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2
他探究地在陆酒脸上打量一圈。
“这是电影衍生出来的讨论?”
“你也可以当做是上次出海延续下来的话题,”陆酒问出口后就镇定多了,他盯着柏匀的双眼,“你不是说你怀疑过我怀孕了吗?要是我真怀了你会怎样,也‘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间,陆酒总觉得柏匀好像已经看穿了他。
但眨眼,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不在乎。”
“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夺走你的注意力。”
陆酒愣住。
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一阵更大的风吹来,柏匀揽住陆酒的腰,带他继续往前走,走向树多挡风的区域。
陆酒脑筋都打结了,走出两三步才反应过来,低声不可思议地问:“即使那也是你的小孩……?”
柏匀语气平淡:“我也不喜欢你的身体被损坏。”
“……即使那也是你的小孩??”
“酒酒,如果我们要在一起,那我们只属于彼此,就算真有小孩,那个孩子也是因为我们而存在,”柏匀步履平稳,“ta不可能越过你。”
“…………”
“非要说的话,孩子这种存在,在我看来更像是爱情的副作用。”
“???”陆酒懵逼地仰头看他。
“因为爱你,所以想要你,占有你,想要毫无保留地和你结合,不带任何阻隔,想直接s进你的里面。”
这个男人就这么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
“但同时,如果你真能怀孕,我也一定会做好措施,因为爱你。”
他思索一下:“‘让你怀上’这种话也就只能在床上助点兴。”
陆酒差点就要捂住自己的肚子喊“宝宝别听”。
“……所以我要是怀了,你会让我打掉?”
“如果对你的身体没影响,你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会。但如果你爱ta——”
路灯光影在男人的脸上变幻。
他温和而平静地说:
“那么我也会试着去爱ta。”
陆酒的内心忽然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他专注地望着柏匀的脸,一眨不眨。
察觉到他的视线,柏匀低下头来,戏谑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测试?”
陆酒慢慢扬起唇角:“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不过好像又感受到了一点你的魅力。”
柏匀挑起眉梢:“‘一点’?”
“拜托,你的魅力基数就已经够大了。”
“请问我还能做些什么来提升自己的魅力?”某人虚心求教。
“暂时没有了,你自己挖掘一下吧!”
寒风中,陆酒笑起来,走得东倒西歪,带得柏匀也东倒西歪。
“111,”陆酒在脑海中说,“我决定了,就告诉他吧。”
111兴奋到仿佛能在他的意识中蹦起来:“你终于想通了!”
陆酒觉得,柏匀这人虽怪,很难想象他当父亲,但他忽然很想看看怪人是怎么当父亲的。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怪人或许会成为一位怪但很好的父亲。
和这个怪人在一起,他好像也开始敢于去面对充满未知的未来。
“那酒酒,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嗯……我想想。”
想找一个有趣的时机,看一看这个男人有趣的表情。
*
在这之前,一件事横插进来。
陆酒要生日了。
生日日期和他原来的世界一模一样,不过陆酒在两个世界里都记不住这个日子,还是陆明阳突然发短信通知他说这个礼拜六要为他开生日宴,他才恍然。
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毕竟在陆酒的母亲去世之后,陆明阳就再没给他过过生日了。
陆酒干脆利落地回复:“不去。”
然后把陆明阳这个新手机号也拉黑,转头再给微信上的某人警告:“陆明阳是不是给你发生日宴请柬了?不准去!”
某人发来一个笑脸和一个“好”。
隔天,沈可在群里呼叫他:“酒哥酒哥,为了庆祝你恢复神智,拥抱爱情,我给你在芝华大酒店包了一个包厢,给你过生日!”
陆酒:“?”
怎么忽然全世界都要给他过生日?
陆酒真诚地问:“你闲钱很多吗?”
沈可:“这点钱我还是出的起的[挺胸.jpg][富有.jpg]”
沈可:“酒哥你会来的吧[可怜小狗狗.jpg]”
看在沈可小狗的一片心意上,陆酒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沈可没打算叫太多人,叫的都是上次跟他一起出海当狗仔的那一批——这些也都是这个圈子里仅存的前三年没有对陆酒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过的人。
礼拜六到地方了,陆酒才知道“包厢”压根不是一个“包厢”,而是一个宴会厅。
一整层楼就两个宴会厅,他们对面那个,好巧不巧,正是陆明阳包下的那个。
父子俩在电梯厢相遇,陆酒挑眉,陆明阳傻了。
陆明阳当然收到了陆酒的拒绝短信,但对他来说,陆酒出不出席这场生日宴其实根本不重要。
反正来的人都是冲着柏匀来的,他组织这场宴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陆酒庆生,而是笼络人脉资源。
可前提是,陆酒不能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都来了,却去了对面宴会厅,他陆明阳要怎么跟人解释?!
陆明阳怒气冲冲,快步走到他们的宴会厅门口,往里面一张望。
只见墙上挂满了各色气球和彩带,沈可还肩膀架起一个男生,后者在将“祝陆酒老大二十一岁生日快乐”横幅钉上去。
场地布置得非常童真,直白地说,幼稚。
陆明扬讥笑一声,对陆酒说:“我在对面给你安排得好好的,你就来这里搞这种小学生过家家?脑子清醒就快点过来,别给我丢人!”
陆酒轻飘飘看他一眼,轻飘飘转身走进左边沈可的宴会厅里。
一旁,已经抵达的客人对视一眼。
他们脚步一转,也跟着走去左边宴会厅,还笑着对陆明阳说:“酒酒生日就要开开心心的,生什么气?我们也去看看,现在的小孩子啊,会玩,我们老年人也得跟着他们涨见识喽。”
陆明阳脸色一变:“哎,但我这里都准备好了——”
当然没有人理他。
后续抵达的客人里,至少有一半人被吸引去了左边。
这当中有一部分人是觉得他们父子俩就这么对面对地对仗挺有意思,另一部分人则非常清楚,如今要讨好柏匀当然是要首先去讨好陆酒。
至于陆明阳?
那是陆酒不在的时候再讨论的事。
沈可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苦恼——他没准备这么多人份的餐品啊!
这不赶紧叫来酒店经理,跟人商量加餐去了。
晚上六点整,陆明阳的焦虑到达了顶峰。
宴会厅里少了计划一半的人,他站在最前面,拿着话筒努力挤出笑容,耳朵却能清楚听到隔壁宴会厅传来的哄闹。
讲到一半,剩下这些人的注意力也被外面吸引走了。
“柏匀?”
