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事后回想起来, 对于那一天,秦咿的印象很模糊。
她想不起来其他人都说了什么,做些什么, 表情如何, 只记得光影一晃, 梁柯也逆着众人的视线走到她面前。
秦咿有点反应不过来, 下意识的,她抬眸去看他,睫毛顺势舒展, 弧度卷翘,末梢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翕动,犹如碎金散落。
梁柯也眸光很深,细长的手指先碰到秦咿的脸颊, 贴着她的皮肤揉了揉, 像拨弄一株带着露水的玫瑰, 之后,他指腹缓慢下滑, 到她唇角那儿,堪堪停住。
他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时间似乎变得很轻, 他声音也是, 低声问:“跟我走吗?”
秦咿几乎没有思考, 她也无法思考, 立即点头, 眼角眉梢都流露对他的眷恋,小声说:“要跟你走。”
去哪都行。
她乖得过头, 梁柯也眸光深了点,轻笑了下。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一面笑,一面往蒋驿臣那儿看了眼,很漫不经心的那种,透着股挑衅和傲慢的劲儿。
蒋驿臣的目光和梁柯也的稍稍触碰了下,便匆忙移开,他脸色和姿态都有些僵,眉头也紧皱着。梁柯也却在笑,神色散漫,下一秒,他忽然俯身,掌心搭在秦咿腰后,将她横抱起来。
双腿骤然悬空,秦咿毫无防备,下意识地伸手揽住梁柯也的脖颈。
做这个动作时,她脸颊不小心蹭到他,也不知是蹭到他的脖子,还是锁骨,总之,体温有了一次近乎滚烫的交换。
秦咿愣了愣,紧接着,她耳根几乎红透,连指尖都浮起淡淡的薄粉色。
梁柯也清晰地看到秦咿的每一寸反应,也很喜欢她的反应,他低头,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搂紧我。”
秦咿很听话,真的搂紧了他,额头软软地挨在他肩膀那儿,任由他将她带走,任由他对她一切事。
直到两人走出餐厅,背影从楼梯口那儿彻底消失,其余的人才开始说话,就像冬眠状态下陆续苏醒的小动物。
“秦咿谈恋爱了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有个女生抵了抵章以佟,“怎么都没听说?那男的不错啊,又高又帅,衣品好,还特别宠,看得我都要嫉妒了!”
“你们觉不觉得男的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是梁柯也——”章以佟手指抓着圆桌的边角,小声说,“竺音的梁柯也。我看过好多他的视频,不会认错。”
“坏藤乐队——桥王家族的人啊——”有人睁大眼睛,忍不住惊呼,“我天,这来头也太大了吧!”
自从梁柯也出现,罗溪兮的脸色就有些复杂,她瞥了眼神色更加复杂的蒋驿臣,又笑了,讥讽道:“秦咿真会挑男人,专找有钱的,某些人白白献了半天殷勤,结果,竹篮打水!”
蒋驿臣没说话,也没看她,起身离开餐厅。
其他人转而聊起桥王家族的八卦,那些真假不明的小道消息,议论声躁得压不住。
罗溪兮听了会儿,莫名气闷,笃定道:“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有钱越不老实,更何况,还是那种有颜有身材的。走着瞧吧,秦咿难受的日子在后头,梁柯也能渣到她怀疑人生!”
音落,圆桌的另一侧传来声轻笑,罗溪兮很敏感,立即扭头看过去。
涂映单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说:“小姐姐,你咬牙切齿的样子真可爱!”-
秦咿不记得那一段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再有意识时,她已经进入房间,被放到床上。
房间是大床房,梁柯也开的,临街的窗子窗帘垂下来,挡住光线。昏暗的环境下,一切都变得好模糊,也好热,仿佛充斥着浓郁的水汽。
秦咿穿了条半身裙,裙摆略长,坐下时,露出脚踝和一截小腿,能看到缠在上头的白色纱布。
房间实在太静,也暗,显得呼吸声过分清晰,好像有人按耐不住。
梁柯也半跪在床边的地板上,似乎不太敢碰她,迟疑了会儿,他双手撑着床沿,压在秦咿身体两侧,半拢半圈地将她困在两臂之间。
秦咿稍稍退了下,手心反撑在身后的床单上,看似要与梁柯也拉开距离,实际上并没什么变化。
她头发很长,沿脊背垂下去,显得腰很细,不盈一握。微卷的发梢在空调气流里摇摇晃晃,时不时碰到皮肤,细微的痒意和酥麻感让秦咿回忆起梦里的场景——
那场关于梁柯也的旖梦。
他的衬衫,他的手指,他汗湿的额发,以及欲落未落的唇。
如今都清晰而真实地在她眼前。
好像那句歌词——
醒不来的梦,被软禁的红。
贴得近了,不可避免的,梁柯也身上的气息入侵到秦咿的呼吸里,很淡的东方香调,前调是佛手柑和茉莉。秦咿心跳漏了一拍,目光凌乱晃了晃,不知该落向哪里,却没将他推开。
梁柯也如同得了默许,他盯着她,慢慢直起身,两人间的距离随之拉得更近,高度也格外契合,额头挨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再近一点,一点点,就会有一个吻。
暧昧浓到泛潮,在房间里肆意生长。
秦咿有很多话想问他,偏偏这会儿脑子昏沉,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试探着发出些声音:“梁——”
话没说完,手机亮了,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好几条消息。
秦咿逃避似的扭头拿起扔在床单上的手机,打开屏幕时她没避着梁柯也,所以,两个人同时看见蒋驿臣的名字。
蒋驿臣说傍晚时主任要带大家去山坡上画夕阳,还要点评作业,要秦咿别乱跑,免得找不到人主任又发火。
微信头像蒋驿臣用的是本人照片,很清晰地正面照,也很好认。梁柯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但是,在视频通话里,他亲眼看见这人抱过秦咿,很亲密的公主抱。
就在梁柯也有点压不住情绪的时候,蒋驿臣又发来一条。
蒋驿臣:【带你走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秦咿呼吸一紧,不等她说什么,消息消失,被撤回了。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按住锁屏,屏幕瞬间变黑。
梁柯也眯了下眼睛,将她的手机拿走,丢到一边,手指捏着秦咿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掩耳盗铃——你的同学好像有点心虚。”
秦咿目光晃了下,睫毛也在颤,不怎么敢看他。
梁柯也指腹挪过去,贴在秦咿唇边蹭了蹭,故意说:“你猜,他在心虚什么?”
他这个动作有点坏,存心磨人似的,秦咿被他搞得心神不宁,小腹也莫名其妙地绷紧了,她赌气似的说:“你从竺州过来就是为了欺负我吗?”
她声音软,带了点小小的傲娇,特别好听。
梁柯也喉结滑动着,许是背光的关系,他眼眸变得更暗,低声说:“我看见他抱你了。”
秦咿愣了下,“谁?蒋驿臣吗?”
梁柯也皱眉,有点凶地说:“别叫他名字!”
秦咿“啊”了声,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会看到?”
“你有个同学叫涂映吧?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梁柯也说,“昨天晚上他们视频通话时,我就在旁边,都看见了。”
看见她不小心给自己摔出满身的伤,也看见她被其他人抱着。
秦咿眨了下眼睛,看向他,“你是一早就过来了吗?”
响水村位置偏僻,从竺州到这儿,开车也要将近六个小时,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天不亮就出发了。
梁柯也用手背蹭了下秦咿的脸颊,低声说:“我昨晚动身的,路上车出问题,耽误了些时间,不然,今早就能让你见到我。”
竟然是连夜过来的……
秦咿忽然觉得心跳好软,除了看着他,什么事都不想做。
梁柯也几乎要被秦咿眼神里的那股专注劲儿融化,他松开她的下巴,额头贴过去与她互相抵着,声音更低地说:“我怕村子里的小诊所买不到好用的药,就带了一些过来,尤其是祛疤药,就算是疤痕体质,也能恢复得很好。”
梅奥诊所那支自研药到底派上了用场,梁柯也懒得给自己涂,却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专程赶过来拿给秦咿用。
脚踝处的纱布白得刺眼,梁柯也垂眸看过去,问她:“还疼吗?”
光线那么暗,他身上的味道却格外清晰,秦咿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手心软软绵绵。她想说不疼,话到嘴边却顿住,莫名转了个音调,低声说:“疼。”
梁柯也皱了皱眉,“疼得厉害吗?我带你……”
话没说完,秦咿忽然抬手,指尖碰到他凸起的喉结。
梁柯也肤色冷白,可能是吹了太久空调,体温略低,凉丝丝的。他挨着喉结的皮肤那儿,有一颗颜色很的小痣,不太明显,要离得很近才能发现,有种洁净的禁欲感。
秦咿的目光停在那颗痣上,手指无意识地磨了磨,感受到皮肤下脉搏清浅的跳动。
梁柯也没动,任由她摸,身形却逐渐紧绷,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哑声问:“怎么了?”
秦咿歪了歪头,眼睛看着他的喉结,小声说:“刚刚那个问题——如果别人问我,伤口疼不疼,严不严重,我会告诉他,不疼的,没关系。”
顿了顿,她抬眸,找到他的眼睛,深深看进去,“换成是你来问我,我就想说好疼啊。”
梁柯也呼吸停滞了下,含糊地发出点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单单对他不一样?
从最开始,她对他,就是不一样的……
秦咿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在变化,有点凶,好像心意很乱。
她一点都不怕,轻声说:“因为,体面的样子可以被别人看到,任何人都可以,但是,软弱不行——”
沿着脖颈的线条,秦咿的手指滑到他衬衫衣领那儿,她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在做多危险的事,指腹蹭了蹭,很轻易地就解开他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
与此同时,她继续说——
“丢盔弃甲的软弱,只有最特殊的人才能看见。”
话音尚未消失,秦咿眼前光影一变,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梁柯也高大的身形覆过来,他低着头,一手扣在她脑后,从最适合接吻的那个角度,重重地吻住了她。
他似乎克制得太久,侵略性尤为强烈,他迫使秦咿抬高下颚,细细密密贴进去,深到难以描述……
chapter 32
秦咿反撑在床单上的手臂吃不住劲儿, 梁柯也的身形携着力道覆过来,她关节一软,不受控地倒下去, 落在白色的床品里。
挣扎间, 扎头发的小皮筋断掉, 她长发浓密, 肆意铺陈,如同月光下的凉雾。软绵绵的床垫将她托举着,似要飘起来, 又被梁柯也施力压回,紧紧扣住。
秦咿被迫嵌在梁柯也的身形之下,她腰背发软,出着汗, 膝盖无意识地互相磨蹭着。心跳很快, 呼吸烫得有些发疼, 唇上鲜明而湿润的摩擦感,让她更加承担不住, 单薄的脊背似风中蒲柳,摇曳着,发着颤。
一切无法忍耐的动作和情绪,都源自那个人, 下压着吻住她的那个人。
他实在太凶了, 凶得过分, 明知她从未深吻过, 还要恶劣地钻进来。
秦咿好像被抽空了力气, 躯壳虚弱,甚至无力睁眼。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恍惚觉得唇角那里要溢出什么,她下意识地抿着,却听见梁柯也闷哼了下。
好像——
好像……咬到他了……
这个认知叫她头皮发麻,嫣然的颜色从胸口一路漫到耳根,红得剔透。
即便被咬了,被弄得很疼,梁柯也依然不愿放开她,他手指抬高秦咿的下颚,愈发亲密地与她贴在一起,反复摩挲。
吻得太久,秦咿呼吸不畅,无意识地抬手抵了抵,手心碰到梁柯也的胸膛。他常年练琴,也常年保持运动,篮球、骑马、击剑、滑雪,桩桩件件,他都玩得很好,衬衫衣料下是扎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手心触摸到的坚硬质感,让秦咿像是被烫了下,她立即缩手,却被梁柯也扣住手腕。他故意的,带着她,去扯他的衣扣,寥寥几下,衬衫便散了。
秦咿的心跳一下子变得好烫,她试图挣扎,但力气过于微弱,被梁柯也轻易制止。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身上,从胸口慢慢滑到腰腹,直到碰到腰带上冰凉的金属配饰。
腰带——
秦咿凝滞了几秒,紧接着,更为浓烈的情绪在脑袋里漫延开,她连锁骨都红了,手指蜷缩着停下来,不敢乱动。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欺负,无措得想哭,小声叫他的名字:“梁柯也……”
软绵绵的含着水汽似的声音让梁柯也身体僵了下,僵得特别厉害,之后,他稍稍退开,唇游移着滑到秦咿耳边,哑声说:“别乱叫,我没那么好的定力。”
秦咿懵了下,接着,又猛地反应过来,她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乱七八糟地说:“那你,那你放开我……”
“不放,”梁柯也低下头,埋在她颈窝那儿,似咬似吻地碰她颈侧的皮肤,细软的触感像新煮的牛奶冻,“好不容易才亲到,我不放。”
秦咿觉得痒,觉得他幼稚,也觉得他很可爱,她手指还留在梁柯也的衣服底下,忍不住说:“我没想摸你……”
梁柯也笑了声,忽然张口咬住她的耳垂,含糊道:“可我想让你摸。”
湿漉漉的触感让秦咿浑身紧绷了下,她觉得他简直坏得没边儿,小口喘气的同时推了推他,“你好重!”
梁柯也嗅着小姑娘身上的甜香气,又轻又哑地说:“只感受到重吗?”
