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刑侦:黎明之后
最后一支小提琴曲上场。
婉转悠扬的琴音空灵, 富有生命力,曲调古典雅致,华丽高贵, 音符湍湍流淌。
美得让人窒息。
谢序宁轻描淡写, 一石激起千层浪。
娇娇受到惊吓、仓促起身时,膝盖撞在桌子上, 也顾不得疼。
“你们两个?”
女孩指尖发着抖, 不敢置信,那反应倒像是来|捉|奸的。
她唇形张张合合,震惊到变化出无数形状,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嗓子眼比吃糯米团子被噎住了还要难受。
尤其想到前段时间, 谢序宁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还说什么:“实在是太优秀了。”
“根本没人比得过。”
“我只是为他高兴, 同时也很羡慕他能找到那样好的男朋友。”
“而我却得不到……”
娇娇恍然大悟,又气又笑, 快被自己蠢哭了。
那谢序宁是个什么狗,她心里明明最清楚, 早在对方反常发神经的时候, 就该察觉端倪。
而不是被“失恋”、“失心疯”这样的幌子所蒙蔽,真就被他当成小丑愚弄那么久。
娇娇简直难以想象, 谢序宁得意洋洋地在屏幕另一端疯狂自夸时,得给他爽成什么样?
自己可真是该死啊。
居然没有从这么多细枝末节的线索里发现真相。
让谢序宁抓到她反应迟钝的把柄,能拿此事来做文章,再借以大肆攻击和侮辱她的智商。
娇娇差点撅过去。
方惜亭看她情绪激动, 没有贸然解释, 耐心等人冷静下来。
自己没有处理这方面问题的经验,只想起以往念书时, 班级里有小情侣私下亲密,被全班同学围住起哄的场面。
和今天很像。
那样吊儿郎当没正形的男同学,站在角落里牢牢护住自己的女朋友,又笑又骂地赶着兄弟们走。
而女生面浅、脸皮薄、红意顺着耳尖蔓延而下,紧张又害羞地躲在他背后,完全被人遮挡住,连片衣角边都瞧不见。
所有风风雨雨都被那样可靠、挺拔的身影悉数隔绝在外。
17岁的方惜亭坐在教室里自习,亲眼目睹这一幕,下意识用眼神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那时面对感情还没完全开窍的谢序宁,就趴在他手旁边睡觉,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男人被这笑闹声吵醒,眼皮短暂掀开一秒,又立即耷拉下来。
他更往方惜亭的胳膊缝里挤了挤,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休息,根本没有那些心思。
方惜亭只看了三秒钟的热闹,视线便落回那“讨厌鬼”的身上。
他从不敢想会有这样一天,自己藏起来不敢让别人知道的暗恋能开花,能结果。
而他男孩也会长大,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再和多年前的记忆重合,挡在他身前。
对方大大方方地承认:“正在谈。”
男人抓住他的手指,同发小们认真解释:“没有瞒着你们两个的意思。”
“就是刚谈,时间不久。”
“等稳定下来便安排了今天和大家坦白。”
“你们别介意。”
虎子舌头打结:“你俩真谈了?”
方惜亭点头,二次确认:“嗯,正在谈。”
谢序宁用力抱住猫儿肩膀,舍不得松手,也得意显摆着:“别猜了,哥追的。”
是他主动追求,顺利拿下,英勇过人。
虎子闻言震惊。
要知道谢某人从小到大,最不屑于那些为情所困的大情种们,看电视剧也最讨厌痴情男二。
尤其听闻有谁花费心思追人、失个恋就要死要活,更是白眼翻得上天,心想有这功夫不如多打几把游戏,多刷几道题。
他这辈子最恨舔狗。
平常工作忙、学习忙,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男人。
但凡从各个渠道听到有人做备胎、当ATM、是个十恶不赦的舔狗。
即使午饭不吃,也得抽出空来骂他一句:“你有什么用?”
而今日,倒反天罡,自己能追到方惜亭,竟像过关斩将、排除万难、千辛万苦拿到了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荣誉奖章。
谢序宁大大方方的挑衅神色,再度落到娇娇身上。
他看那女孩儿惊吓过度、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哥没用?”
“养你哥不如养块叉烧?”
“人家敢亲,你哥不敢亲?”
不好意思,方惜亭就是你哥亲的。
娇娇确认结果,无力回天,绝望跌回座椅里,手指着那活爹:“行行行,好好好。”
“但是……”她又突然“蹭”地下蹿起来,眼神里透露出惊恐:“那你在我那里定做的生日礼物,其实是为了给亭亭宝……”
“你你你。”
“谢序宁,你变态。”
方惜亭看娇娇反应很大,不明所以,便轻声问:“给我的礼物?”
他疑惑:“我又不过生日,为什么给我准备礼物?”
谢序宁笑着,意有所指、低声回他:“是给你的礼物,但也是给我的。”
方惜亭听不懂他的弯弯绕绕。
但看娇娇满脸难受,有苦难言的神情,也觉有些奇怪。
只不过点到为止,大家没就此事多谈。
他们这顿饭吃的不错,虎子和谢序宁好久没见,天南海北地聊,气氛没冷下来。
唯有方惜亭本就寡言,平常舌战群儒的娇娇也像吃了哑药,满脑子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那件婚纱。
早在接单之初,为了满足客人要求,让谢某人做兽方便,自己还特地做了露背的款式。
隐形拉链和纽扣的设计,都是为了闺房里的sex乐趣,不会因为那些繁琐复杂、难以拆解衣裙款式而犯难。
毕竟她可不愿让谢序宁洞房花烛时,因为一条裙子,而导致体验感大打折扣。
尤其以自己对那狗东西的了解,指不定上手撕开了,还会变得更.兴.奋。
所以设计师出于私心,偷偷使了个坏,又在裙角边加了暗线。
这样就会变得又好脱、又好撕……
娇娇没来得及告诉谢序宁这件事,想等客户使用后的真实反馈。
却没想到要收他礼物的人居然方惜亭。
天呐!!!
还好她没说!!!
要早知道那两人的关系,自己一定拿八股绳,把那裙身缝得紧紧,叫谢序宁拿剪刀都剪不开。
娇娇心头郁结,胃口尽失。
抬眼看着还单纯为谢序宁擦手的方惜亭,骨肉匀亭、唇红齿白,当真白白便宜了那臭狗。
可恶啊!!!
女孩握住划拉牛排的刀叉更加用力,像是恨不得把那餐盘切烂。
而这期间,男人独饮半瓶香槟,醉意上头。
微醺的浅粉色顺着锁骨疯狂向上攀爬,清冷眼底蕴起几分热气。
直至用餐完毕,方惜亭扶谢序宁去前台结账。
又拿了娇娇和虎子寄存在这里的定制礼盒,两手都空不下来。
谢序宁打开手机付款码,偏头倒他颈窝里:“我醉了。”
甜甜的酒气裹着冷香薄荷,醉意袭人,不知羞地紧紧缠在方惜亭的肩颈侧。
猫儿将人紧扶着,怕摔了,又轻声教训他:“谁让你喝那么多?”
男人伏他耳侧低笑,尾音像是带着钩子。
方惜亭耳尖烫意难消,又听谢序宁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头晕,回不去了。”
“我在25楼开了间房。”
“给你准备的礼物也放在那。”
“陪我过去看看?”
那件婚纱,是谢序宁交代娇娇,亲手放进自己提前预定的酒店房间里。
女孩进去看到后,还发短信辱骂谢序宁骚包来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臭狗打的什么主意。
方惜亭耳尖红通通的,其实也能猜到一点,毕竟谢某人哄骗他的手段实在太拙劣了。
但自己没来得及拆穿,娇娇便挤进人群里,义正言辞地阻拦:“都这么晚了,还是我开车送你们两个回家吧。”
“酒店里住着不舒服。”
“而且亭亭宝又认床,他睡不好的。”
谢序宁醉眼迷蒙的视线瞥她一眼,随后强硬分开娇娇紧抓住方惜亭腕间的手:“不回,晕车。”
他把方惜亭整个抱进怀里,倒好意思撒起娇来。
娇娇差点跳起来打:“装什么蒜呢,你丫壮的像头牛,什么时候晕过车?”
方惜亭帮忙解释:“他喝醉了就是会头晕的。”
娇娇委屈争论:“亭亭宝,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呀?”
见色忘义的如此具象化。
别人倒还好,但偏是谢序宁。
那臭狗也配?
娇娇拼命阻拦,坚决不同意。
谢序宁借着酒意,分开她和方惜亭,又给自己的小弟使个眼色,虎子便上前帮忙。
“我看时间确实不早了,谢哥又醉的厉害,还是让亭亭留下来照顾他。”
“倒是我今晚喝多了酒,车是开不成了,娇娇,麻烦你绕个路,把送我回去。”
娇娇挣扎着:“不行,不行,你自己叫个代驾吧。”
她被人扛在肩上,双脚乱踢着冲方惜亭喊:“亭亭宝,你可千万别听谢序宁的。”
“那臭男人阴险狡诈,八百个心眼子全用你身上,还不知道在怎么盘算呢。”
“你不能相信他呀。”
女孩双腿绷的很直,用尽全力想要阻止虎子迅速逃离事发地的脚步,她手指扒住旋转门边。
在即将被带离酒店之前,还不忘撕心裂肺地控诉、抨击。
“谢序宁,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是人吗?”
“我要早知道你打那么多的主意,是想欺负亭亭宝,我一定第一个报警抓你。”
“110,我要打110。”
虎子小心撬开女孩使劲着抓住门边的指:“你小心点,一会儿把手给夹住了。”
“再说人俩110在那站着呢,轮得到你打?”
“他们成年人谈恋爱,你情我愿,谢哥都多少岁了,他对亭亭揣着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他们俩那脾气,能走在一起不容易。”
“谢哥为这段感情守身如玉,到现在都是个没拆封的,你总不能让他们憋到70岁。”
“如果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只要认定那个人,不如趁着现在年轻……”
还能多玩出些花样来。
娇娇听他说完,想到什么,脸色微红了下。
女孩不再挣扎,由他抱着出去,用拳头轻砸下那家伙的肩膀:“是啊,哪像你?”
“大学没毕业就把我骗出去……”
“也是这样装喝醉,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只会这一招?”
娇娇消停了,趴在虎子肩上,认真道:“要这么说起来的话,人家谢狗还比你是个人呢。”
“好歹等到今天才动手,还是挑在了这么有仪式感的生日当天。”
“场地和礼物都有认真布置策划,所有东西都是提前准备,花了心思的。”
“你呢?”女孩动手掐着男朋友的脖子,大声质问:“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在哪里?”
虎子笑着,知道她没用力,捏捏那脸蛋:“少不了你的惊喜。”
又把话题转移开:“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我俩的事儿应该怎么坦白吧。”
人家可是确认关系之后,立刻就公开了。
他俩倒好,同是发小,却隐瞒这么多年,回回聚餐吃饭都装不熟,各走各的。
娇娇心虚地绷直了背:“他俩知道了,不会跟我们绝交吧。”
虎子打着主意:“要不咱俩也装着刚谈?”
娇娇笑着打他:“尽出些馊主意。”
随后又倒回虎子怀里:“但也不是不行。”
方惜亭目送那两人走远,不及回身,薄荷酒香又突然趴来自己肩头。
谢序宁沉沉的嗓音像是小提琴最重的那枚音符。
“是自愿去的吗?”
对方暗示意味很浓,方惜亭有些紧张地抱紧自己为他准备的西装礼盒:“我还订了蛋糕,勉强再陪你吹个蜡烛好了。”
男人视线往下,目光落在景泰蓝礼盒的白色蝴蝶结上。
他突然弯腰,小臂揽住方惜亭的腰背,用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我不爱吃蛋糕,今天直接拆礼物。”
方惜亭陡然失重,轻呼一声。
厚重的礼盒砸进怀里,他两手下意识抱紧谢序宁的脖颈,努力稳住身形。
对方倒是突然不醉了,步子走的比什么都稳。
猫儿朝他举了举手里的盒子:“你的礼物在这。”
男人目不斜视:“这可不是”
方惜亭隐约能察觉,他从始至终,翻来覆去提及要拆的那份礼物,就是指的“自己”。
但又不好意思主动认领,怕会错意。
于是缠住男人脖颈的手不知何时松开,紧抱住自己怀里的礼盒,脑袋埋的低低的。
谢序宁单手都能拎起那猫,另一只手拿房卡刷开电梯。
狭小空间里,目之所及均是那男人的身影,他身上的甜香酒气逐渐浓郁,闻的方惜亭好像也跟着醉了。
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温度,克制地在两人之间传递交互。
从电梯踏步出门外的路,短不足百米,却像是他陪谢序宁走完的整条征程。
男人稳健的步伐,每一步,都猛踏在方惜亭狂跳的心尖之上。
直到在他们在预定的客房门前站定。方惜亭微掀开眼,又听那男人不容置喙地:“自己开门。”
方惜亭撇过脸:“房卡在你那。”
谢序宁笑着,手臂用力,掂量他两下:“抱着你呢。”
“可你刚刚在电梯里都能……”这时倒是不会了。
方惜亭声音渐小下去,耗不过他,怕等会儿人来人往的瞧见,便问:“房卡在哪?”
谢序宁偏头,鼻尖抵着他耳侧:“在你以前摸钥匙那。”
“你……”猫儿盛怒,想起以往的事,正要伸着脖子和他议论。
谁知突然贴近那男人算计的脸,心虚起来,于是猛地再缩回去:“我不陪你拆礼物了,放我回家。”
谢序宁纹丝不动:“现在才后悔?”
“太晚了。”
羊入虎口。
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
男人眉尾微挑地将这猫儿紧盯着:“你跑不了。”
“开门,或是陪我在这里唱生日歌,自己挑一个。”
恰那时,隔壁房间有情侣外出观景,路过他们身后。
方惜亭把脸撇过来,却也能听闻旁人捂嘴偷笑的议论声。
猫儿仓皇,只好伸手去找钥匙。
也许是不胜酒力。
又或是借了醉酒之势。
总之等拿到房卡,他两脸已经红的通透。
自己手忙脚乱的去插卡,待“滴”声响起后,两人撞进房间里去。
豪华套房靠江。
25层又正好是最佳景观位。
楼下就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车水马龙,金碧辉煌。
整个商圈热闹到哪怕房间里不点灯,璀璨余光投射进入,也完全不影响内部视物。
方惜亭看到那满屋子装饰点缀起来的艾莎玫瑰,铺出一条长长的花路。
谢序宁按着他倒回床铺里。
松软圆床让人迅速陷入。
猫儿仓皇抓着男人衣领,眼前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竟被人往脑袋上盖了层轻薄的蕾丝头纱。
“知道我带你来是要做什么的?”
男人宽大温厚的手掌心,捧住他两边脸颊,手指隔着层轻纱仔细描绘他的轮廓。
探|索|炙|热|的视线透过纱网,望入他眼底,对自己某些方面的盘算毫不遮掩。
也是水到渠成时,却也要亲口征得他的同意。
方惜亭声音像蚊子:“嗯。”
他知道的。
谢序宁手指掐着猫儿下巴,把人脸面掰正,强迫方惜亭和自己对视:“亲口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方惜亭耳朵红的滴血,他心里想:谢序宁,你真的很烦。
自己来都来了,躺都躺了,|枪|还在腰上别着,难道能是被迫的吗?
方惜亭脸皮薄,哪好意思开这个口。
自己被他按在这里,明明都没做什么,却像是被人|扒|光|了,从头到脚的反复审视。
猫儿有些别扭地挣扎着,想拿被子把自己给蒙起来,但谢序宁不给他这个机会。
“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愿意?”
他倒像审犯人来的。
方惜亭太了解谢序宁了,他知道这男人从不会认可什么“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的态度。
他一定是要听到自己亲口说出那句话,才会继续|亲|密|接触的下一步。
可自己……
他怎么好意思那样明确地说出来。
本来谢序宁态度强硬一点,自己也就……
猫儿指尖揪紧那男人的衣襟,支支吾吾张不开嘴。
即使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猛烈的心跳,对待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个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但谢序宁偏要等:“你说你愿意。”
他压低嗓音:“说你也想要。”
方惜亭着急地打他好几下。
最后没了法子,干脆用力抱住男人腰背,把脑袋埋进他|滚|烫|的胸口里。
嗓音轻颤着应下一句:“是、是自愿的。”
谢序宁闷闷笑了声,这时才开始动作。
倒算他耐性好,男人用.力.扯.出对方.塞.进西.裤里的白色衬衣衣摆。
方惜亭抓住他的手:“谢序宁。”
某人不经心地:“嗯?”
猫儿小声和他商量着:“就是等下,我们要做的那件事,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谢序宁吻他颈间:“你说。”
方惜亭:“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
“针对那方面,也完全没有经验。”
他推下男人的脑袋。
“就是说……你能不能自己主动点?”
“别总问我行不行,要不要,喜不喜欢。”
他不想被打断,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自己性格使然,欲拒还迎,不是不要的意思。
“你就自己强硬点,按我按得紧些。”
“实在不行,要绑起来也可以。”
总之别让他稍微用些力,就自己挣脱出去了。
“我偶尔拒绝,但你强势。”
“那也是私下里的.情趣”
谢序宁认真听人说完,被逗得笑了。
“你喜欢这样?”
