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管怎样, 魏尔伦失控的事件还是造成了大量的死者。政府对外宣称这是港口黑手党与其敌对组织造成的大规模抗争的结果,军警对其发起的搜查在英国等部门的介入下不了了之——魏尔伦本身就是它们制造出的秘密武器,是绝对不允许暴露在他人眼中的存在。
而真正了解魏尔伦下落的, 只有现在被公安扣下的飞鸟和也。
“我还是觉得你们有点太过分了。”
在公安的总部待了三天后,飞鸟和也看着门口被打晕的第三位警察,对傻瓜鸟等人发出谴责。
“好歹有点犯罪分子的自觉, 还有, 不是说伤重得快死了吗, 怎么现在又能活蹦乱跳的。”
“也不能全怪我们。”
傻瓜鸟咧嘴,煞有介事地说。
“有的人虽然被迫要和英国来的恶鬼罗刹们打交道,但非要我们亲自来确认你在接受治疗不可。”
飞鸟和也:“恶鬼?”
“一些政府要员之类的吧。”公关官解释, 贴心地把被打晕的警察拎到一边, “似乎是来确认魏尔伦是否还活着的, 为了保证日本这边的主动权, 外务省那边指名太宰和中也也得参加。”
“哦。”飞鸟和也似懂非懂, “好神奇的比喻, 那就是我亲爱的欧豆豆让你们来的呗?”
傻瓜鸟还在憋笑, 但他的手机里却已经传来了中原中也“都说了不准那么叫了!”的声音。
在想起之前的事后,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飞鸟和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更大的那个,然而中原中也冷笑,回答“硬要说的话你每年都是五岁”,飞鸟和也正色, 坚持“按照这个思路, 中也你也就八岁”。
然后他们两个狼狈的家伙就在原地吵了起来,直到一个筋疲力尽地被尾崎红叶领回去, 一个嗷嗷直叫地被降谷零捂住嘴巴拖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从三途川走了一趟, 原本搜查一课里稍微正经的牧野警官也学坏了。
和他一起在治疗室打牌被抓后,牧野春树后背一凉,他顺着搭住自己肩膀的手往后看,对上降谷零的眼睛时还试图挣扎:“降谷。”
“怎么。”
“你对看管和也这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占有欲啊。”
“……”
降谷零微笑,把他从警察厅扔了出去。
犯罪分子也就算了,竟然连同是警察的同伴都把负责看守的公安视作空气,这降谷零能忍吗!当然不能!
“你还和我说要尊重前辈呢。”
整理扑克的某人点头,试图用降谷零曾经的话谴责对方。
“你应该对牧野警官用敬语,波室透,大逆不道啊波室透。”
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降谷零吐槽,转过身时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和也。”他说,“你知道牧野前辈为什么执着于每天来和你聊天吗”。
飞鸟和也一愣:“……为什么?”
降谷零面不改色,污蔑别人前还不忘滥用职权地关闭监控。
“你擅离职守了这么多天,要是安达警视知道你闲得在这里打扑克,你觉得他是什么反应。”
写检讨,被拎着耳朵骂,然后绕警视厅跑三圈。
飞鸟和也恍然大悟,他在那里叽叽歪歪“我就说牧野警官怎么怪怪的”,没注意到旁边风见裕也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像目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告诉他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降谷长官杀人灭口……还是算了,人活着最重要。
风见裕也盯着鞋尖,他违背良心,最终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飞鸟和也问。
“gin那边你怎么解释?还有雪莉——哇,波室透,你好忙啊,你该不会都没怎么睡觉吧。”
不等降谷零开口,旁边严阵以待的风见裕也立即轻咳一声,他找到机会,企图以塑造自家长官的伟大形象来挽回自己的良心。
“降谷先生平时五点就起来锻炼了,不到一点是不会睡觉的。”
飞鸟和也:“我不到一点也不会睡觉。”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大为感动,良心更痛了:“您也在写报告吗?真是太厉害了,等您到降谷先生这个年纪,应该也能独立带组。”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是,是啊,一般般厉害吧。”
少年干笑两声,心虚地看向别处,没告诉他自己是在用降谷零的电脑打游戏。
兰波和魏尔伦的声音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袋里,接连两局赢了太宰治以后,那边终于发出了有关[你开挂了吧]的怀疑声音。
“他们以为你是遭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攻击。”降谷零说着,看了旁边的风见裕也一眼,“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毕竟你本来就是在横滨失踪的,再加上他们之前有在会议上挑拨离间的先例……”
“所以你真没睡觉?”
飞鸟和也托腮,无辜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降谷零垂眼,这才认真看他。
比起前几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飞鸟和也的状态好了不少。他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后留了条浅浅的疤,碧色的虹膜剔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报告上理应死去的人。
降谷零忽然笑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飞鸟和也理所当然:“关心好朋友的身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降谷零挑眉,不吃这套:“你是怕出去以后被松田揍,所以打算拉拢我吧?”
还不是这人坏心眼地把他狗屁不通的遗书发了松田一份!
飞鸟和也有时候觉得降谷零才是最卑鄙的,他真是天生的黑手党,可惜和黑手党不共戴天。
“哎呀,怎么会呢。”
飞鸟和也摆手,转移话题。
“听风间说你最近捡了只小狗?我还蛮无聊的,要不要我帮你养。”
风见裕也悄悄后退一步,他屏息凝神,力图在降谷长官发现自己要逃跑的意图前逃跑。
然而——
“风见。”降谷零转头,笑容灿烂,“谁告诉你我捡了只小狗的。”
风见裕也浑身僵硬,他看了看满脸好奇的飞鸟和也,又看了看背后冒出黑气的自家长官,暗道自己看守对方的同时还和对方聊天真是多余。
“……我误会了。”
风见裕也立正,立即检讨自己的错误。
飞鸟和也疑惑:“可是你还说的有模有样的,说什么和波室透很像,就是奇奇怪怪的朋友多了点,所以很难管。”
风见裕也:“我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有时候会胡言乱语,请您见谅。”
飞鸟和也:“是这样吗。”
风见裕也:“是这样的。”
飞鸟和也觉得哪里不对,不过看风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也就放弃了追问。
他真是太贴心了。难怪能交到这么多朋友。
飞鸟和也自信,毫无自觉地夸赞自己。
直到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到来,风见裕也才松了口气。
降谷零抬手,在风见裕也百米冲刺前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风间。”他阖眼,用温和的嗓音说,“你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你有部下吗,苏格兰。”
回基地的路上,坐在后座的飞鸟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开车的苏格兰聊着天。
“我觉得波室透有点可怕,他的部下一见到他就跑了。”
板着张脸的时候也跑,笑着的时候也跑,飞鸟和也搞不懂,摸索了一段时间的规律后,他和降谷零提议可以让风见裕也去参加运动会。
苏格兰哽住,他判断不出该帮谁说话,只是回忆:“可乐酒,你一开始的时候看到zero生气,不是也跑得很快吗。”
“那不一样。”
飞鸟和也双手环胸,神色严肃。
“我那叫战略性撤退,归根结底我又不怕波室透,不然我也不会给他取外号到现在了。”
……你是不怎么怕。
苏格兰沉默,瞥了眼副驾驶的幼驯染。
降谷零似乎已经习惯了可乐酒的间歇性抽风,就算后者当着他面逼逼也不怎么在意了。
“话说回来,关于魏尔伦是不是还活着这点,你们都不好奇吗。”
他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样子,降谷零想都不用想,一看就有阴谋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
“你不是在笔录里写死了吗。”降谷零关闭手机,看了看后视镜,头也不回,“还是说你又准备了什么惊喜给大家?”
飞鸟和也神秘一笑:“这个嘛……”
魏尔伦的事情他后来只告诉了中也。中也的表情一言难尽,问他“脑子里多了两个人有什么可高兴的”,但飞鸟和也眨眨眼,告诉他“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你还没有意识的时候我们就期待你的诞生了。从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庆祝生日,一起过新年,一起过圣诞节。
那时的中原中也听完愣了几秒,他怒气冲冲地走出门,不到几秒又把门踹开,走了回来。少年红了耳朵,说着什么“笨蛋”之类的话,还说“这种承诺不要这么轻易就说出口”,飞鸟和也听到第三句就开始发呆,兰波沉吟,耐心地告诉他这是害羞的表现。
飞鸟和也就从来没有害羞过。
这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情绪,顿时对中原中也投以崇拜的目光。
然后中也就更害羞了。
这是个死循环,魏尔伦说等中也以后当上干部了可能会好点。
“这个等过年的时候再说。”飞鸟和也坚定,完全不把为了向别国政府解释而焦头烂额的特务科放在心上。
一点也不报复他们对记仇的飞鸟和也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但特务科里对他好的人也很多,倘若一定要追究一个,那他还得去找不知道在哪的种田长官。
飞鸟和也沉思,忽然又想起之前太宰和他提的彭格列的事。
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后,彭格列还在不在日本。
“现在才几月,你都想到过年了?”降谷零语气平淡,说着就重新打开手机,打算路上整理点任务资料。
可邮箱里的文档整整齐齐,降谷零沉默地点开,看到目录上方飞鸟和也做的波室透的表情包。
“……风见把密码给你了?”
“没有。”飞鸟和也耸肩,“你知道的,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密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风见说你忙得睡不了觉,我就顺手帮你做完了。”
这人竟然除了打游戏还会干正经事……
降谷零反思自己,鼻腔钻进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气。
他侧过脸,看向趴在自己椅背上的飞鸟和也。
“新年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
“快说,波室透,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所以这家伙难得好好工作,竟然是为了这个。
降谷零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风轻云淡。
“我最好的朋友是hiro。”
“第二呢?”
“第二是松田和萩原,还有班长。”
飞鸟和也撇了撇嘴,决定和他绝交两分钟。
“而且这也不公平。”
降谷零轻笑,在飞鸟和也迷茫的目光中故意逗他。
青年压低嗓音,带了些哄诱的味道。
“和也,你最好的朋友也不是我吧。”
“那几个黑手党没有教过你吗,朋友和其他关系的界定。”
第42章
“咳咳。”察觉到不对劲, 握着方向盘的苏格兰首先咳嗽两声。
“怎么了,hiro。”降谷零率先开口。
他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刚才在干坏事的错觉,甚至语气里都挑不出一丝破绽。
“你也生病了吗。”
苏格兰:“……”
要不然还是让松田来制裁他。
苏格兰沉默, 觉得自己的好友比起刚加入组织时精神更加不正常了点。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自从认识可乐酒以后,他和zero的生活实在有点太丰富多彩了一点。
当然, 这也不是贬义词。
苏格兰看到了横滨那边普通人水深火热的生活, 更加坚定了铲除黑暗的决心。
想到这里, 苏格兰叹了口气。
“差不多就行了吧,知道的太多对他而言又没好处。”
降谷零:“听到了吗,可乐酒。”
飞鸟和也还在思考刚才那句话, 听见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地抬头“嗯?”了声。
“因为你平常在其他事情上花的时间太多了, hiro担心你的脑子在接受新事物上会宕机。”
苏格兰:“……”
苏格兰:“都说了我不是那样想的。”
还有接受什么新事物啊, 说到底可乐酒的任务和这些又没什么关系, 他这代号一出, 除了琴酒谁不怕他。
苏格兰幽幽的, 对对方把自己牵扯进来这件事表达不满:“zero, 根本就是你听说了看守的警察接二连三地被打晕的消息,所以生气了吧。
他说完,根本不给降谷零反驳的机会,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店前:“你们要喝无糖的吗, 我先去买几杯。”
话音刚落, 苏格兰又自己想通了:“算了,随你们喝不喝。”
车门一关, 隔绝世界。
飞鸟和也看着苏格兰的背影,隐约意识到了苏格兰逃跑的事实。
“我记得这家店的咖啡还挺有名的。”
他找话题的样子还蛮努力的, 但降谷零看着他,就是莫名其妙想起那天他躺在地上,遮住眼睛沉默的样子。
“遗书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没了苏格兰的干扰,降谷零索性也卸去了笑容,平静地开始和他翻旧账,“留下句和牧野有关的信息就跑走了,这个计划你做了多久。”
降谷零不笑的时候气势有点可怕,但就如刚才说的一样,飞鸟和也并没有真的被他吓到的时候。
少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着这个问题努力地思考了一会:“也没多久,刚开始是想起一些事情,后来发现不管我走到哪都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虽然我是没想到会花这么长时间啦……本来计划只有三四天的,万一死掉就不回来了。”
他把死亡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令人很难不想象到他以前过的糟糕日子。
“别误会。”见降谷零的表情越来越冷,飞鸟和也及时补充,“这是以前就有的习惯,理事官会让我们出任务前让写份遗书,这样发生意外还可以给家人一个交代。”
降谷零沉默,良久重复了一遍。
“家人?”
“以前是写给前辈的。”
飞鸟和也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本来应该是出事后再交给他,但后来被前辈在理事官那里发现了。”
坂口安吾那时的表情也和波本差不多,他很冷静地告诉他这种东西应该写给更重要的人,但话说到一半,坂口安吾就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顿在原地。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会把信好好地放在一起,以后有需要再交给其他人。
降谷零理解着这些话的含义,最后又耐心地问了句:“那你交给那个叫中原的不是更好。”
“……写给中也的话,说不定事情都还没发生,他就要教训我一顿。”
“哦。”降谷零微笑,就知道有坑等着自己,“太感动了,和也,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会教训你对吧?”
“……那也不是。”
飞鸟和也小声:“……横滨这种地方,我以为你肯定不会来的。”
降谷零的笑容堪称核善:“这样啊,我不是异能力者真是拖累你了。”
“?”飞鸟和也后背一凉,立马解释,“和那有什么关系,这个计划我连前辈都没告诉。”
“那你是怎么想的。”降谷零循循善诱,“你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
“……告诉你的话肯定就不会让我做了。”飞鸟和也打量着降谷零的神色变化,组织语言,“太宰就不会管我死活,所以告诉太宰又没关系。”
“……”这句话即使是降谷零也回答不上来。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夸这家伙缺心眼好,还是脑回路不正常好。
“这次就算了。”
僵持几秒,降谷零妥协。
他收回看他的目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生气。
“下次行动前至少说一声。”
“……那刚才的问题?”
