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阅读网 > 都市小说 > 他说我有病但实在美丽[快穿] > 20、变态不是这么变态
    【……你真的会好好扮演吗?】

    拍戏的间歇,系统忽地出声,语气少有的平静。

    “……”没有装傻反问是说什么,言息抱臂向后靠去,折叠椅发出嘎吱声响,他声音温和的,像今日难得的晴天一样,“统老师是在关心我吗,居然会在乎任务执行者的心情?这样当系统可不合格哦。”

    【谁在关心你啊!】

    想也不想地反驳,光团猛地撞上言息额头。但因为状态是不可触摸,没有产生任何实际效力。它嘟囔着:【因为我看这个任务差不多都要失败啦,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如果不想做……也可以啦。】

    前几天虽然切换视角很及时,可已经展现的内容却很难说服评论区的大家,苏斐白曾看见的那一幕是视觉上的错位。

    【是主角攻在主动邀约,要过夜吧?】

    【明总的男德呢……我痛心疾首!】

    【说是反派单箭头的,可以收走留下的flag了。】

    【没了?怎么没了?……我摊牌了,想看过夜的剧情,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是这位读者同学想多了。

    言息默默点了点下颌。明总的男德还是在线的,那天虽然留在了他房间过夜,却是在言息开口之前,先行起身去了另一间卧室。

    评论区如今成分复杂,阴阳怪气之风盛行,就算发【磕到了】也辨不清是邪/教粉还是高级黑在说话。

    唯有理智尚在线的部分读者,客观指出反派的人设越来越不对劲——

    【我有个问题,白白的视角已经不止一次指出那块手表的存在。可无论是反派暴露和明总关系匪浅以前还是以后,反派都像丝毫没注意到那块手表的样子?这样下去,不会把攻四的“洗白”剧情给蝴蝶掉吧?——我是攻四党,我现在很慌。】

    啊?这个有关手表的重要剧情倏然滑过言息脑海。

    拉下墨镜,露出那双瞳色深浓又感情浅淡的眼睛,言息若有所思,望向不远处正跟经纪人周漫说着什么的苏斐白。因为还没上戏,他手腕上确然戴着一款价格不菲的腕表,在他动作间由阳光反射出浅浅银光。

    ——那是攻四边凛送给他的手表。

    由于原著备胎攻过多,一时间言息差点忘了这茬剧情。

    攻四属于高智商犯罪人设,性格孤僻偏执,表面上是目前某top级高校的优秀在读学生,实则暗地里经常利用所学知识在网络上实施犯罪,也即常说的黑客。

    因为备胎攻的外挂开得过大,他的黑客技术堪称国家级,次次犯罪都没能被发觉。

    而边凛做这些,部分是由于缺钱,更多是以此为乐——是的,这样做的原因也得追溯到上一辈,追溯到他不幸福的原生家庭……

    ——总之,如果真要概括,边凛的人设就相当于被感化后的反派。

    至于被感化的契机,就是那块边凛送给苏斐白的手表。

    边凛是苏斐白还是小糊咖时,因为拍摄一部网络甜宠剧,在某高校取景时认识的。

    边凛由于性格孤僻,又被原生家庭漠视,很少得到他人关心。而苏斐白又是那种不介意做表面功夫的人,面上还做得尤为真诚,一来二去,边凛便对苏斐白产生了较重的依赖心理。

    高智商的人设让他不像其他备胎攻一样,成天过的都是糊涂账——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苏斐白还与其他人存在亲密关系。

    于是,这种依赖心理开始演化为类似于反派的控制欲。

    那款手表当然不是一块普通手表,其表盘内部隐藏有精密的定位和窃听装置。苏斐白并不清楚这一点,但边凛再三强调过除了拍戏以外,他都不能取下来。

    很快,反派“言息”注意到了那块表——那不是苏斐白惯常的消费水平。

    由于疑心他又和谁不清不楚,反派命令他取下。而苏斐白又是个倔脾气,坚决不取下那块手表,反派便发了很大一场疯……那之后就是一大段的锁章剧情。

    结果是苏斐白如愿以偿留下了那块表。

    在窃听装置背后大受震撼的边凛,反而因为反派的事,对苏斐白产生了强烈的怜惜感和保护欲。所以嘛,边凛就相当于“被感化”、“被洗白”了,那之后对苏斐白简直言听计从,甚至默许苏斐白和其他备胎攻的交往。