他埋头狠咬那猫一口:“明白了,我主动。”
男人当即坐起身来,高大黑影完全遮住落地窗外洒进来的点点银光。
他不耐烦地|扯|开自己上衣最|顶|部的两颗纽扣。
手指落到方惜亭的领口前。
揪紧了他。
“那我也有个要求。”
“等会儿不许喊疼,不许哭。”
第52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心想:我才不会哭。
但他豪言壮语立下没半小时, 很快就被人折腾的两眼红红。
谢序宁本身拿不准方惜亭的喜好。
但考虑是第一次,如何也该顺着对方些。
要让他喜欢,有体验感、参与感, 他们才会有更多的下一次。
省得一回就叫那猫儿怕了。
谢序宁心里还晓得掂量着轻重。
从他理解有关那方面的和谐, 感情和身体的本能都得互相喜欢,双方相处才能长久。
而类似亲密关系的探索, 本身就是一个漫长发掘的过程。
他不好直接问, 考虑到温柔点总不会错。
谁曾想对方上来就跟他明牌,那方面的喜好独一无二,正撞他枪口上。
他们一个喜欢来|硬|的,一个喜欢被|硬|来。
倒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谢序宁得他首肯, 没了顾虑,也不客气。
果断拿头纱捆了猫儿双手, 按在头顶处,叫他动弹不得。
方惜亭没想到那男人如此, 像头猛兽。
黑压压的身影逼迫而来,让人下意识有些细微地抖, 混乱间只听自己低切呢喃两句, 对方便不耐烦地拿手捂着他嘴。
禁止出声。
谢序宁其实也是害怕。
他怕自己听见那求饶声就会心软。
怕表现不到位,索性摒除一切外界干扰, 完全跟随身体本能行动,那样才最痛快。
狗男人得他一句话,倒像得了免罪金牌。
后来方惜亭无论说什么,男人都当他是欲拒还迎。
尤其对方越拒绝, 他便越强势。
从各方各面全方位满足方惜亭的要求, 自己也咬牙暗|爽,冲上云霄。
快乐的几近上天。
方惜亭有苦难言, 怨不得他。
其中包括那件婚纱,纵使自己哭红了眼说不要,谢序宁也充耳不闻,硬给他穿上。
但亲手穿上的目的,又只是为了亲手再脱下来。
男人的劣根性在今晚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惜亭被他闹得晕过去两三回。
至翌日早,猫儿醒不过来。
方惜亭神色憔悴,筋疲力尽,身体虚弱。
谢序宁倒是尝着鲜,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觉得人生怎么能如此美妙。
男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又拿湿毛巾给方惜亭擦脸洗漱。
难得体贴。
又看窗外下了雨,雨势渐大。
便打电话给亲妈许女士的专职司机。
“喂,彭叔。”
“我需要您现在派辆车来银星大厦。”
“对,两个人。”
“昨晚和朋友聚会喝多了点儿。”
“别开太张扬的,我还得去上班。”
“就往那车库里挑那最便宜的来。”
谢序宁怕惹人注意,特意叮嘱。
谁知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前。
男人抱着方惜亭躲躲藏藏:“不是让你开最便宜的车来吗?”
彭叔抱歉向他解释:“许总车库里没有便宜的车。”
就这辆黑色是最低调不起眼的。
谢序宁头疼。
要这玩意儿他不如开自己的车。
去年从老妈许女士那里收到的帕拉梅拉、前年收的法拉利,还有一辆布加迪,现在都还放在车库里落灰。
男人今天敢在公安局里开这车,明天他就能上热搜,后天纪检就得请他喝茶。
再加上之前想在方惜亭面前找存在感,也故意装作自己没车。
后来那猫儿图方便,买了代步的,自己正好能蹭着他,就更用不上了。
谢序宁为难看一遍眼前的迈巴赫。
心想要不自己打出租算了。
彭叔却和他出着主意:“小少爷,您要想低调不被人发现,一会儿我把车给停远点。”
“您再自个儿步行500m左右,就没问题了。”
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豪车出入公安局门口。
谢序宁为难道:“我这还抱个人呢。”
他本来就是想避开外人,还在500m的路上大摇大摆,万一遇到同事怎么办?
要他自个儿,用得着费劲叫这车?那不一趟地铁就走了?
彭叔这时才注意到谢序宁怀里还有个人。
对方头上盖着男人的外套,看不清脸,露出来的那节脚踝很细,粉白色的。
挂在谢序宁脖子上的那截手腕,隐约有圈红痕,像被什么东西捆绑勒紧过。
谢序宁注意到对面的目光,侧身把方惜亭往自己怀里藏了藏。
彭叔立即察觉到自己视线逾越,忙再拿出手机道:“我马上问问我的朋友,看看有没有平价大众的车在这附近。”
谢序宁叮嘱他:“最好别超过10万。”
“后车空间大一点,舒服点,别挤着人。”
彭叔从业司机专职三十年,在车友圈子里人脉广泛,很快为谢序宁挑到心仪的车辆。
他借了车,趁着天没大亮,迅速把谢序宁和方惜亭送到市公安局。
谢序宁到的早。
鬼鬼祟祟一路上楼,把方惜亭安置在茶水间的休息室里。
他给那猫儿接了水,设置好空调温度,又盖上毛毯。
临走前吻他额头:“今天你好好休息,我去安排工作。”
方惜亭哼哼两声,又睡过去。
谢序宁埋头再狠亲他一口。
对这猫儿简直爱不释手。
方副队身体不适,组内工作暂由谢副队进行分配,这是于恒刚到支队就得到的消息。
他那时很担心,毕竟距离上次方惜亭在办公室里晕倒,还不到一个星期。
小家伙趁谢序宁不注意,偷溜到休息室里。
他刚拉开门,就瞧见一团小小黑影。
方惜亭侧身陷入沙发里,长腿蜷起,鹅黄色的毛毯盖住身体,从缝隙处露出半截细白的手腕来。
他双眼紧闭着,眉头因为不适而轻微拧起,额发完全倒下来,凌乱地遮住些眉眼,疲惫到了极致。
原本白皙的肤色这时更显几分冷淡。
看起来确实像是病了。
于恒小心翼翼凑近了些,在细致观察方惜亭的面色之后,手指刚伸出去,想替他往上拉拉毯子。
结果视线瞥见不对劲,发觉对方顺着锁骨蔓延而下,钻进衣领里的一连串小红印子,感觉有些奇怪。
他正埋头想要仔细研究。
忽然后脖颈被人掐住,谢序宁把人拎起来:“干嘛呢?”
于恒仓皇,两脚差点离地,他胡乱挣扎两下:“听说我们家副队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谢序宁瞥了眼完全昏睡过去的方惜亭:“用不着你费心。”
他把于恒揪出去:“开会叫你半天没人应,原来是跑这偷懒来了?”
于恒被丢出休息室的门外,他又追着谢序宁跑:“我没偷懒。”
“只是好奇我们家副队昨天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跟你去了一趟,就突然病成这样了?”
小家伙质问的有理有据,倒让谢序宁一时解释不清。
男人是有反思的,自己昨晚下手可能真重了些,但那是方惜亭自己要求的,而且……而且他自己的体验感也很棒。
爽到就是爽到,爽爆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且他还算有良心,事毕后忍着困意,抱住方惜亭哄了半天。
男人一点点吻掉他眼角的泪,又拿冰袋冷敷他哭肿的眼皮。
包括有关那方面的攻略,也是自己提前上网就搜好的,结束后要拿热水清理干净,不然容易发烧生病。
谢序宁耐心做完每个步骤。
睡觉前还拿体温计给方惜亭量了好几次温度。
他确认人没发烧,没不舒服,倒下后拿掌心给那猫儿轻轻揉着小腹,直到自己也睡过去。
到第二日早,继续起床重复步骤。
给他擦洗身体,量体温,检查伤口发炎情况,涂抹药膏,确认没有问题。
就是人被折腾的太累了,得好生歇着,那时才放心下来。
谢序宁带着于恒折返办公室:“安排一下提审章羌。”
于恒去拿资料:“谢副队,你审吗?”
男人点头:“嗯,我审。”
于恒平常没太见过谢序宁审人,只偶尔听人说过非常恐怖。
他大多时间里,都跟方惜亭在一起,今天倒是难得的机会,还能跟随学习,于是迅速安排后续工作。
在通知谢序宁可以前往审讯室时,男人起身走的很快,半点不拖沓。
于恒一路小跑追在他身后。
单从背影气势而言,小家伙就已经在心里为今天的章羌默哀。
谢序宁可没方惜亭那么好的脾气,愿意花时间和这些人耗。
男人进门就不耐烦地把资料全拍在桌子上,“嗙”地声,砸的震天响。
不说于恒,连懒散等在审讯室里,满脸写着“不配合”的章羌,都被吓得个激灵。
谢序宁表情很不好。
男人没着急坐下,高大身影立在章羌眼前,气势汹汹盯他半晌。
直望的那嫌疑人坐立难安、毛骨悚然、冷汗涔涔,他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再拍着桌子坐下来。
“说吧。”
章羌看他不好惹,结巴一句:“说,说什么?”
于恒连忙坐到男人身旁,提笔记录。
谢序宁手指蜷起,指节敲敲桌面:“为什么突然翻供?”
章羌神色微变,叫嚣起来:“什么叫突然翻供?”
“你们从头到尾也没有证据,能钉死陈男男就是我杀的吧。”
“我根本没有承认过,你们胡乱扣押我在警局,本身就是违法,现在还倒打一耙说我翻供?”
那家伙很吵,叽叽喳喳的,语速很快。
于恒提笔,笔杆子在手心里快翻成花,写字的速度也赶不上对方说话的速度。
如果以方惜亭的性格,必然要一字一句等他说完,再寻找漏洞,逐一反驳问询。
但偏偏今天来的是谢序宁。
男人皱着眉,“噹”地拳砸在桌子上,止了这吵闹。
他又一字一句、不容置喙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别问东答西尽跟他扯些没用的。
“为什么突然翻供?”
“在覃贸投案自首之前,你明明一问三不知。”
“结果昨天你姐姐章玲过来给你送衣服,她人一走,你立马反咬覃贸。”
谢序宁眉尾微挑:“是你姐姐给你通风报信的?”
章羌紧张起来:“这件事情跟我姐姐没关系。”
他立马反驳:“陈男男是被覃贸杀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证明,而我本身无辜,是你们警方没用,抓错了人,还想严刑逼供我……”
“严、刑、逼、供?”
谢序宁忽然笑了,他慢吞吞地重复一遍这四个字。
男人手指忽按在桌子上:“我看你小时候念书的成绩,也不大好吧,是不是写作文就老爱跑题?”
“从进门起,我就只问了你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翻供。”
“你说了八百个字,但没一个字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行,既然你脑子不清楚,那我来帮你梳理。”
“刚才你否认章玲给你通风报信,那你应该是很早就知道覃贸和陈男男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不说?”
章羌掐着手:“之前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
谢序宁:“得知什么?”
章羌:“得知覃贸不对劲,猜到他是杀人凶手。”
“你猜到的?”男人冷笑起来:“那你还挺会猜。”
“根据之前的口供记录,你最早就否认自己知晓陈男男有孕一事,还是通过警方的DNA检测,才知道女友怀了其他人的孩子。”
章羌:“确实是这样的,我并不知情整件凶杀案的始末。”
谢序宁一把夺过于恒正在疯狂记录的笔记信息。
男人把本子抖开:“你不知情,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陈男男肚子里的孩子能证明覃贸是杀人凶手?”
“换句话说,你怎么知道陈男男怀的是覃贸的孩子?”
章羌漏洞百出:“我也是猜的。”
他自己说完觉得离谱,又当即改口:“不,不是,是听人说的。”
谢序宁把本子扔回给于恒:“听谁说的?”
章羌:“就,就是,我也忘了,总之是有人在我面前提过。”
谢序宁抱着手:“昨天就只有章玲见过你。”
“不是我姐姐。”
章羌情绪激动地差点站起来,撞着面前桌椅“叮哐”地响。
他大声辩解道:“我姐姐是无辜的,她被那对渣男贱女、奸|夫|淫|妇害的还不够惨吗?”
“她做人儿女,做妻子,做母亲。”
“都是最负责合格的。”
“明明是陈男男和覃贸他们两个惹出命案来,你们警察为什么非得紧抓着无辜的人不放?”
“覃贸都已经认罪伏法,你们抓他结案不就好了吗?”
“你们只需要签字画押,指标就够了。”
“破案率也提起来了。”
“为什么非得跟我在这里废话?”
“去抓他啊,你们快去抓他啊!”
那人情绪激动,青筋暴起,又踢又踹。
动静大的门外警员都推门进来看了好几次。
于恒也站起来,担心询问道:“谢副队,他情绪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找医生过来看看?”
谢序宁没太在意地随手翻阅资料:“不用管。”
只等人发泄完毕后,他才轻飘飘地瞥那章羌一眼:“你又跑题了。”
“……”
“……”
于恒被招的哭笑不得。
对方确实是跑题了没错,但是他们家谢副队也挺会抓重点的。
章羌猝不及防被人噎了一句,正要再发作。
谢序宁不耐烦地打断他:“再提醒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有关陈男男肚子里的孩子是覃贸的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或者你一早就知道,但是为了欺骗和隐瞒警方,所以故意提供虚假口供?”
章羌嘴硬:“我是听人说的。”
谢序宁:“听谁说的。”
章羌:“可能是你们内部消息不严,在哪我忘了,总之是听人说起过。”
谢序宁:“那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章羌:“昨天见完姐姐,在被带回拘留的路上,我听到有警察在说。”
谢序宁听完这句,果断起身,看起来是不打算再继续审下去了。
于恒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跟上他:“等等我,谢副队。”
男人拿着资料走到门口,手指拧开门把,在离开前,他回头撂下一句。
“覃贸和陈男男的亲子鉴定结果,是今天早上才出来的。”
所以现在要么是章羌隐瞒实情,要么就是章玲通风报信。
而他偏偏在二选一的答案里,挑中了一条并不存在的结果。
就连谢序宁本人,都是进审讯室的十分钟前,才收到那份密封过的检测报告。
白纸黑字打上去的鉴定结果出具时间,是今天早上凌晨5点左右。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消息还能抢先一步,在昨天下午就被传到拘留所去?
于恒追上来:“谢副队,这案子怎么说?”
“难道是章羌的姐姐章玲发现奸情,痛下杀手,弟弟和老公为了保护她的罪行不被发现,才刻意隐瞒,前仆后继地挡到警方眼前为她顶罪?”
谢序宁卷起手里的资料,扬手打了下于恒笨笨的脑袋。
“一个能出轨的男人会有那么好心?”
于恒跟着他:“那覃贸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自首认罪?”
而且根据目前警方所掌握到的线索。
事件虽然因他而起,但受害人大概率不是被他所害。
谢序宁漫不经心地:“他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男人脑子转的很快,语调冰冷没有温度,但又一击即中地:“去查查看。”
那是能让覃贸和章羌同时都想保护的。
有足够理由愿意为他隐瞒顶罪的。
于恒往前走的脚步忽然一下顿在那里。
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顺着尾椎骨一路爬上头皮,汗毛立起一大片。
他妈的。
这案子怎么越查越渗人。
第53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火眼金睛, 察觉端倪。
一语道破他们章家人,用谎言堆砌假象的幕后真实意图。
于恒恍然大悟,经他指点, 忙把案情进展转入专案群内。
组织大家修改调查方向, 重新分配工作任务。
男人折返办公室后,径直到了方惜亭的办公桌前。
他今日代管那猫儿组内工作事宜, 自然要亲力亲为, 替老婆分忧。
各项繁琐复杂、真假难辨的信息杂糅一处,需要费些心神才能抽丝剥茧,拼凑真相。
等忙完手里的工作,窗外天色早已见暗。
谢序宁起身活动筋骨, 于恒趴他手旁睡的流口水。
四周呼噜、磨牙声此起彼伏,最近都是没日没夜的忙, 大家难得休息,男人没打扰。
他看一眼时间。
发现方惜亭从早到晚, 半个标点符号也没给自己发过。
那小没良心的。
男人扬手扯了两颗系紧的衬衣纽扣,绕过眼前拥堵, 大步流星通过走廊间。
他原先疲惫、困顿、又有几分烦闷, 胸口像是鼓着一团吐不出来的浊气,缠绕混沌。
直至过道尽头, 方惜亭歇息的茶水间门锁被人小心拧开。
扑面而来的清甜山茶香,瞬时扫去男人周身的乏力倦怠。
他杵那办公桌前一整日,没挪过地儿。
坐的颈椎病都快犯了,现在好不容易被信任熟悉的气息所包裹, 才能难得松懈几分。
神经不用再绷的那么紧。
房间里静悄悄的, 窗帘没拉开,方惜亭还像在睡着。
谢序宁没贸然开灯, 怕惊醒对方,男人手指贴着墙,凭借记忆往前摸索。
他刚蹲到沙发旁侧,手伸出去,指尖摸到松松软软的珊瑚绒薄毯,带着温度。
谢序宁正细心检查,那猫睡得老不老实。
谁料一只暖乎乎的爪子,顺势从缝隙里探出,勾住他的袖口。
山茶花香变的浓郁。
蛇信子一样的指,不容拒绝地顺着小臂缠绕而上。
方惜亭裹着薄毯,整个跌进男人怀里。
“怎么才来?”
倒像冷落他独守空房了。
谢序宁捏捏那猫鼻尖:“装睡呢?”
男人轻揉他头,掌心抚着发丝:“早上没出门前,就反复交代我要好好处理工作。”
“自己手上压着多少没理清的烂账,心里也没数?”
就那满桌子密密麻麻的案情资料,摞起来足有一指高,给他整的都晕字。
眼睛快看瞎了。
但方惜亭仍傲娇着:“就算是这样,那也该抽出时间来看看我。”
不过三两步路的距离,没来就是不上心。
他倒会偷换概念、恃宠而骄、蛮不讲理地与人争辩,倒打一耙。
“怪不得娇娇说男人得手了就没良心。”
“这话不假。”
谢序宁气笑起来:“谁没良心?”
他忙,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忙的有理。
却是某些人,躺这休息一整日,连拿手机关心自己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方惜亭心虚地撇开脸:“都说了让你主动点。”
他提的要求,又不是仅仅只是针对那件事情……
谢序宁昨天还答应的好好,表现也还不错。
谁知道今早起床,衣服一穿,就把什么都给抛诸脑后了。
果然男人床上床下两幅面孔,上下两颗脑袋分区思考,自己没冤枉他。
谢序宁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从这个角度来给他判责。
男人没来得及解释,就听那猫儿义正言辞地:“位置问题,我已经让了你。”
“其他地方总不能还……”
总不能还让他天天追着谢序宁跑,把那狗男人给捧到天上去吧。
“娇娇说谈恋爱不能太惯着。”
“不然一方追的太紧,另一方就会烦、会腻。”
谢序宁低头看看那猫缠住自己的手:“那你这是……”
追得紧还是不紧?
方惜亭后知后觉。
从两人关系突破后,他好像完全遵循本能的,对谢序宁多了好多好多的依赖和亲近。
很多下意识的行为,其中包括视线追寻,肢体接触的致命吸引力。
以及昨天夜里让人为之疯狂的have sex.
那道顶着月光投射而下的高大黑影,似乎还盖在自己脸上。
方惜亭脸色猛然涨的通红,忙松开抱住他的手,但没来得及弹开,便被人抓住。
再用力按回怀里。
“我倒巴不得你时时刻刻腻着我。”
“缠得越紧越好。”
方惜亭瞬时被薄荷冷香所包裹。
他贪恋这味道的要命,却又假意挣扎两下:“现在这么说,以后总有烦的那天。”
男人轻笑着:“那也得多有几次才能烦。”
他掰着手指头。
“到目前为止,就那一回。”
“我怎么烦?”
他想还来不及。
谢序宁偏头去问,嗓音低沉地像是只会蛊惑人心、谋财害命的山野精怪。
字字句句都在哄骗他。
“要不今晚再试试?”
“试试我会不会烦?”
谢序宁脸皮厚到什么都能说的出来。
方惜亭一时抓不住重点,只好磕磕巴巴地反驳:“怎么可能,才一回……”
分明胡说八道。
自己昨天虽然晕过去两三次。
但有记忆的,都绝对不止。
两人的计数方式完全不同频,谢序宁反应过来他指什么,便笑起来。
“那你数着有几回?”