“骗你的。”降谷零风轻云淡地回道,“松田说你信任别人的时候很容易忘记保持距离,就像刚刚那样。”
飞鸟和也若有所思:“除了朋友和家人以外,剩下的就是同事,恋人,敌人还有陌生人。”
“我们应该不算敌人和陌生人,已知波室透你喜欢老土的类型——原来如此,我们只是同事。”
降谷零本来都注意力转移了,听见这话又眯了眯眼睛:“我什么时候又喜欢老土的类型了?”
飞鸟和也:“和港口黑手党开会的时候,总之就是你的恋人是国家的意思,听起来像是三四十岁的成熟公务员说的话。”
降谷零:“呵呵。”
所以也不能怪降谷零总是捉弄他。飞鸟和也本身就挺气人的,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硬要他把拨浪鼓拿出来才让他去做任务。降谷零时常觉得他是故意的,但按照飞鸟和也的思路,仔细一想他的结论又在情理之中。
至于飞鸟和也。他搞不懂降谷零为什么忽然又生气了,他认为真要追究起来,这其中的责任自己只能承担一半——毕竟波本说话和太宰治一样弯弯绕绕的,像中也他们就是有话直说。
飞鸟和也这么想着,余光瞥见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的苏格兰。
“波室透。”
“……”
“波本。”
“……”
“苏格兰朝我们使眼色呢,有人跟踪他。”
“……”
降谷零皱眉,转头看去。
在拥挤的人群里判断出谁是跟踪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苏格兰的表情平淡,并没有立即上车。
这种情况下,待在最热闹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然而降谷零等了一会,目光很快锁定三点钟方向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苏格兰露出无奈的表情,示意波本先不要轻举妄动。
车窗是防窥的,降谷零观察了一会,意识到对方可能也不是什么危险分子,男人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苏格兰的口袋里,似乎是想抓住机会偷什么东西。
“苏格兰会把他揍一顿吗。”
飞鸟和也看了一下附近的摄像头,试图想象几分钟后对方朝苏格兰动手的下场。
别看苏格兰脾气好,他下手其实也挺狠的。飞鸟和也观摩过几次苏格兰打狙,勉为其难地承认对方的技术比自己高一个水平。
降谷零:“……”
降谷零:“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动手,只有你会不考虑后果吧。”
飞鸟和也趴着的动作一顿,假装愤怒:“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仗着自己运气好,飞鸟和也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直接在大马路上往人口袋里塞炸弹。降谷零当时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莫名其妙地就看着他们的任务对象掉进下水道,然后被炸了个死无全尸。
而始作俑者拍了拍手,那时还问他晚上要吃什么。
“而且科恩他们坐直升机打叛徒都没人发现,他们比我还嚣张。”
飞鸟和也冷哼,迅速把责任推了出去,企图挽回自己伟大又严谨的形象。
降谷零懒得和他争辩,继续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有点不妙了。
降谷零想。
除了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以外,靠在邮箱旁边的青年一直保持着盯着鞋尖的姿势。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看上去像是在听歌,肩膀却始终保持着肌肉绷紧的状态。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应该是握着武器。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把可乐酒带回基地,要是中途再去一次警局做笔录会很麻烦。降谷零不想节外生枝,更何况苏格兰本来去咖啡店就不是买咖啡的,是去线人那取组织的东西的。
“我可以让他平地摔哦。”飞鸟和也提议,在让别人倒霉这方面显得非常热心,“对了,你们知道琴酒怀疑苏格兰的事吗?”
降谷零愣了愣,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他的眉心蹙起,他知道警视厅曾经被闯入的事,但不知道那个闯入警视厅的人是琴酒。
那位是多不信任其他人才会让琴酒亲自去做这件事。
“景光的档案现在已经调出了警视厅。”降谷零说,“就算现在打开,里面也是假的资料。”
“嗯……我倒不觉得他是想直接打开档案的。”飞鸟和也脑子里的信息太多,有些忘了之前套取到的情报,“不过他应该没弄到密码,能打开资料库的人的指纹,只有——”
飞鸟和也的话没说完,在那之前,两个想当街抢劫的青年已经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在了大马路上。
苏格兰站在原地,手上拿着咖啡,甚至连动都没动。
松田阵平臭着脸,他戴着墨镜,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
“刚才就看到我了吗。”
苏格兰:“带着个小孩子,很难不看到你。”
“……那是萩邻居家的小孩。”松田阵平嫌弃地啧了声,看了眼身后抱着饮料,忍不住鼓掌的小男孩,“另外两个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苏格兰思考,在脚下的青年试图捡起掉落的小刀时,假装没看见地踩住对方的手腕。
“他们正在吵架。”
“吵架?”
“也可能是交流感情,我觉得牧野前辈说得对,zero在某些事情上发展出了奇怪的占有欲。”
“……喂,你怎么把那家伙说得和要犯罪了一样。”
他们隔得太远,只有降谷零勉强能从苏格兰的口型里分析出他们在说什么。
正直的公安语塞,下意识地去看难得安静的飞鸟和也。
隔着玻璃,他和鼓掌的小男孩对视。飞鸟和也眨眼,似乎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奇怪的数字。
紧接着,他的脑子里响起kufufu的笑声。
获得Theos的情报,这是彭格列那里交给六道骸的任务。他一向嘴嫌体直,虽然嘴上说着不帮彭格列干活,但毕竟是可爱的库洛姆拜托的,闲着无聊的六道骸最终还是来日本了一趟。
进入别人的思想,套取别人的情报——这是六道骸作为幻术师的老本行。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笑完,一睁眼就看到了本该死去,在整个欧洲都赫赫有名的两位杀手。
兰波点头:[不请自来挺没有礼貌的,六道君]
魏尔伦在旁边附议:[好像没教过他们怎么对付精神系,你和中也说过吗?]
“……”
这场对话持续了不到半分钟,他们边聊天边打得有来有回,只有飞鸟和也不悦地捂住耳朵。
降谷零圈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把他的手拉下来:“怎么了?不舒服吗。”
真奇怪。
波室透只有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才会态度好点。
飞鸟和也想了想,随后以降谷零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抬手遮住降谷零的眼睛。
“别看。”他说,“闹鬼了,好大一只菠萝鬼。”
降谷零没说话,他感受到眼眶上传来的热度,听飞鸟和也叽叽歪歪了一堆“那小孩得了红眼病”“松田说不定也被附身了”“虽然你说我们只是同事,但我还是决定身先士卒”之类的话。
是他失策了。
治好了身体上的伤害,忽略了精神上的伤害。
降谷零没挣扎,冷静地反省。
卧底组织对可乐酒来说也挺好的。
把心理医生请来组织,还能用公费报销。
第43章
“不知道在玩什么, 让他们玩去吧。”
最终还是没办法下了车,降谷零看了眼旁边和邻居家小孩子说悄悄话的飞鸟和也,转头继续和松田探讨有关伊达航准备明年结婚的事情。
“班长让你联系我们?他现在也在搜查一课吧。”
“听说已经开始确认请柬的样式了, 很神奇地每次都能和这家伙出现的时间错开……”松田阵平说着,注意力被蹲在路边的飞鸟和也吸引,“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谁知道。”降谷零跟着他侧过脸, “据说是觉得对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降谷零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有些无语, 松田阵平挑眉, 透过墨镜打量了一下悄悄话二人组:“哦?所以他现在除了预言外还多了个灵媒的业务?”
降谷零哂笑:“……你要这么好奇的话自己去听不就好了。”
松田阵平:“我可不去。对了,班长还让我和你说……”
飞鸟和也才不管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他伸手揽住被六道骸附身的小朋友的脖子,压低嗓音:“再多的我也不知道, 你要是对Theos感兴趣, 不如去问问你们的云守。”
六道骸和云雀恭弥不对付这件事里世界人尽皆知, 六道骸听到这话笑了声, 不太在意地继续:“你刚刚说他们会隐身?”
“他们对你们晴守下手不是通过这个吗?”
“实际情况比这复杂的多。”六道骸本身和笹川家的那对兄妹也不是太熟, 在这件事上没有透露太多。
他瞥了旁边的少年一眼, 就现在而言, 反而对对方的能力比较感兴趣。
“异能力者?你的异能是什么?”
“干嘛告诉你。”飞鸟和也咧嘴, 安慰性地拍拍六道骸的肩膀,“小孩子只要乖乖上学就好了。”
“……”
六道骸六七岁就灭了整个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二十五岁才被从复仇者监狱里放出来,和上学这个词搭不到一点边。
“随便你吧。”他哼笑道, “看在那两位的份上, 提醒你一句,飞鸟君, 在未来世界里可没有你这号人物。”
“我死了?”
“谁知道呢。”
“也是。这句话只能证明我不怎么出名而已。”
似乎是存心不给飞鸟和也再问下去的机会,六道骸刚听完这句, 眼睛里的数字就消失了。
这是附身解除的信号。飞鸟和也不是幻术师,也不知道该怎样联络到对方。
未来世界……说的是他们的十年后火箭筒吧。
飞鸟和也思索,注意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
“还没聊完吗。”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飞鸟和也抬头,正好对上松田阵平低下来的视线。
“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隐约猜到了失联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松田阵平也没想着能从降谷零的嘴里套出情报,他就这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和飞鸟和也问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飞鸟和也的反应慢了半拍。
“恭喜升职?”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前段时间升了职,他那时还特地给萩原打了电话,可惜松田的没打通。
松田阵平扬起眉梢:“没了?”
“……我还是觉得你像黑手党,要不然下次给你送个红色的星星墨镜。”
正义的巴掌落在飞鸟和也的头上,松田阵平倒也没生气,只是说“你哪来的奇怪品味”。
见飞鸟和也不想谈,松田阵平也没打算在这里浪费他们的时间。
这三个人一看就是有任务的,他无视被苏格兰踩住的犯人的抗议,拎起另一个昏迷不醒的犯人:“这里交给我就好,反正萩也快到了。”
苏格兰松脚,觉得东京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可能是哪个死神出生的缘故,他隐约记得自己读警校的时候还没有人大摇大摆地在路上抢劫。
“萩原君真放心。”
飞鸟和也从降谷零身边走过时,记仇地嘟囔一句。
“他一看就不会带小孩,待会把邻居家的小朋友弄丢了。”
降谷零跟在他后面:“你刚才还说松田可能也被附身了。”
“靠巴掌识人是门技术。”
飞鸟和也说。
“松田打人其实不怎么痛,还是你下手的时候更痛点。”
降谷零没反驳这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的人潮。
“放着不用管吗。”
“你说宾加啊。”飞鸟和也语气懒散,毫不在意地打开车门,“他偷偷入境,还没打报告前说不定就会琴酒干掉了。”
降谷零意会,平淡地看着某人钻进车厢:“你什么时候诅咒的他?”
“认识你以前喽。”
飞鸟和也笑了笑,露出个饱含恶意的怀念笑容。
“组织对待未成年还是挺人性化的,我刚加入组织时才十五岁。”
“宾加是我那时候的监护人。”-
说来也怪,飞鸟和也记得宾加刚接触自己的时候一心一意地想把他干掉,然而在接连几次被朗姆责骂后,后者差不多也弄明白了他的异能和组织的关系。
宾加在这方面转变得很快,他那时认为当上干部的不是自己就是飞鸟和也,就这么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几天,迎来的却是让他回美国,把琴酒调来接替他的消息。
宾加一下子就破防了。
他建议飞鸟和也诅咒琴酒,遭到拒绝后,就开始一心一意地寻找有关琴酒的把柄——或者是他们两个人的把柄。
飞鸟和也虽然也看不惯突然抢了自己位置的琴酒,但毕竟涉及自己的利益,宾加回国那天就顺带诅咒了对方。
这是个警告。名义为“不要指挥他做事”。
“你命还挺大的。”
组织基地内,好久没见到飞鸟和也的伏特加神色复杂。
“听波本说港口黑手党把你绑架了?那边暗杀王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竟然还好好地活着。”
飞鸟和也:“你很期待我挂掉是吧。”
伏特加:“……”
伏特加:“是叫你以后不要单独行动的意思,你不在这里还蛮无聊的。”
按理来说,一个据点内不允许同时出现三名以上成员——这是为了防止敌方突然袭击定下的规矩。
可自从可乐酒出现,这条规定就废弃了。没人觉得可乐酒在的地方会遭到袭击,就算知道会被他精神污染也还是更乐意待在这里休息。
“怪感人的。”飞鸟和也欣慰,夸张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伏特加,我以后一定经常找你玩。”
被支配的恐惧重新浮现,伏特加的记忆复苏,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苏格兰!”他转头,立马转移话题,“东西拿到了吗,给可乐酒吧,大哥在房间里等他。”
飞鸟和也伸手,接过苏格兰抛来的u盘。
“刚刚咖啡厅拿到的?”
“嗯。”
“里面是什么?”