    在原著最后,苏斐白被黑化进度条拉满的反派锁入郊区别墅的地下室——那处房产是反派秘密购置的,没人知道苏斐白去了哪里,而那块带有定位功能的手表则发挥了最后的关键作用。

    ——所以,现在身为反派的言息,没有为那块表发疯,甚至都没能注意到苏斐白手腕上何时多出一块表,这显然背离人设。

    【宿主,】系统犹豫出声,【不走这段剧情吗?对攻四的转变可是相当关键的一段剧情哦……】

    “不,”言息眼睫眨动,流过狡黠的光,显然在想什么坏主意,“不是要帮忙剪掉主角受的烂桃花吗?就让我们等着看吧,没有被感化的攻四将来会做出什么事。”

    【啊?】系统忧心忡忡,【这样真的好吗?他可是高智商犯罪的人设啊!】

    “放心好了……”言息懒懒打了个哈欠,自然上翘的睫毛挂上生理性的泪珠,“他又不舍得真的对苏斐白做出什么。”

    *

    ……

    爱意是什么呢?

    能否用积极或消极形容它?能否用祝福或诅咒赋予它?

    那样轻飘飘的东西,那样沉甸甸的东西,人类250克的心脏能否盛放下整个它?

    温潮生抱膝将自己蜷缩在浴缸里,沉重的雾气压弯他睫羽。时针已走过午夜十二点,可出门说为他买感冒药的蒋恕已经离开三个小时,迟迟没有回来。

    但在蒋恕出门前,在玄关说出那个借口时,温潮生早就知道,在蒋恕行李箱的角落就放着一盒感冒药。

    温暖的水漫上来,如母亲的怀抱把他整个身体包裹。

    可是好冷,好冷啊,蒋恕。比海水还要冷。

    搁在洗手台的手机在“嘟嘟嘟”地,呼唤一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

    多么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声初见时的“你好”,或一声“再也不见”。

    他闭上眼,将口鼻扼入温暖又冰冷至极的水底。就像蒋恕某天清晨约他去海边看日出一样,那时他想的只是,日落时那道遥远的蓝色边际线,会如日出一样毫不留情地扼毙孱弱的太阳。

    有生就有死,有爱就会有爱意消亡的那一天,世间万物,皆循此理。

    意识开始恍惚。一道白光中,他看见蒋恕站在他话中曾描述的故乡的山坡上——“因为老家都是山,所以想来海边看看”,蒋恕曾这么对他说。

    蒋恕正站在阳光灿烂的山坡上,对他微笑,对他招手。微风那么温柔地拂过他的发丝,拂过青草,拂过山坡。

    慢慢地,蒋恕变成了一棵树。不知道人的幻觉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藤蔓,在变成藤蔓的时候终于找到蒋恕。他攀爬上那棵树,从树上汲取阳光,汲取雨露,根部还贪婪地汲取树的营养。

    不要,不要——

    他听见藤蔓的哭泣。

    那么好的一棵大树啊,庇佑过多少山间的生灵,面朝太阳,面朝微风,曾经长得多么好的一棵大树啊。

    爱是多么曲折的诅咒。

    藤蔓的寄生犹如附骨之蛆,终究有一日会毁掉那棵大树。

    爱是求生的索,也是上吊的绳。

    终于,那根绳子彻底勒死了浴缸里的温潮生。

    而旅馆外,三小时前因情绪失控不得不暂时离开、因发泄情绪不小心摔坏了手机的蒋恕,终于调整好了状态,面上因想到温潮生又不自觉微笑起来。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只要我们还爱彼此。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电影的最后一幕——

    午夜的零点过后,蒋恕正轻松地走在回旅馆的路上。

    *

    “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剧情大纲啊,专门骗人眼泪……”

    电影杀青,剧组几个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啊?言导想出的剧情?”

    哭声终于低了下去,最后伴随几声刻意压低的嘟囔,“——想不到啊,言导的内心世界居然这么……”

    文艺吗?悲观吗?

    为什么又不说了。言息靠进导演椅里,心不在焉玩着手机,聊天框里缓慢摁出【已经拍完了,还有个杀青仪式就可以下班】这行字,撇了撇嘴角。

    吊人胃口很讨厌的。

    可一提到言导,那几个小姑娘的话题中心便莫名其妙偏转至明总身上,悄悄话的口吻,讲起等会儿明总是不是又来接言导下班。

    “bingo~答对了!”

