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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第 202 章

    沧犽没有看他, 注意力?全在方才嗅见的气味上。

    这走廊中涌动着浓烈的血腥气,足见方才发生了何等激烈的打斗。

    但在这股难以忽视的血味中,又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魂魄气息。

    他寻着魂魄飘散的方向移过视线, 余光刚瞥见被?他放在房门口的躯壳,一把长剑就从斜里劈来, 直冲他的脖颈。

    沧犽眉心一颤,下意识往后跃跳数步,避开凌厉剑风。

    只?是他本就伤重,刚才为破开禁制又打出不少妖气, 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 连站稳都算勉强。

    他重喘了几?口气后, 才舒展开矫健的身?姿,嘴角扯开一点?儿弧度, 竟还有心情揶揄:“素日听闻有人睡了一觉, 忽性情大变,向来温和讲理的, 突然就变得暴躁易怒。家里人以为他是中了邪,日日用?桃木鞭打,却未曾好转——述大人可知是何缘故?”

    述和哪有心情与他多言,意识到血阵被?破, 惊涛般的怒恨从心底翻涌而出。

    他提剑便跃上,招招直冲沧犽的死穴而去。

    沧犽已是疲累不堪,却也化出把短剑, 接连挡下他的攻击。

    嘴上还道:“看来述大人不清楚——那家人也是这般,桃木鞭打不仅没效, 那人竟还发了疯跑去邻里装疯卖傻,说什么?院中有鬼, 吓得那户人家连杀了家中好几?只?鸡,以此辟邪。”

    末字落下,他身?形一晃,恰被?一剑刺中肩。

    沧犽握住那把剑,重喘着气,眼皮都抬得勉强。

    “此事过后,那人果真?恢复如初。过了好几?年,他重提此事,才说原是嫌邻里的公鸡吵闹,私下交涉过几?回,却无果,这才想了这一法子?。也不知……”心口开始不断往外涌血,他连站立的气力?都没了,腿一弯,便躬身?跪在了地上,“也不知你闹这一场,能否如愿?”

    述和听出他言语间的讥讽之意,瞳孔微张,恼恨更甚,竟抽出剑,直冲他心口而去。

    沧犽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是笑了声。

    “原来竟这般在意……”他抬起幽绿的眼眸,从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你今日若杀不了我,定?要仔细来日。”

    在被?剑刃刺中的刹那,他用?仅剩的妖气在心口附近凝出薄薄的妖盾,就此阖了眼,化作狼形昏死在地上。

    述和拎着剑僵立在那儿,原本的恼恨逐渐褪去,另有深重的绝望一点?点?覆上他的心头?。

    血阵被?毁,魂魄也迟迟没找到。

    再找不到……再找不到……

    他低喘着气,渐觉心肺像是被?掏空一般,没一会儿,肺腑间便再涌不上丝毫气息了。

    述和缓慢转过身?,模糊的视线落在房门口僵坐的躯壳上。

    木盒便在此时从袖中掉出,滚落在地,里面四?分五裂的丹药滚出。

    他默不作声地躬身?,拈起其中一小块,片刻没犹豫地喂进嘴中。

    在丹药滚过喉咙的刹那,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痛翻搅而起,径直从喉头?烧至心肺,须臾又窜向四?肢百骸,片刻就夺走了他的全部心神与气力?。

    他跪伏在地上,压抑许久的血腥气终是冲上。接连几?口黑血吐出,呛得连气息都难以挤过。

    原是这般难受。

    恰如无数把利刃在体内翻搅,渐渐地,他吐出的不仅是黑血,还有零零碎碎的血肉。

    眼前不断从模糊变得清明,又从清明归于模糊。他低声哽咽着,下意识想再拾起一块,头?晕目眩之下,却是何物?也看不清,手也根本没法对准。

    恰在这时,银无妄从楼上走下。

    他本是冷着张脸,但在看见跪伏在走廊中不住呕血的述和,以及僵坐在他面前,一见便已没了性命的池白榆后,他脸色微变,心猛地往下一沉,步子?也放快不少。

    只?是没等他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就觉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四?周已是无边无际的黑。

    另一个黑发白瞳的他站在眼前,淡声开口:“到时辰了。”

    “等等——”银无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上带着愤然怒意,“你教了她闭梦诀?”

    另一个他微

    蹙起眉,不悦看他:“倘若已经手长到连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也要管,不妨修炼心性。”

    “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银无妄厉声斥道。

    身?前人冷冷甩开他的手:“是又如何。”

    银无妄的脸色更为难看,妖气也倏然暴涨。

    他道:“你就不曾想过,那闭梦诀对她是好是坏?便没想过,这诀法可能害了她!”