方惜亭耳尖红红地,拿被子捂着头,被他逼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我才没数。”
男人穷追不舍:“没数?”
他堵那猫儿的话:“你没数,那就只有一回。”
这样明摆着信口开河的事,却被讲的那样理直气壮。
方惜亭最近总是吃亏,什么都争不过他,怕狗男人等会儿说的上头了,又非得那样。
于是只好小声抵抗道:“谢序宁,你别……”
“别什么?”男人被按住肩侧推开,又强硬着把他圈进怀里,猜到后半句:“别胡搅蛮缠?”
他为自己辩驳,意有所指地反问:“什么叫胡搅蛮缠?”
“你没数,我数了,我数的就是一回。”
有了交递的体温加持,薄毯更像火炉,裹得人浑身燥|热,方惜亭不自觉挣扎起来。
但他动作幅度很小,两条手臂都被对方的胳膊捆住,根本动不起来。
猫儿又急又恼,从没见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差点气得跳起来打他:“谢序宁,你、你……”
眼瞧把人惹急眼了,谢序宁才终于不再逗他。
男人稳准地一把抓住那猫指尖,凑到唇边轻吻一遍。
“好,我摊牌。”
“其实是我想了。”
方惜亭被人搂紧在怀里抱住,气氛骤然变化,让他也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那件事情自己当然不可能排斥,反而很喜欢、很满意,很想要和谢序宁在一起。
可是这时推拒的话,即使用某些不得已的理由,也担心男人生疑。
于是他只好实话实说:“……是我还有点疼。”
这个频率,刚开始的话,他可能不太行。
谢序宁愣了下,实在没想到这个。
男人替他揉揉腰,又问:“就那里疼?”
方惜亭轻声埋怨:“腿也疼。”
他小声控诉:“就你昨天一直|压|着的那里。”
谢序宁责备:“疼也不知道说?”
方惜亭终于没忍住:“我怎么说?”
他委屈的要命:“哭了半天,你就跟个聋子一样,越哭越来劲,到后来嫌烦,还伸手捂我的嘴。”
“不让出声。”
哪有这样的人?
谢序宁被噎一句,昨夜确是如此。
即便方惜亭亲口要求,他也辩驳不得。
男人摸摸猫儿的头,干脆挤进沙发里,从背后抱住对方哄道:“是我错了。”
方惜亭气鼓鼓地,但也不是真的怪他。
怕男人误会自己不喜欢那样,下次收着手,影响体验,他又支支吾吾地提醒。
“没有怪你的意思。”
“就是、就是……”
他把脸蒙进被子里:“你昨天表现的很好。”
下次继续努力,好好发挥。
除了装聋这点完全满分外,最好还能当个合格的哑巴。
别老拿那种事情追着他问。
很烦。
谢序宁明白这小猫的心思,倒让他给拿捏住:“知道了,老婆大人。”
“at your service(愿为您服务).”
方惜亭轻声骂:“又胡说八道。”
谢序宁阖眼,忙碌一整日,来了困意,这时贴着他的耳侧:“再不睡,小青蛙一样呱呱着,我可真要动手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耳聋,听不见那些求饶喊疼的话。”
方惜亭捏着小毯子:“可我白天已经把觉睡干净了。”
谢序宁哑声问:“要我陪聊?”
方惜亭埋怨着踢他:“不做那事,你倒头就睡?”
男人闷闷地笑:“祖宗,你男朋友昨天睡得晚、起得早。”
“搂着只猫从酒店横跨几十公里赶回市局。”
“自己组里的工作没排明白,倒把你们组里的资料从头到尾理的干干净净。”
“你倒还冤枉我?”
他揪着那猫耳朵。
“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小猫屁股谁给你洗干净的?”
方惜亭缩着脑袋,听他控诉。
但又想那几十公里也不是谢序宁亲自走过来的,不知道哪有那么多的苦水。
猫儿脚尖蹭蹭沙发:“可你好像没洗干净,我觉得还有点疼。”
谢序宁反应过来,男人睁开眼:“那里还不舒服?”
方惜亭点点头,他小声着:“可能有点肿了,你……你再给我擦点药吧。”
男人倒不含糊,当即掀开眼皮起身。
他又忙把人给拉回来:“往哪去?”
谢序宁说:“开灯。”
那也是自然。
不开灯怎么擦?
可方惜亭却红着脸:“你把灯开那么亮。”
他怎么好意思,而且:“万一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谢序宁笑着:“那我怎么办?”
总不能瞎摸吧。
方惜亭这回是真没脸:“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他拿被子把自己完全捂住,恨不得憋死:“多摸索摸索,总能擦上的。”
“不要乱摸就是了。”
男人真被他逗得笑了,老婆实在太可爱。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什么额外福利,只心花怒放地贴过去:“你倒比我会。”
方惜亭不再吭声,牙齿紧咬着薄毯边角,拼命忍耐。
丝丝凉意在伤口周围涂抹开来,试图缓解痛感,身体却并不轻松。
漫长流逝的时间,格外折磨,心跳打着拍子。
猫儿反反复复地深呼吸。
呼之欲出的情绪,用意志力也快压不下去。
但他今天真的不行。
男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比他好过,备受本能折磨。
直到药膏里里外外仔细涂抹完毕,才迅速拿毯子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真要人命。”
“小妖精。”
谈这一场恋爱,倒是谈到心坎上去。
方惜亭反手折腾他一回,即使自己也并不好过,但心理上却爽快许多。
那时才能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到第二日早。
两人怕被发现睡在一起,办公室恋情如此明目张胆,影响总是不好。
于是快速起床,在正式上班时间的前半小时,就离开茶水间的休息室里。
谢序宁以牙还牙,硬抓着方惜亭到洗手间里,再给他擦了一回药。
伤处肉眼可见的消肿许多,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愈合。
男人直起腰捏捏他的脸。
“好生养着。”
“我可等不了太久。”
“没、耐、心。”
方惜亭双颊红红地抬腿踢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第54章 刑侦:黎明之后
他埋怨那男人油腔滑调, 没个正形。
却不料折返办公后,发现自己桌案上胡乱摞起,没来得及打理的资料。
竟都已被收纳归正的整整齐齐。
就这……还算他有点谱。
没那么靠不住。
方惜亭指尖按着桌沿边, 回头偷撇一眼。
他瞧见谢序宁神色严肃, 立在窗台侧,眉头紧拧, 不知又骂着谁, 模样凶的要命。
和昨夜黏糊自己时完全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差感,让方惜亭的心跳不自觉混乱、揪紧。
他的情绪在说,自己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
谢序宁的温柔、耐心,都是他的专属。
不容旁人瓜分。
做事从来果断迅速、不拘小节的男人。
整理起他的案件资料, 也极有分寸地,没有直接在原文件里修改。
而是单独拿了白纸, 用笔锋苍劲的文字逐一标注,指出案情在后续调查中的细微变化。
其中包括章羌供词混乱, 覃贸自首另有内情,以及怀疑、分析章玲儿子覃俊可能涉案的理由。
再分页夹进对应文件袋中。
容他自行分辨处理。
细心到了极致。
方惜亭缺勤一日, 工作却无半分遗漏。
但凡早年间, 这狗东西能有一半,这样对他体贴, 也不至于现在才找着对象。
男人整理留下的笔记,他仔细翻找两页,打算具体安排今日组内工作事宜。
谁知于恒抱着资料跑过来。
咋咋呼呼地跟他比划。
“谢副队简直太厉害了。”
“昨天您是没看到,审讯时逻辑清晰、条理通畅, 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
“谁来胡搅蛮缠都不起作用。”
“把那章羌给审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喊冤叫屈都不会了。”
“从气势上镇压嫌疑人, 帅到飞起。”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不用说话,就坐那里。”
“哪怕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
“都能立刻让他们俯首认罪。”
看得出来于恒很激动。
满脸对谢序宁的崇拜之情无处安放。
方惜亭慢吞吞地瞥他眼:“想去他们组?”
于恒立马否认、疯狂摆手:“不不不,副队,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在方惜亭眼跟前学的挺好,不用挨骂。
重要案件都能参与,遇到不懂的,还有人悉心教导。
虽目前办理的都是琐事,但万丈高楼平地起。
和做错事、反应慢、跟不上队长思路、理解能力稍有偏颇。
便都要生气的谢副队完全不一样。
他崇拜是一回事。
但要与人共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恒麻利地上前,赔着笑脸给方惜亭捏肩:“我在咱们队挺好的,不走、不走。”
他话说一半,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顿了下:“欸?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副队,你现在跟谢副队谈着呢?”
“那咱俩队不就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您和谢副队都是我的老大。”
“当然在这个家里,您的地位更高,说话更管用。”
这通分析原本没什么错处,谢序宁来了都得点头叫好。
但偏偏方惜亭脸红了下,又怕让别人听见,忙拉着余恒坐下来。
“别乱说。”
于恒:“我可没乱说。”
“昨天您身体不舒服,谢副队代管工作,一直坐在您工位上帮忙。”
“我还真有点恍惚。”
“好像他一直就坐在那里,管着我们,没挪过地儿。”
方惜亭手指再摸面前的文件袋。
想起谢序宁昨日说他没良心的话。
因为外勤工作安排,男人早起后,急匆匆地带领组员又出了门。
方惜亭不想因为私事再耽误工作时间,于是找出最近的那份文件资料问。
“昨天谢序宁怀疑,章羌和覃贸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人,才会在警方面前谎话连篇。”
“其中章玲作为章羌备受敬重的姐姐,嫌疑度拉高。”
“但覃贸本身家暴、出轨,对待与原配的感情并不忠诚。”
“没有足够的理由会因此顶罪。”
“所以嫌疑直接转移到他们的儿子覃俊。”
方惜亭拿白纸画出人物关系图。
章家姐弟自幼感情就好,尤其章玲更是把章羌当做亲儿子一样爱护宠溺。
她稍微带点扶弟魔的性质。
曾经因为帮扶章羌,还与丈夫覃贸发生过多次激烈冲突,导致感情破裂。
故而,章羌愿意帮她隐瞒,无可厚非。
方惜亭把目光放到覃俊这个人的身上。
根据调取系统资料显示,又拿到了案发前后,覃俊在校期间的成绩分布图。
由于两年前他高三,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各种模拟考试非常多。
按道理,如果此人当真参与了行凶作案。
心理状态发生变化,成绩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
但奇怪的是。
覃俊的高考总成绩与平时相比,波动并不算大。
方惜亭又特意拉取,他高三整年,记录在册的全部成绩,做出动态曲线图。
优等生的游刃有余,发挥稳定,每一次的成绩都在自己的平均成绩20分左右上下起伏。
绝没有任何大起大落。
也不像有遭受过重大心理创伤的模样。
方惜亭正迟疑其中是否还有错漏时,忽然有人敲门来喊:“方副队,楼下有人找。”
“说是涉案当事人的家属。”
“姓张还是姓秦来着……我忘了。”
是章玲和覃俊?
方惜亭吃惊站起,心想他们倒是主动。
于恒觉得奇怪:“怎么还主动找上门了?”
他迅速收拾资料:“副队,我先去看看。”
方惜亭想了想:“一起去吧。”
既然对方主动,那必然是有备而来。
陈男男和覃贸的地下恋情,最大受害人本身就是章玲。
其次才是章羌和覃俊。
在案情扑朔迷离的当下,这几人都还默契的打着配合,转移警方视线。
但能肯定的是,能让覃贸自愿投案的理由,其中一定有覃俊暗地里的力量。
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章玲和覃俊母子俩,被负责接待的警员,暂时安排在会客厅里等待。
方惜亭没着急走,而是再调取了覃俊的部分考试资料,这才漫不经心的堪堪来迟。
“抱歉,手上有事耽搁了。”
“让两位久等。”
那女人年纪偏大,但保养得当,穿着讲究得体,满眼温婉贤淑的富家太太模样。
气质尽显。
而在旁侧陪伴的年轻人,男大稚气未脱,眉眼间与女人几分相似。
富家公子的张扬恣意,丝毫不落于人下。
女人见警察来,忙拿手帕擦了眼角的泪:“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警察先生,请问我丈夫他……”
方惜亭公事公办道:“案件调查过程中,恕我无可奉告。”
章玲愣了下,忙又问:“那我的弟弟,你们怎么还没放人?”
“我丈夫愿意前往警局自首,按律从宽处理,而这也能证明我弟弟是无辜的。”
“他从小自由自在惯了,关在你们看守所,哪里能住的惯?”
“上次我来看,章羌都瘦了好几斤,脸颊也凹陷下去。”
“你们是不是虐待他了?”
覃俊见母亲情绪激动,笑着拉拉她的手:“妈,我都说了警方有自己的规章制度。”
“没立刻定罪放人,肯定是目前证据还不充足的缘故。”
“我爸虽然知错,愿意自首。”
“但警方肯定不会因他三两句话,就能立刻将案件定性送审。”
“那样太草率了。”
章玲抹着泪,语气软下来:“可是你舅舅一直被关在牢里,这也不是办法。”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我只能瞒着他们。”
“你爸做出那种事情,本身就丢人现眼,对不起你舅舅,也让我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
覃俊劝她:“一人做事一人当,舅舅不会把别人的错误怪罪到您身上的。”
“只要等警方调查清楚,找到证据,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立即放人。”
覃俊说完,含着笑意的目光,缓缓转到方惜亭的脸上。
他意有所指地:“您说对吗?警察先生。”
方惜亭没答话,算是默认。
男生哄了妈妈一阵儿,直到把她哄好了,才扶着人站起来。
“今天冒昧打扰您了,我们就先回去。”
“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麻烦您务必及时通知,让我们来接舅舅回家。”
方惜亭站起来:“来都来了,就不着急走吧。”
“方便配合我问几句话吗?”
“两位。”
章玲擦眼泪的手顿了下。
覃俊笑意不止,倒像在和方惜亭对峙。
他扶着母亲又坐下来:“当然。”
男生心知肚明:“配合警方调查,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方惜亭顺嘴问了句:“这个时间,学校还没放假吧,从外省特地赶回来看妈妈?”
覃俊不可置否:“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放心得下,自然是要回来的。”
方惜亭:“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覃俊:“在我父亲决定自首赎罪前。”
方惜亭:“所有前因后果他都跟你坦白清楚了?”
覃俊:“差不多吧,我也很惊讶。”
“刚刚得知时,难以接受,但最终还是支持他,勇敢承担错误,接受法律制裁。”
“不能让无辜的人替他含冤入狱。”
方惜亭笑着:“思想觉悟很高。”
“但你从听说、到接受、再到认可他的决定,鼓励支持。”
“仅仅只需要一通电话的时间?”
面对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合理吗?
覃俊:“警察先生,这世界上有千百种不同的处事风格,任何行为存在且合理。”
“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自然比你要更加清楚。”
“包括我从小在外公外婆家长大。”
“舅舅视我如己出。”
“母亲更是把我当做自己生命的全部,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会比我更重要。”
“早年间父亲也是穷小子,母亲没嫌弃他,甚至依靠娘家的帮衬。”
“这么多年吃苦耐劳,陪他打下一份产业,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
“那时不过是想帮舅舅一把。”
“结果都被他严厉喝止、拳脚相向,半点不懂得感恩。”
“认为好处全流向了娘家人。”
覃俊顿了顿。
他犀利的目光紧盯着方惜亭。
“警察先生,这种情况,遇到这种事情。”
“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方惜亭笑了笑:“你做的很对。”
他看着于恒快速记录完口供,又将目光转向面前的章玲:“那么您呢?请问您又是什么时候知情的?”
章玲的情绪,显然没有儿子覃俊稳定。
她眼泪流的厉害:“他出轨的事情,我自然一早就知道了,但考虑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一直没声张。”
方惜亭:“连章羌也没告诉?”
章玲摇摇头:“我哪有脸和他说?”
“只能私下里劝覃贸,劝他和陈男男分开……可他们谁也不听,还对我恶语相向。”
“覃贸甚至还偷拿货款,20多万,眼也不眨的就给陈男男花销。”
“而我陪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只是想帮衬一下自己的亲弟弟,他都不愿意,给自己的情人拿钱却那么大方。”
“当年我们创业。”
“若不是我父母,帮忙带俊俊。”
“他哪有今天这么好过的日子?”
“恶臭男,凤凰男,下头男。”
“是我眼睛瞎了才看上他,陪男人从无到有,心疼男人,相信爱情。”
“就是要倒八辈子的血霉。”
章玲情绪激动。
方惜亭示意覃俊安抚一下自己的母亲。
他没再继续追问。
涉及案件里的部分细节,早已自行浮出。
而那些提前串好的供词,自然再问千百遍,也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方惜亭告知家属可以先行离开。
后期案情如有变化,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们。
只那时没来得及走,覃俊忽然喊住他。
“警察先生,方便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方惜亭像是被触发了某种自动回复。
“方惜亭,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在职刑警,警号24……”
“警号就不用了。”覃俊打断,又上前靠近他的身边:“只是看您合眼缘,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如果办案期间不方便。”
“等案件结束后,能互加个微信吗?”
方惜亭盯他半晌:“等案件结束,你能全身而退的时候,再说吧。”
男大学生自信满满,站他身后喊:“那到时候我来,您可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给我联系方式噢。”
于恒随行,咬牙切齿,暗自辱骂。
他跟着方惜亭一路小跑,离开会客室。
小家伙打抱不平,比被人强拆官方cp还要愤怒:“琐事缠身,还敢要您的联系方式。”
“等我回去告诉谢副队,看他今天还能不能竖着出我们刑侦支队的大门。”
方惜亭拿卷起来的资料拍下他脑袋。
“还嫌事不够多?”
“别去招谢序宁,我又没给。”
于恒委委屈屈地揉着脑袋:“副队,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方惜亭没太所谓地:“怎么会?”
他颇有经验地说:“知道怎么让一个你讨厌的人远离你吗?”
于恒懵懵地。
随后又立即听闻。
“和他表白。”
小家伙恍然大悟:“所以他其实是为了,让您不要太把调查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才会这么做?”
若真是犯事儿的人,躲着警察都来不及。
像他这样主动贴上来,起了作用,难保不会打消掉在方惜亭心里的部分疑虑。
于恒自信满满地说:“那他这招搁您身上,不是白瞎了吗?”
“别的不说,大学都没毕业的小毛头孩子,怎么比得上咱们谢副队?”
“就这还想动摇您?”
方惜亭紧张地又打他下:“让你不要在支队里胡说八道。”
“再让人给听见。”
于恒捂着头,把嘴闭得紧紧。
但没忍住又问:“副队,那您觉得他到底有问题吗?”
