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阅读网 > 其他小说 > 朕,真不是断袖 > 6、博弈
    同心玉?

    谢桐知道这个,是现在京城中时兴的,赠于还未定下婚约的有情人的信物。

    他寻思了片刻:“许是哪个侍卫赠与宫女的物什,朕又没有下令不允宫内发生此事,他们何苦要把香囊丢进水里。”

    闻端“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或是不得心上人欢喜,还未送出去就丢了也未可知。”

    谢桐不在意道:“无妨,送去处理了吧。”

    罗太监带着那方盒走到御书房外,随意叫了个小太监:“你过来,把这盒子找个地方烧了。”

    小太监是新来的,年纪轻,眼神怯懦,小心接过盒子,疑惑地问:“师父,这盒子里是什么?”

    罗太监伸手打了他那圆溜溜的脑袋一下子,训道:

    “不该问的别多问!闻公亲口吩咐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把东西烧了,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要有!”

    小太监捂着脑袋,点头说:“好……”

    *

    丞相府。

    简如是已经沐浴过,换了一身寝衣,乌发披散,正坐在榻边持着书卷在看。

    一个仆人敲了敲房门,得到简如是的允许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汇报:

    “丞相,宫里传来消息,闻端果然命人在那池塘里捞了香囊出来,又带去了御书房。”

    简如是神色平静,翻过了一页书,才开口问:“带去御书房做什么。”

    仆人答:“似是拿给圣上瞧了。”

    简如是笑了一声,柳叶眸弯起:“拿给圣上瞧有什么用?圣上又不清楚那东西是我扔的。”

    仆人:“是。闻端应该没看出异样,吩咐人把那香囊连同里面的玉一起烧了。”

    简如是却摇摇头。

    “闻端是何等聪明人,”

    他将手里的书卷放在旁边,淡淡道,“莫说里面有枚特意放进去的同心玉,就是只有个香囊包,闻端肯定也会起疑心。”

    仆人神情不解:“丞相,那岂不是……”

    简如是又笑了笑:“要的,就是他起疑心。”

    “闻端对圣上究竟是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不过可以让他琢磨,本相与圣上的关系。”

    简如是起身,把桌台上的几盏烛火一一灭了,缓慢道:“只需要用点伎俩,让他明白,圣上从来都不和他一条心,这就足够了。”

    *

    谢桐在御书房里暗无天日地批了几天的折子,终于批烦了。

    “来人。”谢桐把朱笔丢下,捏着眉心,十分不耐烦地喊人,开口:“给朕把闻太傅叫到御书房来。”

    今日的早朝刚刚结束,闻端还未走远,因此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御书房门口。

    谢桐这些天睡眠严重不足,眼下显现出淡淡的乌青,无论喝多少浓茶,都压不下那阵汹涌的困意,只能用一手支着头,撩起长睫瞥了闻端一眼,道:“老师,坐。”

    闻端好整以暇地坐了,还问:“臣见圣上面色不佳,可是龙体不适?”

    谢桐把面前那堆奏本推开,轻吸了一口气,问:“朕无法看完这么多折子,想找人来替朕分担一些。”

    闻端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谢桐在乱糟糟的书案上随手拾了几本折子到手上,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来:

    “朕命人数过,如今每日递呈至御书房的奏本,总数共有三百二十本往上。”

    “其中半数是请安折子,剩下的半数里,又有一大半奏禀的朝务,实际上可归六部处理,只是需要一个朕的朱批。”

    “最后的这一些,”谢桐伸出手,拍了拍放置在右手侧的一叠奏折,说:

    “才是真正需要朕做决策的,但其中涉及事项良多,朕方登基,对朝廷上下了解不足,难以在短时间内作出批示,这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闻端嗯了一声,墨眸里有着几分赞许:“圣上说的很对。”

    “所以朕在想……”

    谢桐慢吞吞道:“是否可以改良一下,提高‘效率’。朕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要做,不能成天把时间浪费在批折子上边。”

    效率这个词,还是谢桐从那个预知梦中学会的。

    果然,闻端问:“何为提高效率?”

    谢桐:“请安折子,朕打算让宫人事先整理出来;那些六部可以处理的小事,朕可以叫各部先拟了批示意见,夹在折中一同递到御书房,也省的朕再琢磨。”

    “还有,最重要的是,”

    谢桐把折子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道:

    “朕想叫一个人,专门为朕处理方才所说的两类折子,替朕写朱批。等写完后,朕再看两眼就是。”

    谢桐问:“老师觉得此举如何?”

    闻端与他对视片刻,才说:“臣认为很好。”

    “是么?”谢桐笑了笑,忽然又问:“那这个人,老师心中有没有建议呢?”

