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在分局一楼大厅见到了爸妈,俩人正和孟局聊得火热,回来的路上林煦向沈长风告了假,顺便交代了王澍几句工作上的事,孟局一看见林煦本来笑眯眯和家长聊天,瞬间脸上阴云密布地垮了下来,他招呼林煦到一边,左右看了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问道:“你和辰心两个人搞什么?”
“啊?”林煦一时摸不着头脑,“师父,我和小满没搞什么?”
“没搞什么你爸妈说什么上门见亲家!”孟局是真没想到自己培养的老实白菜,多年相亲失败率高达百分百的工作狂魔,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这些年一直不声不响,哪能想到这会一下给他整了把大的,司锦宝贝的掌上明珠被自己培养的徒弟给霍霍了,要是被司锦知道了,还不得给他屋顶掀了,徒弟谈个恋爱是要毁了师父幸福退休生活的节奏啊。
林煦算是知道自己爹妈为什么能跟孟局聊得这么火热了,感情是把自己给卖了啊,她有些为难地开口,“我和小满在一起也没多久...”
“没多久就走上门见亲家的流程?”徒弟亲口承认了,做师父的还能说什么,况且人只是谈恋爱,当师父的哪能干涉徒弟个人感情,只是...
孟局捋了捋情绪,问道:“辰心姑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应该知道吧,”林煦含糊其辞,她也不是很确定,看孟局脸色不太对,又立马补充说:“上周她还带小满逛街给我妈买礼物来着,我估计是知道了的。”
应该...估计...,说了等于没说,孟局打算晚点自己亲自探听下,好给自己打个预防针,要是不知道最好,可以先把徒弟祭出去,再撇清自己,要是知道的话,能陪着孩子给对方家长买礼物,多半不排斥自己徒弟和她宝贝侄女谈恋爱,那更好。孟局这么盘算着,打发走碍眼的徒弟,提早下了班。
林煦回了趟办公室拿东西,准备今晚回去加下班把剩下的材料看完,莫汤汤说:“老大,汪峻落网了,你不跟审讯吗?”
“不跟,我爸妈过来了,审嫌疑人有一组在足够,”林煦把文件装进常年不用的公文包,拉好拉链吩咐说:“你有进展第一时间给我发信息,要是信息没有及时回复就给我打电话。另外不要熬夜到太晚,累了就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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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林爸开车,林女士急不可耐地问:“小满和你是越来越像了,我给她发信息也是隔好几小时才回复,有时候第二天才回,这是跟你学的吧?”
“妈,小满看到信息第一时间肯定会回复你,”林煦护着短,“她又不像你一天二十四小时手机不离身,而且小满最近病了,身体不好。”
林女士只听到病了,急道:“唉哟,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这孩子也没跟我说呀!”
“她在家,没去住院...”
“你是不是又纵着小满胡来,病了怎么能不去医院呢?这要是时间长了小病成大病,到时候有你后悔的。”林堇是个急性子,关心则乱,没有耐心等女儿的后半句,林队长半张着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林女士滔滔不绝,“你要上班,她一个病人在家谁照顾她,要是晕倒在家里磕着碰着,都没人知道,唉哟...”
林煦就差上手捂住老母亲的嘴,她一把握住林堇的手,“妈妈妈,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林堇旋即收了声。
“小满在家有人照顾,她有个私人助理,我不在的时候助理会在,而且病情也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林堇安静听完,才问起具体状况,“小满是什么病?”
林煦想了想,要说‘躯体症状障碍’这么专业的名词,他们未必能听懂,于是说:“是心病。”
“是心理障碍导致的一系列身体病症,每天低烧,又吃不下东西,总之...”林煦难得在父母面表露自己的沮丧,她叹了一口气,“总之挺难好的。”
林女士沉默了一会,试探性的开口,“那你还跟小满处吗?”
林煦没好气地接茬,“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小满的病只是难好,又不是不会好。”
“我看你像是遇到什么大坎的样子的,还以为你不想跟小满处了呢?”林女士语重心长,“你也说了,只是难好,又不是不好,病嘛,对症下药不就行了。”
林女士一直很乐观,林煦虽然也乐观,但老母亲事事乐观的心态,她学不来。
林煦把父母安顿到酒店,并说明天一早过来接,然后开着老爹的车回了小区,电梯里她拎着林爸小火慢煨了一上午的温补老鸭汤,心情沉重的看着电梯数字逐层往上。
司辰心刚从床上起来病歪歪靠在沙发上,状态看上去比下午要好些,褚楚端着水杯准备监督司辰心吃药,结果人听见输密码的声音,一个费劲爬起,略过送到眼前的药,迎接下班回来的爱人。
褚楚:“......”
林煦放下手里的东西,笑拥着迎上来的司辰心,克制地在额头落下一吻,褚楚左手拿着药,右手端着水杯,冷不丁的说:“林队长,今天下班挺早。”
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在客厅杵在,林煦问:“你们吃过了吗?”
