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喻书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就说他哥不会不管他。
“手。”他说着伸出手给陆行舟看,因为太小只了,陆行舟比他高一点点,他怕对方看不见,垫着脚尖把手伸高了一点:“痛。”
伸在自己面前的,又白又小的手,微微泛着红,不过好在没破皮。
陆行舟绷着一张小脸,活像一个小冰山。眼看那对男女要过来了,他一把握住了喻书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都是小孩子,他的手也没有很大。喻书走路不稳,被他轻轻一拉几乎贴在他身上。
“儿子!”女人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手里拎着刚买来的粥,一看眼前这豪车和这些像保镖的人,知道自己招惹不起,就使劲儿晃着手里的粥对喻书说:“宝宝,不是饿了吗?妈妈给你买粥了。”
“不。”喻书紧紧攥住陆行舟的手,终于有了底气,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抬头看着陆行舟,告状似的说道:“坏人。”
秋天的风很凉,但是贴着自己的这个小团子像个火炉一样,非常烫,好像是生病了。陆行舟没说话,当然也没松手。
周围几个人有点着急,小少爷不想去学校就算了,怎么现在扯着人家孩子不松手,人家爸妈都过来了。
他们相劝又不敢劝,毕竟小少爷自从之前被绑架以后就特别排斥和人沟通交流,现在还是第一次好像愿意交朋友,他们也不敢打断啊。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助理又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小少爷?”
陆行舟抿着唇,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听到这声小少爷,不仅没松手,手上的力度还大了些。
他原本就比同龄人聪明,看着喻书漂亮的脸和害怕的神情就知道那对夫妻不是什么好人。眼看着那两个人过来了,他开口说话了:“报警。”
小孩子的声音很稚嫩,那对夫妻气还没喘匀,差点一口气憋过去,心虚地对视一眼,打着哈哈解释道:“小孩子不懂事,报什么警呀,我是他妈妈,我家小宝不想上学才编瞎话骗人的。”
可惜没人听她说话,来送陆行舟的助理是陆爸爸的助理,能在陆氏工作的,第一,绝对听话。第二,聪明。
这件事本来就很蹊跷,陆行舟又说了报警。几乎是陆行舟话音落下的刹那,穿黑西服的助理就立刻执行了指令,打通了报警电话。
眼见行不通,女人也不敢再冒险,对着男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快跑。但是这俩人哪里能在陆家保镖眼前跑掉,几乎是转身的刹那就被陆家保镖死死按在了地上。
保镖都是练过的,手劲儿特别大,女人被按下去的时候;脸擦到地,痛得大叫:“放开我!”
正是早上送孩子来学校的时候,幼儿园门口挤满了人,好多人好奇地往这边看。
女人又是丢人,又是害怕,挣扎着喊道:“大家评评理啊!我带孩子来学校,这些人怎么打人呢!”
大家送完孩子还忙着上班,见状也只是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
陆行舟拧着眉看着这对夫妻,他直觉这女人不是那个漂亮娃娃的妈妈,他那么漂亮,穿着破旧的衣服看着也那么可爱,这个女人不止不漂亮,举止还很粗俗。
小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还不是很强,陆行舟也不想组织语言,很酷地扔下三个字:“等警察。”
说完不再搭理他们,低头去看喻书。
漂亮娃娃看起来是真的生病了,脸颊上还是泛着不正常的红,可是他仰着小脸,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话还带着鼻音:“哥哥,你好厉害呀!”