苏格兰没立即回复,他感受到伏特加看自己的眼神,毫无波澜地答了句:“那可能只有琴酒知道。”
好烫手。早知道不接了。
飞鸟和也撇了撇嘴,不喜欢在毫无情报的前提下做事。
当然,他要是提前收到情报,u盘里面可能出现的就是他精心p图的一百张琴酒表情包了。飞鸟和也之前在论坛上发过几张,琴酒为此半夜用枪抵住他的额头,警告他再做多余的事就让他脑袋开花。
飞鸟和也又不怕脑袋开花。他那时借着月光和琴酒对视几秒,体贴地往旁边挪了挪,还问琴酒大晚上的要不要睡觉。
总的来说,琴酒确实是个厉害的存在。
不像宾加,他就从不挣扎,偶尔还会让他把表情包做好看点。
“我都懂的。”
飞鸟和也痛心疾首,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里面一定是绝版电影资源,大哥竟然记得我上次和他说的话,太感人了。”
没有先声夺人地制止他,也没有子弹朝他飞来,飞鸟和也观察了一会,意识到u盘里的资料可能很重要。
他沉默地推开门,没立即在黑色的房间里找到琴酒的身影。
那家伙有不开灯的习惯,窗帘也是不透光的,倘若门一关上,就立刻伸手不见五指了。
飞鸟和也唉声叹气,顶着楼下众人的注视,最后还是关上了门。
“不说话吗。”
“不会是打算暗算我吧。”
“我最近可没干坏事,一定是有人污蔑我。”
飞鸟和也一边说着,一边迈开步子往前走。
他的话配上无所谓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故意惹人生气的味道。琴酒的身上透着冷气,在他走到身边时抬手开了灯。
飞鸟和也被刺得眯了下眼。
“去哪了。”琴酒打量了他几秒,冷淡地开口,“还让波本陪你一起撒谎,又和警察混在一起?”
“哎,注意用词。”飞鸟和也抬头,比了个stop的手势,“什么混,我那是工作,工作懂吗。”
琴酒冷笑,没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浪费时间。
组织的神秘主义者很多,不知道行踪的也很多。说到底,他并不在乎组织的成员每天都在干什么,重要的是是否有相应的能力和忠心。
飞鸟和也这人就是个不确定因素。
琴酒并不觉得朗姆所谓的计划能令他一直待在组织里,相反,长时间被体内的药物折磨,被激起逆反心理的概率还会比之前大上许多。
“宫野明美没死。”
琴酒盯着他的眼睛,冷不丁地开口。
“有人在神奈川附近看到了她出没。”
“可乐酒,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这是试探还是真相,飞鸟和也不得而知。
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地和特务科那边联络了,打晕理事官后,那边对他有意见的人数估计也增加了。
“不知道。我和她又没有联系。”飞鸟和也说完,甚至还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我是真在横滨,太过分了,除了波本和苏格兰外竟然没有人来救我。”
“我在问你上个问题。”
“不要。你先回答一下你冷酷无情地无视我的求救短信的原因。”
琴酒的声音凉嗖嗖的,在这方面没什么耐心:“你自己可以出来。”
飞鸟和也:“那不一样。”
还能怎么个不一样。
“如果你是打算说我被绑架也会救我之类的话——”
琴酒平静,视线扫过他身上的伤疤。
“小孩子的把戏,也就骗骗波本他们。”
“……”怪不得宾加讨厌他呢,真是柴米油盐不进。
飞鸟和也摇头,直接摆烂:“那我也没什么解释的。警方一直没找到明美姐的尸体,我又没说她一定死了。”
把叛徒的名字叫得这么亲昵。
琴酒发出声不屑的鼻音,补充:“谁告诉你这里面是宫野明美的资料。”
电脑里的文件正在解压中,飞鸟和也刚想躺下,听见琴酒有关“这是三年前警校毕业生名单”的发言,又默默地爬了起来。
琴酒侧过脸,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
“这么积极。”他嘲讽地问道,“里面有你的警察朋友?”
“不是。”
飞鸟和也拉着张脸,悲痛欲绝。
“不就是不认识警徽吗,我不想去上学,除非你陪我去,不然我是不可能踏入那里一步的。”
“……”
琴酒沉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嘴试探一句。
港口黑手党这几天为什么没把他毒哑。
琴酒面无表情,觉得飞鸟和也要是个哑巴就很完美。
“没说你。”
组织的Top Killer收回视线,他冷翠色的虹膜中倒映出不断更新的代码,今天也在为了组织的利益继续忍耐。
“飞鸟和也。”琴酒的嗓音低沉,阴森森地笑道,“你最好祈祷自己和里面的人没有关系。”
第44章
“我知道了。”
回到公寓里, 飞鸟和也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的靠背上。他捏了捏僵硬的后颈,对现在糟糕的处境似乎倒不怎么上心。
“加上毕业当天登记的三百多名游客,那份名单里总共八百多人, 就算gin一个一个地去查,至少也要三天的时间。”
降谷零:“然后呢。”
飞鸟和也:“然后我们在此期间把gin杀了吧。”
降谷零:“……”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想着整理琴酒的罪证,然后部下陷阱, 把他绳之于法吗。
不过琴酒要是那么好杀, 那么多个国家的卧底, 也不至于头疼到现在了。
见降谷零不说话,飞鸟和也站在楼梯上,好奇地从栏杆往下看:“波室透, 你都要死到临头了, 怎么一点都不慌张。”
降谷零轻轻挑眉:“你不是也要死到临头了, 你怎么不怕。”
飞鸟和也:“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飞鸟和也:“再说了, 别转移话题。你现在肯定在想, 他是怎么打开那份资料的, 对吧?”
降谷零早在几个月前就让部下联络了警视厅, 为了保证被派到各个组织的卧底的安全, 警视厅上个月刚升级了密码,还新加入了指纹和虹膜的双重认定。
就算琴酒拷贝了资料,也不可能打得开里面的信息。
——降谷零本来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能打开档案的只有课长以上的警官, 在东京活动的总共就那么几位, 你应该也查过了,他们都是一心一意为公众服务的人, 没有和组织联络的痕迹。”
飞鸟和也的思维活跃,说这话时比起平时正经了不少。
“当然。”他耸了耸肩, “能干涉警方作业的,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特殊的机构。”
“就比如[加藤]这个人物,他们竟然能在几个小时内把他从小到大的档案推翻,甚至捏造出虚假的人物关系——”
不管怎么问都是白用功。
安达警视当初也怀疑过他的身份,可就算他去问了加藤的幼稚园老师,对方给出的答案也是一模一样。
[这就是加藤]
[因为他的金发很明显,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这是因为他们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被调换了。为了维护社会的稳定,异能特务课里有专门的团体负责修改普通人的记忆。
倘若有他们搞不定的存在,军警就会加入其中。别说万里挑一了,军警都是几亿人里出一个的天才。
降谷零领悟到他的意思,冷静地掀起眼,问他想怎么做。
“你现在回去正中他们的下怀。”
“那也没办法。”飞鸟和也悠闲地说,“不就是聊天嘛,教训我也就算了,但明美姐是我带回去的,他们现在竟然为了达到目的,故意暴露她的位置……”
飞鸟和也的脚步声缓慢,拖着拖鞋往上走。
卧室门关上的一瞬,飞鸟和也的嗓音放低。他掩在额发下的眼睛透着冷漠,面容淡淡的,像是带了点自嘲。
“自以为的正义……”
“……倒变成我把人推进火坑了。”-
东京,异能特务课总部。
作为直接和飞鸟和也对接的人员,理事官早就知道了他会回到这里。
青年身上的西装有些发皱,大概是连续工作了很久,之前被打晕时意外裂开的眼镜也没来得及换。
“种田长官呢。”
“种田长官不是你想见随便就能见的。”
为异能力者制造的特殊房间里,理事官坐在桌前,和飞鸟和也面对面地对话。
“再说了,你不是把他的电话拉黑了吗。”
和平常的装扮不同,飞鸟和也这次回来穿了件棕色的卫衣,卫衣的帽子松松垮垮地拢住他的金发,飞鸟和也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水看了几秒。
“我有这么可怕么。”
半晌,他抬起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还要特意把攻击系的异能力者都召回来,我是想找种田长官,又不是要把你们都打一顿。”
“抱歉。”
理事官推了推眼镜,光从表情里看不出欺骗了对方这么久的自责。
“[暗杀王事件]中,魏尔伦曾经秘密潜入这里,异能特务课的几位成员因此死在他的手中。”
飞鸟和也:“这也算我的错了?”
“别多想。”理事官回答,“这是必要的防卫措施,你没来的时候他们也在。”
飞鸟和也的手随意地搭在桌面,听到这话轻轻歪头:“以前Theos的人和我讲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都帮你们完成这么多任务了,你们还紧张兮兮到现在,不会是真要我帮你们弄到银行金库的密码吧?”
这个笑话挺冷的。理事官沉默,稍微有些佩服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
“问题就在这里。”青年皱眉道,“你用了[你们]这个词,说到底,我们并不介意你有自己的朋友这件事,但三番四次地为他们改变计划,甚至用我的身份进入资料库,那就有点失控了。”
“我知道。”
飞鸟和也的手摸索着茶杯。
“你们和港口黑手党的那位也有联络吧。借魏尔伦的手,除掉我和中也的朋友——明明知道是行不通的,竟然还打算放手一搏……还是说你们没料到太宰会和魏尔伦提起我?又或者,你们到现在也没弄懂我和魏尔伦认识的原因?”
“别想了,和也。”
理事官不可遏制地叹了口气,他摘下眼镜,有些头痛地回道。
“研究室已经研究出了解药,个人层面上,我建议你立即撤出这个任务。”
“我听说,英国和法国的官员们现在还在横滨,试着寻找魏尔伦的踪迹。”
飞鸟和也托着脸,没回答理事官刚刚的话,反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杯沿,慢条斯理地翘起二郎腿。
“理论上讲,我也是他们那边的产物。为了阻止日本获取魏尔伦的情报,他们不惜用各种手段阻止军警的动作——你说,要是知道我还活着,并且变成了特务科的成员,他们还会干点什么事。”
那就变成政治方面的问题了。
理事官沉默,没想到他的记忆已经恢复到了这个地步。
“那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良久,青年缓慢地争辩道,“就算他们把你带回去,最好的情况也是放在欧洲的异能监狱里,那是世界上最隐秘的地方,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
“那就是你们该评估的问题了。”
飞鸟和也撑着桌子起身,口吻漫不经心。
“是现在收手,把那份资料里的名单给我呢,还是继续偷偷动手呢,评估利弊不是你们一向擅长做的事吗。”
一步。
两步。
理事官坐在椅子上,听着飞鸟和也离开的脚步声。
直到警报解除,他才背对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轻轻地说了一句。
“安吾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骗你。”
飞鸟和也的脚步停顿一瞬。
可就算到最后,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大厅里的屏幕里是日本境内所有地方的监控,那上面标记着每一位登记的异能力者的行踪。
飞鸟和也每走一步,大厅内等待着的其他异能力者的视线就挪动一步。
“要动手吗。”
为首的一位男人侧过身,同样向走出门的理事官询问。
“虽然会倒霉一段时间,但他不可能同时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理事官低着头,盯着自己手上的眼镜。
上面的裂缝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分子像是被打碎重构一般,没了曾经破裂的痕迹。
“不用了。”
理事官平静道。
“和也的能力不是让人倒霉,那是太宰的推测,你们被他误导了很久。”
获得数据,分析数据,解析并重构数据——飞鸟和也当初被创造,就是为了得到那2383行代码的绝对控制权。那些研究人员设计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其实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看作寥寥几行代码。
这是比魏尔伦更危险的存在。
理事官的心情复杂,稍微有些懊悔。
那个时候,他应该支持森鸥外的决定。
为了正义与稳定,异能特务课最应该除掉的,不是港口黑手党,也不是影响飞鸟和也的几位警官——
是小时候趴在他的桌前,撒娇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写信的飞鸟和也本人才对-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从异能特务课出来,飞鸟和也哼着歌,本想着去附近的店买好晚饭回去,结果一转头就碰到了带着牧野出任务的安达警视本人。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方,这两人一对上眼,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以飞鸟和也跑路,安达雄平说再跑路就写十万字检讨的对峙告终。
飞鸟和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踹了脚地上的易拉罐:“什么十万字,我犯天条了让我写十万字?”
安达雄平:“少废话。你在这里安静地待会,我把证词搜集完了再和你算账。”
对于自己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部下,安达雄平是生过劝退的心思的。可牧野春树在醒后写了很长一段证词,证词里句句不离自己是主动挡枪,和飞鸟和也无关,并且多亏了对方自己才能活下来。
[他的伤有点麻烦,您知道的,他还有秘密任务在,如果有工作交给我就好了]
安达雄平当时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他倒不是气其他的,单纯是不爽这小子没事了竟然也不和自己打声招呼。
亏他当初顶着压力据理力争,没把这小子列为打伤牧野的嫌疑人。
“有个小女孩失踪了。”见飞鸟和也满脸不爽,牧野警官俯身,悄悄和他解释了几句前因后果,“这是这个月的第六起,之前都发生在别的区域,最近才把这几起案件联系上。”
飞鸟和也肚子饿了,听到这话勉强抬头:“怎么联系上的?”
“因为尸体都被抛在垃圾桶里,垃圾桶的旁边都有书页的碎片,以前负责的警官没怎么在意过。”
牧野春树说着,指了指远处的一对男女。
“他们说是亲眼看过几天前的案发现场,好像是对外国夫妇?”
茱莉·斯泰琳。
安德雷·卡迈尔。
作为赤井秀一的同事,土生土长的FBI,他们这次进入日本并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件,而是以假扮的夫妻入境的。
“是圣经上的话。”看上去就是外国人的茱莉故意用奇怪的口音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弄完笔录就可以回去了么。”
这次失踪的孩子名叫柚木香织,六岁,刚上小学一年级。旁边哭泣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据说香织失踪前刚和对方吵过架,一开始没以为会被人绑架。
“数据统计,儿童绑架案里,44%的孩子都在失踪的第一个小时死了。”
牧野春树挑眉,发出警告:“数据是数据,你待会可别在家属面前说这种话。”
飞鸟和也:“我是安慰他们。基本一个小时后存活率就提高了。”
“可惜的是二十四小时后死亡率就接近70%以上。”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飞鸟和也撇了撇嘴,不悦地仰起脑袋。
“我最讨厌你们一声不吭地出现在我背后。”
莱伊,或者是赤井秀一,他低头,对这样的控诉并不在意。
“抱歉。”他道歉道得很快,“多喝牛奶的话可能还会发育。”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188了不起是吧,我真揍你了。”
赤井秀一勾起唇角,没有反驳。
他今天穿了件皮夹克,手上拎着购物袋,似乎是来给雪莉采购必需品的。
飞鸟和也对他路过的说辞半信半疑,余光瞥到刚刚还想方设法离开的男人的神情。
“哎。”
飞鸟和也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赤井秀一。
“那个男人好像看上你了。”
赤井秀一扬了扬眉梢,瞥了一眼飞鸟和也的休闲装扮:“我看上去很像gay吗?”