“柏匀来了?”
陆明阳的心猛跳一下。
他给柏匀发了请柬,但是柏匀一直没回复他。
他还问了柏匀的助理,那名狡猾的助理也没有明确表示柏匀会不会出席这场宴会。
陆明阳当然没有向别人透露过这件事,他必须装作柏匀会赏他这个光,才能吸引这些人来,而内心,他当然暗暗希望太阳能打西边出来,柏匀能出现在现场。
可现在……
在涔涔冷汗中,他听到有人惊讶地说:
“柏匀也去那边了?”
*
沈可的香槟刚啵一声打开,就有男生大声喊:“匀哥,匀哥来啦!”
“哦哦哦哦哦!!!”
“yoooooo——”
两岸猿声啼不住。
柏匀一身俊逸地踏着这猴叫声走进来,玉树临风走到一脸懵的陆酒面前,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
男人微笑着,将一个银色小盒子递给他。
尖叫声四起,小鬼们全亢奋了,而从隔壁厅过来的长辈也有些吃惊——柏匀行事之大胆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陆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接过礼物后,讶异地问:“沈可还叫你了?”
“当然叫啦!”沈可离得很远,趴在一个小伙伴肩上挤眉弄眼的,“酒哥你的生日怎么能少了匀哥?”
“就是就是!”
“酒哥你自己都不叫匀哥,匀哥会伤心的!”
一堆人起哄。
柏匀看了这帮小鬼一眼,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如他们所言。”
陆酒挑起眉梢。
“是有点伤心。”男人点点头。
“你少来,演给谁看?”陆酒觉得好笑,低头看手中这份礼物,小小的盒子,很轻,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拆开不就知道了?”
唔。
但是有点想等到没人了,再拆。
陆酒于是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柏匀。
“?”柏匀笑意加深,“这是什么眼神?”
“突然发现过生日也挺有意思,”陆酒轻声说,“如果现在没有其他人,我可能会对你做些什么。”
至于是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几乎是用眼神轻轻碰了碰这个男人的脸。
柏匀眯起眸子。
两人无声对视着,直到有人走过来攀谈,隔断他们的视线。
陆酒漫不经心地转身和人对话,余光却还在空气中与柏匀若有似无地对接。
忍到宴会结束。
他舔舔唇。
*
外面,被哄闹声吸引过来的叶凛和陆曲宁看到了柏匀出现,吻陆酒的全过程。
陆曲宁深呼吸着,勉强挂起一抹笑容,对叶凛说:“阿凛,我们走——”
“我先走了,你帮我跟你爸道个歉。”叶凛僵硬地说完,转身直接推开了楼梯间的大门。
陆曲宁愕然。
然后猛地攥紧双拳。
系统这时出现:“宿主,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陆酒身体里的乱码已经消失,你真的没必要再去在意他了,你们应该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
“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陆曲宁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有些尖锐,“可他现在分明在影响我的生活!”
“329,你不觉得奇怪吗?即使陆酒的灵魂已经回来了,他也是npc,npc是不会掠夺玩家资源的,可陆酒现在分明是在掠夺我的东西!”
叶凛逐渐离他而去,其他朋友也在离他而去。
陆明阳变得对他心不在焉,再也不是那位爱他的父亲。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从陆酒变得不对劲的那天!
一切就如手中流沙,从指缝里不断泄走,任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除非陆酒本身就不是npc!他就是任务中的配角,本身就肩负了对抗玩家的任务!”陆曲宁盯着陆酒说。
329沉默片刻。
“宿主,你忘了,这是一个未开发世界,快穿局尚未在这个世界里安放‘配角’。”
“严格来说,是宿主你擅自闯入了这个世界,扰乱了这个世界里的人本该有的人生轨迹。”
陆曲宁一僵,语气生硬:“你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我也只是想有个安身之所!”
“——不该以掠夺别人的东西为代价。这三年里你拥有的并不是你本来该有的,那些本来就属于陆酒,现在陆酒的灵魂回归,一切只是在回到正轨。”
329还欲再劝,却发现陆曲宁似乎完全没听到,这才意识到,陆曲宁再次给它关了静音。
就如过去每一次陆曲宁任务不顺时一样,他总是不愿意继续听它说话。
329哑然,良久后叹息。
“要分清‘野心’和‘贪婪’的区别啊。”
……
陆曲宁原本还能忍,可在叶凛离开后,他突然间有种崩溃感。
不提逐渐离他远去的这些人,他非常清楚,最近陆明阳的生意非常、非常不顺。
陆明阳本来寄希望于柏匀能帮他一把,柏家的人脉,柏匀手中所握的商业资源,轻易就能令他的产业起死回生。
但很显然,事情并没有按照陆明阳期望的那样走。
为什么?想想就知道了,当然是因为陆酒!
因为柏匀是真心爱陆酒,他并非拿陆酒当一个玩物,而陆酒恨陆明阳,他不惜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步一步走向崩塌!
他甚至一点都不考虑陆家还有两口人在!
陆曲宁心中逐渐有恨蔓延出来。
他在门口盯了陆酒许久,某一刻,脚步挪动,他走进去。
陆酒刚跟一个小伙伴聊完,觉得口渴,去一旁自助餐桌上拿果汁。
一股怪异冰冷的感觉忽然靠近他,陆酒冒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倏地后退转身,这才看到竟然是陆曲宁。
他拧起眉头。
陆曲宁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一边拿起一碟小蛋糕,一边低头说:“哥哥,你真的不去对面看看吗?爸爸为了准备这场生日宴真的费了很多心思。”
陆酒怪异地打量他。
刚刚那阵古怪的感觉是什么?
“111,你感觉到了吗?”他在脑海中呼唤小系统。
111语气郑重:“感觉到了,但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陆曲宁还在自顾自说话。
“你一点都不帮一帮爸爸,”他用勺子撬起蛋糕,用力塞入嘴中,奶油在他唇角留下痕迹,“爸爸最近很辛苦。”
“……”陆酒冷眼看他,“你是想让我帮他,还是帮你自己?”