秦咿咬着唇,忽然觉得有点烫,还有点麻,也说不清具体是哪,总之,特别磨人。
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膝盖,“梁柯也……”
梁柯也低低“嗯”了声,暧昧得不行。静了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翻了个身,侧躺着,同时,一手捞着秦咿的背,将两人变成面对面的状态。
迎着他的目光,秦咿有点不自在,梁柯也扣住她的腰,很亲密地将她抱进怀里,哑声说:“别躲,让我抱一会儿。”
梁柯也衣服散乱,衬衫扣子全被扯开,秦咿目光稍稍偏一下,就能看到垂在他锁骨那儿的银色细链,以及影影绰绰的腹肌线条。
那会儿正是午后,阳光很浓,在窗帘的遮挡下,只余一室乌沉不清的浑浊。
这种氛围愈发让人意识模糊,秦咿抬手,指尖勾了勾他的锁骨链,小声说:“你一夜没睡,一定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晚餐想吃什么,你发消息告诉我,我去买。”
梁柯也垂眸看她,目光温温的,笑容也是,用气音说:“心疼我么?”
秦咿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比亲吻更受不了,她眨了下眼睛,轻声说:“我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看起来很凶,不好接近,实际上,性格很好,长得也好看,哪里都好。”
人类很奇怪,宣泄愤怒时能理直气壮,夸奖的话多说几句,却要难为情。
秦咿有点脸红,手指不安地揪着枕头,她在离他好近的位置,抬眸看他,“有时候我希望你别那么好,这样,我也可以对你坏一点;更多的时候……”
她声音越来越低,梁柯也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低声说:“更多的时候,怎么样呢?”
秦咿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过了几秒,她伸手搂住梁柯也的腰。
梁柯也腹肌清晰深刻,放松的状态下依然有一种紧绷感,贴得近,这种触感更为清晰。秦咿耳根泛红,却没放开,收拢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亲密得有点过了头。
这是秦咿第一次主动抱他,用一种依恋的柔软的姿态,梁柯也有些惊讶,顿了顿,漂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暗潮涌动。
秦咿没觉察他的异样,脸颊软软地挨着他,小声说:“傍晚我要去写生,现在还有点时间,你想再亲亲我吗?”
梁柯也轻笑了下,一颗心被她揉得软烂。
什么盔甲,什么防备,在她面前统统不作数,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可以把最锋利的刀子刺进他胸口。
秦咿看不见梁柯也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从他胸口那儿传来的震动,她有点想躲,却再一次被梁柯也捏住下巴。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又温又沉,像剔透的珠宝。
秦咿有点受不住,睫毛颤了颤,声音弱弱的,“到底要不要亲啊……”
梁柯也笑意更深,他发现他几乎是无条件地喜欢着秦咿的一切——她羞,她娇,她小小的脾气,就算是任性,他也觉得她可爱得不行。
没救了啊……
梁柯也叹息着,低下头,他先亲了亲秦咿的眼睛,用呼吸拂乱她的睫毛,接着,是她的鼻梁和脸颊,最后,才软软地落在她唇上。
这一次,他温柔许多,也慢了许多,不再一味地侵略,多了些哄人的味道,就像含着一颗糖,反复拨弄着,去尝那股甜味儿。
秦咿的呼吸被梁柯也牵引,时急时重,她张开双唇想要获得更多空气,却被更深的吻纠缠住。不受控制的,秦咿的手指再次埋入梁柯也的衬衫下,她抓着他的背、他的肩,给他留下好多印子。
磨磨蹭蹭就到了傍晚,涂映打来电话,告诉秦咿十五分钟后在山腰的小亭子里集合,别迟到,主任这两天火气挺旺,路过的野狗他看不顺眼都要骂两句。
接到电话时,房间的浴室里正响着水声,梁柯也在洗澡。秦咿往窗边走了走,试图避开那些引人遐想的声音。
她拿着手机,对涂映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涂映说不客气,顿了顿,她带了点笑意地说:“你现在和梁柯也在一块儿吧?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罪过罪过!”
秦咿耳根有点热,正要说话,浴室门在这时打开,梁柯也黑发湿透,一身水汽,只穿了条运动裤就走出来。
虽然窗帘还拉着,但是,房间里开了主灯,光线明亮,秦咿无意识地扫了眼,看到他精赤的肩和背,险些被口水呛到,轻轻咳了下。
梁柯也寻声看过来,似乎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勾着唇,笑得有点痞。
他不穿上衣,也不吹头发,从背包里翻出一小袋薄荷糖,拿了一颗咬在嘴里,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开始玩手机。
秦咿明知自己不该多看,视线却偏偏停在他身上,移不开。
梁柯也坐姿懒散,两条长腿自然敞开,腰腹的肌肉微微凹陷,并不单薄,反而有种很带劲儿的力量感,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最招惹眼球的是他的肩膀,以及锁骨,上面有好多指甲抠出来的红印。
秦咿呼吸滞了下。
全都是她的——
她留下的。
可能是她看得太明显,梁柯也察觉到,他抬眸回看过来,看她一眼,笑一下,之后,视线又落下去,回到手机屏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
全程一句话没讲,只是一记眼神,一点笑,就让秦咿微微躁动。涂映又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
秦咿这边通话刚断,梁柯也似乎觉得光线不好,忽然伸手,扯开了遮光窗帘。这间民宿是栋二层小楼,紧邻街道,敞开窗帘后,大半个房间外头的人都能看见。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影不断,秦咿朝外面看了眼,状似不经意地说:“穿件衣服吧,别着凉。”
梁柯也目光还在手机屏幕上,不抬头,笑着说:“你是怕我着凉,还是怕我被人看啊?”
一股子痞劲儿,坏得不行。
好像心事被戳穿,秦咿不自然地扭头朝外走,边走边说:“我该走了,民宿有餐厅,如果饿了……”
话没说完,她刚好走到沙发椅那儿,梁柯也伸手拉住她的腕,叫她脚步一顿。
他坐着,位置低,抬眸朝秦咿看过去时,显得瞳仁深邃。梁柯也故意放慢语调,温吞吞地说:“和晚餐相比,我更需要口腔溃疡贴,这个比较急。”
秦咿没明白,“是不是上火了,很严重吗?”
梁柯也将手机扔在小茶几上,向后一靠,挨着椅背,一副没骨头似的懒散样。
秦咿被他拉着,不得不朝他贴近,膝盖碰到他运动裤的布料,触感有些糙,就在那时,她听见他说——
“不记得了么,你咬的。
chapter 33
梁柯也和秦咿住在同一家民宿, 这间店面积不大,客房也不多,十几个写生的学生, 再加几个背包客, 就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年轻人, 容易凑局, 每晚都有人在大厅打牌玩游戏,气氛很热闹。
“夕阳”写生结束后,天色彻底黑下来, 秦咿拖着画具箱回了宿舍,她和涂映同住,涂映不在,秦咿拿着衣服先去洗澡。
一阵水声响过, 镜子上蒙了些雾, 秦咿用纸巾擦了擦, 拿吹风机吹头发时,不经意间, 她眼眸扫过镜面中的自己,锁骨上有好几道颜色鲜润的红印子,一看就是——
被亲出来的!
秦咿眨了下眼睛,脑袋里隐约闪过几帧画面——
梁柯也散乱的衬衫, 湿透的黑发, 不穿上衣时露出的腰腹, 以及痕迹深重的人鱼线……
吹风机似乎坏掉了, 吹出来的暖风热得离谱, 秦咿全身都开始泛红,锁骨上的印子反而没那么显眼。她实在受不了这股热, 头发也不吹了,拔掉插头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刷了刷,想分散注意力。
几天没看微博,APP上攒了不少留言,秦咿开拆吸管戳进酸奶盖,余光瞄到有人用私信跟她说——
“博主,你好,请问接不接女生小玩具的推广呀?”
秦咿一时没反应过来,女生玩具?找她给儿童彩妆盒做推广吗?这倒是挺稀罕的!
手指挪过去,点开对话框,更多的留言加载出来,秦咿一口酸奶险些呛住,因为她看见其中有一句——
“我们是一家主营女生情趣用品的正规店铺……”
原来是这种小玩具啊……
刚刚降下去的体温重新烧起来,秦咿有点坐立不安,偏偏在这时,脑袋里又跳出来梁柯也那句——
“不记得了么,你咬的。”
当时也不知是梁柯也的声音太轻,还是他沉着笑意的眼睛太过好看,秦咿有些迟钝,过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面红耳赤地从梁柯也手里挣脱开。
秦咿脚步凌乱地推门出去,下楼梯时隐约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有新消息。她有点逃避,故意没看,把心思都放在写生上,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那条消息——
秦咿退出微博打开微信,梁柯也的头像上果然有个红色的未读提示。
她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发来一句——
梁柯也:【跑得那么快,是不想负责任吗?】
秦咿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儿,指腹压着机身侧边的静音键刮了刮
到底没能忍住。
秦咿:【你还痛不痛?】
梁柯也几乎是秒回,等她很久了似的:【什么?】
秦咿觉得他故意使坏,明知故问,但还是说下去。
秦咿:【嘴巴。】
梁柯也立即回她:【痛啊,嘴唇和舌头都破了,还有里面,咽口水都疼。】
秦咿:……
胡说,她根本没咬他那么多次!而且,明明是他吻她更深,以至于她嘴巴里全是从他那儿渡来的海盐薄荷糖的味道……
就在秦咿被带跑了思绪时,梁柯也又发来一句:【也没人给我送药,不知道时候才会好。】
这个语气,怪可怜的。
秦咿瞥了眼放在床边柜子上的购物袋,里头都是梁柯也给她拿的药,消炎的、祛疤的、冲洗伤口的,林林总总。
她一时有些恍惚,再回神时已经离开房间,到了一楼前台那儿。
民宿老板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大哥,抱着iPad刷短视频。
秦咿问他有没有口腔溃疡药和创可贴,有的话麻烦各拿一盒,给203那位姓梁的客人。
常用药老板都有准备,他边找药边随口问了句:“那位梁先生也是来写生的?要创可贴,是削铅笔割到手指了吗?”
不是,秦咿在心里回了句,创可贴是为了让姓梁的遮住脖子和锁骨上的印子。
她留下的那些印子。
罗溪兮和几个朋友正聚在大厅的沙发区里聊天打游戏,目光似有若无地往秦咿身上瞟。秦咿不看她们,含糊地对民宿老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斜侧里,忽然传来一声——
“秦咿。”
是蒋驿臣。
他穿一身运动服,应该是刚跑完步,出了不少汗,走到秦咿面前对她说:“晚饭时怎么没在餐厅见到你?”
秦咿想起那条蒋驿臣发出又撤回的消息,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平淡道:“我不太饿,也没什么胃口,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他们说话时,老板从柜台后出来,上楼去给梁柯也送药,iPad没关,循环播放着某条短视频,音乐声特别吵。
蒋驿臣上前一步,离秦咿更近,正要说什么,沙发区那边有人拔高嗓门——
“别打手游了,眼睛疼,我们玩‘立水瓶挑战’吧!哎呀,规则很简单——找个纯净水瓶,灌小半瓶水,每人扔一次,落地时瓶子能直立在桌面上就算赢,立不住就是输。赢的人没奖励,但是,输的人要说一句‘舔狗名言’,越舔越好,不能重复!”
罗溪兮的声音。
音落后,周围一片叫好,都嚷着要玩。
这规则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秦咿扭头看过去。
穿白T的男生率先进行挑战,他用力一抛,瓶子在半空转了个圈,掉下来横倒在桌面上。
没立住,挑战失败。
旁人的起哄声里,罗溪兮贴在白T恤耳边说了两句话,之后,那男生笑嘻嘻地开口:“舔狗当然要日常问安——宝贝,早安;宝贝,午安;宝贝,晚上吃饭了吗?”
这话说完,其他人只是笑,蒋驿臣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另一边,游戏还在继续,第二个做挑战的是罗溪兮,她明明将水瓶立住了,是胜利者,偏又说了句:“日常问安是低级舔,太low,高级点的应该说——宝贝,去见他的时候记得涂我送你的口红,那个颜色最适合约会。”
“艹,绝了!”
“狗中之王!”
又一阵乱七八糟的起哄。
蒋驿臣的脸色已经没法看,他绕过秦咿直奔罗溪兮,硬邦邦地丢过去一句:“有话直说,弄些怪声怪调的,你恶心谁呢?”
秦咿暗暗叹气,这行为简直笨到家,相当于把脊梁骨往人家手边送,上赶着等人来戳。
罗溪兮好整以暇地窝在沙发里,怀里还塞着个抱枕,她嗤笑了声,“这是游戏里的惩罚规则,我们说着玩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蒋驿臣明显不是个会吵架的,直接噎住。
场面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秦咿觉得这群人实在无聊,不想理会,转身上楼梯。当她踩住第三级台阶时,罗溪兮的声音再次传来——
“更何况,世道变啦,当舔狗不丢人,那首歌怎么唱的——不顾一切追求真爱,苦尽甘来。有些男的看上去潮帅潮帅的,又傲又难搞,说不定背地里也在对人摇尾巴呢,都是池塘里的小鱼苗,分什么高低贵贱!”
穿白T的男生生怕气氛不够乱,捏着嗓子唱起来:“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
秦咿停下脚步,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也收回来,垂在身侧握了握。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她扭头回到那帮人面前,“你们玩得真有意思,能不能带我一个?”
秦咿话说得热络,语气却是冰冷的,无一丝起伏,反差感强烈到让人心里发虚,猜不准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罗溪兮虚得最明显,耀武扬威的劲儿收敛了下,甚至躲避着不和秦咿对视。
白T男是来旅行的游客,不是画室的学生,他搞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见秦咿长得好看,立即把玩游戏用的水瓶递给她,笑着说:“一起一起,玩游戏就是人多才热闹!”
