停一下。
“唔……下级成员的工作这么有意思的吗？”她小声自语，扭头正要去寻坐在其他位置的部下。
不成想，刚刚给她端来拿铁的侍应生还没走。
他一见小光转头，立刻道歉：“十分抱歉，刚刚路过的时候，我不小心看了一眼。”
小光扬起眉，眨巴两下眼睛，慢吞吞道：“这倒没什么。”
织田作的“日记”没写什么港口黑手党相关的东西。
就算是同行看见也不会从这里获取什么情报。
“这位先生是作家吗？”侍应生见小光不介意，织田作之助又沉浸在写作中，迟疑几下终是厚着脸皮留下了。
她想一想，道：“是啊。”
反正织田作之助以后迟早也要写小说。
怎么不算作家呢？
“太厉害了！”侍应生激动到口不择言道：“我是说这位老师写的故事真是太精彩了！主人公过去的身份相当了不得，他晚年退休以后，写下自己的传记！故事中的每一次经历与危险都是主人公曾经经历过的！”
時子山小光有点懵。
她迟疑地应一声道：“啊……”
“老师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了！文字生动活现，好似主人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老师都从旁真实看见过！”
侍应生激动得难以言表。
他一脸崇敬地看向织田作之助，直到别的店员忙不过来，招呼他过去帮忙，他才恋恋不舍地走开。
“终于走了。”
小光大大松一口气。
侍应生的话太多了。
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应对。
不过……
“织田作的日记，啊不……小说，真的写这么好吗？”她重新拿起织田作之助写好的原稿，认认真真看一遍，小声自语道：“我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至少这是一个“业内人士”看都不会觉得枯燥无聊的故事。
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织田作之助。
真正开始写以后，这个人倒是没再犯什么拖延症了。
就算偶有停笔，从整体来看，他的故事也是流畅的。
小光一边看一边帮织田作之助整理原稿。
不知不觉，她忘记自己开始选在这个位置的理由。
“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太宰治低笑一声。
花店的老板娘疑惑地看向他。
他微笑不改，抱着包扎好的花束道：“今天真是麻烦水早夫人了。”
“不用谢，这是你要送给家人的花吧？”水早夫人温柔一笑，道：“看见这么漂亮的花，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太宰治笑而不语。
他转身走出花店，直直走向对面的咖啡厅露天座位。
“小光。”
她身体一僵，差点把织田作之助写好的原稿都扔出去。
“……哥哥，”心虚的小光声音都格外小，道：“你问完了？”
太宰治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跷起一侧脚，微笑道：“是啊，在我辛苦打探消息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呢？”
小光支吾一下，灵机一动道：“我在劝织田作写小说！”
“哦？”
太宰治轻眨一下眼，有点意外道：“织田作终于开始写了？”
写小说的事，从他们认识开始，织田作之助就说想写了。
只是一直都没有动笔。
太宰治总嚷着要当织田作之助的第一个读者。
可一直看不见他写的小说，他也不会催促。
“哥哥要看吗？”
小光乖巧地递过织田作之助的原稿。
他接过垂眸看一眼，放到一旁笑道：“我等织田作写完，再一起看吧。”
“哦。”
小光无可无不可地应一声，叫来侍应生给太宰治点单。
“一杯冰咖啡。”
他合上菜单，递给侍应生。
等人一走，小光迫不及待问道：“哥哥，你打听出什么没有？”
“等织田作写完，我再一起说。”
他笑吟吟地卖关子。
小光扁一扁嘴，轻哼一声。
她托着脸颊，翻开茂野买来给她解闷的杂志，其中一本正是小光刚看过的各地美食探店介绍。
“呃……北海道的蟹味冰淇淋，”她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好吃。”
太过小众的口味。
多半不是特色。
而是难吃。
“嗯？螃蟹？哪里有螃蟹？”太宰治凑过来一看，忍不住笑了。
小光看一看他的表情，迟疑道：“兄长大人喜欢这个吗？”
他毫不犹豫点头，期待不已道：“螃蟹好吃，冰淇淋也好吃，两者的结合一定会更好吃！”
小光有点懵逼。
她因为海鲜过敏，没吃过螃蟹。
但海鲜一般都有股腥味，她是知道的。
海腥味与冰淇淋的味道搭配在一起……
時子山小光不敢想象。
“兄长大人想去北海道吗？”虽然自己是肯定不敢吃的，但太宰治有兴趣，小光便也鼓起勇气道：“等处理好这边的事，我给兄长大人安排一次出差吧？”
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
有差旅费，又有人负责接待。
说是出差，其实和出去玩也差不多。
“好啊。”
太宰治笑一笑应下。
小光观察着他的表情，担忧问道：“兄长大人是不开心吗？”
“为什么又这么问？”
他歪一下头，笑容毫无异样。
小光也说不清为什么，支吾着道：“我就是这么觉得……哥哥越来越不开心了。”
太宰治垂眸。
“哥哥……我是说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最近总是睡着，”她眉心轻蹙，轻声道：“哥哥以前说过，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是你的投影，那你们之间应该是相互有联系的。”