    言息忽然出声,朝那边自以为悄声的小姑娘们露出故作亲昵的微笑,墨镜稍稍向下露出漂亮的眼睛,“可惜没有奖励哦。”

    “啊!——言导,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讨论您和……”

    捅了大篓子一样,小姑娘们慌乱鞠躬道歉。

    “讨论我和明总?——啊这个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别在当事人这讨论啊,去主演们那边讨论才比较有劲爆度吧。”

    “主、主演那边?”

    啊?不会是指苏斐白那边吧?言导不会、还想着用这种事刺激一下前任吧?……这、这么劲爆,明总知道吗?

    明照衣两手抄在外套兜里,独自走进片场时,隔老远便看见言息正坐椅子上,和几个小姑娘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等明照衣靠近时,小姑娘们又都红着脸对他点头,齐齐喊声“明总好”,便跟一群小鸟一样呼啦散了。

    “在说什么?”

    明照衣可有可无地问。站在坐着的言息跟前,从兜里伸出一只手,接过这几天已经自觉养好眼色的安助理递来的围巾,替他把围巾拢上。

    “没什么啦。”墨镜也被明照衣摘下,就像取掉礼物盒上的丝带一样,露出那双珍宝一样清透又绚丽的眼睛。

    那故意眨眼的幅度明照衣很熟悉,显然又在想什么坏事了,这人。

    “不过也不是没收获——听到一点苏斐白和楚出野的八卦。”

    赶紧拍拍旁边的椅子扶手,那副雀跃又积极的样子简直像孩子一样,“哥哥要吃瓜吗?剧组还在准备杀青仪式,不急着走嘛。”

    “……什么?”

    将叠好的墨镜递给安溪,明照衣姑且坐下来,听听他还有什么幺蛾子。

    因为挨得近,很容易便碰到言息暴露在寒风里许久的手。手的温度让明照衣眉梢向下压了压,用自己掌心的温暖裹住冰凉指尖。

    “听她们说,这几天苏斐白一下片场心情便很低落,楚出野找他说话,也一副勉强提起心情的模样,”言息漫不经心用指纹摩挲明照衣的掌心,一下一下,轻轻的痒,“有人说他这是入戏了,还有人说……”

    故意停顿。

    明照衣便勉勉强强地配合:“说什么?”

    “……情场失意哦。”

    “哦。”很不想配合的一声。

    “哥哥好冷漠——”言息故意拖长音色,“这都是因为你啊,那天休息室的事,让别人伤心了。”

    “……因为我?”那让明照衣短暂意外地轻挑起半边眉,“我帮助他摆脱了你,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不过另一种层面的联想让他心情不善起来,“还是说,他意外通过那天的事,明白了自己对你抱有……感情?”

    “……联想太丰富,可是很吓人的啊哥哥。”小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言息语气故作哀怨。

    “……哦。”明照衣放松下来坐回去,看向言息,挑起另一半眉,“所以?”

    “所以——楚出野察觉他的不对劲,不知道像哥哥一样胡乱联想到什么,最近对苏斐白可是很冷淡哦。”

    言息撑着下颌,略略偏头,望向不远处正朝着举行杀青仪式的地方走来的两位主演,“不过,用入戏来解释,也说得通?”

    “言导——言导——”

    副导演跑过来,急得脑门冒汗,“您该过来主持杀青仪式了,随便跟大家讲几句就成。”

    又热情地看向剧组背后最大的投资商,“明总,您也在啊,要不您也来讲几句?等会儿切蛋糕,您也可以和言导一起。”

    “不了。”等言息松开他的手,明照衣抱臂坐回去,口吻公事公办,“我没怎么参与你们剧组的事,言导和制片人去就行。”

    “那行,那行。”副导演连忙应,这时候太忙也不方便招待大老板了,先带着言导往杀青仪式那片地去。

    ……

    杀青仪式结束后,言息收到摄影指导交来的初版样片。这是最初的所有拍摄场景镜头的版本,后续怎么剪还得言息看过以后决定。

    又接过投资商们送来的鲜花,言息保持着笑容,忙到夜幕降临,和前来祝贺的所有人道过别,终于成功脱身。

    即使塞了大半给小安,挂着“杀青大吉”彩带的鲜花仍摆满了车后座。

    “祝贺电影顺利杀青。”上车后,明照衣也从驾驶座边上拿出一捧小小的花,碎冰蓝的洋桔梗里点缀几枝白色铃兰。

    铃兰是幸福归来的祝愿。

    桔梗是永恒的,无悔,无望的爱。

    那样隐晦的祝愿和爱意,言息并不知情。

    他只是看起来很愉悦地接过那束花,把它当作敬职敬业的解秘书订的东西,然后看似珍重、实则随意地,把它放进后座那堆鲜花里。那样枝叶招摇、万紫千红的花堆里,小小的花束便显得更不起眼了。