秦咿将水瓶握在手里,上下掂了掂,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把瓶盖拧松的,直到瓶子奔着罗溪兮飞过去,冷水泼了她满身满脸,罗溪兮一声尖叫,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倒抽口气,连蒋驿臣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空瓶子落在桌下的地毯上,滚了两滚。
秦咿不理其他人,只看着罗溪兮,语气浅淡地说:“我不会讲什么‘舔狗名言’,只知道一句老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罗溪兮一身狼狈,水珠掉进眼睛里,激得眼球酸疼。
白T男见双方都是女孩子,想趁机装逼,抬手往秦咿面前一指,语气很冲地说:“有你这样玩游戏的嘛!欠……”
话没说完,什么东西贴着他的手臂飞过去,“咚”的一声,扎在沙发前的实木桌面上。
这招来得突然,白T男哆嗦了下,其他人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瞪大眼睛看过去——
一支蓝色飞镖,金属镖针入木三寸,力道强劲。
白T男脸色发白,他有种感觉,和桌面相比,扔飞镖的人更想扎穿他的脑袋。
秦咿像是感应到什么,扭头朝二楼看,围着木质栏杆的回廊里,梁柯也腿长,踱着步,慢吞吞地从一根廊柱后绕出来。
他大概刚睡醒,神色有些倦,垂落的额发略微遮眼,却遮不住沉在眸子里的戾气。脖子和耳朵后面都贴着创可贴,有种混迹街头的痞劲儿,又因为身段太过出挑,寻常的运动裤和T恤衫套在他身上,也有一股无法无天的气势。
随着梁柯也下楼,逐渐走近,大厅里似乎多了些说不清的气氛,紧张、压抑,还有点蠢蠢欲动的燥。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看见,他带着手表和戒指的那只手,修长干净的手指把玩着一支蓝色飞镖。
和刺在桌面上的那支一模一样。
民宿老板玩着手机,头都不抬地说:“损坏东西是要赔钱的。”
梁柯也散漫地应:“记账,双倍赔你。”
说话的同时,他扬手一掷,又是“咚”的一声,第二支飞镖飞过来,和先前那支并排,戳立在桌面上。
众人肩膀一缩,气氛更静了,鸦雀无声。
梁柯也走到秦咿身侧,垂眸看她,秦咿刚要说什么,梁柯也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秦咿神色一顿,心跳最微妙的时候,梁柯也的手指又移到她耳垂上,软软捏了下。
简简单单两个小动作,把想保护一个人的那种意味渲染得格外浓烈,人尽皆知。
旁若无人地亲昵,光明磊落地偏护。
秦咿原本没觉得多委屈,被人造谣说小话这类事,她经历过太多次,已经麻木,但是,今天不同。
可能是梁柯也的掌心太温暖,也可能是他的眼睛过于深邃好看,让秦咿有点想哭,就像时刻被要求必须让着弟弟的小女孩,突然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完整的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那些孤单散落的情绪全部被人捡了起来,清理干净,放在足够柔软的地方,妥帖保存。
这种滋味,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梁柯也似乎觉察到秦咿的触动,手滑下去,握住她的腕。
他牵着秦咿的手,走过沙发区,白T男不由自主地后退、让路,身上那点痞气被梁柯也彻底压住、压死,偃旗息鼓。
大厅里有台自动售卖机,梁柯也买了两罐饮料,冰可乐和果汁。他将果汁递给秦咿,秦咿没接,她想到什么,眼神落在那罐可乐上。梁柯也看着她,过了会儿,似乎也想起什么,勾着唇角,淡淡一笑,转而将可乐给她。
秦咿也笑,泛着水雾的红色可乐罐沾湿手心,凉丝丝的甜。
众目睽睽下,买完饮料,梁柯也送秦咿回房间,问她明早几点开始外出取景,秦咿小声回答了,他又摸摸她的头发,说晚安,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从头至尾,他没看沙发区的那些人一眼,没对他们说一句话。
彻底无视,狷介得不行。
蒋驿臣一直看着他们,看秦咿,也看梁柯也,喉结艰涩滑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被当成是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房间后,秦咿依然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她又冲了遍澡,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着床边柜子上的红色可乐罐,有点出神。
故事的最初,弯月桥公交站附近,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梁柯也第一次给她解围,就是让秦咿送了他一罐可乐。
“一把年纪的人,饭不能白吃,礼貌和尊重总要懂一样吧?”
“别活得那么无药可救!”
他对狼尾头那些人说过的话。
时间过去这么久,梁柯也这脾气一点儿没变——
护短、坦荡、有仇必报。
是啊,他一直这样,光明磊落、不欺暗室。
他一直是最好的。
又过了会儿,涂映从外面进来。
她背包都顾不上摘掉,鞋也不换,掀开被子把秦咿挖出来,兴冲冲地追问:“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各个小群里都在聊你和梁柯也,都传疯了!”
这次下乡写生,除了发公共通知的大群,学生间还建了不少小群,这会儿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甚至还有照片和小视频。
秦咿耐不住她磨,坐起来,简单说了说。
说到泼罗溪兮一身水那段时,涂映一巴掌拍在秦咿肩膀上,豪爽道:“干得漂亮!早看她不顺眼了,干啥啥不行,嚼舌头第一名,贱得慌!”
秦咿被拍得直咳嗽,涂映想拿水给她喝,扭头看到那罐冰可乐,正要伸手,秦咿连忙拦住:“别,别开,我不喝那个!”
那是要留着作纪念的,怎么能喝掉!
涂映没多想,另外找了瓶纯净水,拧开盖子递给秦咿,忽然说:“你这么不给罗溪兮面子,是因为她嚼舌头,还是因为她牵扯到梁柯也啊?”
秦咿嘴里含着水,说不出话,她看着涂映,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涂映明白过来,手指轻戳秦咿的额头,笑着说:“小姑娘,我真的要重新认识你了,你还挺护……”
话没说完,秦咿的手机上传来阵音乐声,两人同时低头去看。
来自梁柯也的语音通话的邀请。
秦咿心口很软,她想接,但是,当着涂映的面,她又有点不好意思。
涂映连忙起身,“我去洗澡,你们聊,你们聊……”顿了顿,摇头晃脑地感叹,“梁柯也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居然也有粘人的一天,说出去谁信啊……”
秦咿偷偷笑了下。
是啊,分开还不到二十分钟,语音通话的邀请就发过来了,的确有点粘人。
不过,好喜欢被他粘着啊。
chapter 34
涂映去洗澡了,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秦咿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墙壁, 手指轻触屏幕上的绿色按键, 接下了这通来自梁柯也的语音邀请。
她带着耳机, 信号接通的一瞬间, 梁柯也的呼吸声似有若无地传来,模糊又清晰,就好像她正躺在他怀里, 被他抱着。
这个认知让秦咿耳根烫得不行,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几秒钟的寂静过后,梁柯也的声音传来,隔着耳机, 有一种质地不清的哑。
他问:“还难过吗?”
涂映很快洗完澡, 裹着浴巾边敷面膜边收拾东西, 走来走去。秦咿担心被听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梁柯也似乎能猜到她所有想法, “室友在?”
秦咿手指抓着被子,小声嗯了下,带着点鼻音,听上去很可爱。
梁柯也轻笑了声:“那你打字, 这样室友就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秦咿却觉得他温柔得过分。
她打字回他:【好。】
文字发出去的同时, 秦咿收到张照片, 放在桌子上的溃疡贴和创可贴, 都拆了封,有使用过的痕迹。
梁柯也又开始使坏, 故意问:“是你让民宿老板拿给我的吧?治疗溃疡的药我能用上,创可贴又是什么意思?”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让秦咿的身体一阵阵发软,压在枕头上的耳机又硬硬地戳着耳朵,两种触感交融混合,那种滋味特别磨人。
秦咿小腿贴着被子磨了磨,慢慢打字:【你脖子上有红印,要遮一下。】
“这都怪谁啊?”梁柯也懒懒散散地笑,“下次咬我,别那么重。”
秦咿心口处热得不行,她在床上翻来翻去,从侧躺变成正躺,再变侧躺,头发揉得有点乱,无论摆成什么样的姿势,都觉得难熬。
于是,她有些心虚地移开话题,说起其他事。
秦咿:【刚刚你是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
梁柯也由着她将话题转走,声音更懒了点:“他们介绍游戏规则的时候。”
那会儿,民宿老板过来送药,梁柯也开着房门和老板说了几句,罗溪兮嗓门高,声音又脆,他想听不见都难。
“舔狗名言”四个字透着一股要搞事情的意味,梁柯也留着心,往楼下看了眼。
然后,就看到秦咿和蒋什么什么面对面站着!
提起这茬梁柯也就有点脾气上头,秦咿摸透了他的性格,主动坦白。
秦咿:【跟我说话的男生是蒋驿臣,画室的同学,正好碰见,就打声招呼,没聊太多。】
梁柯也哦了声,声音不高不低,听上去有点像在闹情绪。
涂映收拾完也在床上躺下,拿着手机不知是在跟男朋友聊天,还是在刷社交软件。床头灯光线昏黄,房间里充斥着静谧而温馨的氛围,很舒服。
秦咿想了想,拉高被子,整个人都钻进去,像个躲藏在洞穴里的小仓鼠。
藏起来后,她不再打字,而是直接小声对梁柯也说:“那你看到我发脾气用水泼人了?”
不等梁柯也回答,她又说:“我不喜欢别人用那种贬低的语气议论你,就算没有指名道姓,也不行,我听不惯。”
对面传来一声笑,又低又轻。
笑什么啊……
秦咿在心里小声吐槽,又觉得手指有点麻,酥酥软软的。
轻笑过后,梁柯也忽然问:“是为了哄我才这么说的吗?”
“我的确想哄你,希望你心情好一点,别生气。”秦咿手指绕着一缕头发,小声解释,“但不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是真的不喜欢你被人贬低,很不喜欢。”
她咬了咬唇,又加一句:“我知道你有多好,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你,凭什么乱说话。”
这话说完,周围静了静,好像时间被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梁柯也叫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很明显:“秦咿,现在能出来吗?”
可能是被子里太闷,温度高,秦咿觉得喉咙发干,她猜到什么,又有点不确定,磕磕绊绊地说:“怎,怎么了?”
耳机里,梁柯也的呼吸声有点重,用一种潮意氤氲的声音对她说——
“很想亲你一下。”
缺氧的感觉太明显,秦咿不得不拉开被子透气,房间的另一边,涂映还没睡,手机光明晃晃地映在脸上。
秦咿舔了舔嘴唇,小口吞咽了下,忍着燥热不已的心跳,拒绝道:“不行呢。”
对面沉默下来。
秦咿好脾气地解释:“民宿里住了好多同学,万一被人看见,不太好。”
他还是不出声,秦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她琢磨要不要再说两句更好听的话哄哄他时,梁柯也忽然开口,“你的味道留在我床上了。”
之前,她在他床上躺了好久,和他接吻。
秦咿睫毛一颤。
他下一句话紧跟着递过来——
“甜得有点过。”
秦咿在被子底下缩成小小的一团,将拇指放到嘴边咬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心跳,有点无助地说:“梁柯也,你别闹我了……”
她对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梁柯也就笑,特别坏。
秦咿恼羞成怒,也不出声了,改成打字。
秦咿:【我要睡觉了,不跟你说话。】
梁柯也想到另一桩事,叫秦咿先别挂断,语气也正经了点:“前一阵,你是不是听到些传言,我有前女友、要跟前女友复合之类的?”
秦咿“啊”了声,没想到这些谣言都传到本人面前了。
“那些都是假的,”梁柯也特别耐心地跟她解释,“我没喜欢过其他人,更没跟别人谈过。被拍到的那个微信备注,也是为你设置的。”
生怕她不信似的,他还强调一遍:“真的,我不骗你。”
他急着解释的样子让秦咿觉得很暖很贴心,但是,她也学坏了,故意不出声,吊着他。
梁柯也大概心里有点没底,轻声说:“开会儿视频行吗?看不到你的表情,我不放心。”
这次秦咿没拒绝。
她咬着唇,手指点了两下,切换模式。
画面接通得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目光就和对面的人碰上。
屏幕内外,光线都有些暗,浅橘色的柔光软软铺陈,像浸透香氛的薄纱。
秦咿看见梁柯也漆黑的眼睛,也在被那双眼睛所凝视,她耳朵和脖子都有点红,主动说:“出来写生之前,我跟宁迩聊过一次,那些误会,她都跟我解释过了。”
两人视线胶着,牵扯着室内的温度也在发生变化。
“我还知道——”秦咿眨了下眼睛,表情忽然有点心疼,“你为了我跟薛楚唯打架,故意弄伤自己的手。”
“都去医院缝针了,该多疼啊,”秦咿看他一眼,目光恍惚片刻,又垂下去,声音特别轻,也特别软,“我不喜欢你疼。”
“以后,别再那么做,别伤害自己,要好好的。”
好好保重,好好生活。
她希望他永远是最好的梁柯也。
说到后面,秦咿声音有点抖。
梁柯也一直看着她,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眼睛里全是她,就好像所有心思都被她占据了。
虚无缥缈的感情在这一刻被具象,有了载体,也有了温度。
他太久没有说话,秦咿有点不安,抬起眼睛去看他,小声说:“你听到了没啊?”