既然如此，是不是因为“本体”出现问题，作为“投影”的“太宰治”才会显露异常。
小光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很慌张。
太宰治最近受伤的频率也上升了。
她真的很担心他。
“你想太多了。”
太宰治自如地转开话题，道：“我以前就说过，间隙世界崩塌，作为那个世界的生物，它也不会存在太久……能撑两年再消失，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
她抿起唇。
“织田作，你写完了？”
织田作之助放下笔，活动一下手指和手腕，道：“后面没想法了。”
太宰治拉近一点椅子，笑嘻嘻地问：“我能看吗？”
他点一下头。
“让我欣赏一下织田作的大作。”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拿起原稿。
他平静道：“算不上大作，只是听小光的话，写一点普通的东西。”
“织田作不必妄自菲薄，我有信心，你会写得很好。”
太宰治信誓旦旦。
他一页一页看起原稿，面上兴奋的神色慢慢落下，转为另一种宁静的神情。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
但第一次写东西，写出来不会太好，他已经早有预料。
倒也不会太失望。
良久，太宰治轻声道：“织田作写的真是太好了。”
“是吗？”
织田作之助有点意外。
他以为自己写的东西会很无聊。
“当然是真的！”太宰治整理好原稿，重点强调道：“织田作写的我都想去当下级成员了！”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应一声。
太宰之前听见这些也是类似的表现。
虽说好友给出的评价很好，但他的意见应该不太作准。
“你不相信兄长大人的话吗？”
小光低头用搅拌勺戳一戳杯底。
她语气闷闷，心情也不太好。
织田作之助想一想，道：“我只是没想过自己写的东西会有人喜欢。”
她重重地哼一声，道：“不只是兄长大人，这里的侍应生看见也说你写得很好。”
所以绝不是因为兄长的滤镜。
织田作之助在写作方面，的确有他的天赋。
“……”
木讷的青年露出一点意外之色。
太宰治微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织田作写的故事真的很好。”
“谢谢。”
他诚恳地道谢，语调平平道：“不过这其实不算是一个故事，上面记录的是我平时工作的一些日常。”
严格意义上，这个应该叫日记。
“有什么不一样？”
小光轻哼一声，道：“反正外面的人看见也不会真的当你以前干过。”
读者只会以为，这是故事主人公的设定。
“兄长大人，现在可以说说你去花店打听出什么了吧？”
小光在生气。
织田作之助看一眼这对兄弟。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劝和。
……还是算了。
前不久才劝过一次架，结果吵架的两人反而更生气了。
织田作之助默默喝自己的冰咖啡。
“正如织田作所言，水早夫人是个好人，平时照顾咲乐也是她比较多。”
太宰治歪一下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从水早夫人的言语里，我觉得她不是会排斥织田作来探望的人，应当是她的丈夫拒绝与织田作来往。”
“是。”
织田作之助应一声，又觉得自己回答太过简短，补充道：“当初是水早先生提出不希望我和咲乐再有往来。”
对方的意思是上一任领养人经常来看望咲乐。
小孩子忘不掉他。
不会与现在的养父母亲近。
“唔……水早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小光眯一下眼睛，看见水早夫人换下围裙，推出一辆单车关好店门，挂上一块小木牌。
织田作之助道：“听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小光轻哼一声，下颌一抬示意他们看向对面道：“水早夫人要出门了？”
“去接咲乐放学。”
太宰治站起身，伸一个懒腰道：“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织田作之助想一想，应道：“好。”
虽说水早先生不希望他来看望咲乐，但孩子送到这边，他总不可能不闻不问。
不能明面上回访。
私底下也要打探好咲乐如今的情况。
“水早先生上班的大学远吗？”
小光侧头看向车窗外。
幼儿园的门口，齐聚着很多来接孩子的家长。
她慢慢眨一下眼，不是很明白这种家长接送孩子放学时的心情。
小光既没有正经地上过学。
更没有去学校接触什么人。
她对学校一词以及相关的各种事物都是陌生的。
“不是很远，在隔壁的镇区。”
织田作之助回忆一下当初调查过的情况，道：“水早先生在大学似乎有什么课题，每天下班时间都很晚。”
“那不是根本没有时间当好一个父亲吗……”
小光低声咕哝。
主要照顾咲乐的是水早夫人。
水早先生仅仅是充当一个父亲的角色。
就这，他还不乐意织田作看望自己的养女。
“她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隔着车窗静静地看向跑出幼儿园，背着小书包跑向水早夫人的咲乐。
衣着整洁。
笑容也很灿烂。
水早夫人将她照顾得很好。
“要去见一见她吗？”太宰治看向织田作之助，道：“水早夫人应该不会阻止你。”
织田作之助沉吟一下，摇头道：“算了。”
只要咲乐过得好。
他去不去见她都一样。
“算什么算！”
小光不爽极了。
她最讨厌这种“我觉得这样对你好”的想法。
“你不去，我就叫她过来。”
小光降下车窗，对外喊道：“水早咲乐，有人找你！”