方惜亭:“没听出口供里的不对劲。”
于恒痛苦挠头:“没听出来呀。”
不仅没听出来,他甚至觉得还挺合理的。
差点儿自我代入,跟着章玲一起骂起覃贸那个负心汉,死渣男,真该死啊。
方惜亭恨铁不成钢,卷起资料又敲他脑袋:“之前覃贸怎么说的?”
“他为什么杀陈男男的事儿?还记得吗?”
于恒努力回忆:“他说陈男男逼他结婚,但他实际并不想破坏自己的家庭。”
“不得已才杀人灭口的。”
方惜亭又问:“那今天呢?”
“今天章玲又是怎么说的?”
于恒怕答错,支支吾吾地:“今天章玲说……说她其实一早就知道?”
方惜亭为数不多地有骂人的冲动:“所以呢,你还没发现哪里不对?”
于恒总算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如果章玲一早就知情。”
“那么覃贸想要保护婚姻,迫切杀人的动机就并不存在。”
“他确实没有娶陈楠楠的打算。”
“但是章玲本身也没有要跟他离婚,婚姻关系并不存在马上就要破裂的情况。”
“且就算陈男男拿他儿子做威胁。”
“他也有1000万种办法,可以暂时把此事拖到高考后再解决。”
“冲动杀人实属下下之举。”
“根据目前警方掌握到的情况,覃贸根本没有这个突然触发到自己失去理智的契机。”
“他大概率是来替人顶罪的。”
“根本就不是凶手。”
方惜亭转身往回走。
于恒追上来。
“我靠,我靠,副队,你简直太厉害了。”
“和谢副队完全不分上下嘛。”
“怪不得你俩能成……”
于恒话没说完,方惜亭气急败坏,真要打他:“我让你在公共场合里小点儿声。”
教不会了是吧。
他们刚好转进四楼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
于恒撒丫子逃跑,嘴里喊着救命,进门时侧身一闪,方惜亭躲避不及。
一头扎进熟悉的男人怀抱里。
谢序宁底盘超稳,被人撞到也半点儿没挪地儿,两手张开任由他抱住。
倒是方惜亭额头红了一小片。
正当被人开玩笑时,抬头看到被玩笑的对象,老天爷有意捉弄的心情真的难以言喻。
方惜亭既局促又尴尬,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才能化解这场面。
谁知男人也不放过他。
低头瞥一眼对方顺势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指,拿腔拿调地。
“今天这么主动。”
“投怀送抱?”
他伸手拎起那猫耳朵,压低嗓音道:“这么想我?那里不疼了?”
第55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坏的。
八百个心眼子全用来拿捏、欺负他。
男人骨子里的部分|劣|根|性|使然, 有关那方面的喜好。
最爱看他|香|汗|淋|漓,指尖|无|力,又不得不缠|绕|握|紧, 雾蒙蒙的眼底漫起微醺红意。
如现在般。
只三两句|私|房|话的|撩|拨, 就能让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无限联想放大。
瞬时从耳朵尖……红到脚后跟。
方惜亭仓促想起那次, 深夜里, 男人扶|住他细微|轻|颤|的脚,吻|在小|腿|侧,认真发问。
“怎么连脚踝都是粉红色的?”
正常情况下,他的肤色天生冷调白。
但那时, 春|光|旖|旎、缠|绵|悱|恻,室内22度的空调低温, 都变得滚|烫|灼|热。
其中更妄论人的肌肤温度。
方惜亭羞于解释自己红成软脚虾的原因。
只轻轻踹那男人一脚,表示抗议。
谁知脚趾意外踢中他的鼻尖, 又被人抓住。
原本与人|亲|热,他也喜欢。
却偏偏听不得那些|荤|话。
期间但凡有半句, 钻进耳根子里。
其中缱绻思量的情意, 肆意蔓延,层层粉意, 顺着|锁|骨向下铺开。
一直红到白嫩纤细的脚踝处。
那些漫上肌肤的颜色,像是在雪山绽放的孤傲红莲,散发沁人香气。
清冷迷人。
谢序宁疼他疼的要命。
只那时忘了场合,不记得这猫不喜在人前恩爱。
尤其恼羞成怒后, 还会亮出牙齿咬人。
就如同此刻。
男人笑吟吟地被他拧了把胳膊。
方惜亭下手不算重。
但第二下, 第三下,接踵而来。
起先他以为这只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可后来愈发觉得不对劲, 谢序宁发现自己根本拦不住,那猫恨不得跳起来咬死他。
“让你别说、别说……”
方惜亭气急败坏。
谢序宁这狗男人,叫他装聋熟练,做哑倒不会。
往日里二人私|房密话,自己也忍了。
可此时大脑清醒着,谢序宁此举,无异于踏在他尾巴上。
简直找死。
在缠斗过程中,男人反复退让无果,两人终于扭打在一起,武力值难分伯仲。
谢序宁也是撞他枪口上,偏挑在于恒连踩两个雷的当口。
非要凑上来再踩第三个。
他起先收着手,舍不得。
但后来发现方惜亭不讲武德,扑上来是真咬人,自己连吃好几个闷亏。
于恒瞧着热闹发觉不对劲,面色微变,忙招呼大家一起上前帮忙拉架。
支队里的各位,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谢方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动手拆房子,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谢序宁被打的上头。
男人急了眼。
“都别来帮忙。”
“我他妈今天还治不了你?”
他撸起袖子,赌上尊严,一个擒拿将方惜亭拦腰扛起,架在肩上。
男人大步流星踹开房门,朝外走去。
“都别来插手。”
“老子自己解决。”
来软的不行,这小东西非得吃点儿硬的。
谢序宁最近收拾他收拾出了些经验。
方惜亭猝不及防挂人肩上,无措挣扎道:“谢序宁,你是不是疯了,这还是在局里,小心避着点人。”
“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放我下来。”
“否则我……”
男人这回是真聋,真哑。
半分不做理会。
虽也无人追来瞧这热闹,但方惜亭仍然心头忐忑,怕被发现端倪。
他努力反抗无果,张嘴狠咬谢序宁的胳膊。
可男人背脊直挺,无动于衷,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疼。
直到方惜亭也舍不得,缓缓松开自己尖利的牙,被他扔进早前私会的仓库里。
谢序宁反锁住门。
方惜亭不敢置信地拽紧衣襟:“你。”
“你不会是……”
“混蛋,快放我下来。”
“这是工作时间。”
“我们还没公开呢。”
“你疯了吧。”
谢序宁确实疯了,但没完全疯。
他知道锁门,还知道抱着人往里走,躲进密闭处,尽可能减少噪音传出。
方惜亭已经急得满头是汗。
他努力想和男人抗衡,但对方咬死了不吭声,这时倒是个合格的哑巴。
直到转角转角再转角的最里处,无路可走,方惜亭才被放下来。
但他没来得及跑。
谢序宁大手一伸,把他按在铁架子上。
不断推打阻止的手腕被抓起来,直接拷在架子的最高层。
他背对着男人。
对方压着他的肩胛骨。
“别乱动。”
“那样我能快点儿。”
方惜亭紧咬着唇,眼底漫起雾气,颤颤巍巍踩住地板的脚。
脚踝又变成一整片的粉红色。
谢副队和方副队用男人的方式结束战斗。
等再折返回办公室时,众人经过细致的观察分析,一致得出结果。
应该是方副队打输了。
但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谢副队192cm的强壮体格。
别说公安局,哪怕纵观整个云京市,都很难找到能与之抗衡的对手。
尤其看方副队好像被人打哭了。
嘴角破皮,脖子被掐出一道道的|红|痕。
从回来就是那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还得是谢副队又鞍前马后的哄着。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
唯独于恒知晓内情,不敢多言。
又是个母胎solo,不晓得谢序宁拿什么法子治的,又拿什么法子哄的?
他抱着资料凑过去,只看方惜亭好像腰不舒服,反复挪着位置。
努力寻找舒服的坐姿。
于恒单纯去问:“副队,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是不是坐的太久,有些什么腰椎颈椎病?”
“我倒是认识一位老中医,最会推拿按摩。”
“拔罐、刮痧,效果都还不错。”
“等会儿下班我们去按按?”
方惜亭现在哪敢让别人给他拔罐刮痧。
要不是最近气温逐渐转热,他都想直接套件高领毛衣在身上。
那该死的谢序宁。
方惜亭不自在地拉拉衣领,怕被人看见。
又应付于恒说:“我没事,先工作吧。”
目前案件进度追的紧,虽有嫌疑人自首,但指向性证据不足的话,最终还是会被无罪释放。
他们侦查办理的压力很大。
方惜亭把调查目光放到覃俊这个人的身上。
做假设推理,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在案发前后必然会与受害人产生联系。
一名学业繁重的高三生,杀人作案后,不足半月,就能若无其事地参加高考?
并且发挥稳定,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这如果是真的。
那覃俊这个人心理素质超强。
这样高智商、情绪稳定的对手,对他们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恐怖了。
方惜亭想办法预约到覃俊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老师。
带上于恒迅速开车前往赴约。
在教职工办公室里,他们得知该所中学一直是封闭式管理,每月只放一次假。
两年前的22日,也就是陈男男被害期间,并不在学校安排的假期内。
且高考前后,班级里的考勤管理最是严格。
老师也不记得覃俊有过任何请假行为,或者明显不对劲的情绪转变。
尤其据对方口述,覃俊一直品学兼优,活泼外向,深受老师同学的喜爱。
乐于助人,愿意打抱不平,各科成绩分布均匀,不偏科,还拿过好几次全国作文比赛的金奖。
例文到现在都还挂在学校公告栏里展示。
任由其他同学观摩学习。
方惜亭告别老教师,和于恒离开时,还特地绕远去看了覃俊的获奖文章。
高中生文笔并不稚嫩,思想深度倒是拉的很高。
三份被贴上来的获奖原稿,其中心主题思想基本都是赞扬母亲,歌颂女性力量。
文字的声音振聋发聩,字字珠玑。
看起来是明白自己母亲对整个家庭、社会的贡献,感悟都很深。
方惜亭通过工作群,告知众人,覃俊可能并不符合作案条件的信息。
谢序宁秒回一张图片给他。
方惜亭点开放大,发现这男人又跑到捞尸现场去,带上许知临下河摸排。
猫儿没忍住:“你能不能别逮着许老师一个人可劲霍霍?”
谢序宁为难道:“我也不想的。”
他说:“可全市局就你们许老师水性好,又有打捞经验。”
“大家都得以工作为主。”
“你放心,我把安全绳给他打了八百个结,二十几号人在岸边拽着,不会出意外的。”
话毕,男人转到私聊框,又给他发一句:“还疼不疼?”
方惜亭差点没把手指伸进屏幕里掐死他:“让你别说!!!别说!!!”
狗东西。
做的时候不问他疼不疼。
做完了倒是假惺惺的在这里关心。
仗着自己体型优势,不由分说地拷住他手腕,折腾着红了一整圈。
外出排查时热的要命,于恒连着外套和卫衣都脱两件了。
自己却还捂的严严实实,连袖口都不敢往上撸,就怕被人看见。
方惜亭真气死。
他气还没消下去,男人火上浇油,又连着给他发了两张图片。
“就你有伤?”
谢序宁捞起自己被长袖遮住的胳膊,露出紧实匀称、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
而其上却深深浅浅遍布数条红色指痕,有几条抓的厉害的,似乎还有些渗血。
周围肌肤也隐约|红|肿|起来。
方惜亭想起那些事,脸色瞬时涨得通红。
张牙舞爪的猫儿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立马不敢声张,败下阵来。
原本这一张照片就能让他闭嘴。
但谢序宁偏偏还要再发第二张。
脱下外套的男人露出整片结实的阔背肌,比手臂更夸张的是背部抓痕。
方惜亭记得自己确实……但有这么严重吗?
比他手腕上的那一圈痕迹吓人一百倍。
但是……
猫儿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个角度,还在捞尸现场,这张照片是谁给他拍的?
狗男人就这么把自己的私.密痕迹亮给别人看?
那这下,这不是谁都知道,他和对象做过……
谢序宁慢半拍发现这照片不合适,紧急撤回。
但他这时候撤回又有什么用?
方惜亭跳起来:谢序宁,我杀了你!
他被那男人气得头晕眼花,半晌都没缓过那口气,差点晕过去。
幸好于恒口渴,说要喝水,方惜亭顺路跟他去便利店里,找了空位坐下休息。
由于目前迟迟未能发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
一旦扣押嫌疑人的时限期满,他们就必须得放走章羌和覃贸,无法提起诉讼。
压个无头冤案。
谢序宁当然着急要找杀人凶器。
根据男人的分析,作案后抛尸,尸体、婚纱、连裹血的床单都一并扔在此地。
那么凶器也极有可能会被顺势留下。
从法医室给出的伤口检测报告,能得出凶器就是普通家用的小水果刀。
体积小,不显眼,随意卡在哪个山涧石缝底,都很难再抠出来,更何况它又没有浮力,不可能自行浮起。
方惜亭想了想。
除非是凶手预谋作案,自带利刃上门。
其余情况,意料之外的冲突导致动手,情急之下冲动杀人。
那么凶器就应该是在作案现场附近随手拿到的。
方惜亭又翻出陈男男的朋友圈。
受害人生前酷爱分享生活,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发十几条内容。
虽然都是完全没有营养的信息,文案空洞,照片也不讲究构图,但胜在数量极大。
连多拿几个快递,都得特意拍一张,然后配文:疯狂剁手,男朋友送这么多东西,完全没考虑我要怎么拿回去,真累死了。
方惜亭:……
他虽然无语,但又难得感到庆幸。
因为陈男男是个事无巨细,都会在网络平台肆意宣泄里自己情绪的人。
甚至连朋友圈里的内容,越往前翻,那些青春伤痛、饱受折磨、个人情绪色彩浓郁的文字句式。
方惜亭都能借此分析出她到底是哪一天,几点,跟覃贸越轨发生了关系。
那时正翻阅的入神。
忽然有人扬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窗户。
方惜亭抬头,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是覃俊隔着玻璃,突兀在他眼前放大的笑脸。
男大学生青春洋溢,眼角微往上翘,倒像是逮到他似得,在玻璃窗上哈出口白雾,再极不正经地给他画了颗小小的爱心。
方惜亭抿着唇:“……”
覃俊大摇大摆地进了便利店,不顾面前人脸色难看,径直伸手拉过方惜亭身旁的座椅坐下。
他托着自己的下巴,毫不避讳地盯着人,视线落到方惜亭掩在衣襟下,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
男生手指伸过去:“真可惜,有男朋友了呀。”
方惜亭身体猛地后弹,没让他摸到。
又捂着脖颈,侧过身去,回避对方窥探的视线。
覃俊手没收回来:“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分手。”
对方态度恳切,但方惜亭并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沉着脸色,立起身来,正要阻止对方言辞间的轻浮挑衅。
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撇开那手,倒是凭空蹿起一股强力,猛地攥住覃俊贴近方惜亭脸侧的手腕,用力将他往后掰去。
“啊!”覃俊吃痛,被人摔翻在地。
谢序宁差点一脚踩他脸上。
“等他分手?”
“下辈子吧。”
第56章 刑侦:黎明之后
谢序宁反手过肩摔, 把人放倒在地。
自己倒是爽了,却把方惜亭给吓的够呛。
那覃俊看起来不像法盲,若真抓着此事咬他一口, 谢序宁吃不了兜着走。
方惜亭骂他这狗脾气, 从小到大改不了一点,不知道吃亏多少回, 也不长记性。
再加上于恒年纪小、经验少、拎不清。
觉得覃俊骚扰方惜亭活该被打, 心里爽快。
“谢副队,来的太及时了。”
“再晚一步,你老婆可就让人给……”
小家伙扑过来,得意忘形的话没说完。
方惜亭一记冷眼, 他立马闭了嘴。
那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打架斗殴, 落在警察身上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于是立马改了口。
“覃先生,您没事吧。”
“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自己摔倒了?”
覃俊捂着尾椎骨,疼的呲牙咧嘴。
方惜亭好心将人扶起, 询问两句, 那人气倒消了些,可还是不服。
“什么叫我不小心?”
“明明是这家伙, 莫名其妙冲过来,使用暴力把我强行放倒。”
于恒捂着嘴,做吃惊状:“不是吧。”
他说:“我怎么看到是你自己摔倒的呀。”
“我们家老大刚走过来,你就撞在他手上, 然后自己没站稳……”
覃俊看他俩一伙, 气急败坏:“怪我?”
他是看清这社会险恶,又转过来质问方惜亭:“怪我?”
方惜亭没替他作证。
虽然抱歉, 但语气仍不卑不亢道:“实在不好意思,动手的那位是我男朋友。”
“因为刚才你的举止过分逾越。”
“让我感到不适,也让他误会。”
“所以这件事情,你有一半的责任。”
方惜亭说的直白。
话里话外都是你骚扰别人对象在先,所以这打挨的不亏。
不能只怪谢序宁一个人。
他倒是护短的很。
覃俊也算看明白了,方惜亭和于恒这两位目击者,都是护着谢序宁的。
男大学生无语嗤笑:“行,看在你扶我一把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计较。”
“但还有个条件。”
“方警官,你得抽空出来跟我喝杯咖啡。”
“我们聊聊人生,谈谈心。”
他倒是会火上浇油。
这事儿别说当着谢序宁的面。
就算是背着,方惜亭也不可能答应。
猫儿眉头微皱,觉得他被打真是活该。
谢序宁忍到极致,又看覃俊蹬鼻子上脸,明知他正牌男友的身份,还敢口出狂言。
简直是拿自己的脸面在地上摩擦。
男人没什么耐心地招招手:“方惜亭,站我身边来。”
干什么还站到人家的阵营里去?
真给他脸了?挖墙角都敢挖到自己眼跟前?
而且看上什么不好。
还偏偏看上方惜亭?
谢序宁语气不好地发了话。
方惜亭那时还扶着覃俊的胳膊,怕他再摔倒。
自己当然很了解谢序宁的脾气。
这时再不顺着,敢替覃俊说话,那男人真能气到半年不吃饭。
睡到半夜都得爬起来呕两口血。
这辈子都跨不去这个坎儿。
方惜亭没办法,权衡之下松了手。
他慢步走到谢序宁的身边,轻轻抱住他胳膊,小声哄道:“你别冲动。”
“他没摸到我。”
“刚刚,躲开了的。”
他们第一回动手,还能跟覃俊掰扯两句。
第二回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方惜亭过来还好。
若不过来,帮着别人说话,那覃俊今天当真,门牙都得被他打掉两颗。
谢序宁占有欲极强地把人往身后一拦。
他掏出工作证件,几乎贴在覃俊额头上。
“谢序宁,男。”
“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在职刑警。”
“警号:247588。”
男人厉害着。
“我是他男朋友。”
“刚刚为什么揍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公安大厅的门随时敞开。”
“要投诉、要举报、你随意。”
“但下次再见方惜亭,离他八百米远。”
“敢来骚扰我对象,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听懂了吗?”