    闻端垂眸呷了口茶,不动声色道:“但凭圣上吩咐。”

    “噢。”谢桐稍微坐正了些,一字一句地清晰出声:“朕觉着,简相便不错。”

    话音刚落,御书房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或许不是安静,而是有某种沉沉的气压笼罩而来,那种威压虽然无形,却能令人清楚地感知到。

    谢桐唇角含着笑意,寸步不让地直视着那个男人。

    闻端也许早有预料到今日的局面,谢桐心想。

    从带着如山的折子进到御书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谢桐一定难以只靠自己就处理完这么多的朝务。

    谢桐另一只垂在书案下的手攥紧。

    自己处理不完,就会找闻端帮忙,不费吹灰之力,闻端就能重新掌握他给出来的这项权力——还是谢桐亲手递回去的,不会再有怨言。

    更不必说,朝中六部尽是闻端麾下的人马,兜兜转转一圈回来,这朝内的局势,根本没有多少变动。

    闻端就可以用最少的算计,获得最大的收益。

    不过他料错了,谢桐想,自己并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闻端想他亲口将权柄送回去,谢桐偏不。

    “简如是为相也有一段时日了,”

    在一室静寂中,谢桐又开了口:“朕觉得,他还年轻,正是需要多历练的时候,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朕也与他多接触一番,看看他的能力究竟如何。”

    闻端将茶盏拿在手上,沉默了很久。

    “圣上,”闻端终于缓缓出声:“臣自认代理朝政多年,若是圣上实在缺那么一个人,替圣上分忧解难,臣……斗胆自荐。”

    “朕认为不可。”谢桐当即道。

    “老师身为太傅,代先帝打理繁重朝务,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如今朝中上下也有不少人对老师议论颇多,为保老师清白名声,朕觉得,还是不宜插手为好。”

    “……”闻端问:“圣上执意如此?”

    谢桐心道你想拿朕怎么样,一边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臣有一事,也不得不禀报给圣上。”闻端突然说。

    谢桐蹙了下眉:“何事?”

    闻端合上茶杯盖,将茶盏随手置于桌面,不紧不慢道:“圣上可还记得前几日,臣从路上捡来的那个香囊?”

    谢桐:“记得,怎么了?”

    闻端:“那是简丞相的东西。”

    “……”谢桐没懂:“何意?”

    闻端也不急,从容不迫道:“听闻几日前,圣上在御花园的碧荷亭召见了简丞相。简相回府的路上,不慎丢了这个香囊,臣担心是什么重要物品,就叫宫人从池子里捞起来了。”

    谢桐听得云里雾里:“你明知这是简如是的东西,还拿到朕跟前来问做什么?”

    闻端垂了下眸,他的眼睫生的好,长而纤直,垂落时能正正挡住黑眸中冷冽的神色,令人不自觉地注意起那俊美无俦的面容来。

    “臣原以为,”闻端开了口,嗓音低了几分:“那是简相要送给圣上的,简相与圣上,是否可称一句‘同心’?”

    谢桐:“…………”

    晴天霹雳。

    这话中的含义,对谢桐来说,不亚于祸从天降、五雷轰顶。

    原本谢桐就对简如是那天在亭子里语焉不详的话疑虑良多,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结果现在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香囊和一块同心玉。

    香囊、同心玉……简如是带着这玩意儿来和自己见面做什么?!

    谢桐思绪混乱,还是忍不住辩解:“说不定是什么女子送给简相的……”

    “臣这几天命人查了玉上雕琢的纹路,确认是京城中明记玉器所出,而简相不久前,正好去里面定了一块同心玉。”闻端道。

    谢桐抬手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清醒一下:“许是简相为某位中意的女子打造,那天与朕闲聊后,忽然又不想送了,于是便丢了吧……”

    闻端唇角微扬,缓声说:“圣上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谢桐阖目揉着眉心,脑海中按捺不住地涌现出那个怪诞梦境中的文字,不仅有关于《万古帝尊》的,更多的,还是关于简如是的——

    怎么会这样?

    恐怕只是巧合,谢桐认识简如是这么多年,明明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硬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简如是对自己总有那么一丝若即若离的暧昧,那就是谢桐登基当夜,有了那个“预知梦”之后……

    谢桐轻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睁开眼道:“香囊应是简相的私人物品,既已丢了,那此事便揭过了吧。”

    闻端点点头,又问:“那这替圣上批折子的人选——”

    “……暂且不提,过个几天再议。”谢桐无力道。

    闻端似是笑了一下,但那笑意稍纵即逝,没等谢桐定睛看见,就已然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臣也可帮圣上分忧一二,”闻端正色道:“倒不是向圣上要什么权柄……只要圣上吩咐,要臣来便来,要臣走便走,臣绝不会向圣上要求更多的东西。”

    谢桐扶着额,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两人忽然听见御书房外传来罗太监急切的嗓音。

    “圣上,闻太傅,工部有急事求见。”

    谢桐蹙眉:“怎么了?”

    今日的早朝都上完了,有什么事不在朝上说,要下了朝到御书房禀奏?

    御书房的门卜一打开,工部尚书刘黔宽胖的身影就扑了进来,还没站稳,就满脸是汗声音发颤地开口:

    “太、太傅、圣上,不好了……”

    “东泉县内拦河的堤坝溃了,河水倒灌,直淹了方圆十里的地和房屋……派去治水的官员,和东泉县府,都、都通不上信了……”

    谢桐霍然起身:“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