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摸东西的时候大胆无比,真到了结账的时候,耳朵脖颈红了一片,局促得像一只快下油锅的活虾。

    收银员淡定地扫了他们一眼,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十分有职业素养地闭上了嘴。

    购物车里的东西一点点变少,露出了角落里说不上名字的小盒子来。

    殷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了,他把这东西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又放回了货架上:“你想什么呢?”

    谢云初撇撇嘴,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怎么,还不让人想了?”

    收银员一边扫着条码,噗嗤一声笑了,可能是发现自己态度的不合适,又立马收住了笑意,问道:“微信还是支付宝?”

    谢云初没好气,两个都不想选:“刷卡。”

    他拿出钱包,翻找了一下,愣是没找到银行卡。方才嘴快的报应来的也快,此刻又原地熟成了一只螃蟹。

    收银员被他逗得要笑不敢笑,只见一个修长的手捏着张卡递上来,带着墨镜口罩的高个子男人看不清长相,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就能吸引很多目光。

    “刷我的吧。”

    “哦好。”她接过男人手里的卡,利落地刷完,递还给殷恪。

    “……”谢云初不敢耽误收银员的时间,后面已经排起了一长串队伍。他灰溜溜地撑开塑料袋,把东西囫囵装完,嘴还硬着,“我一会把钱转你。”

    金主的自尊心重,殷恪失笑,包装严实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拒绝。

    他们买的东西很多,鼓鼓囊囊装了两个塑料袋,谢云初不让他拎,自己一手拎着一个,像个滑稽的天平。

    殷恪侧走在他身边,微弯腰从他手里提过塑料袋,两人手指一碰一收。谢云初颤了一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三两步跟上殷恪的脚步。

    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他不再动不动脸红,而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殷恪在身边的,片刻浓重又安逸的幸福感。

    阳光正好,风吹柳稍,黏腻的花香伴随着香椿的苦味,微微入喉。

    谢云初恰巧落后殷恪半步,细碎的阳光洒在对方的肩上,镀了一层微醺的金光。

    高挺笔直的青年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了大半绰约阳光。

    时光慢长,路却走不久远,三两步几分钟,便到了家。谢云初搡着殷恪,刚换好拖鞋就冲进了厨房,开始哐啷收拾起东西来。

    他要饿死了!

    让客人做饭还是不太礼貌,殷恪犹豫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咕叽缩在玻璃门外,成了一团巨大漂亮的白毛球,只露出一双猫眼盯着谢云初看。

    见殷恪要帮他,谢云初也不推拒。

    正好他不想洗菜收拾,理所当然地把莴苣和青菜丢给殷恪洗,自己开始剥虾了。

    活虾比较难剥,殷恪有那么好看的手,用来洗洗菜就行,剥虾还是算了吧。

    谢云初偷偷藏着自己的私心,他从来没喜欢过人,只知道笨拙又真诚地悄悄对别人好,也不说。

    只是悄悄。

    殷恪端过盆,打开水龙头,在流水下仔细地清洗着蔬菜。

    一旁的谢云初并不熟练地剥着虾,眉眼专注又认真。可惜很多事不是专注就能做好的,效果并不尽人意。

    也是,谢云初就算心血来潮要下厨房,食材也都是用人准备好的,哪有这样的时候,从买菜到备菜都得自己来。

    殷恪菜都洗完了,他才剥了不到四分之一,虾仁烂成一小坨一小坨的,团在盘子里,狼狈难看。

    “我来剥吧。”他剥虾剥得费劲,看得人难受。殷恪伸手捞过盛着虾的盆,放在自己面前,长指熟练地剥起了虾,还细心地挑出了虾线。

    谢云初看着整整齐齐排列的虾仁,又看了看自己剥得乱七八糟的虾,陷入了沉默。

    殷恪怎么什么都会啊。

    明明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漂亮少爷,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谢云初想,以后再不让他受苦了。

    在天真的谢二爷眼里,剥虾切菜什么的,都已经算上受苦了。

    比起谢云初心里世界的复杂,殷恪只是简单地怀疑谢云初的话。

    连虾都不会剥的少爷,真的会做饭吗?