陆曲宁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再也不复之前的温柔可爱,而是充满了阴郁。
他盯着陆酒的脸,像是想要在这张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他忽然轻声说:“我知道,你接近柏匀是为了他的钱。”
“你偶然发现柏匀喜欢男人,你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你就勾引他,想仗着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踩到脚下,”陆曲宁歪过脑袋,“陆酒,你也是个虚伪贪财的人。”
陆酒定定地听完,笑了。
陆曲宁脸色一变:“你笑什么?”
陆酒细长的手指轻敲起洁白的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他在思索。
忽然,他向前一步,靠近陆曲宁。
那阵怪异的感觉仅仅出现了一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但是……
111有些担忧起来:“宿主,你想做什么?你小心一点!”
陆酒单手撑住桌面,向前倾斜身体。
陆曲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底的阴郁很快被慌乱和茫然取代。
他强自镇定,不让自己流露出怯懦,而是紧绷身体钉在原地,警惕着陆酒的后续动作。
陆酒就这样,一点一点贴向他的耳朵。
随后,眼睛侧转,盯住他的眼,一字一顿吐出一句话。
“——即使意识到我可能不是乱码了,也还指望我会像乱码时期一样,一激就怒?”
陆曲宁的脸上闪过一丝空白。
……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陆酒后退去的脸。
……陆酒刚刚说什么?
……乱码?
……他竟然知道乱码?
陆曲宁的内心顿时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慌淹没。
——陆酒是什么人?!
*
嗯?好像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
陆酒摸摸下巴。
他还以为说不定能把刚才那阵怪异的感觉再次激发出来。
111后怕地尖叫:“你觉得那阵怪异的感觉和他的灵魂代码有关?”
“猜测而已,看来猜错了。”
“可是!可是!宿主!你就这么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能怎样?”陆酒反问,“他都傻了。”
“………………”
陆酒说得没错,陆曲宁实打实地傻了。
他嘴巴微张,眼神呆滞,看起来至少一个小时内做不出其他反应。
“…………可等他反应过来了,你怎么办啊?!”
“怎么办?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陆酒摊摊手,“什么乱码?我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能干什么?杀人灭口?你不是早就说过他的系统坏得差不多,根本没剩几个功能了吗,肉搏我能打不过他?”
111顿时心生佩服。
有道理,人类的机灵和狡猾令它五体投地。
陆酒再次从头到脚将陆曲宁打量一番,确认这家伙是真的戳不出个屁了,遗憾地拿起果汁,把化作木头人的陆曲宁留在余地,转身潇洒地走开。
*
罗意蔫蔫地跟父母一起抵达宴会厅的时候,沈可刚把巨大的五层蛋糕塔推出来。
一群人围在陆酒身旁,热热闹闹,柏匀站在他身后,曾经冷冷清清的漂亮青年重新变回了众星拱月。
罗意觉得很倒胃口。
自从酒庄台球桌上一战,他就ptsd般拒绝听到陆酒的任何消息,可整个二世祖圈子每天都在讨论陆酒。
今天陆酒干嘛了,明天陆酒去哪儿了。
罗意简直想把那三十几个群全部退掉!!
…………但又怕以后再也听不到八卦。
他爸妈往前面去打招呼,罗意不想跟上去,没精打采地在自助餐桌边转悠。
忽然瞅见陆曲宁呆滞地cos着雕像,他嗤笑一声:“愣在这干嘛?”
陆曲宁没有反应。
罗意也不在意,随口问:“话说,你家有亲戚要生了?”
陆曲宁还是没有反应。
罗意啧了声,推他一下:“问你话呢。”
陆曲宁一颤,魂不守舍地回:“你、你说什么?”
罗意不耐烦地重复:“我在问,你家有亲戚要生了?我前几天去你们学校找我朋友,在那边的超市看到陆酒在逛母婴区。”
那天的相遇猝不及防。
陆酒没看到他,正在专注地研究一包尿不湿,他也没上去打招呼,转身就走。
但事后回想又觉得奇怪。
陆酒怎么会逛母婴区?
一般也不可能是买给亲戚家小孩的吧?用得着他这小辈去买?那要么就是亲戚要生了,去医院看望时顺带送的?
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亲戚生孩子一般也不会有人直接送母婴产品,更何况还是普通超市里的母婴产品。
送红包就够了吧?再不济也得送点更好的啊。
这会儿见到陆曲宁,他突然想起这回事,就好奇问问。
陆曲宁还陷在恐慌和茫然当中,心不在焉,脸色非常苍白:“没有啊,没有吧……”
“不是你家亲戚?”罗意望天回忆,“那也没听说圈子里最近有人要生啊,你有听说吗?”
“也没有吧……”
罗意扭头看到他一副惊慌的样子,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你在慌什么?脸色难看成这样?”他顺着陆曲宁望的方向看过去一眼,“……陆酒?”
这个名字像是有刺,陆曲宁被惊得整个人跳了一下,把罗意也吓了跳。
也在这时,蛋糕终于被切开,那些人大声喊:“酒哥生——日——快——乐——”
“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干什么坏事了?”喧闹中,罗意开着玩笑。
陆曲宁本就心神不宁,闻言脸色更显惶然。
罗意不知怎么的,脑回路一转,神经突突一跳,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总不至于那母婴产品陆酒是买给他自己的吧?”
陆曲宁缓缓睁大眼,目瞪口呆地望他。
——什么叫陆酒买给他自己的?
陆酒是男的,他给自己买母婴产品干什……啊,是那个意思?
陆曲宁心思一动。
……是说,陆酒可能在背地里做了对不起柏匀的事?
他那眼珠子的转动,罗意看得明明白白,再回想起刚刚他被问时那副惶恐的模样,罗意懂了。
他又惊又笑——
陆酒逛超市母婴区,还真的是为了给他自己买东西?!
他在外面搞大女孩子肚子了?!
“罗意,你在干什么?快过来!”不远处,他父亲终于发现他不见踪影,连名带姓地叫他。
罗意放下刚拿起的蛋糕,不情不愿走过去。
而随着他慢慢靠近陆酒所在的地方,他的内心又掀起滔天巨浪。
陆酒竟然在外面交了女朋友!
怪不得,怪不得!
这事陆明阳肯定被瞒着,只有陆曲宁知道!
怪不得陆酒要去逛那种普通便民超市的母婴区,因为他没有陆明阳的支援,根本没钱去买更高档的东西!
罗意又感到震撼。
陆酒明明在和匀哥交往!