“我记得你是外国人。”飞鸟和也不赞成,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外国不都很开放吗,你小心别被人告歧视。”
赤井秀一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卡迈尔,后者打了个激灵,立即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本来只是想看看他们两个为什么被卷进了日本这边的案子里的……
“那你呢。”赤井秀一风轻云淡地说,一下子就转移了飞鸟和也的注意,“我看你和波本混得挺熟的,还以为你是看上了波本。”
飞鸟和也被他吓得咳嗽两声。
赤井秀一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背:“不只是我,大家都这么以为。”
飞鸟和也:“大家是谁。”
赤井秀一:“不会告诉你的。”
飞鸟和也:“为什么。”
赤井秀一:“他们告诉我之前,让我发誓不告诉你。”
“……”
飞鸟和也无语,没想到这人还挺有听八卦的娱乐精神。
听到这里,卡迈尔汗流浃背。
他不清楚那个金发的身份,担心自己刚才多看的一眼暴露了赤井在组织里的身份。
他握紧拳头,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就听见那个金发说“FBI和我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卡迈尔瞳孔地震,一边忍住不偷看,一边听到赤井先生平静的话。
“哪里不一样。”
“波室透说FBI都很卑鄙。”
“是吗。”赤井秀一面不改色,“他是不是还没收了你FBI的书,说会污染你的精神。”
“是的是的。”
飞鸟和也惊讶。
“这你都知道,难怪波室透讨厌你。”
“只有自己写不出书的人才会污蔑别人。”赤井秀一回,“和也,你要有点自己的判断力。”
判断力?
判断什么?
FBI比日本公安厉害?
飞鸟和也不明所以,再次看到远处那对夫妻张大嘴巴的表情。
顺风耳啊这都能听到。难道说FBI在国外是很可怕的存在?他们能吓成这样。
飞鸟和也懒得追究这点,反而抓住了在场三位FBI都不太在意的地方。
“谁让你叫我名字的。”
飞鸟和也冷哼,故意捉弄对方,
“我和波室透也说了,只有最好的朋友才能叫我名字,其他人都只能叫伟大的可……加藤,伟大的加藤。”
朱蒂:……
卡迈尔:……
这人有病吧,赤井先生是不是要嘲讽他了。
然而赤井秀一早已适应了这一切,他顶着同伴质疑的目光,视线缓慢地从飞鸟和也身上移开。
“本来我在组织里也没什么朋友。”
飞鸟和也一愣,听到赤井秀一不紧不慢的发言。
“就算这样,也要加伟大这个形容词吗。”
第45章
“和也。”
不等飞鸟和也做出反应, 原本协助安达警视搜集证词的牧野警官回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你有什么看法?”
先是田中事件,后来又是咖啡厅遇袭, 牧野春树直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同事并不简单,却也没再在自家长官面前多说什么。
他的语气温和,直接在安达警视面前点了飞鸟和也名字。
“失踪的时间都是在白天。”牧野警官将手中的档案翻了一页, 继续补充, “或许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但案件发生的地方很分散,暂时没发现和受害者都有联系的存在。”
“……”压根没想到会叫到自己,飞鸟和也沉默, 有种上课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这是对他而言种新奇的感受, 牧野春树太过善良, 飞鸟和也总觉得他应该用把枪抵在自己头上才合理。
“……为什么一定要认识。”良久, 飞鸟和也问。
牧野警官:“因为……”
“因为香织不可能跟陌生人走。”柚木夫人抱着手, 红着眼打断他们的对话, “我一直教导她不要和陌生人对话, 她在这方面很谨慎, 如果有人强行将她带走也一定会大喊大叫。”
飞鸟和也没说话,在脑中简短地回忆了下他们的对话。
受害者失踪的地方并不是偏僻的小路,如果要他来拐走……
“如果是警察呢。”飞鸟和也说。
柚木夫人一愣:“……什么?”
飞鸟和也与她对视:“如果我出示了证件,要送她回家, 她会跟我走吗。”
柚木夫人张了张嘴, 她的脸色苍白,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经教导女儿的话。
“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
“能在大白天动手,顺利将这个年纪的孩子带到目的地, 还不引起路人的注意。”飞鸟和也看了眼手表,心不在焉地说,“至于现场留下来的东西,我没看过圣经,警视厅里应该有更了解的人吧。”
有杀人犯冒充了警察——安达警视的神色严肃,意识到形式一下变得更加严峻。
毕竟和成年人不一样,小孩子几乎没有判断真假的能力,一旦这种犯罪被模仿,东京本就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又会直线上升。
茱莉和卡梅隆对视一眼,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自己FBI的身份,又不敢太过招摇。
来旅游的美国人会说日语就够奇怪的了,万一被日本警方发现端倪,又要在政治上阴阳他们一番。
更别说秀一现在还……
“love is patient。”出乎茱莉的预料,赤井秀一毫不在意,流畅地念出那页纸上的英文,“第十三章 第四节,我想犯人不一定是假扮的。”
安达雄平眯起眼,认出这人就是之前大马路上自称加藤兄长的家伙。看在那位长官的份上他才没过多计较,现在还阴阳起他们警察了。
“那条路上的监控是昨天上午才坏的,原因是旁边的供电箱出了问题。”赤井秀一的嗓音平静,目光扫过牧野警官手上的档案,“现在去看,附近应该还没有贴上维修的告示。”
牧野春树抬手,下意识地挡住自己手上的资料,到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距离赤井秀一不可能看得到什么东西。
“……牧野。”安达雄平面无表情,虽然很不相信赤井秀一的话,但还是命令了下去,“派人再去那边调查一下通告,顺便把负责那一块的电力局和交通部的人员名单调查出来。”
“是。”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安达雄平的视线下移,扫过赤井秀一拎着袋子的手。
“普通居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莉的住址。
飞鸟和也立即意识到了这点,他本打算匆匆开溜,动作却被赤井秀一的话无情打断。
“他告诉我的。”
一瞬间,警察,受害人父母,假装证人的FBI,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飞鸟和也诡异地迈出一只脚的动作上。
多冒昧啊。
飞鸟和也沉默地收回自己的脚,在心里反省了几秒自己刚刚同情莱伊的行为。
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他就去琴酒面前大喊莱伊是FBI-
等到飞鸟和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太阳已经只剩下半个脑袋了。
波本彼时正在和苏格兰讨论那和U盘里的文件,转头就看到了幽灵一般的飞鸟和也。
少年踩着拖鞋,看上去没什么力气,开口就是“快问我经历了什么。”
波本并不想问。
一般来说,一旦他问了这个问题,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可乐酒就要威逼利诱他赞同他天马行空的观点。
那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好处,波本思考,正打算找个理由拒绝,耳边就传来苏格兰的一句——
“你经历了什么。”
……你配合得也太快了吧!是打算接替伏特加的位置吗!
波本幽幽地凝视着这两个人:“现在我们不应该探讨那份名单才对?”
“我见到了莱伊。”飞鸟和也说。
波本谴责的话停下,他试着分析了下飞鸟和也的神情,心里的天平摇晃几秒,最后决定跟着苏格兰的直觉走下去。
“莱伊怎么了。”
飞鸟和也板着张脸,说到重点:“上次我失联以后,琴酒不是安全起见把雪莉秘密转移了吗。根据莱伊的话,我自认为推理出了雪莉所在的街区。”
波本皱眉,上上下下地把飞鸟和也打量了一遍:“他暗算你了?”
“没有。”飞鸟和也咬牙切齿,“我把那条街的人都调查了一遍,除了两家时间不够没仔细搜查的,还费劲打晕了十几条狗。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CIA!”没等波本他们说话,飞鸟和也大声,“那里住的根本不是雪莉!是我从玻璃窗里爬进去的时候,那两个CIA的人还在调试窃听装置!”
波本想帮他谴责,但又有点幸灾乐祸:“CIA需要你花这么长时间解决吗?”
“当然不是。”飞鸟和也看他,“就是我抢了他们的手机,发现组织里CIA的卧底是谁了。”
“……”波本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可乐酒。” 他严肃地说,“你不会是要通过出卖他们来拖延时间吧。”
这个计划蛮好的,可惜飞鸟和也认为自己还是有那么点良心的人。
“不是啊。”
飞鸟和也理所当然。
“可以威胁他们在你们出国后打掩护,CIA在隐藏行踪方面比FBI还擅长。”
说到这里,波本深吸了口气,总算明白他的脑回路。
“你打算让我们逃跑?”
“我看过特务科给我的那份名单了,人数比预想的少一点,琴酒查到你们可能只需要两天。”
“我们逃跑了,其他人怎么办。”
作为组织的成员,波本自然了解组织在找不到人时的手段。家人,朋友——组织会对一切与他们有联系的人下手,而警力缺乏的情况下,警察根本不可能同时顾及那么多人。
飞鸟和也为难,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波本和苏格兰与自己不一样,他们是有很多家人的存在。
“就算是公安,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对组织展开大规模的围剿。”波本的声音冷静,继续分析,“之前也有试图录下他们犯罪现场的,但现在行动前都会互相搜身,没用的,和也,截止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机构能……”
“制造出证据不就好了?”
飞鸟和也语气轻松,顺着波本的思路想下去。
“把他们引到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甚至不需要监控,群众自己会把事情传播出去。英国的官员还在境内,碍于国家的脸面和舆论的压力,上面肯定会同意公安不惜一切代价动手的。”
“要考虑到普通人的伤亡。”曾经见证过横滨的惨状,苏格兰想象了下飞鸟和也所做的计划带来的后果,“再说了,也没有人可以在组织的追杀下撑到跑这么……”
苏格兰的话说到一半,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看了波本一眼,而波本如预料的一样,黑着一张脸,回他一句“你想都别想”。
“可这是最方便的做法。”
飞鸟和也抗议,没告诉波本这期间特务科可能也会来踩他一脚的事。
以他对理事官的了解,那家伙大概现在已经在后悔没协助太宰把他干掉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理事官之所以能成为理事官,就是因为有着能在绝境中迅速做出取舍的能力。
飞鸟和也就不行,他老是去想两全其美的办法,太宰说他这才是这么浪费时间,飞鸟和也不同意。
不能暴露魏尔伦,因为那样欧洲就会将魏尔伦回收回去。
也不能告诉中也,他在港口黑手党待得挺好的,太宰说首领对他最近的行为感到不满。
“要是你实在担心我,就由你对我开枪吧。”飞鸟和也迅速地安排好了一切,语速加快,“镜头下一枪打不中也有些可疑,我比较信任你的枪法。行动就在明早,六点的时候人流量还不是特别大,我可以用异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受伤。”
波本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
感谢你的信任?这种时候还想着减少伤亡,怪不得松田他们说你适合当警察?——不管说什么,都好像有点太过无力了。
这给他一种,一开始还是别和可乐酒坦白自己是卧底比较好的错觉。
“我没担心你。”半晌,波本嘴硬地说,“我还是不同意,一旦发生意外……”
“我都听到了。”
飞鸟和也强硬地打断他的话,口吻却带着些雀跃。
“那天松田和你说,班长邀请你和苏格兰明年去参加他的婚礼。”
“你不觉得那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吗?有蛋糕,有鲜花,周围又都是自己的好朋友。”
卧底是不可能参加这种场合的,波本沉默,想起自己当时拒绝松田的说辞。
他根本没想过可乐酒会在意。
“你说要为自己考虑,我也学会了的。”
“要求是你们参加婚礼的时候得带上我,我觉得听起来还挺好玩。”
时钟滴答滴答地在响,波本注视着面前沾沾自喜的人,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有被灯光洗濯出的光晕。
什么叫他学会了的,提个更难实现点的不行吗。
波本好气又好笑,想到这里,又忽然意识到飞鸟和也其实没什么缺的。他的小金库里都是钱,名下又有很多房产。
“你为什么想去?”
于是波本问了这个问题。
飞鸟和也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因为看起来很幸福。”
“人类应该都知道吧?我也想知道,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坚硬的心像是被人敲了一棒,波本的心跳加快,忍不住笑了声,听见这人气急败坏地在骂“是不是在嘲笑我”。
不是的。
波本心想,没有告诉他。
这家伙不缺钱,也不缺住。
飞鸟和也这人啊,失去记忆后摸索着探索了世界。
他只是缺很多很多的爱。
第46章
——可乐酒真的是叛徒。
这个消息是半夜在组织里传开的。宾加往朗姆那里呈上了一份实质性证据, 并在其中点出两天前可乐酒曾与琴酒进行对话,在那之后下落不明。
“我不信。”
即使已经在狙击点就位,基安蒂听着耳机里的情报, 依旧下意识地说出一句。
“这说不定是宾加那家伙的计谋,他不是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吗,我们这样做不是正中了那混蛋的离间。”
耳机里没有人敢回她, 基安蒂等了几秒, 只等到贝尔摩德的笑声。
女人戴着头盔, 倚在停靠的摩托车边:“这是Boss的命令。监控里可乐酒屡次放走叛徒的录像清清楚楚,基安蒂,别自欺欺人。”
当然, 如果仅仅是这样, 那位也是不会下定决心找可乐酒算账的。真正惹怒[乌丸莲耶]的, 是放在公馆里的那只乌鸦。
飞鸟和也折断了它的翅膀, 用一把匕首将它的尸体钉在桌上, 粘稠的血液落在地板上, 像是预告着所有人的结局。
先不提他的能力。可乐酒的脑子里有很多情报, 一旦放他活着去到警方那里, 必然会给组织带来巨大的损失。
贝尔摩德稍微有些好奇,他突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要是想跑,偷偷跑了不就好了。就算是咽了朗姆为他准备的毒药,挟持朗姆一起跑路也不是不行。
贝尔摩德才不信那些资料是宾加发现的。她看了眼停在路边的保时捷, 很快意识到可乐酒这么做是为了把gin拉下水。
组织一直在逼他没错。
可把他逼急的只有gin一个。
贝尔摩德挑眉, 对gin手上还没解析完成的名单产生怀疑。
可乐酒能挑拨宾加,就能挑拨第二个人帮他做事。为了最大程度地削弱组织的力量, 那份名单里说不定会莫名其妙多几个有代号的成员。半真半假,以琴酒的性格, 大概会全部杀掉。
“我记得可乐酒说过很多次他是卧底。”另一个狙击点,卡尔瓦多斯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可惜没有一个人相信,尤其是你,伏特加。”
伏特加:“……”
伏特加的心情复杂,可能是被PUA多了,奇妙的是他并没有多少被可乐酒欺骗的愤怒。
“我有个问题。”众人的凝视下,伏特加默默地说,“你们怎么确定可乐酒会从这个地方出来?”