    然而菜已经买来了,殷恪也并不能后悔,只是自己剥着虾,时不时扫一下谢云初那边的动静,看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虾没买多少,很快就剥完了,整整齐齐码了一盘,抛开谢云初剥的那一坨,整体也算是圆润可爱。

    谢云初刚起锅烧了油,一拍头,意料之中的又出状况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淘米煮饭,只能快速关了火,转头问殷恪米在哪里。

    殷恪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被问得愣了一下,缓慢地思考了一小会,一摊手:“没有大米。”

    他平时从来不做饭,大米放在那也是浪费,干脆就没有买过。

    谢云初打死没想到有人家里会没有生米,抬眸瞪着他,脾气还挺大:“你平时神活着啊。”

    “我平时都吃外卖。”殷恪点开了外卖软件,“要不想想吃什么吧,饭改天再做。”

    谢云初一把抢过殷恪手里的手机,弄熄了界面,长睫毛上下倏闪,很不好惹地叉着腰:“不行,今天不吃外卖,明天我就见不到你了,改天那得到什么时候!”

    他自顾自地说,突然有点伤感,声线压得冷冰冰的:“你进组我也看不到你,我都想去演戏了。”

    像个可爱的小媳妇。

    殷恪低下头,嘴唇轻而快地在谢云初的额头点了一下,温声说:“好,那我是米饭点外卖,还是出去买米。”

    被哄了。

    谢云初这人好哄,顿时就心情大好,开始发挥少爷的功力,吆五喝六起来:“外卖的米饭有什么好吃的,你去买。”

    吆完了之后,他好像又觉得自己太过颐指气使了,找补道,声音软了下来:“你去买呗。”

    他这找补实在生硬,殷恪无奈。外卖的米饭和自己煮的,也没什么区别,谢云初这倒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

    殷恪并不想出门,今天是他繁重的工作中夹缝求生的一天假期,他只想窝在家里睡觉和休息。

    可一对上谢云初那双纯粹的带着渴求的眼睛,他的心就松动了,他明明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殷恪拍拍谢云初的肩膀,走出厨房,任命地下楼买菜去了。

    没有谢云初管着,殷恪照常没戴墨镜——他太糊了,走在大街上都没人能认出来,以前都不怎么遮,许百惠也没提醒过他。

    好巧不巧,大概是《逐星》真的火了,刚进超市,殷恪就被认出来了。

    一个漂亮的姑娘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和笔,身后有姐妹花摆手鼓励她。

    殷恪正站在货架一边挑选米,米的种类繁多,他不知道谢云初需要哪种,正拍了照给谢云初发信息。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柔柔的很好听:“你……你好。”

    她还是有几分社恐,语气放的很慢还在结巴。殷恪疑惑地垂眸看向姑娘,以为她是要拿什么够不到:“怎么了?”

    姑娘递上纸和笔:“你是……殷恪吗?”

    殷恪意识到自己被人认出来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安静地看着对方,没说话。

    她激动了起来,眨着灵动的大眼,眉飞色舞:“我……我看了《逐星》,我很喜欢你,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谢二爷不愧是谢二爷,十分有先见之明。

    殷恪后悔没戴口罩了。他微微后退一步,脸上带了些许抱歉,拒绝了姑娘的请求:“不好意思,公司不让签名。”

    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失望,恹恹地垂下头,任谁来都会于心不忍。

    对啊,好不容易遇上了,给人姑娘签个名怎么了,又不会掉二两肉。还能营造一个平易近人宠粉的人设,多么一举两得的事。

    可惜殷恪没这么心软,甚至算得上油盐不进,他也从来没打算立什么人设:“以后会有机会的。”

    许百惠别的没说,千叮万嘱说艺人不能私下里签名,他心里是有数的。况且《逐星》刚播了两天,自己在路人眼里也就是个叫得上名的小明星,不签名也没什么。

    姑娘见此也没强求,遗憾地跟着姐妹团离开了。

    谢云初恰好回了微信消息。

    initial:随便买吧,我也不知道。

    殷恪不知怎么的很想跟他说这件事。其实走在大街上被认出来,他挺开心的,这说明他的作品渐渐有了知名度,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y:刚刚被认出来了。

    谢云初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对面正在输入了三分钟,大惊。

    intial:你不戴口罩?!

    殷恪淡定地点了两下键盘,很快回复。

    y:忘了。

    谢云初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

    他被粉丝认出来,谢云初可不觉得开心,反而气得要炸,心说他怎么这么不注意。

    然后……手抖了一下,撒了一把盐在锅里。

    谢云初这段时间混迹微博,对各路明星都有了长足的了解。

    殷恪《逐星》热播,虽然算不上出名,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许百惠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也不提醒他一下!

    他不忍心苛责殷恪,只能迁怒于他的经纪人了。

    苛责完之后,谢云初沉默地盯着锅里放多的盐和可怜的虾仁,拿勺子捞起多余的盐,选择了自欺欺人。

    随便吃吃吧。

    另一边,正在结账的殷恪想起了什么,在收银台附近耽搁了一会,犹豫着从货架上拿起了一个小盒子,放进了购物车里。

    其实应该是用不上的,殷恪垂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