褚楚说:“小满没吃。”
“我明天请了假,下午我爸妈过来了,还带了家里炖好的汤,”林煦问:“褚助理要不要留下来再喝点汤。”
褚楚:呵!这就开始赶人了。
“不了,无福消受,既然你下班,我也差不多该下班了,”褚楚是个识趣的助理,她把药和水放在餐桌上,对司辰心说:“小满,过来先把药吃了。”
司辰心不情不愿的慢慢挪过去,林煦进厨房把装在焖烧壶的老鸭汤倒出来,高声问褚楚:“这药饭后吃可以吗?”
司辰心即将碰到药片的手,听到林煦的问题,又把手缩了回去,褚楚眼疾手快抓住司辰心的手腕,咬着牙一字一句,“这就是餐前的药,餐后的药在茶几上。”
褚楚几乎是用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威胁,“是不是要我把你今天高烧的情况汇报给你大哥,你才能主动乖乖吃药?”
然后,林煦就看司辰心主动端起水杯,在褚楚的注视下,吞服了三次胶囊,褚楚又从锡纸药板中拆出几颗圆形药片,司辰心从小到大最讨厌打针吃药,尤其是苦不拉几的药丸,她小声示弱,“这个好苦,能不吃吗?”
褚楚皮笑肉不笑地说:“可以啊,你向我保证明天能好得跟没事人一样,今天这药咱就不吃。”
司辰心:“......”
最后还是在林煦和褚楚的双重注视下,病号才乖乖把药给吃了。
褚楚走前叮嘱林煦监督司辰心睡前吃药,另外还特别警告,要是晚上控制不住敢又折腾病人,她明天就让司月白把司辰心安排到疗养院去,病不好不见面那种。
林煦连连应下并作出保证,她相当清楚在事关小满健康方面,这位助理的权限相当之高。
送走褚楚,饭桌上,林煦说了今天一整天的进展,司辰心安静的听着,没什么问题要问,林煦只看到她勉强喝了两口汤,就没再碰过调羹,柔声问:“不好喝?”
司辰心浅浅笑了笑,“挺好喝的,叔叔的厨艺水准一直在线。”
“那你再喝一点,肉可以不吃,汤一定要喝,我爸清早出去买的水鸭,从上午九点炖到下午两点,这整锅汤的营养都在汤里,”林煦又舀了一勺汤,补上堪堪只下去了一点的高度,司辰心重新拿起调羹。
席间,司辰心问起,“叔叔阿姨过来,你怎么不提早告诉我。”
“我妈想来看你来着,给你发信息没回,就在局里等到我下班,我任务结束的有点晚,而且没有大晚上上门看病人的礼数,就给他们安排到酒店去了,”林煦剃下炖得软烂的鸭腿肉,夹了一小筷子送到司辰心嘴边,“你明天要是状态好,一早能见到他们。”
司辰心犹豫两秒还是把鸭腿肉吃了,然后没再说什么,她其实没那么想见,林煦的父母确实热情,也的确是很好的长辈,但她经常因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太过美好,望而生怯,这也是她当初迟迟不肯答应林煦交往的原因。
林煦看她反应淡淡的,“不想见也没关系,你身体没康复,我也怕他们影响你休养。”
“没事,他们到了你叫我就行。”司辰心对喜欢的长辈向来温和有理数,他们兄妹几人从小得到过很多长辈的照看,况且林煦父母从南城过来,总不能连面都不见。
“那好,我明天看情况安排。”林煦手机上有显示来电,起身说:“我先接个电话。”
“领导现勘有进展,我们在汪兴业住处那辆黑色丰田车上,发现明显的血迹反应,车上提取了一百多份检材,技术室加班加点对比到了马三的dna,汪峻这会彻底被我们钉死了,”王澍的喜悦从那边传到了林煦这头,关于汪峻涉嫌杀害马三一案,证据链全的不能再全了,“还是领导你英明,随便一诈就板上钉钉。”
“你把材料送到审讯室,沈组长那边应该用得上,”林煦顺便点拨下属,“另外,你也是当爸爸的人了,别没个正形,我带你进组的意思你明白吧?”
王澍在那头乐呵呵笑道:“明白,领导提携,我保证珍惜机会。”
林煦挂了电话,一回头,刚才喝汤的人没影了。
司辰心跪在洗手间地板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连吃下去的药也一点没剩,她摸索着冲水,人完全起不来,胃里吐空了,还是忍不住的想吐,只能弓着背止不住的干呕。林煦开门一看,赶紧单膝跪在旁边给她顺气,一遍遍轻拍后背,过了大概两分钟,司辰心总算是缓过来一点,林煦把人扶起来接了杯水给她漱口,拧了条热毛巾擦脸。司辰心看着镜子里林煦一声不吭地给自己擦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以往她可以独自坚持,可以把默默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直至伤好,她又是铁打的司辰心,回国后,林煦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那些黑暗中不被人所知的脆弱,悉数暴露在照进来的阳光之下,现在还和自己一起承受折磨。
林煦手一顿,心跟着揪了起来,“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司辰心摇头,回抱着林煦,把头埋进她的怀里,闷声说:“对不起。”
林煦放下手里的毛巾,紧紧抱着怀里瘦弱的人,因为对方明明没错却经常道歉而感到无奈,她微热的大手一下一下轻抚司辰心后背,“小满,我不要道歉,我要你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