那话虽不是冲着自己,但于恒仍然感受到了气势汹汹的强力压迫。
谢序宁居高临下,视线轻睨,掌控全局的势态,压得覃俊也有些喘不过气。
可男大学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顶着压力,仰头直视谢序宁,语气挑衅道:“听懂了。”
“但这好像有点困难。”
“毕竟你们专案组迟迟破不了案,我作为当事人的家属,难免会和方警官产生联系。”
“而你也说了,你只是男朋友。”
“这年头,结了婚都能离婚,更别说你们只是恋爱关系,不受法律保护的。”
谢序宁单手插兜,指尖握紧。
男人眸色深沉,正要往前一步,回应挑衅。
却忽从背后扑来那猫,双臂紧紧绕住他的腰身。
熟悉的气息温度,瞬间将自己包裹,强行按下心头那股无名怒火。
埋在背脊里的小脸,呼吸深深浅浅,热气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来回交递。
收紧的力度明摆着怕他冲动,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方惜亭抱紧谢序宁,像男人高中时期替他出头那次般,紧拽他的身体,拼尽全力把人往后拉来半步。
“是他一厢情愿,你别理会。”
“法律不保护你。”
“我保护你。”
这话的杀伤力比什么都大。
谢序宁刚被人踩到脚底的脸面、自尊心,全都被他耐心捡起、拍拍灰,再细致收好。
方惜亭言行之间的护短,比直接冲到他面前,扬手狠甩那小瘪犊子两个大逼斗,还要让人心情愉悦。
谢序宁眉头微挑,视线从方惜亭紧缠在他腰间的手,慢吞吞地挪到覃俊脸上。
男人就这么似笑非笑,半推半就地让人拉着走了。
脸上就差写着。
“看清楚没?”
“好好看看他心里护着的,究竟是谁。”
临出门前,方惜亭还顺手给谢序宁拿了瓶冰水,用作消火。
于恒一路小跑着跟上,今天真是开了眼。
果然谈了恋爱的人,满身酸臭,他们家方副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要是谢副队敢在外惹是生非,胡搅蛮缠,没等跟外人动手,方惜亭就已经能冲上去跟他打起来。
今天可倒好。
竟然还把人哄着出来了。
真是见鬼。
原本以为这事儿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
谁知覃俊那小子不讲武德,竟还真把这事给告到了刑侦支队。
于恒这是头一回被抬咖,有生之年居然还有机会,能跟着两位副队一块儿到支队长的办公室里来挨骂。
“谢序宁!”
“谢序宁!!!”
支队长年纪大了,这几回被他气得,都得随身带着降压药。
拍桌子的手一点没收着力,震得于恒看着,手心都发麻。
“胆子肥了是吧,不想干了是吧?”
“现在都发展到,敢报着警号动手打人了?”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真追究下来,闹大了,我能让你脱了这身警服。”
“还有你们两个?”
“跟着一块儿出去,就这么看着他胡闹,也不知道拦着?”
谢序宁:“这件事情跟他们两个无关。”
支队长气的够呛。
“你还知道跟人家无关?”
“别人也就算了,方惜亭,你也在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管管?”
谢序宁:“关方惜亭什么事?”
支队长:“怎么不关他的事。”
“你们两个同岗平级。”
“他在,不拦着,那就是纵容包庇。”
谢序宁真服了:“不是,怎么每次我的事情,都能跟他扯上关系,你们故意的吧。”
支队长说不清楚,但是单纯觉得,罚方惜亭比罚谢序宁管用。
那姓谢的不长记性,罚他一百次、一千次都没有区别,可直接罚方惜亭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谢序宁跳脚起来:“那我是无缘无故对他动手的吗?”
“那小子,当着我的面,再晚一步,那脏手都能摸到我对象脸上。”
“他这是性|骚|扰。”
“这他妈谁能忍?”
狗男人气急败坏,情绪爆发,委屈又生气。
连方惜亭和于恒都没想到,他就这么把实话给说出来了,现场氛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于恒龇牙咧嘴:不是啊哥,咱不说好保密的吗?你怎么自己给说漏了?
方惜亭瞬间惊讶,又立马收回目光,垂下眼。
直到支队长震惊地合上嘴:“对象?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谢序宁漫不经心:“刚找的。”
支队长抬眼望起来:“是他说的这样吗?”
于恒忙点头:“确实是这样的,谢副队没说谎。”
是“对方先来挑衅,言辞轻浮,动手动脚,还说要等谢副队和他对象分手,自己好上位追求。”
“过分得很。”
支队长半信半疑:“方惜亭,是这样吗?”
猫儿抿着唇,撇开脸,轻飘飘地应下句:“嗯。”
方惜亭在局里,信誉度一直很高。
他的话不可能有假,这件事情倒是突然变得情有可原了。
“但那也不能……”支队长摆摆手:“算了,你们俩先回去,我再骂他半小时。”
于恒虎口脱险,跟着方惜亭离开办公室。
但支队长的声音还很大。
“就算是他骚扰在先,那你也该先制止,再处理。”
“怎么能直接动手呢?”
谢序宁免不了得挨顿臭骂。
于恒担心自家副队情绪受影响,在折返路上努力调节气氛,谁知一到支队办公室,众人又涌上来。
“你们看到谢副队的对象了?”
“谁啊谁啊是谁啊?”
于恒瞧着眼色,赶他们走:“没有没有,都听谁说的,哪有谢副队的对象?”
陈小满第一个挤上来:“别瞒着了,刚刚支队长骂人的时候,我们几个躲在外头偷听呢。”
他掏出手机,翻出那张自己帮谢序宁拍的后背肌肉照,抓痕清晰可见。
“瞧见没,这个姿势,这个位置,夫妻生活很和谐嘛。”
“这……”
于恒自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母胎solo的他都能秒懂,平日里看着正正经经的谢副队和方副队,私下里竟然……
这么激烈?
小家伙轻咳两声,视线转移到方惜亭的身上。
他看对方自然回避了这个问题,并不搭腔,脸也瞥过去,只耳尖红了一簇。
羞意顺着颈间蔓延下来,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自然是不可能认下来的。
于恒收到信号,立马帮忙解围道:“哈,哈哈,那什么,也可能是过敏,自己抓的嘛。”
陈小满不知内情,挤进来跟他坐在一起:“说什么胡话呢,这能是自己抓的?”
他压住于恒的肩膀,作势要严刑逼供:“我知道,是谢副队给你下了封口令对不对?”
“我都听到你们在支队长的办公室里说,嫌疑人骚扰了谢副队的对象。”
“气的谢副队动手揍人了都。”
其他跟着凑热闹的也好奇起来。
“到底是谁啊?”
“你都看到了,居然不和兄弟们说?”
“太不够意思了。”
“对方长的什么样子?”
于恒被众人围攻,躲不过去,他瞥一眼方惜亭,支支吾吾地:“就,还挺帅的吧。”
可那些家伙们不以为然:“帅?有多帅?能有咱们方副队帅吗?”
方惜亭脑袋埋的更低。
真丢死人了。
于恒接上话,打着哈哈糊弄过去:“都,都差不多吧。”
他模样诚恳、眼神真挚地说:“跟咱们方副队比,可以说是不分伯仲的帅。”
小家伙保守秘密保守的还不错。
很快就混进人群里胡说八道,转移视线,玩的一手偷天换日。
把方惜亭藏的严严实实。
那时大家正聊的上头。
可上头也就算了,还非得都挤到方惜亭的耳根子底下来八卦。
其中部分猜测,更是离谱到当事人都想直接报警的程度。
直到谢序宁被骂完回办公室。
众人才一溜烟的全部散开。
忙碌紧促的查案氛围,迅速充盈整间办公室内。
直到入夜后,组员们都七倒八歪地原地休息,昏睡过去。
走廊尽头的仓库里,才隐约听到些窸窣的响动。
方惜亭手臂撑住谢序宁的肩头,衬衣滑.至腰侧,置物用的铁架子被晃得嘎吱嘎吱响。
黑夜里,男人裹着汗意的鼻尖贴在他锁骨处,又张嘴咬一口,心满意足。
方惜亭没了力气,整个瘫在他肩侧,伸手把男人抱住:“谢序宁。”
男人仰头,又吻他颈间:“嗯?”
方惜亭软趴趴地:“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了?”
男人愣一下:“哪样?”
方惜亭若有所思地。
指尖绕着他耳后的发。
“就是……别那么容易冲动。”
虽然也是为了自己,愿意那么不计后果的冲上来保护,他该庆幸,可却也害怕。
要真为个覃俊,害谢序宁脱下警服,前二十多年考上公大的努力全部白费,实在太亏。
他过意不去的。
男人认真听完,轻轻咬他,又闷闷地笑着:“知道了。”
他讨巧地说:“那时你抱住我,我立刻没动了,这还不乖么?”
猫儿好像喝醉了,在他怀里挺直腰背。
两只手都抱住那狗的脑袋:“那你以后也要这么乖。”
谢序宁问:“我乖,你乖不乖?”
方惜亭想了想,考虑自己应该怎样,在他眼里才算乖。
最后干脆凑上去轻轻贴下那男人的唇。
本以为这样主动,也已经够听话的了,却不料突然被男人翻过身去,按着腰|骨。
“再乖一点。”
方惜亭一直很担心那架子质量不好。
万一哪天被谢序宁给摇塌了,他就真的没脸见人。
但好在男人哄着,给他保证,说抽空会拿工具过来,再把钉子给钉死些,他才放下心来。
转眼就到了章羌的扣押时限,那日一早,覃俊带上律师来公安局接人。
方惜亭抱上资料,准备最后去一趟审讯室。
谁知出门就撞着个人。
他往左那人就挡左,他往右那人就挡右。
方惜亭没什么耐心的抬起头。
覃俊似笑非笑,痞痞帅帅的小男生索性伸手挡住门,拦他的去路。
“好巧呀,方警官。”
“你们家那位超雄男友,还没破到案吧。”
“真遗憾呢,从今往后,再没理由能主动联系你了。”
“毕竟今天,我就要接无辜的舅舅回家。”
方惜亭被人恶意挑衅,视线没所谓地盯着他。
那时长出口气,正要说话,身后男人倒是来的及时,伸手将他拦下。
谢序宁就等着这家伙来。
男人漫不经心地从腰后解下手铐,拉过覃俊的手,熟练将他铐住。
“确实很遗憾。”
“你们家的超雄老舅,今天是回不去了。”
“但我不介意你愿意留下来,和你们家爸爸妈妈一起,陪他上法庭。”
第57章 刑侦:黎明之后
覃俊皱着眉:“你知道执法人员随意扣押无辜民众, 是什么罪吗?”
他举起自己已经被挂上镣铐的手腕:“上次那件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这次, 我一定告到你牢底坐穿。”
谢序宁挑眉, 索性给他另一只手也铐上:“哥们儿在公安系统这么多年,还需要你来普法?”
“有这闲心, 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看看这一回, 到底是谁牢底坐穿。”
男人吩咐于恒去开审讯室的门。
随后邀请他们一家四名嫌疑人,移步入座。
覃俊表情不善,却有自信,他挣扎着拽了拽自己被锁住的手腕。
谢序宁指尖收紧, 抓过他来,又拿手拍拍那家伙的脸。
男人压低嗓音, 一字不落地把那些挑衅全还回去。
“超雄男友?破不了案?”
“呵。”他冷笑:“你哥的办案实力,你一无所知。”
对方自以为是的完美犯罪, 在他眼里不过是漏洞百出罢了。
覃俊用强装镇定的态度,回应对方冷笑。
他虽然不情愿, 但还是跟着于恒下了楼。
在审讯室里, 冷白庄严的白织灯光猛然亮起,刺眼亮度晃得嫌疑人们视线回避。
却也当即照亮眼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八个大字。
谢序宁紧随其后:“这案子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男人坐下来, 把泡好的枸杞参茶递到方惜亭的桌子上,不让他再喝冰美式。
连整桩案件的调查资料,也全数转交对方,自己今日侦办, 并不需要文件辅佐。
自信得很。
覃俊无所谓地扯扯自己手上的锁链:“这有什么区别吗?”
谢序宁认真科普。
“你们自己说, 那叫有自首情节。”
“法律最终给出判罚,会酌情考虑, 从宽处理。”
“但由我说……”
“那就叫指控。”
“没有自首情节。”
“预谋犯罪、杀人、藏尸。”
“且案发后,刻意隐瞒、误导警方。”
“做假证、顶罪,性质恶劣,从严处理。”
男人秉公执法、还给机会。
但覃俊看他没有一拳头把自己钉死,便当对方在诈。
于是完全不在意地:“只要你能拿出证据,那就随意指控好了。”
真……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序宁笑意蔓延,眼尾轻挑。
男人预料如此,早有准备:“那让我想想,先从谁开始呢?”
他视线扫一遍眼前四人,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与这案子直接关联最浅的覃俊身上:“那就你吧。”
“覃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你的父亲出轨了你的舅妈?”
旧事重提,这么丢人现眼,还是当着妻儿小舅的面。
覃贸没脸见人,愧疚地将头埋下。
可章羌却不乐意,狠白他一眼。
男人嚷嚷起来:“什么舅妈?老子单身未婚。”
“陈男男那个臭|婊|子,他妈的给钱就能睡,毫无道德可言,脸都不要了。”
“姐夫,你喜欢这种女人,你早说啊。”
“难道我还会为了这种小事,和你翻脸?”
“我让给你不得了?”
“用得着你偷拿家里的钱出来养她?”
“20万啊,你倒是大方。”
“当初我姐安排我到厂子里工作,一个月拿3000块钱工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为了这么一点家长里短的小事,几千块钱,就在办公室里对我姐姐大打出手。”
“转过头包着小舅子的女朋友,送衣服送首饰带出去旅游,还弄出孩子来。”
“怕被人纠缠,立马改了态度。”
“怂恿陈男男带着你的孩子嫁给我,还要给我买车买房介绍工作。”
“要不要脸啊。”
“咱好歹也是个男人,是个爷们儿。”
“怎么就爱干这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伤风败俗的腌臜事?”
“现在害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全坐在这里。”
“你舒服了?高兴了?”
章羌好一通输出,骂得痛快。
他学着谢序宁的样子,拿手指敲敲桌面,教训人道:“自古奸.情出人命。”
“你要实在没事做,就多读点书。”
“不然满脑子都是那些男盗女娼的脏事。”
“恶心。”
覃贸被人冷嘲热讽,骂得狗血淋头。
却一声不吭。
而他的妻子章玲,苍白着面色,无动于衷,并不辩解。
倒很正常。
根据警方了解,从陈男男案件事发后,章玲便向覃贸提出离婚,但被男方拒绝。
大抵是有了愧疚之心,又或者单纯不愿刮分家产,总之是不答应。
这也导致后来女方反复诉讼,没能成功,纠缠无休后,索性搬离分居,不与他来往。
而膝下独子自幼与外公外婆和小舅亲近。
工厂的生意、人事、合作往来,离了他,章玲也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仿佛一夜之间,他被全家人所抛弃。
这场家庭伦理大戏,在审讯室内闹的沸沸扬扬,精彩绝伦。
谢序宁难得耐心,听他们吵闹。
覃俊嘴角含笑,目光始终盯着那男人。
他示意章羌别生气,止了这场闹剧,又云淡风轻地说:“让我来回答吧。”
谢序宁本身也是问的他。
那警察有意招惹,为的就是让他们生气、失控,以达成互咬的目的。
这期间多说多错。
“具体的日子我记不清楚了。”
覃俊若有所思:“但应该是高考之后。”
他说:“我记得那天考完回家,听到爸爸妈妈在房间里争吵。”
闹的就是要离婚的事。
但实际高考结束之后,陈男男被害已经半月有余。
谢序宁问他:“确定是高考之后?”
覃俊话没说死:“应该是。”
谢序宁紧盯着他,男人忽然冷笑声:“那您可能是贵人多忘事,记错了。”
“我这里有一份证据,能证明你是高考前了解到的事件始末。”
谢序宁与方惜亭配合默契。
那时手一伸,对方就知道他要什么。
一份被复印截取出来的,受害人微信好友列表,其中覃俊的头像赫然在列。
根据联系时间上下排列,男大学生处于中下游的位置。
这点能证明他们交流来往并不频繁。
覃俊应对有余。
“我和舅舅一起长大,从小就很亲近。”
“他交了新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这期间出于礼貌,我们互加联系方式。”
“很奇怪吗?”
谢序宁笑:“这并不奇怪。”
“但你说,你是高考之后才知道父母的感情问题,这就很奇怪了。”
男人又出示陈男男的朋友圈内容。
“加她好友的人都知道。”
“受害人事无巨细,最爱贴各种文案吐槽。”
“连今天停水、明天停电,买了双拖鞋。”
“她都能从各个角度来说几句、骂几句。”
“但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
“你看不到的是,在她密密麻麻刷屏的朋友圈文案里。”
“还有部分是隐藏自己可见,以及特定人员可见的内容。”
覃俊心里一惊,随即抬眼。
他看见那条在纸页上放大加粗的文字。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来骂我?最开始是谁先招惹的?你们男人就没错吗?连个小毛头孩子都敢用那么脏的话来骂我,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儿子?】
以下几条回复均是陈男男的自评。
【你的裤.子是被谁脱下来的?】
【是我强迫你的吗?】
【那么委屈无辜,做受害者的姿态,怎么不去报警呀?】
【你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呀。】
【凭什么惹出祸来,你们男人就想全身而退,后果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谢序宁指着这条朋友圈的内容。
“根据文字的情绪分析,受害人这时应该是处于一个极度暴躁的状态。”
“而导致她暴躁的缘由,是因为被某人的儿子用难听的言语辱骂。”
“而这条朋友圈的查看范围,只指定一人可见。”
谢序宁似笑非笑:“覃俊,你很聪明。”
他的目光落到覃贸身上:“应该能猜到这条内容,指定能查看的人究竟是谁吧。”
覃贸心理素质很差,面对警方的质问,显然已经快要情绪崩溃。
而覃俊原本放松的眉头,也终于因此紧拧起来。
他当然是下意识想要否认的。
毕竟单从辱骂的角度来说,他能立马找到要和陈男男发生矛盾冲突的1000条理由。
但偏是指定覃贸可见的那一条。
他说不清楚。
谢序宁占据局面优势,掌控棋局。
男人故作大方地:“也没关系,小孩子嘛,胡作非为爱骂人,又不犯法。”
“我也顶多算你没素质而已。”
“毕竟咱们高考压力大,记错了,也很正常的。”
他倒主动为人开脱起来。
只是说这么多,都不白说。
为下一个高光场景做铺垫而已。
谢序宁继续出示自己没日没夜、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千辛万苦……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证据。
“但下一条,你们可能就说不清楚了。”
男人张扬笑意爬上眉梢:“两年前,6月22日,陈男男在家被害。”
“而覃俊在校备考,全封闭式学习管理,不具备作案时间。”
“但奇怪的是……”
“你高考结束当晚,没有参加班级里组织的告别仪式,匆匆赶回家中。”
“作为平日里文娱活动的积极分子,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让你立即回家?”