他不怕的吗?
他母亲把他揽过去,笑着对陆酒说:“酒酒,你和阿意同龄,有空两人多走动走动。阿意你也是,平时出去玩的时候叫上酒酒一起啊!”
陆酒听了笑笑。
罗意的面孔一阵扭曲。
这话他被从小念到大,也就陆酒疯了的那三年,他妈妈才念得少了一点,结果现在陆酒恢复正常,他妈又开始老话重提,光是最近一个月就说了不下几十遍。
真烦人!
他爸也开始数落他。
什么一点都不上进,看看人家陆酒,大三就知道要出去实习找工作,他却还在吃喝玩乐,就算家里有再大的产业也经不起他以后祸祸。
……
不仅罗意听得暴躁,陆酒其实也觉得有些无趣。
他低头摸摸自己的裤子口袋,那里头还放着柏匀带来的那个小盒子。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柏匀低头笑:“还没拆?”
陆酒抬起头和他耳语:“我怎么感觉里面又是饰品?”他都琢磨半天了。
柏匀笑而不语。
陆酒歪头。
还真是?怎么老送他首饰?也不是不能送吧,只是他也没那么爱靓啊。
他狐疑地问:“不会是戒指吧?这个阶段我可不收的啊。”
柏匀笑意更深,没有回答,一副“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的模样。
陆酒突然就很想戳一戳这家伙完美的狐狸脸,把它给戳破。
说起来……
巨大的生日蛋糕摆在一旁,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甜腻的味道。
不远处男生们打打闹闹,沈可被涂了满脸的奶油,正爬上桌子浮夸地朝这里求救。
这是他的二十一岁生日。
……也是两个世界里,他的妈妈去世之后,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陆酒有些晃神,低头笑了一下。
总感觉,这个时机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他就这样抬起头,对着柏匀唇角划开一抹坏笑:
“诶,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这句话来得很突然,柏匀莞尔:“送我?”
“什么礼物?”他随性地抚弄着陆酒的头发,“为什么笑得这么坏?”
陆酒拿起手机。
从手机相册中找出他截图下来的B超检查单,打开这个男人的微信窗口,点击发送,一连串动作不过花费几秒钟功夫。
决定好的事,他向来做得干脆利落。
手机嗡一声震动,柏匀低头,发现屏幕上弹出来的信息框来自于他,颇含兴味地看他一眼。
“看呀。”
柏匀轻笑,解锁屏幕,点开大图。
随后,愣住。
*
“……以后工作了你也该向人家酒酒学习,都二十一岁了,该收收性子了!”
罗意被烦得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酒酒酒酒酒酒!就知道酒酒!
陆酒好在哪里?他做的事和那些纨绔有什么区别?
罗意看着一脸轻松,甚至还有心情和柏匀偷偷说笑的陆酒,忽然间,恶从胆边生。
他很冲地问了一句:“——喂,陆酒,你那尿不湿看得怎么样了啊?”
话音落地,所有人戛然而止,看向他。
他父母也愣住。
罗意的心中终于涌现出一股畅快。
整天就知道拿他和这家伙比!
看看吧,看看这个家伙捅了多大的篓子!
等匀哥知道他干的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起来,你是想买尿不湿还是奶粉啊?话说,你确定要用那种平民超市里的东西?”
他爸妈听出一丝不妙,连忙拉住他:“你在说什么,你别乱说!”
罗意挣开他们,扬起下巴:“什么乱说,你们不是让我和他联络感情?我这就在联络啊,我在问他几天前在超市母婴区逛得怎么样了!”
罗意声音很响。
陆酒放下手机,慢吞吞掀起眼皮看他,眼神很平静。
他的身旁,柏匀低着头,黑发垂落,没有动静。
罗意继续讥嘲:
“——尤其是给自己的小孩用,总要用点好的吧?你要是钱不够可以问朋友借,我可以借你啊。你不知道去买哪个牌子好,我可以告诉你啊!”
“你疯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爸用力扯了他一下,低声吼道。
“我是说——有人把别人肚子搞、大、啦!”他大声道。
四周瞬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瞪着他。
……
……
寂静中,“哈”的一声笑非常突兀。
罗意表情立收,警惕地瞪陆酒:“你笑什么?”
嗯,很熟悉的台词,今天第二次了。
身旁的男人终于放下手。
陆酒懒洋洋靠在他怀里:“看完了?”
男人喉结滚动,手臂缓缓收紧,转眸,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酒觉得,千言万语都包含在这个眼神里了。
随后,那乌沉沉的视线一抬,扫向了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的罗意。
罗父顿感不妙,赶紧说:“我马上带他走!”
“为什么?”
男人启唇,温文尔雅,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再多留一会儿吧。”
“我想听听令郎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第23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3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柏匀的三位助理已经出现在宴会现场。
陆酒被柏匀带走。
罗意也被一道“请”了去,他爸妈只能慌慌张张跟上。
隔壁厅的陆明阳和杨钰听到动静后出来围观,看到陆曲宁也一脸茫然地被驾进电梯,他们俩也懵了,赶紧追上去。
三辆车停在酒店楼下,罗父回头见到陆酒和柏匀已经上了其中一辆,绝尘而去,心里很没底地问还留在他们身边的柏匀助理:“柏董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自己有车,就在地下车库,我可以开出来——”
“不用,不麻烦,请先上这辆吧,等结束我会将您三位送回家的。”柏匀助理的微笑无懈可击。
砰一声车门合上。
罗意一脸懵逼地趴在车窗内,看向追出来的沈可他们,脸上就写了一行字——我今天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家??
*
路上,陆酒干巴巴地问:“你是不是阵仗搞太大了?”
他没想到柏匀这么大反应。
男人还在看手机上那B超报告单,闻言看他一眼,一双眸子黑得很。
陆酒闭嘴。
转瞬他又乐了。
行,能理解,第一次当父亲嘛,心情总是有点“激动”的。
他很悠闲,甚至还带着一丝恶作剧地说:“你想带我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检查失误?高医生都替我查三回了,确实无误,而且宝宝很健康。说起来我就算要产检也得再过一个礼拜——”
柏匀忽然伸手拉下隔板。
他放下手机,俯过身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叭叭的小嘴给狠狠堵上。
……
半小时后,三辆车停在医院楼下。
高医生于十分钟后在诊室中见到了懒洋洋搭着两条腿坐在椅子上的陆酒,和还在盯手机的柏匀。
她扶了扶眼镜。
“已经知道了?”