梁柯也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大概要变天,外面风声汹涌,窗帘被吹起一角,落进来一缕夜色。梁柯也就站在那道光晕里,五官有些模糊,但目光清透,如同淋过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侧脸深邃而迷人。
秦咿看着他,心跳又热又软。
过了好一会儿。
他说:“心动很容易,一个眼神,一枝玫瑰,一点光环,都可能引起触动,从而发展出一些故事。”
“但是,心疼很难,它就像治不好的病,总是出现在凌晨三四点。让你无论走出多远,都想回头看一看,曾经心疼过的那个人,生活得好不好。”
秦咿心口一跳,梁柯也在这时朝她看过来。
他背后是洞开的窗,夜空深暗,星星好像被没收了,藏得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万籁俱寂中,他一双眼睛明亮透彻,安静地看向她,语句间明明带着诸多情绪,坠落时却格外轻缓——
他说:“秦咿,当你开始心疼我,就意味着要和我纠缠一辈子。”-
那晚,秦咿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更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挂断了视频,等她醒来,外头天光透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涂映醒得早,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吊带衫下是裙摆蓬松的小裙子,很显身材和腿型。
见秦咿掀开被子坐起来,涂映朝她飞了个吻,“宝贝早安!”
秦咿揉了揉眼睛,笑眯眯的,不吝夸奖:“今天真漂亮啊!”
还有作业要赶,没时间赖床,秦咿爬起来洗漱。涂映斜靠着卫生间的门框,一面在手机上打字发消息,一面跟秦咿聊天。
“昨天你跟梁柯也聊了有三个多小时吧?”涂映问她。
秦咿擦脸的动作顿了下,“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啊,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有没有,”涂映连连摆手,“你声音很轻,我又带了降噪耳机,基本什么都听不见,不会吵。”
顿了顿,她又说:“我就是有点惊讶,梁柯也那种尾巴翘到天上的家伙,也会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爱情真神奇!”
秦咿漱口漱到一半,呛了下,扭头看着涂映,目光有点无措。
涂映和她对视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别告诉我你们还没确定关系?都腻歪成这样了,居然不是在谈?”
“我们,”秦咿结巴了下,“我们还没聊过这个。”
涂映啧了声,“难怪梁柯也那么粘,原来是没吃到啊,最诱人的劲儿还在呢。”
吃什么吃啊!
她能不能不要听这些!
秦咿心跳砰砰响,手上也乱,把护肤洗漱的那堆瓶瓶罐罐碰倒一片。
涂映见她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忍不住笑,边笑边说:“别害羞,宝宝,这是谈恋爱的必经流程——先‘谈’,说说话聊聊天,电话粥煲半宿;然后是‘恋’,亲亲贴贴牵牵手,小鹿乱撞,再然后就该床上做……”
秦咿耳朵烫得发疼,恨不得捂住涂映的嘴巴,她胡乱转移话题,“先去吃早饭吧,要来不及了。”
涂映拍拍秦咿的肩,语重心长,“女孩子不能太单纯,不然,很容易被男人占便宜,吃大亏。有不懂的,你来问我,我知道哪个牌子的润滑最好用,既能保证新手顺利上路,找对位置,还能保护娇嫩脆弱的小花园。”
“有些男的,”涂映摇头,“技术烂得都不如电动小玩具,对方小腹抽痛,他还拼命撞撞撞,搞得又肿又流血,难受一星期。宝宝,我跟你讲,那种不顾及伴侣感受的男人,绝对不能要,再帅也不行!”
小玩具——
秦咿脑袋里闪过那条找她做推广的微博私信,一边面红耳赤,一边悄悄点头。
必要的时候,她会问的。
涂老师的生理卫生课虽然课件简单粗暴,但是,实用性高。
去民宿的餐厅吃早餐时,秦咿没看到梁柯也,她以为他没醒,还在睡。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秦咿拿出手机要给梁柯也发消息,文字编辑到一半,手臂忽然被人抵了抵,涂映朝她使眼色。
秦咿侧头,澄明的晨光中,她一眼就看到他。
微风徐徐吹着,梁柯也在T恤衫上加了件潮牌外套,手上带着腕表和戒指,金属光亮衬得指骨修长。他发色深黑,眉眼冷感很重,耳后贴了枚遮挡刺青的创可贴,身形瘦高挺拔,傲得不行,也帅得不行。
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越走越近,秦咿感觉到四周似乎静了静,就像她的心跳,有一瞬的怦然。
耳边恍惚响起他说要纠缠一辈子的那句话,秦咿的脸和脖子同时开始发烧,烫得厉害,有点不敢看他。
涂映没那么多心思,大大方方地招手:“这边!”
梁柯也将几个外带袋放在桌子上,顺手揉了下秦咿的头发,说:“民宿的东西太难吃了,我去镇上买了点,吃这个吧。”
涂映睁大眼睛:“你一早开车去镇上了?”
从响水村到临近的小镇,车程将近半小时。
梁柯也略一点头,挨着秦咿坐下,拿吸管戳开热饮的封膜,递到她手边,“尝尝看,喜不喜欢?”
姜汁撞奶柔和细腻的甜香气涌入呼吸,秦咿睫毛颤了颤。
昨晚梁柯也的确问过她早餐想吃什么,当时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意识不清,胡乱说想吃新烤的酥皮菠萝包和姜撞奶。
很随意的一句话,他居然真的照做了……
热饮和点心梁柯也买的是多人份,秦咿叫来章以佟一块吃。
章以佟第一次跟梁柯也近距离接触,有点紧张,还有点好奇,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渐渐的,她发现梁柯也的注意力和视线似乎都在秦咿身上。
秦咿不知怎么有点发愣,后颈忽然被人轻轻捏了下,接着,头顶传来梁柯也的声音:“快吃饭,别发呆。”
她“啊“的一声回过神,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又去看他,小声说:“明天不要去买了。”
“怎么了,”梁柯也垂眸同她对视,“不喜欢?”
秦咿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太辛苦。”顿了顿,她声音更轻,只有彼此能听到,“不想让你那么辛苦。”
音落,梁柯也眸光深了点,手指还搁在秦咿后颈那儿,似捏似揉地碰了碰她。
秦咿被他捏得脊背发软,连忙低头咬了菠萝包,甜甜的滋味占据味蕾,她忽然明白,昨晚梁柯也说的“甜得有点过”是什么意思。
的确太甜了,好像连月亮都是酥脆的。
两人间的亲密劲儿实在太浓,别人想不注意都难,章以佟咬着热饮吸管和涂映对视了眼,偷偷笑起来。
吃到一半,身后的空桌位上来了几个比较闹腾的客人,说说笑笑,还频繁挪动椅子,声音很吵。梁柯也淡淡瞥了眼,在响声最乱的那个时候,他朝秦咿贴近了点,轻声对她说——
“别那么乖,我已经非常喜欢你了。”
她不仅可以任性,还可以仗着被宠为所欲为。
chapter 35
虽然一切都有迹可循, 但亲耳听到梁柯也说“喜欢”,秦咿还是懵了片刻,脑袋里有些空白。她连续咽了两口饮料, 才压住那股悸动的劲儿。
梁柯也似乎看穿她的情绪, 手指一直软软地捏着秦咿的后颈, 像捏一只小猫, 给她安抚,也给她支撑。
吃过早饭,秦咿和几个同学约好去河边写生, 那里有座石拱桥,据说是清代遗留,造型古朴,旧石板痕迹斑驳, 适合取景。
趁无人注意, 秦咿拉了下梁柯也的衣摆, 小声对他说:“你今天起得早,肯定没睡够, 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午休时我来找你。”
不等梁柯也作声,身后响起几声脚步,蒋驿臣走到秦咿面前, 他先是问秦咿要了另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 又转达了主任临时交代的几个要求。
最后, 状似不经意的, 蒋驿臣对秦咿说:“今天会走得比较远, 如果拎不动画箱,你叫我, 我帮你……”
“我开车送你们过去,”梁柯也咬着糖,有些冲地打断蒋驿臣的话,“东西都扔后备箱!”
“那边全是土路,没维修过,路面很窄,”蒋驿臣笑笑,“开车根本进不去,我们步行就可以,不麻烦你了。”
我们——
你跟谁“我们”呢!
梁柯也半眯着眼,薄荷糖含在唇齿间,咔嚓一声被咬碎。
秦咿看出他神色不对,忙对蒋驿臣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的画箱梁柯也会帮忙拎,就不麻烦你了。”
蒋驿臣“哦”了声,再没说什么,也没有太多表情,转身走了。
梁柯也盯着蒋驿臣的背影多看了两眼,目光有点沉。
秦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哄着:“你别闹脾气了。”
梁柯也还是不痛快,眼睛扫了下蒋驿臣离开的方向,冷哼:“他家里人知道他很欠打吗?”
秦咿有点无奈,结伴写生的同学在这时叫了她一声,催她出发,秦咿应下,越过梁柯也要朝外走。
梁柯也不依不饶,长腿一迈,故意挡住秦咿的路。
时间还早,来餐厅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是画室的学生,这会儿都已经起身出去。秦咿和梁柯也站在角落里,位置很偏,又有屏风隔绝视线,外人只能模糊地看到些影子,有种难以形容的隐秘感。
“你说——蒋驿臣很坏,”梁柯也俯身过来,抓着秦咿的手臂,往自己身边带,“我不喜欢他——我想听你说一遍。”
一抓一带间,秦咿被椅子腿绊到,跌撞着迎面摔进梁柯也怀里。
两人都穿得单薄,秦咿的连身裙和梁柯也的白T恤,根本遮不住体温。他的暖,他坚实的胸腹,都在秦咿的触感之下,清晰得要命。
更何况,角落再隐蔽也是公共场合,随时会有人过来。
秦咿脸颊有点烫,使劲儿推他,语气也凶了起来:“再闹我要生气了!”
同学不明情况,又催了秦咿几声,作势要往这边走。
梁柯也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甚至一手滑下去,掌心搁在秦咿腰后那儿,搂住了她。
他力道有些重,两人随之贴得更紧,本就清晰的东西愈发鲜明。
屏风外传来些响动,不知是民宿的员工还是画室的同学。
可能是心虚,秦咿觉得那些声响格外刺耳。她不敢挣扎得太狠,只能压着嗓子,用气音说:“我跟蒋驿臣根本不熟,谈不上讨厌,更不会喜欢,你别闹了呀!”
音落的一瞬,抱着她的那个力道忽然收得更紧。
秦咿跌撞着后退,她身前是梁柯也的胸膛,脊背则抵在餐厅的墙壁上,皮肤被蹭得发痛。双腿使不上劲儿,她不得不抬起手臂缠住梁柯也的脖子,指尖几乎要隔着衣服在他背上抓出印子。
最过分的是,梁柯也在这时吻住了她。
很凶的攻势,力道也重,一下子吻得太深,秦咿喘不过气,手指更加用力地去抓他,喉咙里压抑着发出几声呜咽。
梁柯也不仅是吻,嘴唇还辗转着,变化角度,下巴斜了斜,喉结清晰凸起。
昨晚没亲到的,现在,叫他一次性补了个够本。
秦咿被迫跟随他的节奏,她承受着,也吞咽着,从锁骨到耳根,红成一片。
就在思绪混沌成一团时,秦咿忽然听见梁柯也的声音。
他叫她的名字,有些低哑地说——
“秦咿,睁眼。”
秦咿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越过梁柯也的肩膀,她看到蒋驿臣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就站在隔断屏风旁,脸色难看至极。
薄荷糖的滋味萦绕在唇齿间,格外浓郁,秦咿喘息着,一时反应不过来,脑袋里隐约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被咬碎的糖,为什么会格外甜?-
小河边修了堤岸,有一排旧房子,几间卖小吃或日用品的小店在挂牌营业。秦咿数着招牌找到一家糖水铺,店面不大,收拾得规整干净,她让梁柯也在这等她。
民宿的餐厅里,梁柯也占足了便宜,这会儿,他像只餍足的野兽,很听秦咿的话,一切要求都照做。
古朴的石拱桥横跨小河两岸,流水波纹中仿佛融着碎金,一片潋滟。
秦咿支起画板,简单抓形后,先用水溶铅起了个线稿,手机一声轻响,微信上,梁柯也发来了一起听歌的邀请链接。手指的动作比脑袋的反应快了一步,秦咿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点进去。
页面跳转,短暂的停顿后,耳机里传来温柔的歌声——
“你说秋天掌上的日光,一吋能许一个愿望,希望我爱的人健康。”
歌词播放到这一句时,屏幕中,梁柯也的账号头像上出现一个对话气泡。
【希望我爱的人健康——】
【她听到了吗?】
秦咿悄悄截了个屏,她还计较着早晨的事,故意回了句。
【没听到呢。】
另一边,糖水铺里进来两个女孩子,文艺挂的气质和打扮,应该是来旅行的游客。其中一个化淡妆,背着相机,她无意中朝梁柯也瞥了眼,只一眼,目光就有点收不回来。
那会儿,梁柯也坐在临街的遮阳伞下。
藤椅摇摇晃晃,他发色深黑,皮肤冷白,创可贴被他摘了,露出耳后的刺青。眉眼深邃,很疏离,下颚线条清晰,手指无聊地摆弄着桌面上的小装饰。
姿态很散,也很痞,天生就招眼。
背相机的那个女生和朋友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读到惊艳的痕迹。她鼓起勇气走过来,来不及开口,就看见梁柯也打开手机,在备忘录上写着什么。
他带着耳机,没留意身后的动静,女生悄悄端起相机,拍了张照片。
相机拍出来的片子清晰度高,女生回到位置上,和朋友一起研究了下,发现梁柯也在备忘录里写的是——
【接吻之后,一起听的第一首歌:《三吋日光》】
底下还有详细的时间记录。
两个女生以为梁柯也听不到,低声议论——
“很明显啊,不是单身,有女朋友了。”
“好可惜,难得遇见一个又帅又对我口味的!”