这条线索是方惜亭发现的。
当时他联系到覃俊的班主任,在看过对方提供的毕业照后,又意外发现。
在告别仪式的聚餐当晚,大家合影留念时,照片里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覃俊撇开眼,总算不敢再直视他。
男大学生语调镇静:“就是那天晚上,我发现他们感情出了问题。”
谢序宁冷笑:“你未卜先知的吗?”
“时间掐的这么好,没有任何理由必须要赶回去,就为了撞见他们吵架?”
“还是你妈妈在你高考结束的当晚,立即发消息告诉了你父亲出轨的事?”
且那时陈男男已经死亡。
这件事情还有要告知子女的必要吗?
覃俊没有立即回答。
他那时大概在想,谢序宁给出的两个选项,究竟哪个更合理,哪个更适合自己。
可男人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且比这更奇怪的还有……”
“在你高考回家两天后,你妈妈卖掉了一辆价值30万的新车。”
“而这辆车,她自己购买不足一年,行驶里程不到1万公里,没有出过任何交通事故。”
“却愿意价钱砍半,着急出手。”
“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面对警方询问,覃俊还没想好,章玲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谢序宁摸着下巴,有意无意地替他们指明方向。
“众所周知,在房价飚高的当下。”
“若是出现凶宅,在市面流通,即便地处市中区繁华地段,价钱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所以我在想这辆车子,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呢?”
“陈男男被害,尸体出现在乌鸦山,中间还有运尸抛尸的过程。”
“用车运输最为合理。”
“出于正常人做贼心虚的道理,都会处理掉自己行凶作案的工具。”
“你父亲覃贸,没卖掉自己那辆使用五年多的旧车,你母亲却卖掉了刚买的新车。”
“这大概就是理由吧。”
不卖旧车卖新车,事出蹊跷必有因。
在细枝末节的线索里,总有那么几个不起眼,但却反常的行为,会被警方抓到。
覃俊被逼至绝路,终于反击。
“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是我母亲?”
“她杀了人,又藏尸,等我高考结束后,开车把尸体拉去乌鸦山丢掉,又立马把车卖了?”
谢序宁玩着手里的笔,不置可否。
男人笑道:“以上情节正确,但细节不足,待哥哥再给你补充几句。”
“受害人身中26刀,毫无反抗之力,自然不可能是女性所为。”
“据我猜测的话,当晚应该是你母亲章玲,前往案发现场与受害人谈判,你父亲与其感情纠葛一事。”
“但她们沟通的并不顺利。”
“陈男男敢身着婚纱,逼迫你母亲的意图明显,过程中难免说些不好听的话。”
“两人因此起了争执。”
“好巧不巧,这时你的舅舅章羌回来。”
“听到她们的话,得知自己女友劈腿姐夫,怒上心头。”
“当然比起这一点,他更不能接受的是。”
“陈男男对从小疼爱的自己的姐姐,做出如此伤害行径。”
“其中包括恶语相向,肢体冲突。”
这一点,根据方惜亭调查到的,在受害人被害后,章玲有过就医记录。
后腰撞击硬物,导致身体大面积淤青浮肿,以及轻微骨裂。
这些都能证明在与陈男男的交涉过程中,对方对她有过激伤害的行为。
章羌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背叛。
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姐姐,被他带回来的人,身体及心灵双重伤害。
自然很难控制住情绪。
“他冲上去与人厮打,陈男男不是对手,女孩子情急之下恼羞成怒。”
“讲话变得更难听。”
“章羌受她刺激,怒火中烧,失去理智。”
“而章玲腰骨受伤,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弟弟,去客厅拿了把水果刀。”
“26刀,刀刀带着怒火和恨意。”
“待情绪平息后,陈男男早已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而这件事情,你在高考前就已经得知。”
“反而你的父亲覃贸,起初是不知情的。”
“所以事后你故意误导,让他认为是你犯案,从而心甘情愿站出来替你顶罪。”
“但其实,当时是你母亲说要去解决这件事情,于是下课后,你电话询问。”
“结果从吓呆了的舅舅那里,得知他们闯了大祸。”
“你慌张之余,又镇定布局。”
“安排他们买下二手冰柜,在炎热夏季,避免腐烂,将人冰冻起来。”
“等到高考结束后,迅速赶回家中,与母亲舅舅一起处理尸体。”
“抛尸后,又在海鲜市场把二手冰柜出掉,案发现场恢复原状。”
“随后退租离开,当无事发生,一气呵成。”
“直至今日案发。”
要不说方惜亭也有点儿东西。
整日待在办公室里,鼠标到处点到处戳。
各个平台的聊天记录、浏览记录、交易记录,就医报告,上千上万条。
他全都能给你翻出来。
谢序宁胜券在握,等人认罪。
但覃俊还在挣扎,男大学生扬手鼓掌,不服气地问。
“推理的很精彩。”
“但是……证据呢?”
那把水果刀。
他不信他们找得到。
谢序宁叹了口气。
“这玩意儿呢,确实是不好找。”
“毕竟两年的时间,你说你出门随手扔进个垃圾桶,我都得大海捞针。”
“就更别说那水流湍急的山涧底了。”
“我们许老师,人都泡的发白,磕磕碰碰好几处伤,就是找不到。”
“那山呀,更是累趴了八条搜查犬。”
“也一无所获。”
“本来到这里,我该放弃了。”
“但偏偏你小子心思缜密,发生这么大的事,都能无动于衷,不受影响的参加高考。”
“实在不像是会随手处理掉重要物证的人。”
“于是前几天,我特意请假,去了趟省外,你所就读的大学。”
“猜我发现什么了?”
谢序宁拎起那只透明塑料袋。
内里装着一把棕色手柄,长宽完全与死者伤口一致的水果刀。
根据方惜亭出示的照片证据。
在陈男男的朋友圈里,至少数十张图片,都有出现与这把刀外形一致的利器。
“很遗憾,我找到这东西的时候,你的室友正在拿它削水果吃。”
“两年了,上边的血迹应该都被消耗干净,但偏偏你忘了……”
男人拿笔尖卡入连接口,轻轻一撬。
塑料柄身一分两半,刀刃脱离。
当年陈男男被害,顺着缝隙渗入的血迹,虽然陈旧,但仍然清晰。
谢序宁把刀扔在桌子上:“怎么样?”
男人得意挑眉:“你哥的实力,值不值得你们低头认罪?”
第58章 刑侦:黎明之后
事态已成定局, 翻盘无望。
方惜亭看那男人,以前破案也没这样,这回倒是先装上了。
他们证据找的充足, 在场嫌疑人无力反驳, 连一向咋咋呼呼的章羌都闭了嘴。
章玲更是心情悲伤,懊悔难当。
她早该在得知丈夫不忠时, 就快刀斩乱麻, 带上弟弟和儿子全身而退。
而非与他纠缠,在泥潭里打滚挣扎。
硬要把事情折腾成如今这副局面,才肯罢休。
覃贸未实际参与作案,心情同样复杂。
尤其在得知覃俊不惜以身入局, 也要骗他顶罪时,作为父亲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但在痛苦、震惊、不敢置信的当下。
又不得不接受, 这一切因他而起的事实。
这个家,全被毁了。
“覃俊, 真可惜。”
“前途光明的男大学生。”
“你虽非主犯,但在后期藏尸, 隐瞒警方, 提供假证的过程中,起到不可推卸的责任。”
“窝藏包庇, 算是主谋。”
“上了法庭好好认罪吧。”
“争取从宽处理。”
谢序宁本来就没把那小子太当回事,甚至得此结论,难得起了几分惋惜心理。
他审完人,准备结案, 正要带方惜亭离开时, 却忽听人讲。
“如果我的灭亡,能唤醒某人对家庭残存的一丁点良心。”
“那何尝不算是另一种报复呢?”
他原本不说这话, 房间里还安静着。
但一开口,母亲章玲终于没忍住,在审讯室内爆发出悲痛哭喊。
“都怪我,都怪我。”
“是我做不好母亲,做不好姐姐,天生懦弱无能,没有勇敢脱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才害了你们两个。”
就为了保护面对第三者介入,而无能为力的她,把事情变成这样。
女人跪倒在地,一拳一拳捶打胸口。
痛到窒息。
她本无意伤人,去也是劝那女孩,年纪轻轻要自尊自爱,别走歪路。
可谁知对方言语攻击,肆意辱骂,笑她人老珠黄,没有魅力,再顺便炫耀自己腹中胎儿。
实在气人。
争执期间动手打斗,还推她撞到桌角。
才酿下如此大祸。
章羌撇开眼,心里同样也不好过。
他从没后悔出手,保护疼爱自己的姐姐,哪怕到现在,也觉得陈男男的死是咎由自取。
是她罔顾人伦,简直活该。
覃贸的情绪后来居上,从一点点低声呜咽,变成痛哭流涕、逐渐喘不过气。
唯独覃俊还冷静着,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丝全搞砸了的爽快。
方惜亭本该离开,但在谢序宁拉他手时,猫儿忽然后退半步,站到覃俊眼前。
“这样自毁式的伤害也算是报复吗?”
“这桩案子因他而起,但是上了法庭,他涉案最浅,说不定直接当庭释放。”
“他现在是痛苦,是在你面前哭。”
“但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他很快就会忘记你们,忘记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伤害。”
“你以为他现在哭,是悔过?”
“那都鳄鱼的眼泪。”
“他会再婚,会有新的孩子。”
“你要是真想报复,就该果断扔下这个人,去过更好的生活。”
“丢掉那些自暴自弃的想法,找个律师,上了法庭好好认罪。”
“你要争取机会,重新开始。”
“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方惜亭愤慨难平,气得不轻。
他这番话,像是在骂覃俊的不清醒,也像是对来不及听到,没机会从头开始的付楚平反。
总之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那时想起高考填报志愿,谢序宁就说过:“共情能力太强的人,不适合做警察。”
“法律和真相,只需要公平与正义。”
但方惜亭并不这么认为。
他所知道的法律、真相、公平、正义……
除了冷冰冰被禁锢起来的条文之外,也是要为人民服务,要有人情味的。
结案后,从审讯室到办公室。
于恒带头喷了礼花和彩带,庆祝破案。
满天金片洒在两人头顶。
谢序宁站他身前,和他一起迎接星光坠落。
方惜亭抬眼望见男人背影,一时晃神,周遭的吵闹倒像听不清了。
男人浪漫过敏,但务实,不玩虚的。
直接推迟聚餐庆功,放到工作日,在支队长那边,给专案组的成员都争取到了两天调休。
当场放假。
办公区内一片欢腾,都嚷嚷着要他升职。
体恤又爽快的行事作风,多年未变,依旧迷人帅气,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叠。
方惜亭安静整理桌案资料,计划回家。
结果接到谢序宁发来的短信:【下楼,约会。】
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他回头瞧一眼。
看男人办公桌前空空如也,人早离开。
倒是有心约他,转性了?
方惜亭慢吞吞地回:【我很困。】
他这几日都没睡好,哪有精神去玩。
再加上谢序宁平时喜欢极限运动,别说什么蹦极、滑雪、跳伞,就连安静坐着的野钓,他都有些受不了。
但人还是去了。
愿意迈步下楼的原因,和聊天框里突然冒出来的那张照片完全无关。
他绝对不是被肤浅的帅气吸引,才决定和他约会。
在昏暗光影里,男人坐在车内主驾驶,双腿放进狭窄空间内,绷起来的大腿肌肉紧实。
单手把住方向盘,袖口撸至手肘,露出来的一节小臂青筋凸起,指节有力。
方惜亭耳尖红红,仓促上车。
最近车钥匙几乎都是谢序宁在保管,副驾驶倒成了自己专坐。
他下巴埋进衣领口,把视线藏起来。
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意,也没落空。
谢序宁只随意瞥他眼,便把手伸过来,捏起方惜亭小巧精致的下巴,将人拖至身前。
狠狠吻住。
“躲什么?”他倒理直气壮的很。
从谈恋爱起,两人之间连最基本的社交距离都消失了。
谢序宁直接把他当成个人所有物。
想亲亲、想抱抱、想做做,嚣张跋扈的能上天。
早前两人关系不好时,狗男人再没礼貌,借个东西都还知道说声谢谢,会还回来。
可现在倒好,过来直接拿,拿完到处扔,路过还得占点儿手上便宜。
不是拍屁股、就是掐腰、要么揉他头顶。
好像非得找点儿不自在,心里才能舒服。
方惜亭不满意,腮鼓起来:“就躲。”
他难得反抗,结果回应自己的,是又被狗男人抓回去,按在怀里好一通欺负。
嘴角和眼角一起红肿起来。
猫儿委屈着喊疼喊了好几次,男人才眉眼张扬地松开手,半点愧疚也无。
方惜亭立马缩回副驾驶,生气都生出几分娇憨媚态。
谢序宁手又朝他伸来。
方惜亭边躲边喊:“干什么?”
男人笑着扯过他脸侧的安全带,弹下那胡思乱想的小脑门儿:“出发了。”
方惜亭揉着额头问:“去哪?”
谢序宁没在意地答:“朋友开了家店,叫我好几天了,这会儿难得有空,过去给他撑撑场面。”
方惜亭知道,谢序宁父母离婚早,他从小就背着书包两头跑,回家也没人管。
身边的亲戚、朋友、发小,也全部都以父亲这边的,和母亲这边的,被细致划分为两个圈层。
互不干扰。
方惜亭自然是属于他父亲这边的,所以对他母亲那边的朋友了解不多。
但唯独清楚的是,能和云京首富许阿姨有关联,必然也是和他一样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所以今天撑场面,特意带上自己。
该不会是……
方惜亭没吭声,拽着安全带,又乖起来。
他知道谢序宁虽然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但唯独在和自己谈恋爱的这件事情上,极度认真。
因为做好了要一直走下去的准备。
所以会郑重有序地,正式通知介绍到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绝不敷衍。
待车辆行驶进入市区繁华中段,眼角余光闪过的全是各种豪车。
方惜亭很少来这种地方,手指紧张地扒住车窗,极不适应。
他正担心,自己连人家一只车轮胎都买不下来的小白,会因为不够资格而被拦下时。
不远处负责泊车的小哥,便用手势示意他们停车。
不会这么丢脸吧!
难道真要因为逼格不够而被禁止进入?
方惜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车不和那些富家公子哥比较,只用来代步,各方面的性能都完全够用。
当初在4s店,叫价十几万,他还嫌贵。
最后实在因为太喜欢,贷款拿下,让谢序宁挤破脑袋都想坐。
而如今却……
方惜亭胡思乱想,疯狂脑补。
谢序宁在他旁侧,却镇定自若。
男人咬着烟,按下车窗,随手扔出张卡,待对方接住后确认,又立马恭敬放行。
原来不是因为他的车,方惜亭忙松口气。
但战战兢兢的情绪没有点到为止,反而逐步蔓延,疯狂燃烧,尤其在上楼之后。
即使再不了解,他也认得出四下乱晃的Prada、Gucci、Chanel、Hermes……
这也太夸张了。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难以想象。
谢序宁转身进入一家高级娱乐休闲会所,不停有人和他打着招呼。
“谢哥好。”
“谢哥,好久不见。”
“我擦你大爷的老谢,老子当你死了呢。”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玩什么失踪?”
“哟,还带了个,这谁呀?”
其实这时候他说“我对象”,或者说“我男朋友”,方惜亭都觉得还能接受。
但偏偏狗男人傲娇着,用胳膊夹着他脑袋,一把将人捞到前排来。
“我媳妇儿。”
方惜亭的脸色,“刷”一下涨得通红。
他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时,谁知对面也是个超级社牛,吃惊之余忙扯着嗓子大喊。
“我草,兄弟们,谢哥带老婆来了。”
他叫唤的那场面,到像摇人捉奸来的。
尤其那时反应过来:“你媳妇儿?这不对啊,你不一直暗恋你那什么发小吗?”
“暗恋十几年,被人拒绝了?”
谢序宁骂他:“这就是老子发小。”
他暗恋十多年的人,追到了,得手了。
后半句没说完的话,也掩盖不住言辞间的喜悦和得意。
他才是打了一场全世界最漂亮的胜仗。
方惜亭拿到身份,被众星捧月请进大厅。
谢序宁挡在他身前:“我老婆不抽烟、不喝酒,你们都离他远点。”
“一会儿再给我吓着了。”
有人起哄说:“咱嫂子不抽烟,不喝酒,那总得玩点儿什么,不能这么干坐着吧。”
“要不我们打两把桌球?”
“输了,你俩可得当场亲个嘴儿。”
方惜亭仓皇,未料及此,忙扯住谢序宁的袖口:“我不会打桌球。”
谢序宁慢条斯理咬着烟:“我老婆不会。”
男人打着圆场:“我帮他打吧。”
“那可不行。”旁侧朋友拒绝道。
“要的就是不会玩儿,得交交学费嘛,再说你那技术都快赶上职业了。”
“你来帮忙代打,这不欺负人呢吗?”
“我看要不这样吧。”
“咱嫂子也是第一回来,得让让。”
“谢哥你不能代打,但是可以从背后抱住,手把手的教。”
“这样进球我们也认。”
这帮坏家伙们,本意也非计较输赢,自然起哄同意。
只有方惜亭羞的抬不起头,心里嘀咕着这都是些什么破游戏。
他被谢序宁怂恿去抽签。
倒是好运抽中了“1”。
男人舒展筋骨:“不好意思了兄弟们,天意如此,哥哥只能先帮大家清台了。”
谢序宁放下大话,谁知自信一杆推出去,球体乱撞,竟然连一颗落袋的都没有。
方惜亭局促地抱着根球杆,大惊失色,心想就这实力,也敢上桌?