“是,”陆酒点头,“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乐。”
“谢谢,麻烦您让这家伙冷静一下。”
高医生忍俊不禁,对柏匀说:“柏董,来。”
同样的检查当然无需重复再做,报告全都存在医院系统中。
高医生将资料调出来,一一给柏匀看,而全程,柏匀眉头紧缩,浏览得非常专注。
“所以,陆酒确实怀了宝宝,到今天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倒不用太担心,他目前的状态很好,最危险的时期差不多也已经过去,之后只要好好照顾就行了。”
高医生在说的时候,柏匀没有插嘴。
直到此刻,他抬眸说:“他看起来没办法自然分娩。”
“那是当然,他的生理构造不允许,到时候只能剖腹。”
“风险?”柏匀锁眉。
“除了必须要挨一刀,其他风险和普通产妇没有差别。”
柏匀又沉默片刻,问:“怀孕过程中的风险也和其他孕妇没有差别?”
“是,只要怀得稳。他很稳。”
全程,陆酒都闲闲地望着窗外。
直到高医生说“那我先去忙了,你们两个再沟通一下,有问题叫我”,诊室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他才回过头,看向还站在电脑前面的柏匀。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眉头皱成这样。
陆酒勾起唇角。
坦白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和有趣。
许久,柏匀站直身体。
“接受得怎么样了,柏董?”陆酒好整以暇地问。
“那天应该换一个套。”柏匀静静地说。
陆酒愣了一愣,哈哈大笑出来。
“那天你发现的时候也已经完事了吧?”
现在来说这有什么意义啊!
“其实过程中有感觉到,但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所以我没管,”柏匀看向他,“是我不好。”
陆酒一顿,笑声小下来。
“……都是意外,你也说过,如果你知道我能怀孕,你会做好措施的。”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
柏匀走到他面前,单手抬起他的下巴。
“让我帮你找医生的那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拜托,我当时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告诉你啊,要是闹笑话了我不要面子的吗。”陆酒别开脸。
“那事后呢?”
“……我当时跟你只是上过一次床的关系,”陆酒歪了下脑袋,又抬眸看他,“我说过的吧,我没打算找你负责。其实就算现在也是,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负责,和我结婚什么的,只是觉得可以让你知道,让你选择。”
陆酒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过于惊人的消息冲昏了柏董的头脑,柏董此刻的脑回路有点歪。
“没打算找我负责?那你打算找谁?”柏匀眯起眼,“叶凛?”
“?”陆酒,“你突然吃什么飞醋?和他有什么关系?”
柏匀盯着他:“这个孩子是你和我生的。”
陆酒嘴角一抽:“…………是,是你。”
静了片刻。
柏匀抬着他下巴的手改为轻捧住他的脸。
他俯下身来,低头吻他。
这个吻缱绻,缠绵,陆酒的呼吸逐渐拉长。
他慢慢勾住柏匀的脖子,手痒地抚弄着后者颇有些扎手的发梢。
柏匀吮着他的唇,低声问:“这几天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没了。”陆酒含含糊糊地答。
“出海那天你好像还有点恶心。”
“那天停下来的时候游艇晃嘛……正常情况下已经不恶心了。”
柏匀变换角度,继续吻他。
陆酒能感觉到,柏匀其实还有话想问。
但有些话,现在问出来已经没有意义。
——是否想过要打掉孩子?
——是否害怕过?
——远离他的时候,脑海中在想些什么?
但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就在他们的心中。
而陆酒踏出这一步,已然是将所有那些顾虑、恐惧,抛在了身后。
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抛向了柏匀。
而柏匀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
外头忽然变得有些吵闹。
陆酒和柏匀分开了一些,气喘吁吁地问:“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过来?”
“嚼舌根的人需要付出代价。”淡淡说完这句话,柏匀起身去开门。
陆酒也好奇地跟着走过去。
不知何时,陆明阳、杨钰、陆曲宁和罗家一家三口都已经来到走廊上,正抓着柏匀的三个助理问个不停。
门一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部停下。
柏匀问助理:“都问清楚了?”
助理点头:“问清楚了。”
罗意脸色一变,立刻为自己申诉:“我那天在超市看到陆酒逛母婴区是真的,但是他在外面有女朋友的事是陆曲宁跟我说的!”
陆曲宁瞪大眼睛,慌张地反驳:“我哪里说了?不都是你自己在说?!”
“我当时问你是不是这样,你当时不是默认?”
“我都没反应过来你是什么意思,当然不可能回答你什么了,我沉默就叫我默认?!”
罗意跳脚:“你没反应过来?陆曲宁你装什么傻,你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心里在算计什么只有你知道!而且如果不是被我说中了,你当时在慌什么?脸白成那样是干什么坏事了?”
柏匀的视线扫过来,陆曲宁心底一阵发慌。
“我没有,罗意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臆想,干了坏事还要推到别人头上!”
两个人正狗咬狗着,陆明阳故作冷静地问:“小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可是酒酒生日,你怎么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柏匀没有理他,对三位助理说:“把他们送回去,后天我找你们。”
陆明阳一哽:“——行,行!陆酒你跟我回家!”
柏匀站在陆酒身前,语气冷淡:“陆酒跟我走。”
陆酒:“?”
他拧起眉头:“我跟你走?”
这话问得柏匀也:“?”
陆酒:“走去哪?”
“当然是我家。”
“我为什么非得去你家睡一晚?”
“谁说是‘一晚’?”
“??”陆酒小声说,“我那房租交了三个月,我才住了一个月都不到。”
“房东联系方式给我,我让助理去处理。”
“……但是我没做好心理准备跟你同居啊!”
柏先生的眉头又凝起来了。
然后他眉头一展,点点头说:“行,那我去你那儿住。”
陆酒:“…………算了,我跟你走。”
他那小破屋可塞不下这尊佛。
*
一连串事折腾下来,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沈可在微信上偷偷问陆酒怎么回事,陆酒含糊敷衍过去。
沈可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那残破的五层蛋糕。
“可惜酒哥你还没尝一口,全被那些家伙给啃了,你看看这是人能啃出来的样子吗?”