这是组织名下的产业之一。伏特加从睡梦中被摇醒,对现在的状况还是一头雾水。
“以我对可乐酒的了解,一般来说,当我们收到他入侵建筑物的警报时,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陷阱。”
“那不然我和你换换?”靠着墙壁,缓慢地在建筑物里摸索的龙舌兰说,“这里面没有信号,可乐酒要将资料带出去,只能自己跑出来。”
“……就算这样,你带一个抑制器不就够了?你带十个是什么意思,装饰吗。”
“少废话。”龙舌兰痛骂,西装上俨然是密密麻麻的抑制器,他的衣服在月光下有些晃眼,折射出来的光照得脸更为可怕,“我还不想还没靠近他就暴毙,要不是太贵了,我都能再在脸上贴几个。”
“你们也太害怕他了。”相比之下,同样被派去建筑物里侦查的苏格兰就不紧不慢,他看了眼脚下守卫的尸体,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伏击,“使用不了异能,可乐酒也就是个稍微厉害点的普通人而已。”
“哼。”龙舌兰不屑,“说得好听。”
04:18,组织的所有人员已经就位完毕。
琴酒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一幕。夜风将他的风衣下摆轻轻吹起,男人的身影没入黑暗,整个人如寒冰一般,渗着淡淡的冷意。
04:32,龙舌兰汇报,热成像里找到了可乐酒行动的轨迹,联合苏格兰对其展开攻击。
04:42,爱尔兰和伏特加进入支援,十分钟后再次爱尔兰的武器被夺,可乐酒身中两枪,再次失去了踪迹。
“你的主意?”
琴酒咬着烟,虽然没有回头,冷翠色的眼瞳却移向眼尾。
那里站着同样穿着风衣的波本,青年轻浮的笑容很是碍眼,听到这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怎么可能。”
波本无辜地说。
“你们一开始让我和可乐酒打好关系,我可是照着做了。”
琴酒收回视线,语气平静:“波本,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逃脱吗。”
“不是逃脱的问题。”
波本松开环抱着的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们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随时牺牲的棋子,可乐酒自己发现了这件事,报复我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子弹擦着波本的脸划过,嵌入墙壁的金属还在旋转,波本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用拇指擦去脸上的血迹。
“我记得宾加已经全面接管了这次的行动。”
“他也是个蠢货。”琴酒冷笑,手里握着枪,阴森森地看他,“让组织的行动暴露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随你怎么说。”波本微笑,“你说那份名单里会不会出现一个叫黑泽阵的人?你难道还能把自己杀了?”
并没有被波本的这句话所激怒,琴酒仍旧站在那里,平静地吐出一句:“垂死的挣扎。”
“能被那家伙耍得团团转,像是被老鼠捉弄的猫一样,朗姆也是没救了。”
04:56,可乐酒避开四人的追杀,强行突破了大门。
04:58,卡尔瓦多斯开出了第一枪。
不知道是异能的作用,还是早就料到了卡尔瓦多斯的所在,飞鸟和也偏头避开子弹,甚至还有心情惋惜了一会路边被打穿的车胎。
他用从爱尔兰那里夺来的武器,对准了看不出神色的卡尔瓦多斯。
05:02,可乐酒手中的武器被另一个方位的狙击手打落。
他有些疑惑地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腕,对上基安蒂的眼睛。随后,科恩看见他张了张嘴,不知道笑着说了什么。
可这句话明显激起了基安蒂的斗志,女人骂了声混蛋,咬牙开出了第二枪。
街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按理说,为了阻止可乐酒逃跑,此时将狙击改为近战才是更合理的。
贝尔摩德发动摩托的引擎,对追出来的龙舌兰等人比了个手势。
务必在天亮以前将可乐酒和其他目击证人除掉。
龙舌兰将枪口对准了骑着自行车,看到这一幕诧异不已的几名高中生,刚要开枪,一转头却发现爱尔兰的肩膀渗开血色。
“降谷先生。”
波本的耳机传来风见的声音,他带着一个小队埋伏在街角,有几名公安趁此机会将路人拉了回去。
“我们已经就位,随时准备行动。”
波本面不改色,还在和琴酒对峙。
“和可乐酒关系好的,组织里到处都是。你是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吗,gin。”
没一件事顺心的。琴酒的枪口偏移,对准了从暗处走出来的宾加。
都是组织的成员,和几年前被从基地灰溜溜地赶走时不同,咸鱼翻身的宾加嘲讽值拉满,开口就是“你现在要听我指挥”。
琴酒面无表情,有种组织要完蛋了的感觉。
“停止行动。”他说,“这个时期特殊,你以为可乐酒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作。”
宾加才不管那么多,他得到了朗姆的授意,抓住机会就想把琴酒踩下去。
“你这么说是想帮助他逃跑吧。”宾加冷笑道,瞥了眼旁边的波本,“用枪指着我是什么意思,你也想叛变?”
不是错觉。
他们是真的蠢到没救了。
琴酒从以前就反对把这些蠢货招入组织,蠢也就算了,如果足够听话那也不是不行。可惜组织里听话的也没几个,经过可乐酒这几年不懈的洗脑,人人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琴酒冷笑,没了和对方交谈的耐心。
“哦?”琴酒收起枪,他将伯/莱塔放回口袋,这回用了戏谑的语气,“你说的指挥就是自己站在这里看戏?都过去了几年,你还活在他的阴影里?”
宾加阴沉着脸,被琴酒语气里的轻蔑弄得有些恼火。
“别管那些条子,把他们和目击者一并除掉。”
贝尔摩德挑眉,她压低身子,避开公安的攻击,却在转弯处看到了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衣服,鼻梁上是能遮住半张脸的圆框眼镜。和其他吓坏了的路人不同,她淡定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谁来接自己。
贝尔摩德注意到,她的胸前别着勋章。那是英国在表彰军事科学的杰出者时授予的[1],少女微笑着,对着贝尔摩德举起相机。
在她宝贵的脑子被贝尔摩德打坏以前,飞鸟和也捞起她就跑。
“你可别死在这里。”
“那是我的话。”雪莱博士——作为英国代表团的访问者之一,她的外表看上去也不过十几岁而已,“不仅用一个电话把我骗到这里,还把我像提行李一样提着,日本人都这样没有绅士精神吗。”
“我又没骗你。”飞鸟和也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奔跑着,他的声音平稳,体力比起以前明显好了不少,“确实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况且你完全可以在电话里问我暗杀王的事,谁让你自己偷偷跑到这里。”
雪莱博士没有说话,她好奇地看了眼这个人身上缓慢愈合地伤口,想起自己的杰作。
作为异能技师,她时常为自己创造出的,有独立智慧和自我判断力的异能搜查官而感到骄傲。
她也听说过八年前欧洲某个试验品暴走后被确认死亡的事件,雪莱博士研究过那个影像,觉得那个小男孩和飞鸟和也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之处。
“我信奉科学。”雪莱博士兴奋地说,“只要你能让我获得充分的实验数据,帮助你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我讨厌政府的做法,明明通过单独作战和社会交流也可以获得最棒的数据。”
飞鸟和也低头看她一眼,觉得她比自己还像个怪胎。
“合同?”
“我的话就是合同。”
难缠的小孩。
飞鸟和也停下脚步,他的动作出人预料,异能的光芒包裹住飞来的子弹,他伸手,将分裂的子弹握在了手里。
再摊开手时,他的掌心里躺了只q版的中原中也玩偶。
解析,然后重新编写代码,创造出全新的物件。
雪莱博士瞪大了眼,说他的审美还真是奇怪。
“还好吧?”
飞鸟和也将这个玩偶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作为中也的哥哥,我当然是觉得中也是最可爱的。”
“你用可爱来形容黑手党啊?”雪莱博士架着胳膊,为难地想了一会,末了又自顾自地笑了,“下次再做这种研究,我要让他们在里面写点正常的东西。”
“亚当!”
少女提高音调,随即黑色的人影冒出。作为雪莱博士的杰作,机械搜查官挡住了接下来的大部分的攻击。
“送女士礼物至少要有花,不过看在成年礼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飞鸟和也莫名其妙:“你调查过我?”
“还用调查吗。”
雪莱博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你哥哥为了纪念你们,每年在研究所的旧址那里献上一点礼物。三年前,女王的暗杀事件里,他拿走了女王的王冠。”
飞鸟和也感慨:“好刑啊,我也想偷。”
调查团高级研究员在日本受袭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条街的尽头,中原中也靠在傻瓜鸟给他的摩托车边,看着这仿佛在散步的两人。
“喂。”他略有不爽地说,“这种事一定要瞒着我?”
飞鸟和也把雪莱博士扔了过去,诚心诚意地回了句“抱歉”。
中原中也作为接待英国代表团的负责人之一,雪莱博士失踪,他必然也是有责任的。
但中原中也面不改色,回了句“谁和你说这个”。
飞鸟和也从口袋里摸出手枪,熟练地换上弹夹:“这不是怕你为难吗。港口黑手党是你的家人——傻瓜鸟说你是这么说的。”
中原中也的表情一下就更差了。
他看了眼远处的追兵,又看了眼高处的几名狙击手,想起当初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原因。
为了横滨的稳定,为了有不被欺骗,能保护重要的人的力量。
“谁是你弟弟。”
中原中也伸手,从飞鸟和也口袋里抽出自己的q版玩偶,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啧了一声后放进自己的外套里。
“不喜欢就还我。”
“不还。”
“那你快带着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博士走吧。”
“都说了我拒绝。”
仿佛又回到了擂钵街时拌嘴的样子,中原中也的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石,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旗会,还有魏尔伦,我知道首领做的事。”
晨光微曦的时候,中原中也站到了飞鸟和也的身边。
“先是你,才是其他的。”
飞鸟和也微愣,看着中原中也摘下手套。
“别搞错了。”
“随他们怎样说都好,我本来就是因为这样才加入的港口黑手党。”
第47章
人质的解救, 对非法研究的围剿——在那段晃动的录像曝光后,公安的整场行动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飞鸟和也的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嚣张地玩着游戏机时, 安达警视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一大堆文件拍在了他的头上。
“降谷呢。”
飞鸟和也捂着脑袋,对此的解释很无辜:“我怎么知道,我哪知道高贵的职业组在哪。”
宾加在前不久的指挥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即使做出了挽救措施, 参与行动的所有人也都因此受了罚。组织内部人心惶惶, 再加上公安紧咬不放的追查,有了可乐酒的先例,他们现在互相看谁都是卧底。
飞鸟和也听苏格兰说, 琴酒前段时间忍无可忍地肃清了一批蠢货, 这是他先斩后奏的事, 尽管boss对此没有追究, 但也没容许他再私自处理那份名单上的人物。
问就是警校的毕业典礼上真出现了个叫黑泽阵的人, 飞鸟和也那天从特务科里“借了”为他准备加藤资料的能力者, 从头到尾好好编纂了下黑泽阵的传奇。
特务科里的其他能力者因此对他愈发不满, 被一堆“你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说辞弄烦后, 飞鸟和也索性关了手机。
飞鸟和也问波本,组织都这样了,琴酒怎么还不叛逃弄个组织2号。
波本无语地看他,说麻烦不要给别人提供新的犯罪思路。
飞鸟和也想了想, 夸他和苏格兰的心理好强大, 都这样了还和琴酒抬杠,不怕下一个被先斩后奏的就是他们。
[说真的。]飞鸟和也建议, [你和莱伊联手吧,你们两个加起来可能打得过琴酒。]
波本眯起眼, 当时听到这句话立刻应激:[什么意思,才讲几句话,你的心就飘到FBI那里了吗]
[……]
这句话还蛮奇怪的,但波本正在气头上,自己似乎都注意不到。
话说回来,你不是早就知道莱伊不是纯纯的罪犯了吗!FBI也算警察吧!你就这么爱日本吗!
本质上也是个法国人,飞鸟和也不理解,决定不参与他们的战争。
“怎么就高贵的职业组了。”安达雄平闻言,又往他头上来了一沓文件,“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写,上头对英国代表团的这件事很重视,把人家小姑娘当行李一样夹着的事情也给我检讨一下,这次不准写[救人心切没把她顶头上就不错了]。”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面无表情,折断了手中的黑笔。
牧野警官憋笑,趁安达警视走远了,偷摸过来问他:“这是什么表情,你那看上去和黑手党似的的哥哥呢。”
“……什么哥哥,中也用什么把你收买了。”飞鸟和也侧过脸,听到这句话神色一言难尽,“作为正义的警察竟敢进行黑色交易,牧野前辈,快把肮脏的金钱交出来。”
牧野警官摊手,说了句“我可没有”。
“就是降谷说,之前Theos的事情他也插手了。我看他的身手还不错,要不然你劝劝他,让他也来刑事部吧。”
飞鸟和也严词拒绝。
他觉得这句话不能让森鸥外听见,不然事情就陷入了死循环,他才不想再被松田他们骂一次。
再说了!就算作为人类,中也也才十六岁!