谢序宁却胜券在握。
男人轻松自在,朝他招手:“过来。”
猫儿扭扭捏捏地朝他靠近。
随即被人拽住手腕,一把抱进怀里。
现场起哄声愈发的大,快要击破耳膜。
方惜亭小鹿乱撞,难以集中。
尤其谢序宁贴靠过来,体温不断升高的胸口,紧压着他清瘦的肩胛骨。
由于需要调整发球姿势,所以被按住的腰身不断往下,身体几乎贴在桌面。
从背部环绕而过的双臂,将人整个裹住。
这……实在太像从后边来的那个姿势了。
谢序宁骨肉匀亭,根根分明的指节。
冷白和正常暖调的肤色,缠绕交握在一起。
他几乎是一根根地拨着,自己的手指应该放置的对应位置,体温交递。
两只大小不一的掌心,抓握交叠。
一只显得生涩,一只显得老练。
明明没做什么,但偏让人瞧着格外sex。
色到连多看一眼缠绕紧握的指,心跳都要漏掉几个拍子。
男人的呼吸声就在耳侧:“集中。”
方惜亭咬牙,努力过,但根本做不到。
现场的尖叫声堪比大型演唱会,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欢呼。
然后一颗、两颗、三颗……
男人抓住他的手,瞬间清台。
“谢哥,真能忍啊。”
“就这意志力,怪不得能上公大,牛。”
方惜亭被臊得抬不起头。
别人不知道的,却是他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身体变化。
那道貌岸然的狗男人。
自己一颗球不中。就为了抱住他打完后半场,都快憋不住了吧。
当着外人的面是真能装。
他们三分钟清台,游戏结束,谢序宁被人抓去喝了两杯酒。
方惜亭拎着桌球杆,站在原地呼吸冷静,等他回来。
却不料被赶来送酒的女孩子,意外撞到。
那瓶红酒价值不菲,全泼他身上,酒液顺着小腿全流进鞋里。
都弄脏了。
“对不起,对不起。”
罗曼尼康帝价值百万。
能进店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
在打碎了酒,又冲撞了客人的重压之下,女孩子仓皇失措,只会反复道歉。
方惜亭随手抽了两张纸:“没事没事。”
他的衣服倒不值钱,不至于大惊小怪,就是那瓶酒,不是他的,他也赔不起。
谢序宁听闻动静,赶出来问。
“怎么了?”
有朋友看到方惜亭的鞋:“哟,嫂子这……我赶紧给楼下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两双干净的上来。”
但现在入夜23点,商场基本已经闭店。
这么晚也太麻烦人家,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序宁顺手抱起方惜亭坐在台球桌上。
他伸手脱了猫儿湿掉的鞋袜。
“不用了,大晚上穿什么鞋,让他们明天早上送两双过来。”
兄弟支支吾吾地:“不是,哥,我们送哪儿来呀?”
谢序宁:“楼上你家那酒店,我不留着间套房吗?”
男人理直气壮地:“喝了酒你还能让我开车回去?”
他是喝了酒,但咱嫂子不是没喝吗?
这么着急赶着回去睡觉啊,十几分钟的车程都开不回去?
啧啧啧。
谢序宁不顾方惜亭挣扎,单手扛起那猫在身上,另一只手拎他的球鞋。
路过服务生身旁时:“这酒记我账上,别为难人家小姑娘。”
众人目送那挺拔身姿离去,护着人的样子倒是超级帅。
方惜亭没脸见人,坐他臂弯里,身体趴在肩头,两手紧抱男人颈间。
“谢序宁,你怎么老喜欢住酒店。”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意图明显。
这么搂搂抱抱的离开,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赶着回去,是要做什么的?
简直不知羞。
方惜亭轻声埋怨。
但谢序宁却认真解释。
“家里那小loft不隔音。”
这是真事儿。
前段时间方惜亭忙工作,没回家,隔壁闹的那动静,深更半夜的差点没把他气死。
就跟欺负谁没对象似的。
“这边楼层高,落地窗,隔音。”
“还有露天泳池和浴缸。”
空间大,又方便他发挥。
不然就那五十平米的小地方,转个身都要磕碰着。
能做什么?
男人说:“这两天就住这里。”
“收假之前我都好好陪你。”
方惜亭红着脸打他:“到底是谁陪谁?”
第59章 刑侦:黎明之后
度假风露天泳池酒店, 轻奢舒适。
主卧朝外270度大环形落地窗,视野开阔到极致。
房间内通体白墙,高级灰大理石水纹地砖, 整体棕黑色系的家具装饰。
简易, 但极有质感。
绕窗的泳池阳台,粼粼波光映上墙面。
光影纹路都像艺术, 随风晃动、浮光跃金、时深时浅、美到极致。
他们昨夜心急, 没拉好窗帘。
午后阳光顺着布艺缝隙投射进入,在凌乱的床脚边拉出一道斜斜长长的影。
床头那捧粉白色的艾莎玫瑰,盛放鲜艳。
分明身处市中区最繁华的经济商圈,俯瞰全城风景的最顶端。
但放眼望去, 碧波荡漾,却像是在海边。
被仓促脱下的衣裤, 顺着泳池一路乱扔。
谢序宁睡得很沉,从背后紧紧环抱住方惜亭, 额头埋在那猫儿背脊里,鼻尖紧贴着。
期间, 两人腰侧共用一条薄毯遮盖。
露出来的长腿交叠, 被撕咬过的痕迹,顺着腹部向上攀爬, 用高领毛衣都快遮盖不住。
遗失在杂物里的手机,从十分钟前,就开始反复震动、急促地响个不停。
方惜亭微拧起眉,被吵得难受。
他伸手摸了好几遍, 每次都没能在电话挂断前及时接起, 直到另一支手机接力响铃。
才不耐烦地踹踹那男人的脚:“谢序宁,接电话。”
熟睡中的男人受他惊扰, 双臂收的更紧。
嘴上虽轻应声“嗯”,但实际态度敷衍,一动不动。
那铃声像在背后,又像压在枕头底下。
总之响个没完。
方惜亭被吵的心烦,按捺不住,转身过来抓他耳朵:“谢序宁,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听不见吗?”
男人昨夜抱着他卖力,累的够呛。
这时火车头从脑袋碾过去,大抵都是醒不来的。
连续两个星期熬夜加班,本来就累,好不容易得空放松,他还没节制。
爽过之后闷头睡觉,这祖宗却不依,又打又咬,踹他起床擦洗清理,还要按摩。
说是手疼脚疼,那里也抽痛着。
且要奴才伺候。
但凡自己恍个神,都得听他委屈。
说什么腻了、烦了、不珍惜了、没爱了。
谢序宁辩驳不过,怕他真伤心,便强撑着困意,从脚踝一路给他揉到小腹。
直至听闻那猫轻轻打着呼噜,确定他睡了,自己才敢松一口气,闭眼歇下。
这时手机铃声响个没完。
两人的耐心都被按压到极致。
谢序宁满嘴脏话地翻身起来,骂骂咧咧在床脚边找到手机:“喂?谁呀?”
大清早的这么不长眼。
扰人清梦,缺不缺德?
男人绷直起来的阔背肌,线条紧实流畅。
他发丝凌乱着,嗓音还有些没睡醒的哑。
方惜亭趴在枕头上,右眼视线微微眯起,看那男人周身散发的颓废帅感。
这样随意散漫的状态,和平常工作中的果断严谨完全不同,外人很难看到。
只不过在听清对面出声言语时。
男人满脸的厌世不羁,突然僵化。
他眼神变得惊恐,困意消散,迅速回头。
与还迷蒙不解的方惜亭对视,又挣扎着看了眼手机联系人,然后把听筒放到耳边。
经过反复三次确认。
原本还抱有一丝生机的男人,彻底心死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方惜亭察觉不对,便起身问:“谁啊?”
谢序宁表情复杂、唇角抽搐。
他看向方惜亭时,眉眼能拧成麻花,但又不得不开口:你妈。
男人没出声,没骂人,仅张张嘴。
方惜亭慢半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手机。”
昨夜他们太乱套了。
所有东西全都缠在一起,完全是不分你我的状态。
方惜亭跳起来想抢,谁知挂在床沿边,注意力不集中,反倒跌摔下去。
他身上的薄毯被谢序宁坐住,自己干干净净滚落在地。
疼得直喊。
那时本想起身,可腰间酸痛,使不上力。
上身刚抻起半截,又立马捂住痛处,缩回原地,嘴里闷哼出声。
男人举着手机,关切扑来。
差点脱口而出,喊他“老婆”。
方惜亭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自己和谢序宁本身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没分开过,如今工作又忙,时间颠倒。
别说现下青天白日,正午两点。
就算是深更半夜,误接了对方电话,他也能找到一百个理由应付过去,完全没必要紧张。
但那时大脑不清醒,仓皇抓起衣物,就往身上胡乱穿套。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这种纰漏,捅娄子的程度堪比被父母当场逮住。
还是在床上。
简直离谱的没边。
他手忙脚乱,带动现场氛围都变得紧张。
谢序宁不明所以,但也紧随其后。
方惜亭裤腿刚塞半截,又听那男人喊:“那是我的内裤。”
刚被他穿上一半……
混乱间,谢序宁呼吸猛窒,两人都愣住。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都挪到扔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看见还保持通话,时长已至10:33。
真好,这下彻底没得解释。
方惜亭气急败坏,双颊涨得通红。
他动手把那穿到小腿的裤子,狠拽下来,砸到男人头上,又扑过去滚在一起。
啃咬撕打,跟他拼命。
活像那电话是谢序宁非要接的。
又10分钟,方惜亭握住手机听筒,经过漫长的交涉后,总算从露天阳台踏入。
谢序宁衣着齐整,立在床边,他忐忑又期待地问:“阿姨说什么了?”
方惜亭:“没什么,就叫我回家吃饭。”
猫儿绕到床角边坐下,手指头弹弹那玫瑰花瓣:“让你也一块儿去。”
谢序宁欣喜若狂:“你公开了?”
方惜亭拿花打他:“还用我公开吗?”
“就你那死动静,还穿你内裤,你、你……你就是故意的吧。”
谢序宁被打也觉得快乐。
尤其方惜亭的母亲温柔贤惠,大方和气,小时候就经常给他缝裤子,煲鸡汤。
职工宿舍,大院里的小孩儿,都喜欢她。
对方也因为心疼自己父母离异,父亲工作又忙,所以从小就对他特别关照。
谢序宁喜不自胜地搂住方惜亭的腰。
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放在腿上。
“老婆,我感觉咱俩这事儿,叔叔阿姨不会反对的。”
听到了都叫他去,这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就是今天太仓促了,什么也没准备,礼数不周,显得不重视。
这可不行。
谢序宁忙打电话,到处联系朋友。
又找到前两年,他的首富老妈送他的一套南山别墅,询问内里配备的专业管家。
家里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结果得知有茶有酒,都是珍品。
谢序宁当即表示要回家拿。
方惜亭却拦着他:“就是叫你回去吃个饭,妈妈什么都没说呢。”
“听没听见都是一回事。”
“指不定没往那处想,你也别太正式。”
谢序宁反对:“那也不行。”
“就算他们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清楚。”
“作为你发小,我上门不能空手。”
“作为你男朋友,我上门更不能空手。”
“做最好最坏的两手打算。”
“如果阿姨听见了、了解了,那我就直接承认,顺便求她把你交给我。”
“如果她没听见,那今天就当是我上门提亲的,总之这事儿得办妥了。”
方惜亭打他两下:“你去提什么亲?”
“这种事情哪有让小孩子上门提亲的,你父母都还健在,要提也得让他们来。”
谢序宁笑了下,用唇面贴上他的额头:“我知道,会来的。”
“但今天不得先去拜访一下丈母娘吗?”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安排。”
方惜亭被人推进浴室里,他洗了个澡。
出门后被谢序宁催着上了车,看那男人导航到南区的山庄别墅。
说是车程来回不超过三个小时。
赶上晚饭的时间绰绰有余,路上不停和管家交代着。
“东西都给我挑最好最贵的。”
“拿双数,茶和酒都要,烟就算了吧,我方叔叔他也不抽烟。”
“啧,问题是他也不喝酒呀。”
方惜亭在副驾驶玩着手机。
完全不理解谢序宁这小娇夫的焦虑,究竟从何而来。
他听那男人细致交代着。
也没冷落他,两人随口闲聊道。
“这地儿知道吗?”
“就你们许老师那对象,顾清朗,他继父没被判之前,他们一家人也住在这儿。”
方惜亭倒没听过这个:“你们很熟?”
谢序宁摇头:“那倒不熟。”
“这房子是我妈前两年才过户给我的,再说我小时候判给我爸,也不常过来住。”
方惜亭又问:“那你怎么知道?”
谢序宁说:“前些年碰见过几回。”
“打过几次招呼,后来他们家出事儿就搬出去了,这房子也空置下来,之后再没见过。”
那年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
顾老师大义灭亲,引咎辞职,亲手拔起深埋20多年的一桩悬案。
其案件侦办细节,至今仍是刑侦课业中,需学习分析的首要典型案例。
意义相当深重。
方惜亭从谢序宁口中了解几句,意外得知他和顾清朗本该是邻居。
结果小时候谢序宁不住这边,长大后顾清朗又搬离此地,倒是错过。
那猫儿又问:“早前就听说顾老师家特有钱,和你们家比呢?”
能在同时期,全款拿下价格高昂的山庄别墅,家族财力应该不相上下才对。
谁知谢序宁抽出手来掐他脸蛋儿:“知道首富的首字儿是怎么写的吗?”
怎么可能财力相当。
他们家的实力,分明一骑绝尘。
方惜亭嫌他骚包:“又不是你赚的。”
谢序宁得意张狂着:“那又怎么样,哥们儿是合法继承人。”
狗东西倒是骄傲上了,方惜亭被人逗笑。
虽然谢序宁家庭实力的确不俗,但男人物欲其实很低。
他习惯了吃泡面、挤地铁,穿100块钱三件的地摊T恤。
自幼独立、吃苦耐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富家少爷的恶习。
而身上唯独能拿出手的,值钱的。
几乎都是他那商界女强人的老妈,偶尔母爱泛滥,购物欲爆发,就拿各种奢侈品来疯狂砸他。
但虚浮的物质,始终无法弥补情感上的缺失。
小时候回家,总孤零零趴在窗台上,偷看别人爸爸妈妈的谢序宁,特别让人心疼。
方惜亭没再说什么,小心捏住他的手。
又看山路阴气沉沉地,气温陡然变化。
日光瞬间被乌云遮盖,天气暗到仿佛入夜,又起了凉风,强力席卷。
满地杂物都被吹至半空中,胡乱飞舞。
方惜亭担心地合上手机:“要下雨了。”
他话音未落,斗大的雨珠儿“噼里啪啦”,全砸在车窗上,空气中水雾聚集,视线受阻。
雨刷器不得不连续转动起来,才能保证正常的视物行驶,天气怪异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方惜亭觉得冷,伸手关上车载空调。
他总感觉此刻眼前景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暗黑色的恐怖滤镜。
公路两旁的香樟树,黑影摇动,像是一只只张扬舞爪的庞然巨兽。
在好几个压弯的路口,从积水路面驶过,谢序宁把控的轮胎都有些打滑。
方惜亭预感不太好地提醒:“就在服务区休息下吧,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阵雨狂暴,但短暂,持续性不长。
他们停车休息几分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也能保证安全。
但谢序宁看了眼路牌:“马上到了。”
男人没乱讲,下一个能停车的服务点,甚至还在别墅后方的二十多公里左右。
他安抚方惜亭道:“没关系,我开慢点。”
雨势半分未曾见小,反倒有下大的趋势。
谢序宁的车速完全是被迫放缓、再放缓,才能保持最基本的平稳行驶。
山间里又起了雾。
朦胧瘴气纠结缠绕,视线严重受阻。
他刚把车灯按亮,忽然间,一辆冲破白瘴的面包车,超速逆行而来。
远光打散了谢序宁聚集的视线。
男人暗骂声“草”,心道: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方惜亭被一个急刹猛抛出去,又被安全带给硬扯回来,肋骨被勒得生疼。
猫儿那时惊呼出声,恨不得扑过去,帮着谢序宁一起猛打方向盘。
原本正常反应,驾驶员都会主观意识避开危险,向左打转。
但那样的话,副驾驶则极有可能会和对面车辆迎面撞击,车祸死亡率的风险最高。
方惜亭完全没想这些,不顾生死地要帮忙车身左转,最大限度减轻车祸撞击率。
但谢序宁意志坚定、思路清晰,男人咬牙用力,伸手推开他,然后猛转向右。
方惜亭被按回去:“谢序宁!!!”
他厉声嘶叫,双眼瞳孔放大。
恐惧却又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瞧见对面违章车辆,迎面撞来。
谢序宁用身体替他挡住巨大冲击。
也做到了那句,“会永远护在你身前,遮风挡雨”的承诺。
沉重惊天的闷响、尖锐的擦蹭滑行声,和翻滚的车辆一起,冲破边缘护栏,滚落崖底。
残破的车身摇摇晃晃,连续翻滚数次后,终于保持倒立的姿势静止。
方惜亭被捆在副驾驶的位置,被撞的头晕眼花。
他额头该是破了口子,感觉自己左脸热热的,视线好像被血迹完全糊住,只有右眼能勉强睁开。
猫儿试探着,伸了伸手。
周身立即传来钝痛,像是被人拆过一次骨头。
眼前倒转过来的事物景象,青灰色的森林,以及模糊间,跟随他们车尾横冲直撞,前后滚落沟底的另一肇事车辆。
像有两条人影仓促往外翻滚,再慌忙逃走。
喂……跑什么?
帮忙报警啊!
方惜亭无声求救,被卡在座椅里。
他找不到手机,忍住疼,试着拔了拔腿,又气若游丝地喊:“谢序宁,谢序宁。”
男人艰难应声:“我在。”
对方胸口微微起伏,受伤比他严重,主驾驶左侧车位直接变形。
他看方惜亭腿脚受限,动弹不得,便用力伸出自己的手,探过去,帮忙撬开脚底重物,把腿拔出来。
又一拳打破耳侧车窗,用指尖撬开那些细碎尖锐的边框。
然后催促那猫:“别害怕,你先出去。”
方惜亭咬牙跟随,和他一,起把副驾驶的车窗全部敲打干净。
自己手撑出去,按到松软泥泞的土地。
狂风暴雨还未停歇,几乎瞬间,探出去的身体就被完全淋湿。
方惜亭忍着疼,从破损严重的车身里,逃离自救。
他拖着被利器划伤的腿脚,当即绕过车头,用力拉拽谢序宁那侧主驾驶的车门。
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门缝也纹丝不动。
谢序宁配合着那猫,推了好几次门,又强撑着笑去哄他:“我没事。”
“一时半会死不了。”
“你自己出去,找人求救。”
“先别管我。”
方惜亭不听他的话,还在不停地拉拽着。
总之手旁边所有能看到的工具,不论石头还是树枝,全部都得拿起来在那紧锁的车门上都试一遍。
那时想起小时候,陪着妈妈看连续剧。
在生死关头的主角团们,还磨磨蹭蹭、你侬我侬。
急得小方同学坐在沙发上不停吐槽。
“真笨死了,反派死于话多。”
“他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跑出去报警找救兵?”