“……”
陆酒嘴角抽搐。
“心意领了,让他们多啃点,不要浪费粮食。”
然后他发了一个红包。
“今天辛苦你了,劳心劳力的沈可同志。”
“这红包什么由头?”
“家有喜事,”陆酒笑着,补充,“大概算。”
车子一路往郊区方向驶去。
走到一半,陆酒才发现他们的路线似乎不是通往柏家庄园的那一条。
“这是去哪里?”
“我在薄山有一套别墅,暂时先住那里,庄园离市区太远,你来回学校不方便。”
陆酒点点头,然后暗暗在心底咋舌。
薄山别墅……实打实的超级富豪区。
车子盘到半山停下。
夜晚,山中,气温直线降低,下车前柏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陆酒肩上。
别墅里灯火通明,一位管家两位阿姨守在客厅里,陆酒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演偶像剧。
他是被从医院直接捎到这儿来的,半点衣物都没带,但这么会功夫,柏匀已经打电话让阿姨准备好了换洗衣物。
柏匀带他上楼,宽敞的主卧是过去柏匀的房间,未来也是他的房间。
柏匀说:“先去洗一个热水澡。”
又按住他的肩膀,低头问:
“肚子饿吗?”
陆酒摸摸肚子:“有一点。”
“别洗太久,”柏匀抚了下他的脸,“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
柏父柏母收到消息,风风火火大半夜赶来别墅。
“酒酒呢?怎么样了?睡了吗?身体还好吗?”柏母一脸的慌张。
柏匀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他在楼上。很晚了,别上楼去打扰他,不是让你们明天再来?”
柏母被狠狠噎住。
“他出这么大事,不来问清楚我今天能睡得着?!”
她快步走进厨房里,盯住自己儿子:“……真怀了?”
“是。”柏匀的侧脸很淡定。
“……”柏母深呼吸两下,又问,“你们平时不做措施的?!”
“那次破了。”
“……”柏母赶紧再深呼吸两下,“几个月了?”
“三个月。”
“…………”柏母骂道,“那不就是你刚回国的那次?!”
“是,我们之间也只有过那一次,”柏匀轻哂,“妈,你确定还要再问下去?”
“…………”柏母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
幸亏老公赶紧走进来,严肃地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让酒酒跟你这么同居着?”
柏匀将面盛进碗里,娴熟的动作引来亲父母一阵瞪视。
“当然要结婚,这几天我就会去和他办掉,”柏匀语气四平八稳,“还有,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下厨,不用这样看着我。”
柏母嘟哝:“那平时怎么没见你给我们做饭?”
柏匀端着碗转身,瞥她一眼:“你生病的时候我不是问过你?”
柏母再次被噎住,回想起一个月前她重感冒,当时家里请的阿姨有事不在,亲儿子淡淡问她要不要给她做点吃的。
她病得哼哼唧唧,张口就说:“你做的东西能吃?给我点外卖!”
柏母:“…………”
心脏病又要犯了,她今晚确实不该来。
“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来的时候不要这么大阵仗,”柏匀微微蹙眉,“会把他搞得很紧张。”
“行,知道了……”柏父柏母魂不守舍地走了。
陆酒简单冲完一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之后,走出浴室,面对这陌生的房间和大床,有种神奇的感觉。
……他是不是早该想到跟柏匀坦白之后会这样的?
不过,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没那么矫情。
他爬上床,拉上被子。
被子柔软,厚实,床也软绵绵的。
柏匀竟然会睡这么软的床?
陆酒轻笑。
房门被打开。
陆酒抬起头,看到柏匀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又立刻拉开被子下床,在桌边坐下。
他确实饿了,闻到香喷喷的面条肚子就一阵乱叫。
拿起筷子呼噜噜嗦面,柏匀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双腿交叠,静静地看他。
“我爸妈刚刚来过了,我让他们明天再来看你。”
陆酒一怔,咬断面条:“……叔叔阿姨能接受?”
“只要能抱上孙子孙女,他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柏匀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非常荒诞的事实。
陆酒嘴角一抽,觉得这话要是被柏父柏母听到,两老指定要气得瞪眼。
“今天本来应该好好地过,”柏匀又说,“生日快乐,酒酒。”
陆酒眨了眨眼。
他弯起唇角:“谢谢。”
他低头又嗦了一口面,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长寿面?”
柏匀挑起眉梢,笑起来:“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长寿面不是用这么一点时间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注意到陆酒嘴角沾了一粒葱花,他抽出一张纸巾,替他拭掉。
“你要是想吃,明天我给你做。”
陆酒愣住,低头看面前这碗面:“这是你做的?”
柏匀歪头,一副你都吃半天了在问什么的模样。
陆酒的心怦怦跳。
他还以为柏匀临走前说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是指“我去让阿姨给你做点吃的”,没想到柏匀,他竟然会做饭啊。
杀伤力有点强。陆酒承认,这一刻他有点爱上这个男人了。
他大口大口吃面,吃得香喷喷的。
最后把汤都干完。
去厕所里洗漱完,他重新爬回到床上,彼时柏匀也准备去洗澡,正双手交叉拎住毛衣衣角,反手脱掉。
柏匀的身材很完美。
他不是薄肌,肩背、手臂、腹部上的肌肉轮廓分明,非常性感。
脱掉衣服更能看出他的肩宽腰窄。
陆酒直勾勾盯着他的上半身看,柏匀注意到他的视线,唇角划开一抹戏谑的笑。
然后没说什么,就这么走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他出来,拉开被子,躺到陆酒身边。
陆酒已经躺下了,头枕在枕头上。
“我打开那个首饰盒了。”
柏匀拿起平板,大概要看一些文件。
“你竟然送我耳钉。”
柏匀勾唇:“喜欢吗?”
陆酒摸摸自己的耳朵。
他有耳洞,是在初中暑假因为叛逆而打的,消肿后戴了半个月耳钉,就在开学第一天被班主任拎去办公室训了一整个午休。
那之后,他倔强地用茶叶梗代替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什么都没戴了。
“喜欢。”
柏匀送他的,是一对红宝石耳钉。
两粒小小的红宝石被银色的藤蔓包裹,像两朵夜色下悄悄绽放的玫瑰,肆意张扬。
“但我很久没戴过东西了,不知道还塞不塞得进去。”
柏匀闻言,转头看他,伸过手来,覆上他的手背。
进而抚上他的耳垂。
“随你,不想戴的话也可以放起来。”
“买都买来了,放起来干什么?”陆酒想了想,“明天我试试,不行的话,等孩子生完了我重新去打两个。”
柏匀手指的动作很温柔,陆酒舒服逐渐得眯起眼睛。
“我可以给你打。”
嗯?