    世上的花语千千万万,也许知道他不会知道,也是隐晦之一。

    忙碌的杀青仪式后,或许该歇上一段时间。

    但言息明白,比他还要忙碌的明总能在工作日抽出这完整的半天来,有多不容易。那么,就直接去约会吧,说好一起看电影的。

    在明照衣询问去哪边的电影院时,言息状若随意地问:“哥哥想看吗?——我拍的电影,还没剪辑的第一版。”

    “……没关系吗?”明照衣有些意外。

    “没关系啦,反正哥哥又不会把剧情透露出去。”他倚在车窗边,车水马龙的光像流水一样漫过那双深浓眼睛,口吻却清淡,“不过文艺片也没什么剧情?”

    最重要的是。

    “我想让哥哥第一个看到。”

    短暂沉默。

    红灯跳到绿灯。

    车载音响里的情人从在一起唱到别离。

    明照衣终于把车平稳驶出去,放轻声音,拿他没办法一样说:“……别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哥哥会误会成什么?”什么也不懂一样,他问。

    “会误会成,”明照衣低磁的嗓音,像此刻车速一样平稳下来,“我是你在意的什么人。”

    “……哥哥不是吗?”言息眼尾轻弯笑起来,毫无阴霾的样子,如同天黑以前晴朗的今天,仿佛那是什么不需要怀疑、理所应当的事。

    那是如我所愿的那种“在意”吗?

    不需要再多余地询问那件事,明照衣没有接话。

    *

    言息给了一个地址,在郊区。

    明照衣按照导航七绕八拐了许久,才在夜里八点多到达那栋独处于荒远的、不知名山脚下的别墅。

    “这是自建的?”明照衣很意外这附近会有独栋别墅出现。

    “对,是村里的地,几年前我买下建的别墅。”

    言息透过车窗玻璃,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山坳,山腰上轻烟一样缭绕的绿色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那边有个村子,开车过去大概十几分钟,很近。不过这几年由于政策陆陆续续都搬到镇上去了,现在就是个空村落,隔大半年才会有原来村委会的人回来——很像鬼故事的场景哦?”

    “为什么会想在这里……”没被鬼故事吓到,明照衣倒很在意这一点。

    “这里很安静啊。”言息随口说,“不会有人打扰,远离工作,远离原来的生活,每个人大概都有这种想不管不顾抛下一切的时候吧?”

    【宿主……】

    系统在这时反而察觉到一阵反常的诡异,小心出声询问。

    【这不是原著里反派那间别墅吗,你带主角攻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嘘。”

    言息悄然竖起食指在唇边,从背后看着下车的明照衣好奇打量四周景色。

    “不好意思,今天要暂时屏蔽统老师了。”

    【什、什么!——等一下你想、】

    没喊完的声音被蓦然掐掉。

    言息毫无愧疚感地陪明照衣进屋。

    别墅里意外地干净。

    当明照衣问起时,言息面不改色地解释:“前几天叫钟点阿姨来打扫过。”

    不过,叫的是邻市的家政。为了请人来可是花了一大笔钱呢。

    其实可以做到更保密,不过他也只是象征性敷衍地保密了一下。真要查的话很容易查到,他故意请邻市家政这一行为,也可以被解释为早有预谋。

    别墅并不算十分大,一共三层,一楼是客厅、厨房等功能性区域,二楼是书房、影音室、小酒吧等娱乐区域,三楼则是主卧。

    “一间客卧也没有?”这让参观的明照衣再度感到意外。

    “嗯,反正也不会请客人来……”他这么随口解释,又像明白什么故意扇动细密的睫羽,贴近,“哥哥是在担心自己住哪的问题吗?没关系哦,我有准备哥哥住的地方。”

    也不是很关心这一点,明照衣没有接着问下去。

    把u盘插进影音室的投影设备,没有经过剪辑的电影开始播放。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言息盘着腿,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茶几上有准备好的点心。”他这么热情,像招待客人一样。可别墅不会有客人,这也是他刚刚才说过的。