“不和你玩了。”
飞鸟和也说着,眼睛盯着电脑,难得正经地把牧野警官推远了点。
“我的东西还没查完,安达警视说他们只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去找[那位]的具体地址。”
五天前,宫野明美自己摆脱了特务科的监视,她似乎一直和妹妹保持秘密联系中,趁所有人的目光被公安吸引,顺利将雪莉从据点带了出来。
飞鸟和也对此的评价是莱伊放水放了日本海。
然而FBI的卧底搜查官面色平静,心狠手辣地往自己身上开了几枪,说这都是叛徒可乐酒的杰作。
组织对他一下就更恨了。
飞鸟和也莫名其妙,背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决定和波本一起讨厌诡计多端的FBI。
“那就还剩29天。”牧野警官迅速算了下,看不懂飞鸟和也屏幕上的那些代码。
精密的符号和可爱的爬宠结合在一起,显示出一种割裂的理智。
“别心急嘛。”牧野春树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降谷他们也很厉害的,等他们把情报传回来再说。”
毫无头绪。
飞鸟和也的异能理论上是最精密的电脑,可他学得太晚了,仍没有完整地使用自己异能的能力。
飞鸟和也为此感到沮丧,他下班的路上七拐八拐,凌晨十二点才回到睡觉的地方。
房子里亮着灯,中原中也没穿外套,他似乎也是刚结束任务不久,从冰箱里拿出个三明治。
“我们好惨啊,中也。”飞鸟和也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发出声感叹,“别人下班都有饭吃,我们只有三明治。”
中原中也想了想,决定明天去绑个厨师。
“你还在分析那些资料?”视线跟随着躺在沙发上的某人,中原中也从厨房里走出,光从脸上无法看出刚才那些阴暗的想法。
“都一半脱离特务科了,你还待在警视厅里做什么。”
飞鸟和也思索:“不待在警视厅的话,我不就无事可做了。”
中原中也实际上巴不得他无事可做,这样他就能将飞鸟和也带在身边——这是中原中也小时候的设想,可惜飞鸟和也本人并不安分,把他带去横滨也很危险。
“你呢?”飞鸟和也看着他走过来,“我还以为有人会把你扣在那里,打算再过两小时就去救你的。”
虽说中原中也的异能很强,但港口黑手党依旧有很多了不起的异能力者,更别提还有个太宰治——要不是他和魏尔伦做了交易,当初魏尔伦是打算第一个除掉森鸥外的。
毕竟他都能无声无息地潜入港口黑手党,再从首领办公室里拿走那顶森鸥外代为保管的黑色帽子。
“有些事情只有首领才能做到。”
中原中也的嗓音平淡,瞥了眼电视上的新闻。
“他的谋划可以为横滨带来短暂的和平。就算不甘心,也只能承认这点。”
至于他私自去帮飞鸟和也这点,中原中也也有充分的理由。
他是去接雪莱博士的,更何况和也是他的家人,黑手党没有抛弃家人的道理。
中原中也没有想过要背叛港口黑手党,但如果一定要逼着他背叛,那事情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中原中也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顶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的飞鸟和也一眼。
……带着这家伙逃走也不错。
那样就没有碍眼的太宰和警察了。中原中也一边希望他交到更多的朋友,一边又觉得他花在所谓的朋友身上的时间实在太多。
当然,这就是中原中也和特务科的不同之处了。就算有些不爽,中原中也也没想着对降谷零他们下手,相反,他很感谢那群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直照顾着飞鸟和也。
看在这点人情的份上,要是有必要,中原中也也乐意为他们解决组织的一些事。
“就算我被扣了你也别想着来救我。”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淡淡道出了事实。
“傻瓜鸟他们很难接受自己被算计的事情,港口黑手党现在的状况很复杂,大佐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飞鸟和也想了想,隐约记得大佐是个能操纵地面的异能力者。
“这你就别管。”
飞鸟和也打断中原中也的话,在这方面很是自信。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变强了。”
魏尔伦叹气,在脑中提醒他:[中也不是这个意思。]
飞鸟和也疑惑:那是什么意思?
魏尔伦沉默,没有拆穿弟弟的那点小心思。
黑手党都是些骄傲的存在,把强大的一面显露在喜爱的人的面前,中原中也明显是想自己摆平一切。
魏尔伦和兰波面面相觑,自我安慰了很久都忽略不掉刚才弟弟2号看弟弟1号时带着侵略的目光。
兰波:[我就说会出事]
魏尔伦:[你没说过,你说的是这种感情不在和也的程序里,他要是能自己察觉到也很好]
兰波:[你的意思是中也的错?]
魏尔伦:[中也也是我的弟弟,我没那么说]
这两人自从被捆绑在一个世界后,总是毫无预兆地开始斗嘴。飞鸟和也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决定明天和波本交接情报时问问波本。
飞鸟和也打了个哈欠,他听着这样熟悉的声音,并不觉得魏尔伦和兰波吵闹,反而安心地睡着了。
这对以前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飞鸟和也理论上不需要睡眠,大家正是看中了这点才选了它做卧底。
可少年的呼吸平稳,中原中也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闭上眼。
[担心和也君啊,那中也你去当首领喽?]
十二点以后,电视已经由新闻转到了音乐频道,中原中也久久地看着他,耳边浮现出太宰治今天嘲笑自己的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那时的回答是[你开什么玩笑]。
中原中也眼底的情绪在阴影中并不清晰,他就着这个姿势注视了飞鸟和也很久,没告诉对方自己其实也想起了一点东西。
【“那就叫中也吧。”】
【“中原中也——他们不让我这么叫,但这是我给中也取的名字。”】
中原中也那时还只是团单纯的数据而已。
或许真的是被他捡到的,又或许是自己下意识地去找他的——很多年过去,中原中也也记不清擂钵街里的一些细节。
可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中原中也有一觉醒来,想要第一眼看到的人。
所以答案不是[开什么玩笑]。
首领要怎么当。
中原中也确确实实,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第48章
第二天一早, 飞鸟和也去见了被公安收押的田中爱理。女人在四面封闭的屋子里看书,两名公安站在单向的玻璃外,背着手对她进行监视。
“早啊, 风见。”
秉着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的理念,飞鸟和也刚走进房间,就热情地和挂着黑眼圈的风见打了个招呼。
“早。”风见裕也点头, “降谷先生还没来, 你要不找个地方先坐着。”
飞鸟和也瞬间板着张脸:“怎么回事!”
“波室透竟然迟到!你们倒是谴责他!”
风见裕也:“……”
背地里抱怨两句得了, 当着降谷先生的面谴责他的只有你一个吧。
“哦,对了,明美姐和我说了他小时候的糗事, 你想不想知道他初恋是谁?”
突然听到爆炸性新闻, 风见裕也瞳孔地震。他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 总觉得这人突然好心是挖坑给自己跳。
田中爱理的书在这时又翻了一页, 飞鸟和也注意到她在看托尔斯泰。书是新的, 在她把所有情报供出来前, 公安偶尔会满足她的一些要求。
但田中爱理没有自由, 一旦她把Theos的情报公之于众, 公安将不再对她进行保护性监禁,这是国际案件,处理起来也很困难。
“你一直站着干嘛。”
电梯的门打开,换了身装扮的降谷零从里面走出来,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一脸“果然如此!!”的部下, 然后目光才聚焦到玻璃前盯着田中爱理发呆的飞鸟和也。
“还是说早饭没吃,饿过头了?”
飞鸟和也早上起来时桌子上就放了早餐, 中原中也那时已经上班去了,他最近好像也很忙。
飞鸟和也对港口黑手党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 他试着给公关官发了消息,然而后者也只是回了句“你就等着瞧吧^_^”。
飞鸟和也盯着桌子上各式各样的早餐类型,怀疑中原中也抓了个厨师藏在哪里。
“吃过了。”飞鸟和也回答,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在谈别人的八卦,“怎么突然提早把我叫过来?你们现在私自行动不会被发现吗?”
“组织在日本的力量都撤离得差不多了。”降谷零说得平淡,走到飞鸟和也旁边,同样观察玻璃另一头女人的动作,“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曝光,我都不知道日本还有这么多除了警察外的武装力量。”
先是魏尔伦事件,然后又是调查团受袭,为了挽回日本的颜面,上面又把原本撤离的军警调了回来。
至于为什么之前从未考虑过让他们参与其中……
降谷零想了又想,嘲讽地意识到那些卧底的性命在政客眼中并不值钱。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余光扫过忽然立正的部下,降谷零意识到飞鸟和也又干了坏事,随口问他。
“聊你迟到。”和汗流浃背的风见裕也不同,飞鸟和也已经习惯了半真半假地说话,“还有你不当人之类的,你看,我的部下就不怕我。”
降谷零眉头一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你哪来的部下?”
飞鸟和也侧过脸,默默地盯着降谷零看。
降谷零沉默,随即微不可察地笑了下,也没和他计较这件事。
“身体完全好了吗。”
“差不多吧。”
“现在和那个黑手党住一起?”
“中也有名字的,别想了波室透,我才不会告诉你有关他的情报。”
“哦。”降谷零语气平淡,“之前还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现在就倒戈了。”
“……那是一回事吗。”飞鸟和也翻了个白眼,“朋友是朋友,中也是中也。”
“是吗。”降谷零勾起唇角,意味深长,“所以你的关系列表里还有专门一个[中也]的选项?这就是你把我划到同事那块的原因?”
飞鸟和也欲言又止,cpu又烧了。
他抬头,盯着波本,语气疑惑:“你这么在意中也做什么?”
“那也没有。”降谷零在某些词上加了重音,“毕竟他是你弟.弟嘛,弟.弟就是弟.弟,了解朋友的家人也很重要。怎么了,你该不会觉得我针对他吧?”
风见裕也表情扭曲,为自家长官的狡猾感到震撼。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反省,听进去了降谷零的话:“原来是这样。抱歉,波室透,怀疑你了。”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你还道歉!!怪不得降谷长官喜欢逗你啊!
“差不多了,把门打开吧。”
降谷零清了清嗓子,虽然在说正事,但声音里仍带着一丝笑意。
“田中爱理有一定要和你说的话,我会在外面看着你。”
飞鸟和也下意识:“你不陪我进去?”
降谷零低头,反问他:“你想让我陪你进去?”
“……还是算了。”
飞鸟和也的视线落在田中爱理的身上,明明知道这是扇单面玻璃,可田中爱理还是合上了书,端坐着朝这边微笑。
有点危险。还有点诡异。
“波室透,待会事情结束,我有东西问你。”-
这是田中爱理见到飞鸟和也的第三面。
第一面在擂钵街,这人明明和她还不认识,强行在敌人手中救了她。
第二面在东京,这人阻止了她自杀,说要让她活下来,让她自己找她的哥哥报仇。
第三面就是现在。
不是监狱胜似监狱,事实上田中爱理大部分童年都是在类似的地方度过的,她是被迫培养出来的杀手,为的就是找飞鸟和也和彭格列报仇。
“看上去你对异能的使用更进一步了啊。”
“你特意让公安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种话?”
面对飞鸟和也漫不经心的问题,田中爱理低低地笑了声。
“那你又为什么同意来见我呢。”
飞鸟和也沉默几秒,他今天穿了件高领,身上没带武器,松软的长发编成辫子,随意搭在肩膀的一侧。
“前几天在街上碰到了个案件。”盯着田中爱理脸上细微的变化,飞鸟和也慢悠悠地回道,“受害者也都是小孩子,尸体旁边还放了圣经的书页,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以为那是警察里心理变态的人做的?”
田中爱理脑袋一歪,说出的话令房间外的公安提高警惕。
即使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她依旧掌握了外面的情报。
“估计是把那些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吧?一旦做出和自己设想不同的反应,就会把他们立刻杀掉——飞鸟君,你不是都抓到凶手了?问我做什么。”
“抓他前,我给他看了眼你的照片。”
飞鸟和也靠在进门处,就这么和田中爱理面对面地说着。
“他的表情看上去还挺害怕的,你们组织的成员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田中爱理没有否认这个观点。
“我随时可以出去。”她说。
“我知道。”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待在这里?”
“你出去又没有事情做。”
飞鸟和也用无所谓的语调,戳到了田中爱理的痛脚。
“你的哥哥被判了五年,母亲也已经从东京搬走了,你出去还能去哪。”
田中爱理摩挲着书本的封面,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他毁了我的人生,也只有五年的代价而已。”
飞鸟和也头一偏,抬手接住重重地砸在玻璃上的书。
[每个人都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
他看了眼上面的字,随手将书放到了一边。为了防止田中爱理自残,这个房间里几乎没什么装饰品。
书,床,厕所,还有个小圆桌。
这就是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田中爱理深吸了口气,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做个交易吧,飞鸟君。如果你能答应我将那个地方彻底摧毁,我就给你提供所有有关他们的情报。”
“哇。”飞鸟和也故意提高语调,“我又不是杀手,你竟然当着警察的面教唆我犯罪。”
“组织针对异能的研究,是受到另一个组织支持的。”田中爱理不配合他的演出,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你在找他们的所在吧,我很肯定Theos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哈哈。”飞鸟和也一个字都不信,“你之前还让我脱离组织投靠你们呢,怎么现在就变了。”
“犯罪集团之间难道还有忠诚可言吗。”
田中爱理冷笑。
“他们想要我们的武器,我们想要他们的金钱,我们的新任首领可不是什么好人,说到底也只是想要吞并他们而已。”
飞鸟和也思考了一会这句话的可信度。
上次的行动里,公安和军警缴获了组织的大部分产业,如果真如降谷零说的组织将力量转去了国外,和Theos联手倒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
好麻烦哦,特务科盯着他不放,飞鸟和也估计自己刚到机场,一群异能力者就要把他团团围住,莫名其妙给他安个判国的罪名了。
不过组织里现在还有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再加上fbi的赤井秀一,以及几个cia的成员……
飞鸟和也领悟。
要真是这样,他问田中爱理干嘛,直接问波室透不就好了。
耍他呢,还好他脑子转得快。
“再说了。”知道自己的筹码不够,田中爱理闭了闭眼,没打算活下来,“特务科有专门为你准备的异能力者,新的战争马上要来了,你至少为那个人考虑一下吧。”
“新的战争?”