陆酒眉毛一挑,掀开眼皮。
“哦……就是为了这个才给我买的耳钉?”
“当然不是。”柏匀捏了下他的脸,似乎是说“在想什么”。
“那为什么会想到买这个?”陆酒翻过身,面对他。
“因为你戴耳钉的样子我没见过。”
“然后?”
柏匀思索:“应该会很漂亮。”
“……”
陆酒瞪着这个家伙,耳朵有些发烫。
怎么随口就是情话?
柏匀笑着收回手,继续看文件,平板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陆酒认认真真看了他一会儿,往他那儿挪过去一点,抬起爪子放到他的肚子上。
摸索两下,又伸进睡衣里,实打实地触到腹肌。
“不要乱摸,”柏匀一边淡淡警告,一边却抬起手臂,将他圈过去,“你还没到能做的时候。”
“就是因为不能做,才要摸啊。”陆酒理所当然。
柏匀睨他一眼:“你该睡了,我看完这些东西也睡觉。”
“明天又没课,我也不用去公司,”陆酒懒洋洋地说,“你没必要把我当珍稀动物对待,不用那么早睡的。”
“明天要做的事很多。先去你的租房把行李收拾出来,再回你家拿户口本。”
陆酒正摸腹肌摸了个爽,闻言一懵,抬起头。
“……拿户口本干什么?”
柏匀顿住。
眼睫一垂,再次看向他:“当然是礼拜一,去民政局。”
陆酒收回爪子,有些震惊:“啊?你要跟我结婚?”
柏匀像是没想到他的反应。
他眯起眼,问:
“你没这个打算?”
第24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4
陆酒完全是懵的。
怎么……突然就提结婚了?!
这个世界还算开放,虽然同性恋爱依旧占少数,但可以登记结婚。
但说实话,陆酒完完全全没想过结婚的事,虽然目前看来他和柏匀好像是在认真谈恋爱,而且都孕育上孩子了……但结婚?
他总觉得,这件事好像离还他很遥远。
他斟酌着说:“我说过你不用对我负责的,你愿意这样照顾我已经做得足够了。”
柏匀放下平板电脑,眉头微微拧起。
陆酒闭了闭嘴,又困惑地问:“如果没这个孩子的话,你也不可能现在对我提出结婚的吧?”
“是,”柏匀干脆利落承认了,眉头舒展,注视着他,“——考虑到你可能不会这么快想到这件事。但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某一天。”
陆酒愣住。
这话的意思是……
他的心脏加快了跳动。
柏匀探究地问:“你觉得现在还太早了?”
“是……”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
“…………”压根没想过。
“酒酒,你是不婚主义吗?”
“……应该不是。”毕竟这他也没想过。
陆酒想了想,说:“我还以为你会是不婚主义。”
“你对我有误解。”
然后,两人就静静地对视。
空气中流淌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陆酒讪讪道:“那结婚这事……”
他好像还是没办法这么快接受,毕竟他才21岁……?
话说,这个世界男性21岁能结婚吗??
哦,好像能……
他的纠结全部写在脸上,柏匀定定看了他几秒钟,回过头继续盯平板,给这个话题暂时画上休止符:“后面再谈。”
陆酒瞅瞅他,总觉得从这几个字里品出了一丝丝和往日里不一样的情绪。
他欲言又止,纠结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讪讪地扭了扭脖子。
这家伙的手臂还圈着他呢。
柏匀一顿,松了臂弯。
陆酒从里头钻出来,伸长脖子时,发现柏匀在平板上看的压根不是文件,而是孕妇相关的资料。
网页图片展示着孕妇日常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不适与麻烦,文字详细列示着解决方法。
陆酒一怔。
柏匀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英俊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他只平静而专注地浏览着这些内容。
……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陆酒蜷缩了一下手指。
然后,他凑过去,亲了一下男人的脸颊。啵的一下。
“晚安。谢谢你,柏匀。”
陆酒躺下去,依旧是侧躺,面朝柏匀。
两人离得很近,陆酒的额头几乎贴着柏匀的手背。
房间里静了良久。
咯,是平板被放到床头柜上的声音。
随后,灯被关掉,房间里暗下来。
男人拉开被子,俯身过来吻他的唇,细细密密的几秒钟,罢了,躺到他的身边。
*
第二天醒来时,陆酒花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柏匀已然消失不见,陆酒都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起床的。
他揉揉眼睛,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今天是个好天气。
晴空万里,灿日高照,昨晚没来得及观赏的山下景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愧是超级富豪区,这位置几乎俯瞰了整座城市,夜景一定很漂亮。
衣柜里有几套昨天被放进来的衣服,陆酒随便挑了一套换上,洗漱完后走下楼。
柏父柏母来得早,正坐在一楼客厅低声聊天,见到他,两人眼睛一亮纷纷站起:“酒酒,你醒啦!”
“嗯,叔叔阿姨好!”
阿姨走出厨房笑眯眯说早饭马上就好,陆酒往屋外望去,看到柏匀正站在走廊上打电话。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他侧过身,视线落在陆酒身上。
两人不动声色地目光交接。
嘶,今天看起来一切如常,心情尚可?陆酒暗自评估着。
他吃上早饭的时候,柏匀讲完电话,走了进来。
柏母问他:“联系好了?怎么说?”
柏匀在陆酒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下午就来。”
“谁要来?”陆酒问。
柏母笑道:“阿匀说要再找一位有照顾孕妇经验的阿姨,刚刚已经联系上了。”
陆酒立马咳嗽出来一声,压低声音问身边的男人:“没必要吧?”
“有必要,”柏匀抽出纸巾替他擦嘴,“专心吃饭。”
柏母:“酒酒你就让他去做,你情况特殊,肯定要更加小心一些。对了,你这两天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吧?要是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跟阿匀讲,让他带你去找高医生——”
柏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都是一些关心之语,陆酒虽不太适应,但心底淌着暖流。
他乖乖吃着早饭,时不时应上一两句。
柏匀双腿交叠,坐得随意,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柏母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眯起眼。
“对了,昨天酒酒生日,你礼物送出去没?”她问自己儿子。
“送了,”陆酒替柏匀回答,“我很喜欢。”
“这就好,”柏母笑意更深,“本来他爸想送你一块手表,他非看不上,那块表全球限量,收藏着也是好的!”