    说是为客人准备的,其实是为他一个人吧。

    明照衣没有察觉那点轻微到可以忽略的异样,一边这么漫不经心想着,一边淡淡扫了眼那些一看便甜到腻人的甜点。

    或许明照衣察觉到了异样。只是开始一帧帧播放的电影中断了他的思考。

    潮声与海鸥。

    那是最开始的背景音。

    白衣青年赤脚走在落潮的沙滩上。

    最开始,苏斐白那张脸确实让明照衣出戏。

    按照剧情,温潮生应当是漂亮到足够让人一见钟情的人设,但演员的脸却让他觉得难以代入。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样看来,能让苛刻的自己接受这一设定的脸,估计只有这部电影的导演。也是最不可能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伴随电影的展开,慢慢地,淡淡哀伤的剧情、细腻的镜头、真实的背景音,都让他一点点沉浸入名为温潮生的青年的世界,沉浸入那个季风即将来临的潮湿的海边小镇。

    没有经过剪辑的镜头,如同翻阅一本冗长的书。

    爱像季风那样,不是时常来临,只是恰到时候。

    爱像求生的索,一遍遍将温潮生从水底打捞起。

    爱像互相勒紧的绳,是祝愿你“余生好好活着”,也是诅咒你“永远不能放弃我”。

    温潮生对蒋恕的爱意越深,缠住蒋恕的绳索便越紧,直到有一天蒋恕主动求生,或被迫窒息。

    我想要活着。

    我想要爱你。

    可我的爱,是藤蔓那样能窒息大树的东西。

    ……

    明照衣以前很少看爱情片或文艺片。可当电影结尾,午夜的零点过后,蒋恕正轻松地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对爱人的死一无所知、对他颈上缠绕的绳已被解脱毫无自觉时,终于有湿热的东西从他眼尾滑落。

    那是共情吗?

    明照衣不明白。

    本能总是先于意识。

    屏幕晃动的荧光沉寂下去,一切故事落幕时,是那样幽暗,那样平静。

    他们仿佛沉入不见光的海底,没有话语,没有开灯,连彼此的脸也看不清。

    有温热的指尖试探着摩挲过他的脸颊,亲吻代替指尖,细腻地舔舐他的泪痕。不是抹去,而是品尝一样舔舐。那会是什么味道?是海水一样咸湿,情爱一样苦涩吗。

    也许会觉得有片刻丢脸,尤其自己还大了对方许多岁。

    可那点丢脸也像海潮一样,还未触岸便已退去。

    有什么关系呢?在对方面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便躺在浴缸里,任由膨胀的爱意漫过他的口鼻,温暖他,也即将扼毙他。让他活着,也让他死去。

    又或许永远走在回旅馆的路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做过什么。

    冲动忽然从四肢百骸涌上,那是回光返照,也是甘心赴死的勇气。他反客为主,那么热情,那么主动地,肩胛向后死死抵碰住沙发背,献祭一样仰颈,捧住眼前投下的影子的脸,吻上去,从灵魂涌起的热度让他战栗。

    是甜腻的。

    舐去泪水的咸湿后,言息的舌尖残留甜点的味道。

    ——甜到腻人。

    吻到呼吸不足,额头相贴,彼此喘息,注视对方的目光都有灼热的温度。

    言息稍显青涩的少年感皮囊,让他稍稍回神。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需要言息,而感觉告诉他,言息此刻也需要他。哪怕仅是短暂的需要……那双漂亮的、色泽秾丽的眼睛里透出的直白欲/望,也那么迷人。

    然后再次贴近,接吻。

    舌尖的甜度让他无法自拔,他凭空察觉到自己正在生长。从言息那得到雨露与阳光,植物一样,山坡上那棵大树一样,不可控制地生长,肆意地生长。对方如藤蔓一样的缠绕,是此前的人生他从没感受过的、那样自由、又那样危险的东西。

    自由让他生长,危险让他山一样陡峭的肩胛战栗。

    他轻轻咬住言息的下唇。

    热情又克制,怜惜又强硬。

    衣衫剥去与被剥去。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跨坐上言息大腿。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衣衫落地的声音,是献祭仪式的开始。

    那是盖头落地,是新郎理所应当开始亲吻他的新娘,是虔诚的信徒迎合他的爱神。

    那天经地义。

    那又有什么关系。

    *

    ……

    清晨醒来,浑身散架一样,发现自己的确正躺在陌生的舒适的大床上,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这都正合他心意,可是——

    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的脚踝上会锁着一个类似脚铐的东西,而另一端正锁在目测是铁制的床杆上?

    为什么这房间四周无窗,封闭得必须靠排风扇通气,构造就像地下室一样?

    明照衣:“……”

    他好像明白,昨晚言息说的“我有准备哥哥住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