少女提高的声音混入一群放学的幼童与家长中不算张扬。
咲乐牵着养母的手，疑惑地回头看一眼。
她似乎是听见有人喊她了。
“这里！”小光见她回头，立刻招手道：“水早咲乐！”
小女孩拉一拉养母的手，软声道：“妈妈？”
水早夫人有点疑惑。
她牵着咲乐走过去，停在距离车门一两米的地方，谨慎地把孩子护在身后道：“你们好……”
“织田咲乐。”
小光一开口，直接惊住她们。
咲乐握住养母的手紧一紧，小声问道：“哥哥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这里有以前认识你的人。”
小光转头看向前座的织田作之助，道：“她已经过来了，你还不准备见她吗？”
她似乎是听见很轻的一声叹息。
织田作之助打开车门，走下去没有主动靠近。
他只是低头看向那个熟悉的孩子，轻声唤道：“咲乐。”
“织田作！！”
小女孩松开养母的手，踉跄地扑向织田作之助。
他蹲下身，接过飞奔过来的孩子。
“呜呜我好想你啊！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她紧紧拽住他的衣服，止不住抽噎。
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织田作之助不懂怎么安慰人，只好笨拙地拍拍她的后背。
小光看向水早夫人。
这位温柔善良的女性，捏住手帕轻拭一下眼角的眼泪，欣慰地微笑。
“不哭了……”
“织田作，你以后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没有应声。
咲乐有点失落，可还是故作坚强道：“你要是太忙了，等我放假去横滨看你也是一样的。”
织田作之助叹一口气，道：“我会来看你的。”
原以为咲乐有新的家庭，很快会忘记横滨的生活。
他从未想过，她会这么不安。
“要是织田先生不介意，新春的时候，我们一家能去横滨叨扰一番吗？”水早夫人和气地开口。
她似乎不知道水早先生说过的话。
小光若有所思。
织田作之助点头，抱着咲乐起身道：“谢谢你们，把咲乐照顾得这么好。”
“织田先生不必道谢，咲乐也是我的孩子。”
水早夫人目光柔和地看向眼角缀着泪的咲乐，轻声道：“我和丈夫都不能生育，咲乐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她盼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个孩子，怎么舍得她不开心。
“水早夫人，今日我们来探望咲乐的事，可以先不告诉你的丈夫吗？”太宰治靠近车窗，笑着道一句。
水早夫人惊讶一下，不明所以地点头。
“原来太宰君是织田先生的朋友。”
她笑一笑，丝毫不见遭到欺骗的恼意。
小光安静地看她一会，突然道：“上车吧，送你们回去花店。”
“这怎么好意思……”
水早夫人正要拒绝。
小光收回视线，抱手靠向身后的靠背道：“不用啰嗦了，从这里开过去不到五分钟，有空和我们客气，你们都回到花店了。”
水早夫人失笑。
她温温柔柔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茂野帮她把单车搬上车尾箱。
小光换到副驾驶的位置，织田作之助和咲乐一起坐后排。
她闭上眼睛，听着水早夫人温柔的嗓音，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茂野开着车，平稳地回到花店。
水早夫人和咲乐邀请他们去花店坐一坐。
考虑到等一下还要去水早先生的大学，织田作之助拒绝了。
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不急于这一时。
“去学校吧。”
小光托着下颌。
她懒得再下车换一次座位了。
轿车慢慢驶离原地。
车后镜中朝他们挥手的水早夫人和咲乐越来越小。
一路上车内无人闲聊。
小光微微出神。
看见水早夫人，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也是很久不见了。
“小光大人，学校到了。”茂野提醒她。
她回过神，差不多是最后一个下车。
太宰治已经主动去寻能打探水早先生的地方。
“你在等我？”
她看一眼开着车去寻地方停车的茂野，转身走进仙台综合大学，道：“要打探消息和我一起走不划算吧？”
“太宰要我保护你。”
织田作之助只一句话回答小光的两个问题。
她轻哼一声，反应冷淡道：“是吗。”
“小光。”
身后是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她不耐烦地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道：“干什么？”
“你和太宰……有想过去别的地方吗？”
“什么？”
她凝眉回头，道：“你什么意思？”
织田作之助面目平静，他似乎思考过一下，再回答小光道：“这边没有太宰想要找的东西，他已经渐渐厌倦了。”
她一怔，不知是听懂了，亦或是不想理解织田作之助的话，生气道：“什么没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太宰一直想找的东西。”
织田作之助道：“你知道的吧？”
小光不语。
她低下头，帽檐遮挡住眉眼神情。
“太宰很聪明，无论去到什么地方，他都能很快适应。”
“但在港口黑手党，他不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光的感觉没错。
太宰最近的态度越来越危险了。
再这么放任他下去……
他可能会彻底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