喻书一脸崇拜,他真的觉得这个漂亮哥哥好厉害,一下就帮他制服了这两个坏人,说话也很干脆,不像他,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蹦。
被他这么崇拜地看着,陆行舟裂开的小冰山脸又裂开了一点,耳垂染上了一点粉色,但是看起来还是很镇定,他没接话,对喻书说:“你生病了。”
喻书眼里的笑意收去,嘴唇往两边撇,声音又开始哽咽:“没生病。”
“我没有生病。”
小孩子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像是一眨眼就能掉下来。陆行舟还没把谁惹哭过,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吓到这瓷娃娃了,彻底端不住架子了,他没有哄人的经验,却好像无师自通一般,顺着道:“好好好,你没生病。”
喻书的哭意止住了点,特别依赖地看着陆行舟,就听到这哥哥接着说:“但是要去医院。”
陆行舟想的很简单,这小娃娃比他小一点,他让让他也没什么,他说没生病就没生病。这是一件事。
但是事实上他又肯定生病了,所以,要去医院。这是另一件事。
没生病和要去医院这两件事,不冲突,逻辑通。
喻书好难过,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眼泪吧嗒一下落下来,揪住陆行舟的衣服,呜呜地哭:“我会好的,呜呜呜,哥哥别不要我。”
他的记忆变得很模糊,但是记得昨天晚上偷听到那对夫妻的话,发烧了不好卖,烧傻了没人要。
“小少爷?”一旁的助理眼看着这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粘着自家少爷不放,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了,这警察还没来呢,这小孩子还不知道是谁家孩子,怎么安置呢。
陆行舟的衣服被喻书的手揪着,听着喻书一直说不要丢下他,心好像也被他的手揪起来了,反正刚才也哄一次了,不差第二次,这一次陆行舟熟练很多,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很多:“我陪你去。”
说完又补了一句:“没不要你。”
陆行舟是小孩子,和警察沟通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做,送他来的人有好几个,现在留下几个处理这件事,助理和司机负责带他们去医院。
小朋友不能坐在副驾驶,就都坐在了后座。喻书原本就没休息好,还生着病,之前一直提着心,现在知道自己安全了,就有些放松。
刚上车的时候还努力睁着眼睛,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睡了过去。只有揪着陆行舟衣服的手,一直没松。
陆行舟的小身体坐得笔直,控制着自己不去管这个小麻烦。
他一向讨厌和人接触,刚才这小团子一直贴着他,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点陌生,让他觉得不安全。
等给他看完病,就不管他了,也绝对不会再让他碰到自己了。
陆行舟绷着一张脸,心里做着打算。下一刻车子转弯,一旁熟睡的喻书随着拐弯的惯性,慢慢地倒了过来,压在了他的腿上。陆行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小团子的脸白里透着红,看着好像很软。
他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娃娃,绷着一张脸,心想,我不能让他碰到我。我讨厌别人和我这么近。
想了半天,手却不怎么听话,一直没办法伸出去推人。
小团子发着烧,身上的温度特别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像个小火炉。
陆行舟没动,视线落到窗外。他绷着脸心想,他生病了,我就忍他这一次,下次就不让他碰我。
车窗外树叶都黄了,随着风吹过,哗啦啦地往下落,路上的行人裹紧了衣服。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车里温度并不高。
腿上的小娃娃好像缩了缩身体,他身上的衣服不仅破旧还很薄。乖得不像话,冷了也不知道说,就会自己缩起来。
陆行舟抿紧唇不看他,心想,他又没说他冷,我不要管他。
医院并不远,因为遇到早高峰路上才耽误了一会儿。小少爷让人报警,还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孩没去幼儿园这件事也被助理简单但是完整地告知了陆总和陆夫人。
车一到医院,助理就开门下去准备抱小孩,拉开后车门就看到自家小少爷的衣服裹在那个小娃娃身上。
陆行舟今年五岁,比三岁的喻书要高。他的外套裹在喻书身上,能把喻书包得严严实实。
外面到底是秋天,有点冷,助理想去把那个外套拿下来:“行舟少爷,外面冷,让他披我的外套吧。”
“不用。”陆行舟冷冰冰地拒绝,拒绝完又说:“他一直揪着我的外套,很麻烦。就这样吧。”说完自己拉开车门下了车。
自出事以来,难得他说这么多话,助理一怔,低头去看喻书,小孩子睡着了,一双手确实紧紧揪着陆行舟的外套,不过小少爷今天也确实不一样了,这外套总不能是这小孩子自己裹在身上的吧。
他也不戳破,弯腰轻轻把喻书抱了出来。
因为陆氏少爷被绑架过,还因此生了病。陆家很注重这件事,给医院投资很多钱,所以哪怕儿科有很多人,他们去了也没有等,并且主任亲自过来了。
被抱下车以后喻书就醒了,他睡得不安稳,又没安全感,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醒。
只是因为刚醒,脑子反应不过来,刚醒的时候很慌,视线越过助理,看到跟着的陆行舟,这才放下心。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问话的时候很温柔。
喻书说自己的名字说的还是很清楚的,带着鼻音回道:“喻书。”
“你发烧了,宝宝。”主任一边写病历,一边无情地通知他,模样落在喻书眼里好像也不和蔼了,声音也不温柔了:“要打针哦。”
“哥哥。”喻书又想哭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去找陆行舟,想哭但是死死忍住,问他:“我打完针就好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