“你说,他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话没说完,梁柯也突然侧头,眸光漆黑疏冷,精准地朝她们落过来。女生动作一僵,差点摔了手上的相机。
“你们俩盯着我研究也就算了,”他语气很淡,态度不算特别傲,但也十分难搞,“能不能别议论她?还有,偷拍什么的删了吧,尤其是拍我手机那张,不要太过分。”
拍照的女生脸色涨红,磕磕绊绊地说:“对不起,我马上删……”
话没说完,梁柯也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似乎不想和她有太多交流。
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儿和写备忘录时的温柔细腻反差太大,女生觉得委屈,还有点难堪,点的东西也不吃了,拽着朋友离开了糖水铺。
两个女孩刚出去,铺子里又进来一个人,高挑的身形遮挡光线,在地面投下暗色的阴影,老板娘边收拾柜台边抬眸看了眼——
挺漂亮的女生,穿细肩带的裙子,黑发白皮,用颜色偏深的口红。
她拖来张椅子,摆在梁柯也对面,坐下后,伸出做了水果色美甲的手指,抵着桌面轻轻一敲,两重一轻。
梁柯也八风不动,只有眼皮懒懒掀了下,他扫了眼,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视线又落回到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
“刚刚你说的那几句话,我也听到了,”女生拆了根烟,夹在手上,动作很漂亮,也很老练,“没想到你真挺喜欢秦咿,那么护她。”
梁柯也翘着腿,不言不动。
女生也不尴尬,手指一拨,那根烟在她指间转了个圈,朝向梁柯也,“我知道你会抽烟,尤其喜欢没有爆珠的,来一根吗?”
“首先,在吃东西的地方抽烟,是个坏习惯,也不文明,要改。”梁柯也眼眸略略抬起来,一身的懒劲儿,但是,声音很冷,“其次,你贵姓?我认识你吗?”
女生一顿,克制着情绪,“我姓罗——罗溪兮,也是来写生的学生。”
梁柯也没应声,摆明了并不关心她是谁,继续握着手机打字。
罗溪兮往后靠,也翘着腿,鞋尖似有若无地碰着梁柯也,“我知道秦咿不是你第一个女朋友,还知道你有个初恋,也是美院的学生。你爱玩,而且,偏爱同一类的女孩子——学艺术的、漂亮的、文艺挂,精致得像个摆设。”
涉及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梁柯也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熄灭屏幕,抬眸。
罗溪兮环着手臂,胸有成竹,“秦咿的确好看,也温柔,但是,她太乖了,容易怯,需要你一直哄着,而我可以无条件配合你。你尽管和她谈恋爱,玩纯情,玩浪漫,当样板式的好男友,背地里,由我来给你更多快乐,怎么样?”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梁柯也挑眉,“你一定不会白白‘配合’我,条件是什么?”
他故意将“配合”两个字咬得很重,带了点暗示似的意味。
“和聪明人说话真痛快——”罗溪兮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去年的秋拍会上,宋继昂老师的油画作品以四千五百万美元的成交价创下新纪录——我要成为比宋继昂更贵、更炙手可热的画家!”
梁柯也听了,并不惊讶,只是笑,“真敢想。”
“以梁家的背景,我相信你做得到,别说四千万,四亿的成交价你们也能炒出来。更何况——”罗溪兮眼睛很亮,手上那根烟,烟身被她捏得很紧,起了皱,“纯情款的小妹妹你身边不缺,玩久了总会腻,就不想试试有本事有野心的?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能爬得比天还高——与有荣焉,合作共赢,难道不好?”
气势十足的一段话,一口气说完,气氛燥得简直要爆出火星。
梁柯也依然很稳,要笑不笑的,他点头,“你说得对,梁家的确做得到,问题是,这么好的资源,我为什么要送给你,就因为你有那么点掺水的野心,以及,豁得出这身皮肉?”
这话不算脏,但是,里头的意思很难听。
罗溪兮眯起眼睛。
梁柯也站起身,同时,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下,“按照你的说法,那不叫做生意,更不是等价交换,而是异想天开——找别人和你一块过家家吧,我没兴趣奉陪。”
说完,他要走。
“天底下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罗溪兮忽然说,“越没背景的人越现实,我是这样,秦咿也是。”
梁柯也懒得理,踩着台阶往下走。
罗溪兮深吸口气,“为了她,有人在坐牢!”
生怕梁柯也不肯听,抢在他走远之前,罗溪兮快速说下去——
“高中时秦咿勾搭养母的儿子,又跟别的男人谈恋爱,逼得养母的儿子动手杀人,至今还在坐牢,养母也被气死了!这事儿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我朋友跟她同届,全程目睹!”
“不信你去查,都是可以查到的!我的确想走捷径,为了利益才来找你,我敢做敢认!秦咿呢?高中时她就有本事把男人甩的团团转,现在她又来接近你,难道只是为了谈个恋爱?梁柯也,你不会真是个‘傻白甜’吧?”
糖水铺的老板娘是个中年阿姨,很淳朴,罗溪兮的话她听见几句,忍不住摇头,叹息道:“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乱说,万一冤枉了人家,简直是作孽!”
罗溪兮朝阿姨看过去,脸色有些变化,静了会儿,等她再去看梁柯也时,那人已经走远,半点不犹豫。就好像她做的一切事,说的一切话,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连争辩都不屑,因为,他爱的人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必通过旁人的嘴巴去了解。
这种挣不到也抢不过的感觉,实在磨人,罗溪兮抓不住梁柯也,扭头冲阿姨喊:“无风不起浪,外头都传遍了,怎么可能是冤枉她?”
阿姨也不生气,笑着说:“小姑娘,你还年轻,又那么漂亮,心宽天地宽,千万别自己把路走窄了。见不得别人好,自己也不会好。”
chapter 36
以“石拱桥”为主景的写生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 在光线发生明显改变之前,秦咿顺利完成整幅作品,她放下画笔, 舒了口气。
有个叫歆竹的女生画架紧挨着秦咿, 她注意到秦咿的动作, 探头看了眼, “哇”的一声。
“真漂亮啊,色块的概括和过度也很自然,”歆竹赞了一句, 转念又有点失落,“主任总说我概括能力不够,突兀还显脏。”
“别着急,慢慢练, ”秦咿笑笑, 温声说, “我也是练了好久才摸索出一点门道。”
秦咿和歆竹聊了几句,给她讲了点过渡方面的小技巧, 之后拎着小水桶去河边打水。
画凳太矮,她又坐了太久,脊背有些僵,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手机在这时震了几下, 不用看就知道, 准是梁柯也。
梁柯也没有老实地呆在糖水铺, 他在村子里乱晃, 见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就拍下来发给秦咿, 半小时的功夫,对话框里攒了将近二十张照片。
秦咿逐张看过去,拍照方面,梁柯也是有天赋在的,他很会留白,颜色把控也细腻,能感受到张力和层次。其中一张,他拍了干农活的小女孩,小姑娘带着草帽,朝气蓬勃,笑起来时眉眼弯成月牙,牙齿雪白。
这是一张能让人心情变好的照片。
秦咿觉得风里都透着暖,她想了想,拍下一丛开在河边的粉色小花,连同那张“给你发发”的可爱表情包,一并发给梁柯也。
玩手机有点分神,秦咿脚下忽然一滑,眼看要摔倒时,有人伸手扶了她一下。
“谢……”
道谢的话说到一半,猝不及防的,秦咿的视线和蒋驿臣正对上。
蒋驿臣收回手,控制不住地说了句:“你很少这样不专心。”
秦咿脑袋里闪过几帧画面,在民宿餐厅发生的事,尴尬的感觉涌上来,她避开蒋驿臣的视线,俯身去拎掉在脚边的小水桶。
蒋驿臣看出她的退缩,逼近一步:“梁柯也那种人,真的值得你喜欢吗?”
秦咿一顿,眼睛抬起来,“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的隐私,跟你有什么关系?”
蒋驿臣噎了下,情绪反而更重,“梁柯也和那几个有名的玩咖男明星是死党,整天在夜店泡通宵,各种角度的偶遇图,微博上多得数不清!跟那种人在一起,你早晚会后悔!”
口袋里,手机又震了下,秦咿以为是梁柯也,低头去看。
涂映发来一句:【你俩秀恩爱还是猜字谜呢?】
秦咿没懂:【?】
涂映发来张截图。
模模糊糊的,秦咿看到梁柯也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点开,几分钟前梁柯也将她随手拍的那丛小野花发在了朋友圈。
梁柯也:【是时候拿着鲜花。】
接着,涂映又甩来一张歌词的截图。
《我的宣言》——周柏豪
“只知道是时候拿着鲜花,将心爱预留在誓盟之下。”
涂映:【这歌号称‘告白金曲’,梁柯也小心思蛮多啊!】
秦咿呼吸有点重,立即切换到朋友圈。她列表上好友不多,动态更新的频率也不高,梁柯也几分钟前发布的内容,还停在页面的最顶端,一眼就能看到。
除了涂映,秦咿和梁柯也还有一个共友,就是捷琨。涂映截屏的时候,梁柯也的动态下是没有评论的,这会儿,秦咿却看见捷琨评论了句——
捷琨:【呦呦呦,需要我帮你@女主角吗?】
梁柯也回了这一条:【不用@,图是她拍的。】
秦咿头皮麻了下。
她没心思再理会蒋驿臣,草草说了句:“喜欢谁是我的事,会不会后悔,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别再自以为是地来我面前装理中客,很烦!”
蒋驿臣第一次直面秦咿的尖锐,表情有点不自然,嘴上却紧紧咬着同一句话——
“你早晚会后悔!”
秦咿被纠缠得耐心耗尽,也带了些脾气:“既然你这么笃定,猜准了我会后悔,为什么不多一点耐心,再等等呢?”
蒋驿臣皱着眉,一时没懂她话里的含义。
秦咿笑笑,有点讽刺的:“等我后悔得痛不欲生,你再来嘲笑我,用一种掌控全局、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样岂不是更过瘾?”
蒋驿臣心口起伏着,难缠劲儿更重,紧接着递来一句——
“你知道梁柯也的妈妈是谁吗?”
秦咿脑袋里嗡的一声。
说不清到底有几分刻意,几分无心,总之,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往事了,久到连那些人的名字都觉得陌生。
可是,蒋驿臣偏要当着她的面重新提起——
“他妈妈叫梁慕织,大名鼎鼎的桥王千金,也是港岛人尽皆知的‘花边名媛’——下嫁‘凤凰男’、出轨、同朋友的丈夫有染,将情人收为义子……这些料,网上早就曝烂了,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关注过……”
梁慕织——梁柯也的妈妈——
尽管早有准备,亲耳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带给了秦咿不小的冲击。这份冲击,并非源于那些真假难辨的花边消息,而是秦咿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早就注定好的、逃避不开的事——
她和梁柯也是没有未来的。
“相爱”这两个字,读起来仿若千斤重,价值连城,堪比无价宝。实际上呢,放在生活里,鸿毛都不如。就像初冬时节蒙在玻璃窗上的雾,不必经受冷风吹,手指随便一抹,就会坏得不成样子。
方瀛一条命、尤峥一条命,以及,谢如潇毁掉的半个人生。
这些羁绊,荒唐又深刻,山脉一般横亘着,长久存在。
她无法忽视梁慕织的存在,牵着梁柯也的手,为方瀛擦掉墓碑上经年覆盖的尘埃;更不可能背叛方瀛,在梁慕织的注视下,与梁柯也许下携手一生的诺言。
如同采用了倒叙手法的电影,结局早已写在相遇之前,不是么?
做坏人,行坏事,让耀眼的少年腐朽——
这是她最初的思量。
可是,为什么,还未走到分别的时刻,她却先遗憾起来——
遗憾她与梁柯也一场相识,如烟花灼烫,亦如烟花短暂。
短短一瞬,秦咿想了很多,头都疼了。
蒋驿臣不知她内心烟尘翻滚,已经乱作一团,还执着于说些叫人无奈的话——
“人不会在一天内突然变烂,但是,一定会在长年累月中逐步腐朽!梁柯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莺莺燕燕,耳濡目染,他知道什么是真心吗?知道真心多宝贵?一个惯于作弄感情的纨绔,最擅长的就是骗小女孩,他从你身上占尽便宜,你还当他情深义重!”
挺长一段话,蒋驿臣说得还算流畅,不晓得打了多久的腹稿。
秦咿安静地听他说,全程没有打断,只在话音全部落下时,很轻地反问了句——
“那你呢——”
“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蒋驿臣惊讶地眨着眼睛,简直怀疑自己听错。
秦咿眼眸垂下来,看向脚边一丛粉色的野花。小花纤细稚弱,瓣蕊薄薄的,被风吹得摇曳晃荡。
也许,她和梁柯也注定是要分开的,但是,在真正走散之前,在彻底告别之前,她听不惯任何污蔑他的话。
“梁柯也是好是坏,我自会判断。”秦咿声音很静,不疾不徐,“你跟他相处过,还是跟他交往过,凭什么对他的人品妄下断言?你说他惯于作弄感情,欺骗女孩子,证据呢,受害者呢?”
蒋驿臣脸色有点发白,深吸口气。
秦咿的目光离开那丛野花,抬起来,看向蒋驿臣,“人都有私心,七情六欲,这很正常,但是,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好吃的蛋糕,就去把别人的餐桌砸烂!被议论、被诋毁,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落得一身脏水,这样的经历有多难受,你……”
话没说完,秦咿忽然顿住,她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算了,跟你讲这些毫无意义,你不会懂。”
风软软吹过去,气氛莫名安静下来。秦咿将碎发拂到耳后,露出侧脸,她皮肤白润,睫毛投映下薄薄的阴影,看上去特别温婉,很漂亮。
蒋驿臣看着她,目光很深,喉结滑动得也有些艰涩。
半晌,他突兀地说了句:“你能信他多久,一辈子?”