“要是我的话,肯定自己先逃。”
“再找人回来帮助,那样总比两个人一块儿死这强。”
他那时旁观者清,满嘴都是理智的道理。
但当生死关头的事情,真实发生时,方惜亭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逃生独活的路。
是真的会让人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的视线不敢离开现在满身是血的谢序宁,哪怕一眼。
淅淅沥沥的雨势终于在这时放缓,方惜亭举着石头打砸车锁的手指,被震的血水渗出。
谢序宁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开玩笑,但意外听见那猫儿吸了吸鼻子,倒是哭了。
男人捂住手臂,倒在车里轻笑着:“我还没死呢。”
方惜亭忍着没打他。
“谢序宁,你听清楚,你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我想办法,出去找人,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睡觉,禁止失温,困的时候就想想我。”
“要记得我会回来。”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生死劫难,让方惜亭神经变得脆弱。
猫儿弯下腰,趴跪在泥地里,细心把他眼周血迹,全部擦拭干净。
又忍痛叮嘱,倒像生离死别。
低头吻住他的唇,盖上承诺的印记。
热乎乎的眼泪蹭了些在男人的唇角处,和腥甜的血气一起,混合在舌尖。
缓慢晕染、扩散开来。
在大量严重的车祸事故里,意识清醒,不代表脱离危险。
大部分伤者都有可能遭受严重撞击,导致内脏破裂,进入手术室就再难活着出来。
方惜亭怕自己丢下谢序宁,他会出事,可又不得不主动迈步,向外求助。
他们这么耗着时间,等人发现,绝对是下下之举。
那时起身仰头望天,坡体陡峭倾斜,山路泥泞,攀爬难度极大。
四周向外,也不识路,尤其刚下过雨,又怕踩到沼泽,平生事端。
谢序宁看出他的担心,男人提醒:“我刚瞧见对面那辆车里,好像逃出来两个人。”
原来不是他眼花,方惜亭转身过去。
那是辆载货的七人座面包车,里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用得上的工具。
猫儿一瘸一拐,蹒跚着前往。
检查了主副驾驶后,又绕到后备箱处,伸手拉开车门。
他没心理准备。
黑青色的天光愈发压迫人心,山林里又有鸟叫回声。
赫然从门后滚落而下的球体,掉落在脚边,骇得人心脏猛紧。
方惜亭猛吸口气,视线往下确认,竟发现是一具铁青着的婴孩僵尸。
对方脑袋压住他的鞋面,圆睁漆黑的眼、空洞无神的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将人盯住。
像是要来索命。
第6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心脏骤停, 险被吓死。
半小时后,刑侦支队和医疗急救、消防援助车,联合到达。
谢序宁被于恒架着胳膊, 配合营救。
他没忍住破口大骂:“方惜亭, 你妹的。”
“不是舍不得走,怕老子死了吗?”
“看见个尸体跑的比什么都快, 背脊骨长翅膀了是吧。”
“妈的, 顺着边儿你就飞上去了,那时候怎么不担心滑坡和沼泽?”
“连个死人都比老子重要。”
他差点儿感动哭了,真以为死生不弃呢。
结果撞见工作,提到破案效率, 方惜亭当即就把他给抛诸脑后。
那臭猫生怕耽搁半秒,撒丫子就往山上跑, 边跑还边喊:“谢序宁,你自己坚持住。”
“那两个交通肇事犯, 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怪不得跑那么快呢, 我得立马拦车报警。”
这时候倒是不怕他会突然失温死了。
“你是人吗, 啊?”
“方惜亭,你有良心吗?”
“你那条腿都是老子帮你弄出来的。”
“你就这么跑了?”
“跑出去是为了救我也就算了。”
“但问题是, 你妹的。”
“你他妈是为了查案才走的,根本就不是因为我。”
真该死啊。
谢某人心如刀割,还哭喊着:“卧槽,你们轻点拔, 这他妈是条人腿。”
他被垮塌的车身铁皮, 重压住的身体,在救援队的努力下, 已经被抬出一半。
电锯和铁棍交替上场,急救医护忙中有序,抽空还给他量了个血压。
“大体没什么问题。”
“右脚踝被油门卡住,轻微有些骨裂。”
“但都是皮外伤。”
谢序宁反应及时,电光火石间力挽狂澜,让横冲过来的面包车只撞到一点尾箱。
巨大的冲击力导致车辆原定行驶路线偏离,翻滚下山。
在马路中部,散落大量撞击后的车辆碎片,现场封锁起来。
交警已经提取车祸监控,勘察现场,着手判定事故责任。
于恒看一眼谢序宁的身后。
仅一个车位的差错,就险些要了人命。
这简直是死里逃生。
谢序宁骂了半晌,口都干了。
结果换来于恒感叹一句:“我们家副队这国产车,质量挺牛呀,这都扛住了?”
谢序宁差点背过气去。
心想你他妈还有心情关心车的质量?
“方惜亭人呢?”
他终于想起正事。
自己骂了半天,没听见回应。
按照方惜亭以前的性格,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哪怕这件事情就是他的错。
但也绝不允许,谢序宁这么大喇叭似的喊着、骂着,说他的不是。
男人四下张望,没瞧见人。
于恒战战兢兢地回复:“我们家副队,他、他早回去了。”
不然能这么搁这儿,让你骂他半天?
谢序宁反应过来不对劲,男人伸长了脖子:“回去了?回哪去?你别告诉我他回支队办案了。”
这傻子不要命了吧。
虽然对方逆行冲撞,造成车祸后迅速逃离现场,后备箱滚出孩童尸体,行迹可疑的很。
但那也是……也是遇到流血见红的重大交通事故,怎么能不顾身体的追着工作跑呢?
谢序宁挣扎着起身:“不行。”
他大声骂道:“方惜亭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
“这么着急拼效率,安的什么心?咱们队内副支队的位置,还不够他坐了?”
“老魏人还没退呢,他就着急上去?”
男人拄着根树枝,一瘸一拐的。
“我非得去把他抓回来,好好教训。”
“咱们该吃药吃药、该住院住院,案子又不是不能让给其他组做,哪有这样着急送死的?”
不管怎么说,额头都破了条大血口子。
哪怕没有脑震荡,伤口处理不及时,导致颅内感染,也得折腾他半条小命。
谢序宁气势汹汹、想去抓人。
于恒忙冲上去劝架。
“谢副队,别担心。”
“我们家副队没有那么莽撞,人应该已经到医院了,您还是先顾着自己的伤。”
小家伙哄着这祖宗:“咱们现在去医院,说不定能跟他直接碰头。”
“再说他特地吩咐我,要好生照顾您呢。”
“您这儿出了什么岔子,我回去真没法交代。”
方惜亭在这种情况下,能留下助手,有心惦记着他?谢序宁半信半疑。
于恒抓住机会:“刚我还听着了,人家走之前,都拜托医护给你安排病房呢。”
“说是要的两人间。”
“估摸着住院都想跟你二人世界。”
于恒情商拉满,小嘴甜的抹蜜。
谢序宁被他哄的嘴角比ak还难压。
男人就知道,方惜亭心里有他,小表情当即得意起来:“行吧,既然他在等,那我就勉为其难去趟医院。”
直到去后才发现自己被骗。
“你说什么?”
方惜亭已经包扎结束,回支队了。
该照的CT和检查一个不落,都不严重,在他的英勇保护下,只有些轻微的皮外伤。
但自己却脚踝骨裂,被迫住院。
无法参与案件的侦查办理,队内组员还杀人诛心地把他拉进工作群里。
让人看得见,摸不着。
心里痒痒的要命。
而于恒更没良心,说好的特地来照顾。
结果只是盯着他被绑到病床上,又强制帮助办理住院手续后,打了个招呼就溜之大吉。
谢序宁气的破口大骂。
不是人,都不是人。
他受伤的脚被绑起来,完全动弹不得,连上厕所都要找人帮忙。
因为不好意思麻烦女护士,所以方惜亭还挺贴心的给他请了个老大爷。
谢序宁咬牙切齿。
男人没闲着,即便这是个休息的好机会。
在整理完这样那样的身体问题后,他让前来陪护的老大爷给他倒了杯温水,便没再使唤人。
群消息一个眨眼,就是999+。
谢序宁并不了解具体案件,但也算是亲身参与人之一,目睹了尸体滚落,砸中方惜亭脚背的那一幕。
他完全认真地举着手机,从首条宣布专案组成立的成员信息开始,查阅聊天内容。
又逐步确认公布出来每份文件资料,各项分工,调查进展,法检报告等……
完全是不自觉地融入到办案状态之中。
方惜亭主动挑起大梁,指挥全场。
谢序宁大体了解目前进度后,拿笔在卫生纸上,简略画出案情联系图。
又分支出几个模糊的点,打上问号。
他无意瞥见时间,已至晚20:30。
倒不是觉得饿,但孤零零的,大概是没人来探望他了。
方惜亭只要忙起来,就是废寝忘食。
能抽空给他发条短信,问候身体,自己都该感恩戴德,哪还能奢望别的?
但偏偏委屈的是……
如果情况调换,他肯定不会这样。
就算是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自己也会抽出一部分私人时间,去关心方惜亭、保护方惜亭。
男人没得指望,只好自食其力。
他找来护士询问晚饭,但对方抱歉告知。
“这个时间点,食堂没有太多菜品了。”
“但蔬菜粥和馒头肯定有的,您看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帮您买一些?”
谢序宁不爱吃馒头,婉拒护士的好意。
他翻出手机来,准备点外卖,完全把忌食辛辣生冷的注意事项抛诸脑后,正挑了30多串烤肉。
忽然病房门响了声。
男人视线望过去,嘴角却忽然往下。
他没想过方惜亭会来,又或许想过,但绝不是以现在这样的状态。
正常情况下,20:30都不算加班。
方惜亭能凌晨两三点,抽空跑过来,他都得流眼泪,更别说现在。
猫儿明显着急着,唇齿微张,轻喘着气。
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些许,带着几分张扬的少年意气,胳膊肘压着门框。
那瞬间的跋山涉水,排除万难。
他们谈着恋爱的那股冲劲儿,在此时此刻,才展现的淋漓尽致。
谢序宁从没感受过这样明白的爱意。
他本身都想好了,就算等到方惜亭来,自己也要由着性子,好好和他生一回气。
但这时候……即便方惜亭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拿花,腾不开手。
谢序宁也任性的想要他过来,想要他好好抱抱自己。
男人突然爆发的情绪,不敢在他面前显露太多,不愿意软弱。
他瞬间撇开,回避视线的眼,也让方惜亭察觉到一丝不愿诉说的委屈。
猫儿知道,在那种情况下。
自己当然不该走。
可是人命关天,被残忍杀害的小婴孩,也需要有人为他最基本的人权负责。
其中搜集证据,排查监控,追踪嫌疑人的黄金时间不能错过。
方惜亭不得不走。
但他心里是记挂着的,等到手里的工作稍微能放一放,就立马打包了营养晚餐。
又特意预定了自己最喜欢、最漂亮的艾莎玫瑰,马不停蹄赶来照顾。
男人微侧过身,躺靠在病床上,露出来的手背还扎有留置针。
病床两侧矮柜处,空无一物,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缺失。
不知道于恒怎么办的事。
但要怪也得怪自己没交代清楚,毕竟照顾谢序宁本该是他的责任。
方惜亭把花放下,又看谢序宁连喝水用的杯子,大概都是医院免费发放的纸杯,被热水泡的有些发软发皱。
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个人可怜巴巴的留在这里,连个说话、照看的陪护都没在身边。
觉得伤心也是合情合理。
方惜亭有心哄他,把艾莎塞进男人怀里。
谢序宁没动,本想再借此发发脾气,把那花扔了,以示此次问题的严重。
可谁知自己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人倒是一声不吭的离开,和那轻微的门响声一起。
谢序宁惊慌失措,当即翻身起来。
果然瞧见病房里,除了花和食物能证明方惜亭确实来过外,其余都与之前无异。
男人愣在那,不知该如何。
他从没谈过恋爱,把握不好情侣之间交往的那个度。
方惜亭走了,他拿着花,坐在床上,手足无措。
被绑起来的右腿让人无法立即追出去,正在反思自己刚刚是否过分,对方给台阶不下,又让方惜亭生气了时。
病房门又响了声。
猫儿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折返回来。
谢序宁这回没再回避视线,而是眼眶不自觉的红了几圈。
方惜亭给他买了保温杯,临时换洗的内衣裤、纸巾、毛巾、拖鞋、洗发水,和一些时令的新鲜水果。
“是我错了。”
那猫低头很快。
快到让正沉溺于自己被抛弃的伤心情绪里的谢序宁,一时反应不来。
他怔怔地盯着眼前人。
“刚刚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特别担心。”
“做什么都有点集中不了精神,看文件只看三行,就开始恍惚走神。”
方惜亭坐下,拿小刀给他削着苹果。
又认真数落自己的过错。
“只恨不得丢下所有,立刻飞来你身边。”
“但又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砸到脚背上的那具小孩尸体固然可怕。
但更恐怖的是,方惜亭只要一停下来,就总觉得那双瞳仁黑亮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背,在讲述冤情。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之后每天我都会来。”
“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过来陪陪你。”
猫儿削好那只苹果,笑着递给他:“别生气了,好不好?”
谢序宁其实也没想真生气。
虽然确实有那么短暂的不满意,但方惜亭愿意耐着性子来哄,他也不是不识时务的。
男人接过那脆生的苹果,狠咬一口。
他心里喜欢着,又不能表露的太明显,于是抬手举举那花:“好是好,但这个……”
其实可以不用送的。
虽然送了也行,但对鲜花绿植之类的事物,谢序宁一直非常迟钝,分不清品种。
这样那样的花,他也就认得个艾莎玫瑰,还是因为方惜亭喜欢。
猫儿知道,是他的直男心理又开始作祟。
男人素来不精细,不讲究情调,谈个恋爱大抵就消耗掉了他的全部浪漫细胞。
方惜亭刚刚削苹果时,无意看到弹出消息的背景,竟然还停留在烧烤店的那一页。
合着今天他不来,谢序宁就打算吊着脚直接吃烧烤了?
方惜亭本想训他两句,但又想到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以后每天都会来。
那么病号餐的问题,自然该由他主动解决,谢序宁也是没人陪才任性着。
有人照顾的话,他不会这样。
正是因为了解这个人,所以自己没吭声,止了场没必要的争吵。
方惜亭把保温桶打开。
黑鱼汤和白灼菜心的香气,混着鲜甜的胡萝卜山药粥,在谢序宁的鼻尖扩散开来。
他把碗筷都摆好,想递出去。
男人却不接。
谢序宁看看自己的手,意图很明确。
可是……方惜亭用勺子捣捣碗里的粥:“你手又没受伤。”
男人笑着看他:“怎么没受伤?”
谢序宁抬手在人眼前晃晃,露出没包扎的手背,上边深深浅浅全是刮擦过的血痕。
“是谁帮你把脚拿出来的?”
“又是谁打碎了你右手边的逃生车窗?”
他可疼的要命呢。
“现在求你喂个饭都不行。”
“真没良心。”
谢序宁总爱说他没良心。
若以往,男人这么没事找事,方惜亭非得撅了他那只手不可。
但今天情况确实特殊。
而且恋爱这么久,偶尔亲密,也没什么。
方惜亭努力说服自己,耳尖泛起些红,他拿勺子舀了鱼汤,正要喂给谢序宁时,又听男人说。
“拿嘴吹吹。”
“冒着烟儿呢,想烫死谁?”
方惜亭没伺候过人,就谢序宁难缠得很。
猫儿暗自腹诽,还是依着他,低头吹吹那勺鱼汤。
谁曾想谢序宁忽抬手,把那汤汁喂进方惜亭的嘴里,又趁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仰头吻住那香甜的唇。
狗东西狼吞虎咽、欲罢不能、直到够味儿后才松开,亮晶晶的眼紧盯着人:“好香。”
他一语双关,臊得方惜亭又羞又气。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凭什么谢序宁这么信手拈来?
猫儿正觉愤愤,男人又催促着:“快喂。”
他说:“这么好吃的,只给吃一口,是想把我饿死?”
方惜亭气鼓鼓地:“饿死你算了。”
他将碗一丢:“明天可不给你准备鱼汤喝,做什么都没个正形,烦人的很。”
谢序宁喜欢看他脸红。
男人好哄赖哄,又骗了两口,一顿饭吃的方惜亭脸像要烧着了似的。
期间没说其他,聊了两句案情。
逆行撞车的那两名嫌疑人,还没逃出高速收费站,就被围堵的交警拦下。
后续刑侦支队审讯,却又得知他们与那死者并无联系。
实际只是见财起义,看到路边停下的面包车没拔钥匙,决心偷车后慌不择路,才意外撞上谢序宁。
方惜亭说:“我们查了监控,的确如此。”
“他们两个是从外地来云京打工的夫妻,在服务区从事保洁清理的工作。”
“实际与死者并无无血缘关系。”
“在被警方控制后,也一直以为是偷车和肇事逃逸的问题。”
“坚决否认涉案杀人。”
但供词是否真实,还需要大量的线索信息用以佐证,方惜亭的笔记本上画满问号。
他陪谢序宁吃完饭,聊会儿天,又催着人睡。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
着急要让他回去。
谢序宁难得体贴地躺靠在病床上,男人双眼微阖着:“今晚要是熬夜,明天太辛苦,就不用过来看我了。”
方惜亭收拾碗筷的手一顿。
又听那男人说:“但是得发消息问候,早安晚安,别一忙起来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多和我保持联系。”
他看这话头,是要放人走了。
这回倒是难得,竟然没胡搅蛮缠?
只看那样子落寞的很,像是没案查。
方惜亭笑着拍拍那狗的头:“配合治疗,赶紧归队。”
他把成立专案组的审批文件,递给男人。
谢序宁没在意地随意翻看两眼,却看到组内成员一栏,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是和方惜亭并列组长的位置。
男人眼睛亮了亮:“这是……”
他臭屁着:“我都伤成这样,你们还指望我呢?这得坐着轮椅去跑外勤?”
方惜亭配合着使唤他:“好好休养,别想偷懒。”
“跑不了外勤就跑内勤,核资料,查监控,你又不是没做过。”
“从明天起,群里的工作消息不许错过。”
“我会把电脑给你拿过来,出于身体原因,你的工作量前期不会安排太多。”
“但A组的整体统筹还是交给你来管理。”
方惜亭没把他当病号,这件事情让谢序宁欣喜不已。
两人对视着,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那句:“为人民服务。”
而后都笑起来。
方惜亭解了他的心结,起身交代几句后,准备要走。
谢序宁喊住他:“明天记得给我送花。”
方惜亭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那艾莎玫瑰,扎手的厉害,谢序宁又不愿意打理,刚刚收下都还觉得矫情。
谁知男人视线紧盯着,牢牢将他锁住。
一时分不清在讲花还是讲人,总之郑重其事地:“谁说我不喜欢?”
他分明喜欢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