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温柔地望着那个拉起眼罩准备睡觉的白毛教师，平静地说：
「悟，我是夏油杰。」
我不会走的。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没有拉好的眼罩下露出一只美丽的苍蓝色右眼：“不是说不是吗。”
「悟，」夏油杰认真说，「我，是夏油杰啊。」
是那个东京咒术高专的优等生夏油杰，是那个叛逃的极恶诅咒师夏油杰，是那个一意孤行想要杀光所有非咒术师、建立一个新世界的夏油杰，是那个孤注一掷发动百鬼夜行、想要得到祁本里香，却被她的挚爱乙骨忧太反杀的夏油杰……
是既没有成佛升天也没有堕入地狱、反而莫名其妙成为了五条悟的背后灵的，夏油杰。
夏油杰静静等待着五条悟的反应，没想到五条悟却干脆地戴好眼罩，半躺着吐出两个字：“假的。”
？
夏油杰下意识地反驳：「真的！」
五条悟：“假的。”
夏油杰：「真的！！」
五条悟：“假的。”
夏油杰：「真……」
夏油杰做了个深呼吸，压下胸口那股莫名的戾气，让声音重新平静下来：「为什么这么说，悟？哪里假了？究竟是哪个地方像假的？」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夏油杰的灵魂啊！
莫非他刚才猜错了？莫非是他擅自替五条悟找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理由来解释他那矛盾别扭的行为，其实五条悟他就是一个单纯的笨蛋、就是真的没有认出他的灵魂？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嘛，因为你太吵了。”五条悟说，“杰才没有你这么啰嗦呢。”
什……？！
“啊，或许从前是吧。从前也有过啰里啰嗦的时候。”五条悟枕着双手，平静地说，“但他不会成为一个唠唠叨叨的怨灵的。”
「……」
夏油杰胸口的戾气再次翻涌起来，他闪到五条悟的视野正中，在半空中占据有利地形，开始输出：
「哈，是吗？你怎么知道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从前啰里啰嗦现在就不会啰里啰嗦？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会成为一个唠唠叨叨的怨灵？」
「就凭你的三年回忆吗？」
「别太天真了，悟。」
「你是有多久没有见过我了，你还记得吗？」
「我在盘星教的每一天，每一天都会唠唠叨叨啰里啰嗦，你知道吗！」
「我还会对着那群臭猴子传教！」
「我比你从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唠唠叨叨啰里啰嗦！」
「你呢？这十年你又在做什么！接受那些高高在上的烂橘子的调遣，每天都忙得没时间睡觉吗？！」
……
五条悟惊讶地看着那个不再平静的灵魂，他的黑发比刚才更长了，隐约可见教祖时期的模样。
夏油杰却无法透过眼罩看到五条悟的表情，他越说越激动，已经无法再平静下来了。
又被狱门疆影响了吗？
管他呢！
「……那家伙看过你多少次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发现过！最强的意思是指最强笨蛋吗？！」
「如果你早一点，早一点看到那个冒牌货，怎么可能会在今天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
「不，就算你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他，也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封印！你可是最强啊！」
输出内容逐渐混乱。
五条悟瞅准空隙，突然举手打断夏油杰的话，同时一把拉下眼罩，委屈巴巴地说：“杰，你是在怪老子吗。”
夏油杰：「……」
情绪激愤的夏油杰被五条悟一打岔，噎住了。在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之后，他艰难地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心虚地否认道：「……我没有！」
五条悟却摸了摸嘴唇，自言自语：“不得了，连吵架都模仿得这么像啊。”
哪里还有刚才那种委屈巴巴的模样。
「……」
这、家、伙……
夏油杰转身就飘。
“杰！你要去哪里？”五条悟坐起来，在后面叫道。
夏油杰头也不回地说：「不要叫我杰，我不是夏油杰。」
五条悟：“……噗。”
夏油杰：「…………」
啊啊啊啊……干脆就像他希望的那样回到身体里算了！就算无法掌控身体，起码不会被这家伙气死吧？
“喂。”五条悟又在后面喊他。
「……」
夏油杰干巴巴地说，「干什么。」
“看着我啊，杰。”五条悟说。
「……」
夏油杰慢吞吞地转了过去。
“近一点。”
「……」
夏油杰犹豫片刻，还是很给面子地飘近了一点点。
“再过来一些嘛，夏油同学。”
「……」
搞什么啊，一把年纪突然撒娇！
既然喊了“夏油同学”，就牢记自己“教师”的身份啊！
优等生夏油杰听话地飘近了一点。
“到这里来，杰，我有话要说。”五条悟拍了拍身旁的锁链，“真的。”
在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里，夏油杰一脸平静地飘了回去，却没有坐在五条悟身边，而是和他面对着面。
「什么话？说吧。」他冷冰冰地说，依然不去看那双熟悉的眼睛。
五条悟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
“就算是冒牌货也好，让我……”
他张开了双臂。
夏油杰：「？」
五条悟歪头看他，那双眼睛如同宝石般美丽：“怎么，那么久没见，不和老子来个拥抱吗？”
夏油杰：「……」
“真的不来吗？老子可是会伤心的……”
「我也会。」
没等五条悟说完，夏油杰就气呼呼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是会伤心的，悟！为什么一开始装作不认识我，还装睡，还故意惹我生气？」
“……”
五条悟放下手臂，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
“抱歉，杰。”
甚至在道歉。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承认了你，你就不会再离开了。”
夏油杰灵魂震动，仿佛感受到了不存在的心跳：「我……」
“但是，”五条悟认真地说，“这里充斥着的诅咒会让人陷入混乱。”
他又一次张开双臂，“所以，抱一下，你就离开吧。”
……什么嘛，还以为是重逢的拥抱，却原来是告别的拥抱吗？
……这个笨蛋。
夏油杰的声音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会穿模的。」
“噗……哈哈哈哈！”五条悟没憋住笑，索性笑开来，怀抱张得更大，“就算会鬼上身也无所谓，老子不怕！”
阔别许久的拥抱，终于在此刻填补完整。
那个瞬间，夏油杰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前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成佛，明明直到最后五条悟也没有诅咒他，不是吗？
但是现在，他似乎，有点懂了。
等等……
还有一件事！！！
他们！
竟然！
可以触碰到对方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啊！莫非这也是狱门疆的设定之一？！这也……太……
夏油杰一动，五条悟就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露出一个懊恼的笑容：“哎呀，失策了。”
夏油杰的视野有些模糊：「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怎么，你真当老子是笨蛋吗？”五条悟笑着给了他一拳，“如果是‘穿模’的话你还有可能听老子的话乖乖离开，现在这样，就算老子揍你一顿你也不会听了吧。”
「啊，那要来打一架吗？友情提示你现在可是被绑着的。」夏油杰笑眯眯地说。
却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他的下颌一闪，就坠落到脚下无尽的虚空当中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