一辈子——
秦咿顿了下,呼吸有些轻。
好漫长的词啊,又莫名温暖,仿佛有时光流逝的痕迹藏在里头。
明知这是不可实现的,秦咿却不受控制地点头,她不知看向哪里,也不知是在对谁,声音很轻地说——
“我信他。”
顿了顿,她更轻的——
“不管多久,我都信。”
蒋驿臣嗤笑了下,像自嘲,又像在嘲讽秦咿不可救药。
秦咿没心思再同他纠缠,想离开,转身的一瞬,她恍惚看到什么,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下来,她整个人都僵住。
那会儿,天空蓝得透明,岸边青草茂盛,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风吹过河面,波纹里仿佛有碎金摇曳,很美,很清。
安安静静的世界,欢欢喜喜的世界。
朝着某个方向,秦咿抬起眼眸,动作格外轻缓,像是怕惊扰什么——
她看到河堤倾斜着向上铺展,有一趟石砌的台阶,也看到梁柯也坐在那儿,白衣黑发,干净得近乎耀眼,璀璨明亮,意气风发。
他手肘抵着膝盖,更显腿长,手机捏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他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到多少,浅金色的阳光落在他发顶,眼睛被照耀得漆黑透亮,像昂贵的琥珀。
风还在吹,草叶摇晃着,簌簌作响。
隔着段距离,秦咿看到梁柯也将放在耳边,下一秒,她口袋里传来震动声,清晰得过分。
心跳似乎更快了,乱成一团。
虽然秦咿不太明白已经是面对面的状态了,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但她还是很乖地接了起来。
信号接通的一瞬,秦咿牙齿微微咬唇,莫名心悸
起先两个人都没说话,听筒里很静,似有若无的电流声。
秦咿眨了下眼睛,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煞风景地说:“梁柯也,你不可以打人,再生气也不行!”
不等梁柯也开口,秦咿紧跟着解释一句:“你现在正在逃课,是违反校规的,如果再跟人动手,闹到学校,罪加一等,我怕你毕不了业。”
梁柯也听完,简直哭笑不得,但是,小姑娘一心为他着想的劲儿,又让他感动,心很软。
他一旦心软,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梁柯也叹气:“我不打人,但是,你要过来,到我这儿来,别和他站一起。”
秦咿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她还是不懂,到底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啊。
梁柯也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尾音下压,抱怨似的:“我讲给你听的话,哪怕是最寻常的话,也不想被讨厌的人听到,一句也不行。”
秦咿用手指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呼吸很轻,她想,梁柯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幼稚的,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连幼稚都可爱。
chapter 37
蒋驿臣是亲眼看着秦咿走向梁柯也的。
小姑娘脚步不快, 但是,有种坚定又倔强的感觉,蒋驿臣想拦她, 刚有动作, 秦咿便机敏地避开。
她抬眸看他, 目光冷得要命, 低声说:“虽然梁柯也答应我不会动手打人,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激怒他。没本事收场, 就不要惹麻烦!”
蒋驿臣同秦咿对视一眼,嘴巴张了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秦咿错身绕过他,擦肩而过时, 她听见蒋驿臣很轻地说了句——
“跟梁柯也那种人在一起, 是没有未来的!”
秦咿停都没停。
朝梁柯也走过去的那一小段时间里, 秦咿眼前凌乱闪过几帧碎片,从相识到如今, 一幕幕。她不得不承认,有的人,无论见过多少次,都会心跳怦然。
到了台阶那儿, 秦咿没有直接走上去, 她手指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 微微仰头。
阳光轻盈坠落, 落入她眼眸, 梁柯也的身影在高处,也在金色的光雾后, 时而朦胧,时而清晰,像一张痕迹斑驳的旧底片。
那一瞬间,秦咿想,梁柯也带给她的感觉,是灿烂而灼热的痛。
秦咿很少仰望某个人,但是,此刻,她愿意去仰望梁柯也,就像看着一颗星。
当星星落入手心里,会变成甜味的糖果。而梁柯也,是她历经苦难后,遇见的最甜的一颗星。
静了会儿,秦咿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很急切,下一秒,眼前一暖,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闻到熟悉的气息,青草、野花,以及,梁柯也常吃的那款薄荷糖的味道。
眼前一片黑暗,眼周的皮肤却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这样微妙的接触,好像比直白的拥抱更让人心跳不稳。
秦咿故意眨了下眼睛,她睫毛卷而翘,翕动时软软地碰着梁柯也的手心,像拂过一片黑色的绒羽。
梁柯也大概觉得痒,低笑了声。秦咿视觉被封住,感知迟钝的状态下,她觉得那声轻笑温柔至极。
之后,她听见他说——
“盯着太阳看会伤到眼睛的,想做小瞎子吗?”
秦咿咬了咬唇,她想说我没有盯着太阳呀,我在看属于我的那颗星。
临到嘴边,这些话被她咽了回去,说出口的是——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是不是都听到了?”
梁柯也走过来时,蒋驿臣刚好提到梁慕织。隔着段距离,梁柯也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几个关键词排列组合,猜也猜得出蒋驿臣会说些什么。
他想过要不要动手,给蒋驿臣一点教训,也想直接过来将秦咿带走。可是,梁柯也还来不及有动作,秦咿先发火了。
小姑娘实在太乖,家教也好,说不出戳心戳肺的难听话。但是,她站在那儿,脊背笔直,下巴昂着,整个人都散发着正在生气的气场,说话时,连字音都咬重了几分。
“凭什么对他的人品妄下断言?”
……
“证据呢?受害者呢?”
……
对待外人,梁柯也本来就没有多少情绪,秦咿一恼,他的心思就更淡了,也冷静下来,除了想好好抱抱她,再顾不上其他。
“听到了一些,”梁柯也将手心从秦咿眼前移开,转而贴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擦了下,“你也不要生气,那些都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秦咿皱了皱眉,“他在冤枉你啊!”
可能是被阳光刺激得太厉害,秦咿眼尾有点红,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嫣然又可怜,很能激起保护欲。
梁柯也觉得心很软,也很暖,他想,如果必须有一个契机,他才能和命运达成和解,那么就是现在了。
过去种种,好的坏的,或隐瞒或欺骗,他都原谅了,不再计较。
小姑娘泛红的眼睛,是一切煎熬的尽头,也是他的救赎和解药。
“也不算冤枉吧,”梁柯也的指腹仍贴着秦咿的脸颊,细软的触感勾着他的瘾,让他舍不得放手,“我妈妈结过一次婚,但是,她的合法伴侣并不是我的生父。我出生时,我的父母各有家庭,事情曝光后,闹得非常难看,桥王一家颜面尽失。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不激怒外公,他们将我送到竺州,交给管家和仆佣照顾。”
“记事以来,我一直住在小南山,有管家、司机、保姆和家庭教师陪着我。我几乎见不到外公,偶尔能接到母亲打来的视讯通话。小时候不懂事,看到别的孩子生病受伤有家人照顾,我有点羡慕,就故意弄伤自己,一度沉迷自残。”
“可是,妈妈并没回来陪我,她叫工人在房子里装满监控,数不清的监控。当我再次受伤,她就在视讯通话里将监控回放给我看,一帧一帧的,逼我仔细看清楚。她对我说,梁柯也,你是在装可怜,想算计我吗?拜托你别再那么做,血淋淋的样子实在太恶心了!”
梁柯也的态度很平淡,讲到最后,他甚至轻笑了下,有些无奈地说——
“我的确在算计她,因为我想妈妈了,想见见她。”
秦咿抿唇抿得有点紧,她拉着他的手,想同他说什么,喉咙却哽咽了下。
这些事秦咿听方恕则简单说起过,当时她只觉得讽刺。现在,听梁柯也亲口讲述,才发觉竟是这样心酸。
秦咿脑袋里闪过个念头,小声问他:“学小提琴也是因为妈妈?”
梁柯也笑笑,“是啊,我听管家说我妈妈小时候练琴练得好,外公常常夸奖她,我就试着模仿,故意在有监控的地方练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执着于去做一些讨人喜欢的事。”
之后,他用了更长的时间去面对、去接受,自己是不被爱的这件事。
书上说,喷嚏和贫穷是无法隐藏的,总会暴露出来,而平庸和不被爱,则是最难被承认的。无人愿意承认自己生而碌碌,无所作为,更难承认自己从未真挚地被爱过。
秦咿抓着梁柯也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重了些,有些混乱地想着,在长大的过程中,原来,他们都经历了好多委屈。
梁慕织不亲近他,梁竞申不喜欢他,他是不被接受的孩子,顶着耀眼的姓氏,却无法在家族里找到归属感和安全感,还要背负数不清的流言。就算他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璀璨又耀眼,蒋驿臣之流也能居高临下地用口水砸碎他的荣耀。
那些人啊,他们讽刺他,又嫉妒他。想剥掉他的光环,又想将他的光环占为己有。
可是,他们不明白,梁柯也最宝贵的地方不是所谓的背景。他嚣张又强大,温柔而包容,洞悉人心残忍,却从未堕落。
蒋驿臣说梁柯也在糟糕的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不会明白什么叫真心难得。实际上,他一直是最真诚的,坦坦荡荡地活在阳光下。
情绪堆积在秦咿心口那儿,有些沉,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柯也垂眸去看她,目光又轻又温,低声说:“别哭啊,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几句闲话是伤害不到我的。”
秦咿不抬头,也不出声,眼睛很慢地眨了下。
“相较于被人议论,”梁柯也手指碰了碰秦咿的下巴,声音温得叫人发软,“看你哭,更让我难受。”
秦咿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温和,她抓着梁柯也的手指,像小朋友那样,将他一根手指握在手心里,紧紧握着。
梁柯也蹭着她掌心里的皮肤,忽然说:“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秦咿心口一跳,恍惚觉得他知道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
顿了顿,她小声说:“梁柯也,如果有人告诉你,我是坏人,很坏的那种,离我太近是要受伤害的——你会害怕吗?”
梁柯也似乎在认真思考,片刻后,他说:“我会把坏人带回家,关上门,和她好好相爱。她没机会做任何坏事,也就不再是坏人。”
秦咿睫毛颤了下。
阳光晒得她身体发软,心跳也软。
梁柯也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更轻了点,“更何况,她看我的眼神那么温柔,我不相信她真的是坏人。”
秦咿觉得她就像一颗陷在云朵里的彩色气球,目之所及,一切都是轻飘飘、软软的,软得让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沉溺,而沉溺这种情绪本身就是不受控制的,若能控制,又怎么会有不顾一切的爱。
一念至此,秦咿松开梁柯也的手指,转而拿出一对耳机。她带上一只,另一只则给了梁柯也。
音乐声响起时,梁柯也明显一顿。
那首小提琴版的《月光》,他亲手演绎出的曲子,一听就知道。
“我将你练琴的那段视频转码成了音频,保存在手机上,”悠扬流转的旋律里,秦咿声音似水,她目光抬起来,柔软地看着他,“睡不着的时候,常常拿出来听。”
“曲子的确很美,但最让我迷恋的是它与你有关。”
你知道什么是——
爱屋及乌吗?
梁柯也同秦咿对视着,他喉结滚了下,似乎想说什么,秦咿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要他低下来。
她挨近他,眸光微微湿润,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他。
“什么都别问,”秦咿睫毛在颤,软软地亲了下他的脖子,“放在心里就好。”
她愿意把心意拿出来给他看,愿意让他知道那里面是有他的。
如果遗憾不可避免,那么,就尽量让错过少一点。
感受到秦咿在吻他,梁柯也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好烫,他忍不住箍紧秦咿的腰,很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
潮热的感觉很重,烧得耳朵都泛红。
不等梁柯也再有动作,秦咿踮着脚,主动靠过去,吻住了他。
她第一次主动吻他,模仿他之前的动作,吻得生涩又亲密,很深,很缠,勾着梁柯也的心跳,也逼出他藏在骨子里的占有欲。
短暂的怔愣过后,梁柯也很快掌握主动,他箍紧秦咿的腰,扣住她后颈,带给她更加充沛的湿润。
也不知是阳光太浓,还是吻太热,秦咿有一种快要飘起来的错觉,心跳一塌糊涂。
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写生营地并不远,随时会有同学走过来。
秦咿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若有人看到,就当是多了一份证明——
证明他们曾无比亲密地在一起过,很快乐。
chapter 38
民宿老板眉骨硬朗, 蓄长发,穿半袖T恤时露出右臂上大片的彩色刺青,看上去不苟言笑, 有些凶狠, 实际上, 他爱玩, 也会玩,非常知情识趣。
天色暗下来后,老板在小楼后面的院子里烧起火堆, 搬出投影幕布和音响设备,搞了个篝火晚会。秦咿本想早点休息,被涂映从被窝里挖出来,下楼凑热闹。
章以佟帮她们占了位置, 还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她将一罐度数很低的西打酒递给秦咿, 歪头贴在秦咿耳边, 小声说:“没看见梁柯也啊,他不出来玩吗?”