    “荒唐!”身前人语气作冷,“我何故害她。”

    “你——”银无妄已是气急攻心,却又心知禁术没法中断,而眼下救人要紧,只?得忍下怒意,让他快些穿去他所在的域-

    池白榆醒来时,视线尚未聚焦,就听见低促的呼吸声。

    再一睁眼,她看见述和跪伏在她身?前,不住往外吐血,平时有多讲究,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她被?这场景吓了一大跳,脑仁突突跳了两阵,忍不住惊声开口:“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刚碰着丹药的手一顿,许久,述和才倏然抬起头?。

    也是他抬起头?了,池白榆才看见他竟在哭,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落,混入吐出的血中,眼睛里更是布着红通通的血丝。

    他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就这么?直直盯着她。

    池白榆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更想不清他怎的能弄成这副惨样。

    她瞟了眼藏在角落里的系统,心知它兴许看见了全过程,又不敢开口问——毕竟她也不确定?述和能不能看见系统。

    见他迟迟不动,她犹疑着从袖中取出帕子?和一枚清水丸。

    他眼下的面容实在有些吓人——比她见过的鬼都可怖。她磕绊道:“你——你——你要不先漱漱口,洗一下。”

    在那帕子?切切实实碰着手的刹那,述和眼皮一颤,从僵怔中惊醒。

    他没接帕子?,而是膝行着往前一步,忽紧紧抱住她。

    池白榆被?他一把抱住,手还抬在半空,不知所措。

    不多时,她就感?觉到肩头?沁来一片温热的湿意,抱着她的人也在颤栗不止,双臂更是箍得死紧。

    她犹豫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抚,并道:“你要不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我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她上一瞬还在等着沧犽破开禁制,再一醒,就看见述和血淋淋地跪在她面前。

    这谁能不被?吓着。

    但她没等到解释。

    述和又开始吐黑血,没过多久,便再没力?气抱着她,昏死在了地上。

    池白榆沉默着看向地上躺着的两人一狼。

    这要是谁突然过来看一眼,八成还会以为是她动的手。

    她转而看向鬼鬼祟祟藏在角落里的系统:“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飘上前,正要解释,忽瞥见地上的裴月乌动了下。!

    它“歘——”一下塞到了池白榆的背后,小声说:“宿主小心,我不能被?看见。”

    尾音刚落,池白榆便看见裴月乌睁开眼。

    两人视线对上,她道:“你醒得正好,这到底是——”

    一句话还没说话,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忽撑地而起,三两步上前便猛地抱住她。

    不过一瞬,他又松开她,转而用?手捧住她的脸。

    他的眼睛已涨得通红,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声音更是抖得厉害:“我……我是死了吗?”

    池白榆:?

    显然他还活着,但她的脑细胞快死了。

    “应该……”她捏了下他温热的手腕,探着一点?微弱脉搏,“还活着吧?”

    感?觉到她的触碰,裴月乌一时竟觉心跳快到几?欲撞出胸腔。

    在用?妖气迅速探清她眼下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他哽咽着,眼泪一时掉得更快。

    “我以为……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他哽咽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余光瞥见掉落在她身?旁的丹药,他只?觉如见洪水猛兽,打出道妖气就将其摧毁个干净,复又抱住她,头?埋在她肩上痛哭起来。

    池白榆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异样,问:“是这丹药有什么?异常吗?”

    刚说完,半空便跃出道身?影。

    是银无妄,不过是银发黑瞳。

    看见池白榆一脸惊色,而裴月乌浑身?是血地抱着她,地上还躺着一人一狼,都已命数将尽,他登时冷下神情,一手化出冰剑,另一手则将裴月乌扯开。

    但见他满脸是泪,银无妄刚想好的冷斥又咽了回去。

    怎的在哭?

    池白榆趁机把背后快压瘪的系统塞进袖子?里,也跟着站起身?,说:“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一醒过来就这样了——那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银无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被?烧得快成灰的丹药,用?剑尖挑起,观察一阵后道:“这是狐毒。”

    狐毒?

    池白榆转而看向裴月乌,问:“这丹药是谁给你的?”

    当时他把丹药给她的时候,肯定?不知道狐毒的事,不然眼下也不会这样。

    裴月乌却已哭得说不出话,只?顾着摇头?,又想上前来抱她。

    却被?银无妄用?剑隔开。

    裴月乌转而睨向他。

    银无妄下意识看了眼池白榆,又匆匆移开视线,只?说:“你身?上,血太多。”

    裴月乌这才停下,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再消失一样。

    他泣不成声道:“你……你说说话吧,哪怕一个字。”

    池白榆不解:“说什么??”

    裴月乌声一哽,眼泪掉得更多,脊背也微躬下去。

    池白榆琢磨出来了,估计是谁想杀他,便借着灵丹的幌子?把这掺了毒的丹药给了他。

    而他还真?以为是好东西,便又转手送给了她。

    至于到底是谁给的……

    池白榆从身?受重伤的述和身?上晃过一眼。

    应该也算明了。

    池白榆想了想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之前不是说要走吗?但是妖力?可能不够我穿过结界,接我的人便想着先把魂魄抽出去试试,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那会儿我正和沈见越说话——”

    等等。

    沈见越呢?

    池白榆看向二号房,发现墙上的壁画竟变得分外模糊,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景象。

    银无妄还错愕于她说要离开,转眼看见她盯着房中的壁画,便道:“妖气混乱,应是在打斗。”

    打斗?

    不是都在这儿吗,他还能和谁打。

    想着他打架或也与此事有关,池白榆快步上前,将手贴在了壁画上。

    银无妄盯着她的背影,心底逐渐弥漫开微妙的滞涩。

    他忍下不语,转而瞥了眼昏倒在地的裴月乌。

    或是心绪起伏太大,加之身?受重伤,他再度昏死过去。没一会儿,他便化成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赤乌鸟。

    银无妄收回打量,提步跟上-

    画境中,阴沉沉的天上乌云密布,鬼号连连。

    池白榆一入画,就看见两道身?影在半空缠斗——乍一看是在打斗,但若细瞧,便会发觉更像是其中一个在追着另一个打,被?打的那人以防为主,始终不肯出手伤人。

    她正分辨着哪一个是沈见越,其中一个忽然停下,遥遥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