飞鸟和也重复了一遍田中爱理的话,稍微提起了点兴趣。
“你说关东一带的黑手党最近蠢蠢欲动的事?不就是为了争夺某个死去的异能力者留下的五千亿吗,和特务科有什么关系。”
田中爱理站起身。
“你先答应我的话。”
飞鸟和也:“不答应呢?”
“这场战争毫无疑问会改变黑手党之间的平衡。”田中爱理说,“你知道的,上一次这样规模的斗争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易主,所有的成员从上到下洗牌。”
“你要是在意那个人,或者在意你的卧底朋友,就应该答应我的话。”
飞鸟和也垂眼,看向田中爱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那双手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痕,和中也的一样,大部分是他上次开污浊时留下的。
“这是威胁吗?”他问。
“是交易。”
飞鸟和也轻轻地笑了。他握住田中爱理的手,忽然往自己这里一扯,以公安听不见的音量,低头在她耳边笑道。
“田中小姐。”
他说。
“我的异能呢,能让人在只有脑袋的情况下活下去,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接下来要是有一句假话……”
田中爱理了然。
“我知道。”她说,“你会把我变成那样的怪物。”-
田中爱理的情报也给了公安一份。飞鸟和也抛着u盘,洋洋得意地让降谷零请客吃饭。
降谷零:“你还需要我请客吗?”
飞鸟和也:“别人请的总是香一点。”
就像零食要抢着吃才好吃,飞鸟和也的理由一堆,降谷零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时候也由着他来。
但他这次并没有立即答应飞鸟和也,反而审视地看了对方一会。
“你刚刚和田中爱理说了什么。”
“就是先吧啦吧啦,然后再布鲁布鲁。”飞鸟和也搪塞,随即用良心谴责对方,“不说不行吗,竟然怀疑我,可恶的波室透,和你绝交五分钟。”
“不行。”
降谷零答得很快。为了防止飞鸟和也看向别处,他的手指蹭过他的耳边,低头和他对视。
“不会又有自我牺牲的想法吧?我可不想再把你浑身是血地拎回去一次。”
飞鸟和也看着波本的手,有些不适应。
“车子的清洗费不是付给你了吗。”
降谷零的笑容核善:“谁和你说清洗费了。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啊!说到这个!”
除了交接情报外,飞鸟和也总算想起了自己的问题。
他把魏尔伦和兰波的那番对话告诉了降谷零,然后问他“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降谷零面无表情,虽然听到一半就知道了,但还是嘴硬地配合:“不知道啊,你这么聪明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飞鸟和也根本没怀疑他:“你说得对。”
降谷零:“……”
飞鸟和也:“我也觉得我聪明,而且中也怎么可能有错。”
降谷零:“……”
虽说同情黑手党违背了降谷零一直以来的信念,但他现在的确同情了那个叫中原中也的人一秒钟。
“拜拜了波室透。”
把任务做完以后,飞鸟和也挣来降谷零的手,打开车门。
“在组织的日子不要太想念我。”
降谷零被他气笑了。
“谁想念你。”
“你那天没对我开枪,不就是想念我?”
“我那是被宾加和琴酒绊住了。”
“我才不管,都是借口,随你怎么说。”
飞鸟和也发动引擎,一只手的手肘搭在打开的车窗上,很随意地说了再见。
降谷零不确定有没有再见,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原本因工作而压抑的心情倒是的确平复了不少。
这家伙被伤害了那么多次,多亏了心大,一点心理阴影也没留下。
降谷零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白色的马自达,和飞鸟和也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飞鸟和也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降谷零的背影,直到对方完全消失,才把方向盘一打,去了另一条街。
现在的住址被别人知道的话会很麻烦。中也把那个地方弄成了防御机构,如果不是事先登记过的存在,打开大门时就会被子弹射中眉心。
飞鸟和也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车开进车库后,这才拿着u盘走进了房间。
中原中也今天下班的时间比平常早一点,他原本背对着他,可能是在和部下说着什么任务有关的话,飞鸟和也隐约能听到类似“覆灭”的字眼。
中原中也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他,吩咐了几句“知道了”就切断了通讯。
“我以为你过一个小时才会回来。”中原中也说。
飞鸟和也看他:“你怎么一副有事瞒着我的样子。”
中原中也:“没有。”
飞鸟和也:“真没有?”
中原中也:“……没有。”
他说完这句,皱起眉头:“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关东地区的这场争斗,港口黑手党死了很多人。中原中也今天早上刚和GSS的干部交过手,来这里前还专门洗掉了身上的血腥味。
那多浪费时间啊。
又不让他帮忙。还是不打算告诉他的意思。
飞鸟和也唉声叹气,默默地走到中原中也身边。
然后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攻击。
中原中也没躲。
他躺在地上,看了眼飞鸟和也撑在自己脸边的手,忍耐着问他:“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飞鸟和也:“波……算了,不告诉你。”
飞鸟和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涩泽龙彦是谁,你和他见过面了吗。”
中原中也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横滨最近确实有些乱,但太宰还在查始作俑者,中原中也负责的是周围的反击和护卫工作。
……太近了啊这家伙。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
他的耳朵有些发烫,粗鲁地压低声音。
“白痴吗你。”
“快点起来。”
第49章
话是这么说的, 但就算不起来,中也也不能把他打死吧。
飞鸟和也衡量一二,决定在这里展现自己的尊严。
“我听说最近横滨的很多异能力者遭到了袭击?”
中原中也拧起眉头, 听到这话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不光是港口黑手党,横滨境内所有组织的异能力者都不同程度遭到了袭击。中原中也一开始以为这是组织间的斗争,直到昨天高濑会的干部死亡, 尸体被毫无尊严地大卸八块——
这不可能是他所知道的几个组织的手笔, 中原中也记得那位干部, 想象不出除了魏尔伦外竟然还有人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地杀掉对方。
“秘密。”
飞鸟和也说着,没把田中爱理供出来。
“……”中原中也沉默,浑身不适应。
自从飞鸟和也小时候失踪以后, 中原中也就没再和人有靠得这么近的经验。尤其是加入黑手党后, 为了保证森严的等级制度, 中原中也的那群部下时常和他保持一米远的距离, 也就只有钢琴家他们会不怕死地搂住他脖子。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飞鸟和也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 但中原中也几乎没听见几个字。
他看着对方的唇瓣张张合合, 甚至弄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你去横滨了?”中原中也问他。
飞鸟和也一愣, 反问:“我去横滨的话你会不知道吗?”
一般来说不会。
但中原中也思考了会, 觉得太宰治那个死人要是帮他瞒着就不一定了。
首领让他看着坂口安吾,太宰治倒是和对方相处的不错,中原中也听说他最近还和后勤部的一个人交了朋友,搞不懂那人脑子里在想点什么。
“那就是警察告诉你的吧。”中原中也得出结论, 猜对了一半, “横滨最近被莫名其妙的白雾笼罩了,普通人不知所踪, 受到袭击的只有异能力者。”
为了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政府只对外宣称横滨内部有重要的会议举办, 所以不进不出,交通受到了严重的管控,只有白天迷雾散去时才会开放一会。
“哦。”飞鸟和也想了想,“太宰和我说,他觉得那些异能力者,是被自己的异能杀死的。”
中原中也惊愕,下意识地回了句“怎么可能”。
“魏尔伦之前也说过吧,军方之前尝试从异能力者身上提取异能本身的实验失败了,原因是异能只能由人的灵魂来操控,极限也是人的精神所决定的。”综合现在得到的情报。飞鸟和也不紧不慢地分析道,“所以应该和军方的实验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本身可能就存在某个能将异能分离的异能力者。”
当时得出这个结论后,飞鸟和也也曾问过田中爱理这和特务科之间的关系。
女人笑了笑,给他的回答是“他们平息斗争的手段,身为特务科成员的你还不清楚吗”。
涩泽龙彦,异能[龙彦之间],是特务科为了平息黑手党之间争夺五千亿的斗争而投放的。而可惜的是,事态并没有如他们想象得发展,鲜血染红了横滨的土壤,那些尸体反而激起了黑手党之间更大的仇恨。
特务科总是干这种事。
他们藏着一堆无法控制的秘密武器,为了在将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异能斗争中占据主动权,不惜为他们摆平杀人的罪名。
“我想见你们首领。”想到这里,飞鸟和也提出要求,“和你没关系,我会自己潜进去。”
中原中也眯起眼,想都没想就说了“不行。”
“首领附近是护卫最严密的地方,你想被红叶大姐揍一顿吗。”
飞鸟和也大惊失色:“为什么直接判定我会输啊,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没用了。”
“……不是。”中原中也说到这里,额头有些发痛,“你们一旦交手,就会引起护卫队的注意。就算是我在那么多异能力者的包围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飞鸟和也“哦”了声,还是不打算告诉他兰波和魏尔伦的事。
“反正我要去。”
飞鸟和也执着,身上一股[随你怎么说,反正管不了我]的嚣张气焰。
“告诉你只是怕你事后生气,除非你要去他面前举报我——虽然你举报我我也会去。”
……提前告诉他,他就不会生气了吗?
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着飞鸟和也的眼睛,以现在这个姿势,能想出一百多种把对方打飞的方法。
这家伙是活得太安逸了吧。
真觉得他不会动手啊。
中原中也冷笑,先是屈腿发动攻击,接着又在飞鸟和也惊讶地躲开时伸手勾住他的后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拎开了。
“又是太宰给你出的主意?”
“我自己想的,你干嘛张口就是太宰。”
“你自己想的也不可以。”
“真的假的,打赢你不就可以了?”
飞鸟和也语出惊人,在中原中也[你出去一趟到底学了点什么]的注视中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来吧欧豆豆,让你体会一下欧尼酱的力量。”-
“所以你打输了?”
横滨,港口黑手党大楼,太宰治看到狼狈回来的中原中也,忍不住发出嘲笑。
中原中也的脸色很臭,烦躁地啧了声,回复:“我怎么可能真的和他打架。”
“那你反省下。”太宰治对此持以无所谓的态度,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和也君就能真的下手,以后要是有能变成和也君样子的异能力者,难道你还不还手了?”
“……没有那种异能力者。”中原中也说着,看了眼雾气愈浓的窗外,“况且和也是和也,我还没到这都分不清的地步。”
太宰治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他面色平淡地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毫无预兆地改变话题:“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和也君以前,我先见到了彭格列的蓝波君。”
“那个波维诺家族?”中原中也的注意力被吸引,回过头来看向昏暗灯光下的太宰治,“他找你做什么。”
“我是去做任务的。”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回道,“蓝波君大概也在做任务,不过他被打到脑袋后就气哭了,一边喊着什么要忍耐,一边把他们家族的特产扔到了我这边。”
十年后火箭筒。
在短暂的五分钟里,太宰治看到了十年后的未来。
三刻构想。
以龙头战争为界,港口黑手党掌握了横滨大部分的地下势力。可太宰治那时已经脱离了组织,他垂下眼睛,发现一分钟前,十年后的自己在一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人的墓前发呆。
【“就只有你感到痛苦吗。”】
十年后的坂口安吾被用枪抵住脑袋,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是来祭拜织田作之助旁边一座墓的主人的。
【“太宰,我也失去了朋友。”】
太宰治这人有时候也挺叛逆的。
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待在哪里,也无所谓谁当首领,但知道有人算计自己就不一样了。
“让和也君去见森先生不是也挺好的。”太宰治轻笑,没告诉中原中也自己看到的,“他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还是为了保护你。”
中原中也:“保护我?”