石桥写生结束后, 梁柯也帮秦咿提画箱,将她送到民宿。之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这会儿, 秦咿还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秦咿四下看了看, 没瞧见人, 摇头说:“可能已经睡了吧。”
章以佟“哦”了声, 有点失望地说:“好可惜, 我还以为能听见他唱歌呢。坏藤乐队的演出场次不多,很难抢票。”
梁柯也唱歌——
秦咿眼睛眨了下。
篝火燃烧出温暖的光亮, 有个很清秀的男生坐在投影幕布前的吧椅上,抱着木吉他唱民谣,喑哑的歌声与夜色以及猩红的焰光巧妙融合,像一幅调色饱满的油画。
秦咿手肘抵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她听了会儿歌,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篝火和果酒的照片,又拍下歌手的半张侧脸。
本来想发给塔塔的,结果,这几天她形成了肌肉记忆,指尖习惯性地点开梁柯也的头像,稀里糊涂地将照片和一条文字消息一并发过去。
秦咿:【有、、好看啊。】
发送成功后秦咿才觉察出不对,她来不及撤回,屏幕上出现条新消息。
梁柯也:【你认真的?】
秦咿轻轻咬唇。
情形好像有点棘手。
下一秒。
梁柯也:【这个“、、”是什么意思?】
秦咿还没想好该怎么回,梁柯也很有求知欲,不知从哪问到了答案。
梁柯也:【懂了。】
梁柯也:【你觉得那个男的有点点好看,是吧?】
秦咿指尖麻了下。
她正坐立不安,涂映凑过来,脑袋枕着秦咿的肩膀,小声跟她说话。秦咿有点心虚,熄灭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她还有点心不在焉,涂映说了些什么,都没怎么听清。
涂映话音一转:“梁柯也那么粘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玩?这不符合他人设啊!”
这话刚说完,懒洋洋往火堆里丢木材的民宿老板听到点儿动静,眼眸抬起来,笑了声:“呦,主唱来了!”
涂映一顿,扭头看过去,也笑,“说曹操曹操到!”
老板这一声不高不低,刚好卡在两首歌交叠更替的间隙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秦咿也悄悄抬起眼睛。
夜风吹着,院子里那棵四季常青的桂花树枝影摇晃,梁柯也一手夹烟,火星亮着,烟雾弥漫,另一只手则搁在裤子口袋里,姿态很傲,也很痞。
黑衣显得他身段挺拔,腿长,腰带束出一截清晰紧窄的腰线。火光发红,而他眉眼漆黑,透着几分倦懒。
数道目光盯在他身上,议论声有些压不住——
“什么主唱?”
“坏藤乐队啊,一个挺小众的乐队,唱的歌巨好听!”
“没签公司么,长得挺帅,应该不难捧红。”
“他自己就是资本,姓梁,好像跟梁慕织关系很近。”
……
秦咿听着那些声音,看着他,不自觉地有点走神。
可能是她视线太明显,梁柯也察觉到,他抬眸,目光越过动荡的光影直接与秦咿对上。
秦咿一顿,连忙将视线移到别处,晃了下,又忍不住绕回来,去看他手上的烟。梁柯也心领神会,他轻笑着,在秦咿的注视中将烟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两人间的这点儿小动作十分隐晦,很难被发现,同时,又有种难以描述的亲密感。
世界人声鼎沸,而他偏爱得不加掩饰。
梁柯也借来了民谣小哥的木吉他,他拖着把椅子,坐在靠近篝火的地方。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说要听歌,还有人报了几首歌的歌名,气氛热闹得有些吵。
梁柯也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他一条腿曲起,踩着吧椅的脚踏,木吉他横搁在怀中,带着戒指的手指细细长长,拨动琴弦。
旋律很轻,他目光也轻,越过被篝火烧热的空气,看向秦咿。
秦咿心口一跳,来不及反应,就听他说——
“想听什么?”
秦咿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并不起眼,梁柯也这一问,直接把众人的注意和视线都引到她身上,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她不太适应这种情形,手指捏了下装果酒的易拉罐,含糊应了声:“都可以。”
音落,不可避免的,秦咿听见身旁又响起几声议论——
“是女朋友吗?”
“肯定是啊,不然,怎么会那么温柔!”
“要了命了,舞台风格那么欲那么野的人,下了台居然是温柔挂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更迷人了。”
……
秦咿耳根微微发热,那种不能适应的感觉更重,但她并没起身离开。
梁柯也不理那些议论,明暗交织的环境下,他五官立体,有种散漫又骄矜的矛盾感。
夜风吹乱发丝,他只看秦咿,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那点儿小心思似的,故意说:“不点歌的话,我就随便唱了。”
音落,免不了有人起哄调笑。
梁柯也也在笑,又坏又深情,让人难以招架。
直视着秦咿的眼睛,梁柯也先清唱了几句,歌词简单而直白——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呼吸。”
……
可能是易拉罐太冰,秦咿搭着罐身的指尖蓦地一软。
她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心动》。
夜空很晴,星星闪闪烁烁,西打酒香气浅淡,梁柯也弹琴的手指好看至极,他喉咙里的轻喃低唱也无比温柔。
所有人,无一例外的,都要醉倒在这氛围里。
《心动》唱完后,梁柯也又唱起其他,从《注定》到《偏爱》再到《慢慢喜欢你》和《最好的都给你》,他几乎要用歌名写成一首情诗。
章以佟拍了数不清的小视频,在朋友圈刷屏。
涂映也很激动,勾着秦咿的胳膊,说了好多遍:“好好听啊!”
周围一片喧闹、躁动,游走的光影落在梁柯也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也落在他眉眼间,以及,那道看向秦咿的目光里。
他唱了好多情歌,一首又一首,眼睛却只看她一个人,从未离开,就好像这些歌是专门为她而唱。
说不清是篝火太热还是情绪太浓,秦咿觉得脑袋很晕,心跳一下一下,撞疼了胸口。她避开梁柯也的眼神,将半罐西打酒大口喝掉,又摸索着开了一瓶冷水镇过的冰啤。
涂映注意到秦咿的动作,睁大眼睛,“你别任性啊,这样喝会醉的!”
秦咿摇摇头,“我不怕醉。”
她只怕太清醒。
酒精在身体里微微发酵,带来强烈的热,秦咿深呼吸了下,避开涂映的视线,她打开手机相册中的隐藏文件夹。
里面有一段不足二十秒的短视频——
林赛被按趴在地上,梁柯也用鞋跟踩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碾压。
视频只拍了画面,没有录下声音,不了解全貌的情况下,很容易误会成是梁柯也在仗势欺人,搞霸凌。
毕竟跪倒在地的林赛看上去很可怜,而梁柯也居高临下,傲慢得近乎恶劣。
人的眼睛惯会说谎,所以,看上去是这样的。
秦咿说不清当初为什么要录下这段视频,也从未想过到底要用它来做些什么,现在,已经不需要思考了。
她将视频从文件夹中删除,连同垃圾箱以及iCloud上的记录也一并清空。这是秦咿手里唯一一点可能给梁柯也带来麻烦的东西,由她亲手保留,也由她做了最终的销毁。
自此,干干净净。
最后一首歌唱完,小院子里掌声热烈,欢呼震耳。民宿老板亲自开了瓶啤酒,递给梁柯也,与他碰杯。
梁柯也热汗淋漓,渴得厉害,他提起酒瓶仰头猛灌了两口,眼眸却垂下来,不着痕迹地瞥着秦咿。
他在吞咽,喉结快速滚动,凸起的痕迹也愈发清晰,有种难以描述的欲。汗湿的额发下,他双眼深邃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咿,像狮子盯上了落单的小羊。
秦咿心口直跳,说不清的紧张,她避开梁柯也的视线,起身离开。
她不想回房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稀里糊涂的,秦咿走进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
小店布局很旧,还有点别扭,看店的阿婆熏着蚊香问秦咿要买什么。秦咿随口说了句要饼干,阿婆指着货架间窄窄的过道,让她往里面走。
饼干摆在货架最顶层,秦咿踮高了脚去拿,手指刚碰到包装,眼前倏地一黑。
停电了。
她还来不及害怕,举过头顶的手腕就被人握住,腰也被人搂了下。熟悉的气息自身后漫过来,秦咿心口一跳。
下一秒,梁柯也的呼吸和声音一并靠近她,低低地说:“偷吃饼干的小姑娘,是要被抓去谈恋爱的!”
他略一用力,秦咿顺势转身,裙摆像盛开的花瓣,拂过梁柯也的小腿,就好像她在这处幽暗无光的角落里与他跳了一曲华尔兹。
此情此景,叫秦咿想起一句情话般的歌词——
“沉默以拥吻抵抗一切的冰与冷,晚意借北风轻轻地飘起长长裙。”
电闸还没修好,周围一片漆黑,面对面的,秦咿虽然看不清梁柯也的表情,但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朝她压过来。
刚喝过酒,梁柯也体温略高,存在感十分强烈,几乎要烫疼秦咿的皮肤。
秦咿呼吸也重,手指无措地蜷缩了下,低声说:“别在这儿胡闹,会碰乱东西的。”
梁柯也一手撑在秦咿身后的货架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要她抬头。
他呼吸里有酒精的味道,热得有些过,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色,秦咿看见他眼眸很深,喉结难耐地在上下滑动。
秦咿有点想躲,睫毛微垂的一瞬,她听见梁柯也轻声问了句——
“去我房间可以吗?”
可能是周围太黑,让她觉得危险,秦咿下意识地拒绝:“不要。”
梁柯也眸光闪烁了下,他指腹微移,离开秦咿的下巴,到她嘴唇那儿,用唱过好多情歌的温柔嗓音对她说——
“不想进房间,那就去我车上。”
chapter 39
梁柯也那辆造型霸道的黑色牧马人, 就扔在民宿的露天停车位上,几天下来,积了一身的灰, 引擎盖上还有一排痕迹清晰的猫爪印。
可能是受刚刚那场停电影响, 村子里路灯都熄了, 黑漆漆的, 漫天碎星显得格外璀璨,仰头看过去,仿佛身处银河。
梁柯也晃着车钥匙, 故意让秦咿选,副驾还是后座。他虽然没讲什么过分的话,但眼神揶揄得很,暗影重重处, 那双眼睛里仿佛残留着篝火, 莫名灼人。
秦咿觉得不自在, 别开视线说要回去休息。梁柯也连忙上前一步,一面搂住秦咿的腰, 一面打开副驾那侧的车门,护她上车。
车内没开灯,各类仪表和显示屏映出微弱的光亮。梁柯也半趴在方向盘上,他故意将胸前的长链吊坠咬在嘴里, 模样有点痞, 又不乏贵气, 那股腔调很特别, 别人模仿不来。
但, 梁柯也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多招眼,歪着头只看秦咿。从他的角度, 能看到小姑娘侧脸很白,沿脖颈垂落的长发清香柔软,像江南丝雨。
气氛太静,其他东西便凸显出来,比如,秦咿喝的西打酒,再比如,梁柯也喝过的冰啤,两种气息交融酝酿,沉淀出别样滋味。
秦咿数着心跳,一下一下,眼睛盯着车窗外的树影,手指却悄悄抠着掌心。
“我唱了那么多歌给你听,”梁柯也忽然开口,声音听上去有点懒,还混着点笑,“不表扬我吗?”
秦咿攥着指尖,睫毛飞快地颤了下,她正要说话,余光忽然瞄到副驾的车门,门扣往下一点的地方,似乎安装了什么东西。
颜色是漂亮的玫瑰金,微光流动,细细长长。
秦咿忍不住伸手拨了下——
铮的一声。
竟然是——
磷铜质地的吉他弦!
梁柯也用固弦钉在车门上安装了三根琴弦,甚至做了品位记号。
秦咿有点惊讶,还有点困惑,一扭头正撞上梁柯也的目光。他眸子漆黑,唇角轻轻勾着,一幅就等着她发现的坏模样。
“你没看错,”梁柯也点头,嗓音好听得过分,“是琴弦。”
他好像故意将“qin”字的读音咬重,沉沉撞入秦咿耳中,也撞在她心上。
秦咿茫然地眨着眼睛,侧头看向他,“为什么要安………”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明白过来。
琴弦啊——
是琴,也是秦。
秦咿呼吸一顿,心跳恍惚有片刻的暂停,紧接着,是毫无章法地加速,扑通扑通,几乎要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震出回音。
梁柯也将她的表情与反应都看在眼里,眸光逐渐变深,他抬手拂开秦咿的长发,温热的指腹贴在她脖子上。
“还记得么——”梁柯也嗓音有些沙,“这里——我咬过。”
他说的是赌骰子那天,他负气在秦咿脖子上重重咬过一口。
秦咿感觉到力气在急速流失,连脊椎骨都是软的,她身体僵了下,却没躲,任由梁柯也的手指在她颈侧来回摩挲,甚至似有若无地碰到她的锁骨。
空气变得好热,又好甜,好像闯进了一间新开业的甜品屋。
“给这辆车安装琴弦也是在那一天,”梁柯也声音更轻,语气却笃定,“以后,我的每一辆车上都会有琴弦。”
“代表着我挚爱的音乐,以及,我最喜欢的人。”
秦咿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下,几乎不能呼吸,她想起那个亲手删掉的视频,说不清是疼痛更浓,还是酸楚更重,总之,非常难捱。
“梁柯也,”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你真的很傻。”
特别傻。
在这个随时能够相遇,也随时都会走散的年代,人人都急着赶路,急于收获,他却带着诚意而来,缓慢的,试图用最温柔的方式,教会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相爱。
梁柯也手指移到她耳垂那儿,轻轻捏了下,故意问:“那你喜不喜欢?”
秦咿心里堆满情绪,却说不出话。
顿了顿,梁柯也忽然指了下副驾窗外的后视镜,低声说:“你看那是什么?”
秦咿没多想,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
隔着半降的车窗玻璃,后视镜的镜面映出她的五官。
瞳仁乌黑莹润,仿佛有水光,下唇颜色饱满,被她反复咬过,留了些印子。
还有——
还有,梁柯也线条清晰的侧脸与下颚,以及,他俯身压过来亲在她唇角那儿时,她神色中的惊讶。
整个过程都被镜子映出来,像爱情电影里的浪漫片段。
秦咿呆住,脑袋懵懵的,无意识地睁大眼睛。
偷亲成功后,梁柯也并没退开,他一手撑在秦咿脑袋旁边的椅背上,一手捏住秦咿的下巴,要她转头,故意将过分炙热的呼吸打在她皮肤上。
秦咿心口起伏,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你骗我,骗我扭头……”
然后做了别的事……
车窗外,夜色很暗,梁柯也低垂的睫毛下隐藏着同样深暗的欲。
他又将那个问题重复一遍,“那你喜不喜欢?”
秦咿轻轻吞咽了下,大概是喝了太多酒,她觉得脑袋很晕,难以清醒。昏暗的环境是绝佳的伪装,遮挡住什么,同时,也在暴露着什么。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呼吸似乎形同了统一频率。
一下一下,又急又重。
梁柯也耐心绝佳,不断哄她,“说一遍吧,好不好?说你喜欢我。”
秦咿觉得心跳都湿润了,她抬手去捂他的眼睛,小声说:“你先不要看我!”
梁柯也很听话,细密的睫毛在秦咿掌心下悄然合拢,像含羞草的叶片。
与此同时,按捺不住一般——
秦咿吻住了他。
嘴唇软软地覆着他,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一路蔓延到胸口,似星火燎原。
天色太黑,没有光,车厢如同一个半封闭的小世界,没有控制,不受约束,放纵的热与灼人的烫都在瞬息间迸发。
小姑娘就算是主动,也透着几分怯,她身体很软,手指也软,摸索着,只是抓住梁柯也的衣摆,就再不敢有其他动作。
梁柯也则坏透了,全无顾忌,没有底线。他不甘只能吻她的唇,湿漉的痕迹先是印在秦咿耳根处,之后,游移到她脖子上,再到锁骨……
她身上,埋着心跳的那处软,也被他吻到,吮血般的动作里逐渐融入噬咬的感觉。
秦咿感觉到细微的疼,有点难忍,鼻腔里发出低弱的轻哼,手指下意识地抵着梁柯也的手臂,触碰到他坚实的肌肉线条,似推拒,又似迎接。
身上半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她脊背紧贴座椅,像棉花糖揉成的粉白色的娃娃。
朦胧中,秦咿隐约听到几声轻响,好像是梁柯也的手指在碰门扣下的琴弦。他吻着她,同时,手指轻轻拨动,《月光》的旋律似有若无,断断续续。
那一瞬,浪漫得无法言喻,也缠绵得深刻入骨……
音乐声让情绪更浓,也更热,在半封闭的车厢内迅速散开,铺天盖地。秦咿喘得有些过,睫毛凌乱颤抖,眼睛里碎光斑斓。
很多地方都是湿漉漉的——
比如覆着夜雾的车窗玻璃,比如,手心、呼吸、被他吻过的唇。
以及……
秦咿很晕,额角有些胀,她放弃了思考,一切都交给本能
细白的双臂情不自禁地交环,圈住梁柯也的脖子,让两人更亲密一点儿。
梁柯也胸前的长链吊坠从衣服里掉出来,悬在她脸侧,一荡一荡的。偶尔碰到她,微凉的触感叫秦咿全身都绷紧了,尤其是小腹,滋味难耐
轻轻的音乐声里,秦咿几乎被吻遍了,领口落了一半,痕迹一路往深邃里蔓延,旖旎得不成样子。
她肩膀纤瘦,压着根半透明的肩带,梁柯也吻在那儿,也咬在那儿,含混沙哑的嗓音,缓缓说——
“承认吧,秦咿,你是喜欢的……”
“你很喜欢……”
喜欢什么呢——
喜欢那首《月光》曲,喜欢弹曲子的人?
还是,他落下的吻?
秦咿故意不说,他也不说。
就像一个较劲儿的小游戏,只看谁先认输,溃不成军。
夜风逐渐转凉,而车内依旧热得厉害,叫人耳根红透。秦咿隐约看到窗外的一颗星,走神不过片刻,又被梁柯也拽回了注意力。
他重重吻了吻她,揉着唇,在秦咿迷离不清的目光中,他摘了指上的两三枚戒指,丢在车前的空旷处。
秦咿一时莫名,小声问:“怎么摘了?”
梁柯也软软绵绵地咬她的耳朵,很轻地说了句:“不干净。”
她还是不懂,直到腿被指腹贴了下,接着,是挨近髂骨的地方。
膝盖无依无傍的,有些空悬,忽然,迎入一点。
浅浅的——
碰到了。
真的被碰到了。
从小练习乐器的手,日复一日,不管如何悉心保养,指腹也难免落茧,触感略微粗糙。但是,他手指形状极其漂亮,纤长细白,肤色如霜雪,惯于拨动琴弦,灵活游走。
最过分的是,他仿佛要在里面弹奏一曲《月光》。
秦咿似骤然失重,惊惶得厉害,她连忙抓住梁柯也的手腕,紧紧握住,要哭了。
梁柯也停下来,捏一捏她的下巴,哑声说:“不想要这个吗?”
她沁着汗,浮一点泪,磕磕绊绊地说:“现在,现在不要……”
梁柯也笑意深了点,逗她,“这么说,以后会要?”
秦咿懵了瞬,反应过来后,扬手要打他。
梁柯也笑了声,拉开她的手臂压在座椅上,再次吻过来,吻她的额头和脸颊,也吻她无所遮挡的肩膀。
经历方才那一下,秦咿的状态已经不能用软来形容,而是彻底没了骨头。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蹭得太厉害,还是梁柯也又使坏,秦咿心口那儿倏地空了下,束缚骤减——
搭扣。
背上的搭扣松开了。
秦咿连忙睁开眼睛,抬手抱住,用手臂在两人之间隔出微小的距离。她尽量往座椅里缩,睫毛颤得像是受到惊吓的蝴蝶。
chapter 40
梁柯也的唇停在秦咿颈侧, 呼吸很热,将她烧灼着,在她本就敏感的皮肤上熨烫出薄红, 如同日落前的晚霞。
胸口骤然失去束缚, 空落得叫人害怕, 秦咿单手环抱着, 压住里头那件衣服,防止它彻底掉下来,脸色紧张又羞愤。
梁柯也逐渐感觉到什么, 想笑,眸光却暗,欲色鲜明,哑声说:“这个不能怨我, 我根本没把手伸到那儿!”
是吻得太重, 秦咿脊背一直贴着座椅, 不留神给蹭开了。
他越解释,秦咿越脸红, 连锁骨都像抹了胭脂。
她另一只手悄悄伸到他腰侧,指尖重重地戳着他,“你转过去,别看我!”
总不能当着他的面伸手到衣服里去系扣子, 那也太尴尬了……
梁柯也半撑在秦咿上方, 他微微低头, 额前的碎发垂落些许, 更显眼眸深邃动人。
秦咿同他对视片刻, 不太自然地扭头避开,她喉咙干到发渴, 没什么气势地说:“你快转过去呀!”
她不知道,自己被吻得太过,唇上还留着印子,颜色格外鲜诱。而且,她不仅上衣乱了,料子细软的半身裙也被揉出褶皱,膝盖和大腿的皮肤露在空气里,大概有点受凉,温度略冰。
梁柯也轻叹一声,掌心贴过去,覆在秦咿膝盖上,给她一点暖。
秦咿身形紧绷了下,不等她反应,梁柯也忽然俯身,俯得很低,在她腿上,很内侧,最细软雪白的位置,浅浅地落了一记吻。
这样的吻,明明轻得不得了,却比吮和咬更叫人心浮气躁。而梁柯也神色虔诚,毫无狎昵,仿佛是在为公主献上宝石冠冕。
秦咿心跳近乎停摆,手臂软得太过,险些压不住身上那件薄薄的摇摇欲坠的衣服。
一吻过后,梁柯也退回到主驾,他半躺着,单手举高垫在脑后,神色惫懒而餍足,像一条捕猎成功的尖吻蝮。
秦咿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瞄了下,见梁柯也闭着眼睛形如假寐,连忙扭着手臂贴到身后,将散乱的内衣收拾整齐,裙摆上的皱痕也一并抚平。
她动作迅速而轻盈,没发出半点儿声音,打理妥当后,车内变得格外静,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纠缠心跳。
四周光线太暗,氛围稠浓,秦咿悄悄伸手碰到车门上的开关,停了停,又缩回来,反复几次,终究没能推门下车。
她有点舍不得——
不想离开他。
这股眷恋的劲儿,将她困在了原地。
梁柯也将座椅调低,躺下时,两条长腿自然敞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T恤下摆掀起一点儿,露出腰线和腹肌,长裤质地略硬,有一抹突兀嶙峋的痕迹。
秦咿无意间瞥到,明明光很暗,她却看清楚,凝滞几秒后,她脑袋里闪过个念头,居然就那么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梁柯也一顿,他没睁眼,却笑起来,有点坏,“不肯帮忙的话,就不要乱问。”
秦咿听懂了,那种心悸到脱力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乱七八糟地出着主意,“你要不要下车散散,冷静一下?”
梁柯也眼睛还闭着,声音微微低下去,“舍不得。”
舍不得离开与她共处的这处小空间,舍不得破坏与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空气里沉着不知名的香味儿,像香水,又像糖果,很甜。
秦咿觉得心好软,连咬唇的那个动作都是软的,不等她再说什么,梁柯也忽然伸手,掌心朝上,搭在主驾和副驾之间的置物格那儿。
“手给我,”他说,“让我牵一会儿。”
秦咿眼睛眨了下,睫毛缓慢翕动。她正要伸手过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扔在车头那儿的几枚戒指。
梁柯也是为了做什么才摘掉戒指的——
一些记忆,一些触感,甚至是《月光》曲轻轻如水的旋律,排山倒海般浮现在秦咿身体里。
那时候——
他知她从未经历过,所以,格外温存,手掌整个包上去,两指浅浅轻戳,叫她尝到些滋味。虽然不深,但是,那股窒息般的颤栗,恒久绵长,让她连灵魂都有了异响。
……
乱七八糟的画面充斥脑海,秦咿脑袋一热,伸手打开副驾这边的储物格,摸出一包湿巾,拆了一片塞到梁柯也手上。
她不看他,红透的耳朵被长发挡住,磕绊地说:“你先,先擦手!”
直到掌心里传来湿凉触感,梁柯也才缓慢睁眼,神色里带了丝漫不经心地玩味,故意说:“怎么,嫌弃我?我沾的是谁……”
秦咿面红耳赤,几近羞恼,声音细细地威胁着,“你再乱说话,我要下车了!”
她生气的样子也好看,眼睛睁大,有一点圆,脸颊像团着红豆馅料的寿桃包。
梁柯也朝她挨近一点,小声求饶:“逗你玩呢,不要生气,好不好?”
秦咿微微抿唇,不做声,好像还在较劲儿。梁柯也轻笑了下,他坐正一些,在秦咿的目光中,一根一根将手指擦拭干净。
这本是件寻常事,而梁柯也故意将动作放慢,再加上,他指形生得好,修长匀称,像沐雨而生的湘妃竹,手背青筋分明。两相配合,竟叫他营造出一股赏心悦目的味道。
擦了手,他又去拿戒指,一枚一枚,套回到原处。有了装饰后,手指的精致感就更重了,仿佛能穿透夜色,抓住最纯净的那抹月光。
恍惚的,秦咿忘了害羞,她又想起集训时有位老师说过的——
骨相漂亮的人最适合入画。
画廊里,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想要画一画他。
情不自禁的,秦咿开口:“等回了竺州,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吧。”
对她的一切要求,梁柯也都不会拒绝,他先应下,轻笑着点头说好,之后,又歪头看过来,一双眸子烟雨明灭,有温柔,亦有情浓。
“为什么想画我呢?”他问,“觉得我好看,还是,太喜欢我了?”
秦咿眼睫轻颤。
觉得他好看,是真的;另外一点,也是真的。
但……
她没作声,寂静持续了几秒,显出几分冷清。
梁柯也忽然伸手,勾着秦咿的下巴,密镶钻石的戒指似有若无地硌着她的骨头。
“小姑娘啊,”他眸光纯黑,有叹息,以及怅惘,“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感情封闭起来?还是说,亲口承认爱上我,会让你觉得很挫败,很不甘?”
秦咿一惊,眼睫飞快抬起,模样稚弱而无措。
“别怕,别害怕,我不是要逼你。”
梁柯也摸着秦咿的头发,像安抚一只被异响惊扰的猫咪。之后,他掌心又移到她脸颊那儿,顺着弧度软软贴合。
“可能是我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够,让你没办法彻底放下戒备。”顿一顿,他声音变轻,“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我的诚意和耐心也有很多。”
秦咿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指尖反复揉捏裙摆。
梁柯也动作变了下,变成牵着秦咿的手,掌心热热地与她贴合在一处,“如果太快确定,会让你觉得不安,那么,我们慢慢来。”
“爱不是欲言又止,它是藏不住的。我愿意等,多久都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坦然承认已经爱上我,很爱很爱。”
秦咿的睫毛不停在颤,像蜻蜓落在芦苇。
仅是牵手,梁柯也似乎觉得不够,他拉着秦咿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儿,教她触摸他的体温,也教她触摸心跳。
之后,他更轻地说:“今晚别和我分开,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不等秦咿说话,梁柯也又想到什么,他低头,吻一吻秦咿的手指——
“或者,趁天亮之前,跟我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