“你以为森先生什么都没发现吗。”太宰治起身,用冷得可怕的口吻陈述事实,“[大佐]先生三天前就确认死亡了,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这件事,是担心你会趁此机会发动叛变。”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只有尾崎红叶姑且还算得上是有用的战力。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从没想过大佐也会死亡。
“我没想过……”
“就算要和大佐先生动手,你也没想过要把对方杀掉,对吧?”太宰治微笑着,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悲伤,“有太多东西出乎森先生的预料了,比如魏尔伦君,森先生原本是打算让他担任干部的职位的。”
中原中也的心情复杂:“你告诉我这些是做什么。”
太宰治绝对不会好心地来帮他。中原中也眉头紧锁,评估着面前少年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呢。
太宰治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
另一座墓的旁边摆了不少拆开的信件,坂口安吾拒绝告诉他真相,太宰治就从那些信里窥探到了某个人的一生。
几乎每一封的信的末尾都写了“请给我回信”,信里用开心的口吻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事,什么松田教了我游泳啦,波本送了我礼物啦,直到有一天那些快乐的字符消失,飞鸟和也在信里写道[他们都被魏尔伦杀死了]。
飞鸟和也把责任归咎于自己,很少再给坂口安吾写信。
最后一封,是他发现了真相。
整洁的纸张上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写信的人似乎是哭过,所以笔墨有些晕开了。
十年后的坂口安吾垂下眼睛,说那是异能特务课的一场灾难。
因此回到十年前,太宰治才会问出那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人生都是谎言呢?”】
【“和也君,你也会像那些士兵一样崩溃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那个所有朋友都被屠杀的世界里,飞鸟和也选择了找异能特务课报仇。异能特务课之后就是港口黑手党,他那时还没和中原中也相认,等到对方回来,飞鸟和也已经死在了港口黑手党和特务科的围剿下了。
中原中也沉默地给他收了尸。
太宰治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人还真是悲惨,要是他有这样容易被人利用的异能,索性一开始就去跳楼好了。
可惜飞鸟和也是个很迟钝的人。
他在牢里老是有事没事地找隔壁的太宰治聊天,把后者聊得心如死灰,决定稍微提醒对方一句。
【“别把食物给我。”】
【“我这叫照顾弱小。”】
【“和也君,别看我这样,杀掉你也是轻而易举的。”】
【“喂,太宰。”】
沉沉的夜色中,飞鸟和也透过栏杆的缝隙,戳了戳地上半死不活的太宰治。
他托着下巴,颊肉被轻轻推起,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太宰治的影子。
【“你为什么同情我。”】
太宰治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是“你哪里觉得我同情你”,飞鸟和也的眼珠转了一圈,说是“直觉”。
【“你很无聊,我也很无聊,虽然我们两个都很寂寞,但待在一起就不寂寞了。”】
太宰治沉默,想到那些信里的内容。
十八岁,减掉诞生时空白的五年,短短十三年,这就是飞鸟和也活着,口口声声“不会寂寞”的一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太宰治垂下眼睫,食指摩挲着书本扉页的落款。
上面写着大佐的名字,是死去干部的遗物。
“虽然看你十年后痛哭流涕的样子也很好玩,但我稍微也有点生气了吧。”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根本没听懂他的话:“你在说什么谜语,混蛋太宰,我为什么要在十年后痛哭流涕。”
“哈哈。”
太宰治笑容灿烂。
“谁让你脑袋缺根筋,说不定是和也君被某个警察拐走,还给你发请柬吃喜糖。”
砰的一声。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摁断手机上首领办公室遇袭的警报。
横滨的夜晚笼罩在薄纱般的月光中,中原中也此时的思维和太宰治展现了惊人的默契,他揪着对方的领子,在部下惊恐的眼神中慢吞吞地往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层走去。
“不可能有那样的事,我没空听你胡说八道。”
“太宰,说清楚。”中原中也的眼神冰冷,“十年后的和也怎么了。”
第50章
晚上六点,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里亮着灯。森鸥外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时,正在打开今天刚送过来的伤亡者报告。这场斗争里,港口黑手党失去了一千六百多名成员, 其中二十三位是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能创造更大的利益——森鸥外的视线扫过那些名字,忽的轻轻笑了声。
“让他进来吧,红叶。”
飞鸟和也的到来比他预料得要快一些。【“靠切断别人的羁绊来确保忠心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与其说是惊讶, 倒不如说从和种田山头火对话的那天起, 森鸥外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 飞鸟和也站在不远处,他的神色平静,听到这句话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色夜叉。
而在金色夜叉的旁边, 是有着红莲一般头发的女人。
尾崎红叶拢着袖子, 听到这话对森鸥外回以一个微笑。
“妾身已经开始后悔之前放任您为所欲为的决定了。”
森鸥外歪头, 听见这话语气为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和也君总是出人预料。”
“哇。”飞鸟和也故作惊讶, 他偏了偏头, 用枪身将搭在自己颈侧的剑推开, “原来你们还看得到我, 我差点以为自己隐身了。”
“隐身吗。”森鸥外无辜地眨了眨眼,“很可惜,据我所知,那样的异能力者三年前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你想学也没办法。”
接到首领的眼神, 尾崎红叶颔首,她收回金色夜叉, 离开时还顺带带上了门。
剩余的能力者被召了回来,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 尾崎红叶的任务是不让任何人踏进这扇门。
飞鸟和也注视着大门合上,这才慢慢地将视线挪了回来。
“你还真是没有幽默感。”
“这可真是令人伤心的评价。”森鸥外勾着唇角,淡淡答道。
他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后,和外面的黑蜥蜴不同,自始至终保持着上位者应有的从容。
而就在某一瞬,这样疏离的礼貌消失了。
“我还以为来和我谈判的会是太宰。”
“怎么又是太宰,关他什么事。”飞鸟和也挑眉,他不过是一伸手,原本摆在角落里的椅子便自动到了他的手中。
他把凳子一转,自顾自地和森鸥外面对面坐下。
这是魏尔伦的异能。
森鸥外注视着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相反,这位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首领安静了几秒。
“看来太宰也没告诉你所有事嘛。”几秒过后。森鸥外散漫地笑道,“说到底也只有十几岁,过两年说不定还有完全把我瞒住的机会。”
飞鸟和也双腿交叠,听到这话向后靠了靠:“虽然没听懂你说什么,但我要是太宰我也报复你。”
“噢。”森鸥外眨眨眼,“为什么。”
“眼睛啊。”飞鸟和也回答,“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之前会议里你看他的眼神,就像你笃定了他以后会成为叛徒一样。”
那个拷问室里发生了什么,森鸥外一清二楚。知道了十年后火箭筒,再结合太宰治之后的怪异表现——森鸥外不难猜到十年后港口黑手党的变化。
以最小的损失度过难关,随后在成为一片焦土的里社会中急剧扩张势力,这是森鸥外让港口黑手党卷入龙头战争的原因。
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从太宰治暗杀飞鸟和也任务失败的那天,森鸥外就已经将太宰治视为了“未来会从港口黑手党离开”的人看待。
“难道不是吗。”森鸥外装作思考,几秒过头用了遗憾的口吻,“一开始违背命令故意打歪,后来又在魏尔伦事件中偷偷和你联系——现在就更糟糕了,竟然还把横滨某位异能力者的信息告诉你。”
“……”飞鸟和也短暂地被说服了。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对火箭筒的事一无所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整件事的怪异之处。
“更何况,异能特务课给出的条件实在诱人。”森鸥外微笑,手指点在桌子上的一封信封,随后将它往前推了推,“他们害怕你背叛的程度远超我和太宰,你不反省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异能开业许可证]
等到龙头战争一结束,就会立即公布。
这是在那份魏尔伦的名单上加上名字的代价。将罪名推给别人,再在悲伤的时候趁虚而入——这是情感上的操纵,也是确保忠心的最佳手段。
不过薄薄的一张纸,轻而易举地就能使港口黑手党日后的工作合法化。
飞鸟和也沉默地打开信封,不是第一次看到上面的签名。
他看完,没什么表情地把信封合上。
“我不理解。”飞鸟和也说,“现在和组织以外的人交朋友都这么危险了吗。”
“不是危险。”森鸥外闻言,毫不在乎地回道,“是你没有处理好其中的关系。为组织以外的人使用异能,甚至到了濒死的地步,这不禁令人怀疑,为了所谓的朋友,你是否有一天会走到组织的对立面。”
飞鸟和也莫名其妙:“为什么非得思考没有发生的事情,在魏尔伦以前,我也没有做过伤害同事的事吧。”
森鸥外没说话。
从他这个位置,可以透过落地窗,将整个横滨纳入眼中。
美丽又肮脏,一座充满了暴力,逐渐衰败下去的城市。
半长发的男人就这么将下巴搭在了手背上,森鸥外的手指修长,戴了白色的手套,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金属的手术刀。
“和也君。”他冷淡地说,“所谓首领呢,就是组织的奴隶,必要时连自己也可以牺牲。”
所以去做最糟糕的假设是理所当然的。
亲手将捡来的孩子推向毁灭也是理所当然的。
森鸥外在常暗岛战役中就看到了飞鸟和也的本性,他可以帮素不相识的与谢野晶子忙,就注定了未来也会帮千千万万个人忙。
这家伙根本不会权衡利弊,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喜欢的人露出笑容。
放养是不可能的。
要是让森鸥外来养,大概就是和对待梦野久作一样的手段。
“这就是你想让魏尔伦杀死旗会,杀死白濑他们的原因?”
飞鸟和也眯起眼,微妙地领悟到了森鸥外的意思。
“这难道不就是最优解吗。”森鸥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到底,和也君,你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魏尔伦的计划是杀掉所有可能导致中也留在日本的存在,为了对他展开围剿,港口黑手党已经力所能及地拖延了时间。”
“通过把旗会放在暗杀顺序的第一位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太宰。”
森鸥外摇头,故作惋惜。
“要不是太宰通过找你玩的方法引起注意,中也应该到现在都还没认出你。”
在这种前提下,委婉地和魏尔伦告知飞鸟和也的存在。
既能让魏尔伦除掉飞鸟和也的朋友,让魏尔伦将飞鸟和也先行带走,削弱一部分力量。又能按照原计划处理旗会和中也的关系——
森鸥外原本的计划异能特务课也是同意的。
能让这孩子对自己一心一意当然好,可假设飞鸟和也日后发现真相暴走,简简单单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出个差,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课也有能力将他镇压。
现在就不行了。
很难让中原中也的目光从这家伙身上移开。
森鸥外略感遗憾,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可能会被攻击的忧心。
“顺带一提,你现在对我动手可没有什么好处。”森鸥外说,“太宰可不会愿意当中也的干部,你认为现在的中也有继承组织的能力吗?”
飞鸟和也面色不善:“你再用这种[中也是我随意可以调用的东西]的语气说话,我就用那边的相框砸你脑袋。”
“恕我拒绝。”
森鸥外语气温和,身后的爱丽丝却抱起了巨大的针筒。
“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稍微提醒你一句。你也是,如果没有掌控特务科的能力,你的朋友就要时时刻刻面临威胁。还是说你要为了他们把特务科里无辜的人也杀光,这可就中了种田阁下的预言了。”
“那种事情之后再说。你们的脑回路里怎么整天都是打打杀杀的。”
飞鸟和也起身,他侧身躲开爱丽丝的攻击,一掌劈在她的后颈。
爱丽丝飞速闪开,往后跳了一步,拉开距离。
飞鸟和也得空,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和森鸥外对视。
“特务课最近派到国外的能力者都陆续召了回来,龙头战争一结束,你也打算舍弃中也了吧。”
森鸥外侧过脸,这才看到他外套口袋里的文件。
“种田阁下知道你拦截了他的信息吗。”
“不知道。”飞鸟和也笑容灿烂,“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我们在这里一共心平气和地谈论了十五分钟,而你甚至都没让部下拦我。这个消息通过特务科的卧底传出去,你猜在那些官员眼中是什么样的情形?”
“加油,变态森君。”飞鸟和也抬手,特意给他比了个干巴爹的手势,“你的许可证马上就要被取消了。”
现在不理解的变成了森鸥外。
“……和我也撕破脸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飞鸟和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摇头惋惜,“就是喜欢看你想干掉我又干不掉的样子。”
森鸥外:“……”
他沉默地看着飞鸟和也走到一边的沙发,生平第一次恼恨自己转得比正常人快的大脑。
“和也君。”森鸥外扬起唇角,努力保持着冷静,“你是打算在港口黑手党住下了吗。”
飞鸟和也拿下书柜上的一本书,熟练地按下按钮。他走进暗阁,从里面挑了瓶最贵的酒。
“你不是说现在的中也没有继承港口黑手党的能力嘛,那等他有了不就行了。”
“不是那样的吧。”森鸥外面无表情,“在我说那句话以前,你一开始只是打算强行待在港口黑手党,让他们取消许可证的同时恶心我的吧。”
“嗯?”飞鸟和也从墙后探出个脑袋,“这你都知道,不愧是组织的奴隶。”
“……”
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森鸥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体贴的微笑,血压却罕见地到了两百五。
“我现在知道种田阁下为什么要给你安排个理事官了。”
“天啊,这么客气。”飞鸟和也故意睁大眼睛,晃了晃手上的酒瓶,“那这里我就挑安吾前辈,放心吧森君,在中也坐上你的位置前我是不会走的。”
多说多错。
森鸥外决定不说了。
他思考了下把这人从港口黑手党里扔出去的可能性,最后意识到那只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哦,不对,这家伙的脑子里还有两个超越者。
那就是伤敌零点八,自损一万三。
“这就是你全部的计划?”森鸥外头疼地得出结论,也不阻止飞鸟和也破坏自己办公室的动作,“你那些案子,还有新交到的警察朋友不管了?”
“人类发明了手机。”
飞鸟和也不吃这套,说着打开瓶塞。
“况且我把你们的事情都整理了一份,不管谁出意外,波室透都打算让你们上新闻。”
“你不会以为我在特务科当了那么多年卧底,什么也没学会吧?”飞鸟和也转过身,疑惑地问不想说话的森鸥外,“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拦截山头火的信息的?”
特务科的异能力者分成两派,一派听从上级的命令,是和猎犬类似的存在,一派受到管辖,只有特定时期才会被放出来,比如涩泽龙彦。
飞鸟和也不知道田中爱理口中所说的,专门针对自己的异能力者是谁,但在特务科待了这么多年,倒是的确认识了一些个例。
靠异能威胁他们是行不通的。
飞鸟和也拉他们参与计划前,许诺的是自由。
“再说了。”飞鸟和也神色无辜,“一开始邀请我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不是你吗。”
森鸥外笑容扭曲:“我想耍无赖并不是加入的意思。”
“有道理。”飞鸟和也想了想,“虽说我是不介意再和你花几个小时达成共识,但总感觉外面要吵起来了。”
“你说太宰和中也啊……”森鸥外的语气凉凉的,“这都是谁的错呢。”
要不然趁雾大把这人扔出去吧。
森鸥外忍不住去想通过涩泽龙彦杀死对方的可行性,但魏尔伦和兰堂现在也是他异能的一部分,森鸥外还不想把整个横滨都牵扯其中。
“我不管,我怎么可能有错。”
紧闭的大门被从内部拉开,看见走出来的是飞鸟和也,走廊上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凝滞。
在爱丽丝“林太郎,你看上去老了十岁”的吐槽声里,飞鸟和也对上怔愣的两人的眼睛。
“听说太宰不住宿舍要住集装箱?那宿舍是不是空出来一个。”
太宰治看了看他背后扭曲的森鸥外,又看了看打劫了别人财产的飞鸟和也,只花0.1秒就跟上思路:“现在住了,你去走廊上打地铺吧。”
“这么小气。”
“你用油漆弹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要哭了?”
飞鸟和也眨眼,他没再理太宰治,反而打断沉默的中原中也的思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我又没打架,太宰和你说了什么这么难过。”
中原中也还是没说话。他盯着他看,试着去想象十年后的另一个自己,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前看到对方尸体的心情。
“没有。”
中原中也回。
“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前几分钟刚才太宰治口中得知十年后的事情,中原中也面色平静,在别人面前收敛了情绪。
少年那双钴蓝色眼底看不出什么波澜,但中原中也瞥了走出来的森鸥外一眼,的的确确,难得没有恭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