“不是我看不上,”柏匀说着,问陆酒,“你喜欢手表吗?”
“呃,一般?”陆酒小声说,“你们别送我东西了。”
柏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不记得了?”
“什么?”
柏匀歪脑袋:“陆曲宁曾经送过你一块表。”
陆酒一怔,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三年前,陆曲宁性格大变,改变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零花钱去买了一块手表送给陆酒。
理由嘛,当然是想和陆酒“停战”,做回一对普通的兄弟。
但事实上,在他觉醒的那一刻,陆酒就已经被乱码取代,因而那块手表的结局自然是被疯子陆酒打落在地,表盘碎裂。
陆酒在破碎的记忆中依稀回想起来,当时疯子陆酒吼了一句:“我最讨厌手表了,滚!”
——
他神奇地望着柏匀:“你连这件事也知道?”
“当然,”柏匀似笑非笑,“叶秦形容那块表‘碎得仿佛五马分尸’。”
“…………”
叶哥,您可真是位传声筒。
“那确实不太喜欢,”陆酒实话实说,“叔叔,还是谢谢您的好意了。”
柏父摆摆手,表示没事,他们生意人更懂得人人都有点忌讳的东西。
“还喊什么叔叔阿姨,”柏母意味深长地说,“该改喊爸爸妈妈了。”
陆酒:“……”
柏匀:“……”
陆酒悄悄瞟了柏匀一眼。
柏母又问:“今天是不是该去拿户口——”
“——等会儿新的阿姨来了,妈你和她聊聊,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柏匀看了眼时间,语气很自然,“我和酒酒吃完早饭就得走,等不到她过来。”
柏母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哦哦,对,你们放心去,我和你爸就在这儿等她过来……”
陆酒闷头吃早饭,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又瞄了柏匀一下。
男人神态自若地放下手机,回以他一眼。
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你暂时不想,那就不去。”
陆酒收回视线,咕咚咕咚喝粥。
还是那位潇洒帅气的柏先生哈!
*
虽然是周末,但依旧过得很忙碌。
去租房收拾好行李,又陪柏匀去了趟公司,回到家时,新阿姨已经抵达,与柏母相谈甚欢。
柏父柏母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为了不打扰他们俩休息,饭后早早就离开了。
再次躺回到床上的时候,陆酒对新的生活终于有了实感。
第二天要去学校。
陆酒早饭忽然想吃煎包,家里没有,柏匀让他上车,路上去买。
黑色宾利一路驶向市区,路上柏匀用平板电脑看起公司文件,陆酒昏昏欲睡。
某一刻,车子停下。
他一个激灵醒过来,只见他们正停在一条小巷里,司机已经下车跑远。
“李师傅去买早饭了?”陆酒睡意朦胧地问。
“嗯,他说这附近有家开了十年的早餐店,煎包味道不错,”柏匀伸过手来揉揉他的后颈,“醒一下,不然没胃口吃饭。”
“嗯。”
陆酒打了个哈欠,开始等待。
柏匀收回手,继续看文件。
车里很静。
陆酒百无聊赖地打量车外。
这条小巷被夹在两个社区中间,一大早的,除了匆匆走出小区的上班族,就只剩下了早起运动的大娘大爷。
小巷的尽头对着一条很宽的马路,车辆川流不息,马路对面……
嗯??
陆酒突然眯起眼。
怎么好像看到了“民政局”三个字?
他视力很不错,两只眼睛都有5.3,又睁大眼睛一看,确认马路对面的一个单位门口正对着这条小巷的视野,门边竖着一块金色门牌,上书“XX市民政局”六个大字。
“…………”陆酒向后靠坐,不动声色。
身旁的男人安安静静地上划浏览pdf。
他今天又是一身商务装扮,衬衫、西装马甲、西装外套一件不少,一头黑发被向后捋去,少许发丝垂落在额前,精英感中带着点随性,荷尔蒙爆棚,英俊极了。
陆酒悄悄地双手环胸,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左臂。
他似随意地问:“……李师傅去这么久?”
“店里人多吧。”
男人语气自然,关闭这份pdf,点开另一份。
陆酒食指继续点点点点。
“我们能在这里停这么久?”
“能。”
“……”
“这条路叫什么?”陆酒假装好奇。
“不知道,”柏匀疑惑地看他一眼,放下平板,拿起手机查看刚收到的消息,“好奇的话,打开地图查一下?”
“……”
李师傅回来了,带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的煎包和豆浆。
柏先生道貌岸然地关怀:“路上太晃,吃完了再走吧。”
“…………”
陆酒“哈”出来一声,张开嘴,大大啃下一口煎包。
……
饭毕,黑色宾利终于缓缓启动。
直到陆酒在学校门口下车,转身睨了柏匀一眼,车内男人才慢吞吞撩起眼皮,勾唇问:“今天还要去你老师公司?”
“今天不用。”陆酒挑眉。
柏匀点点头,又笑问:“那下课后是直接回家,还是先来公司找我?”
“去你公司干什么,发呆?”陆酒眉梢挑得老高,“我要直接回家。”
“好,那到时候还是让李师傅来接你。”
陆酒依旧站着不动。
柏匀再次露出一丝疑惑:“想要道别吻?”
“…………”陆酒,“自不自恋,谁要了?”
他扭头就走。
身后,宾利车内,男人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戏谑笑着,关上车窗。
*
陆酒大步大步往前走。
他觉得柏匀这人简直——
简直——
他内心“简直”了两三遍,也没“简直”出个所以然,一面觉得无语,一面又觉得有点好笑。
那算什么???
他摸摸下巴。
一起沐浴一下清晨民政局门口充满朝气的爱情与婚姻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也有病,怎么觉得那个家伙发起神金来还挺可爱的?
忽然,一道身影拦在他前路。
陆酒脚步猛地一刹,抬头一看,是陆曲宁。
下一秒,他眼前又一花,两道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也拦在他的身前,却是背对着他。
这两位西装笔挺,身材魁梧,脸上还全都戴了一副墨镜。
陆酒懵逼地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位大汉转头向他颔首:“我们是柏董请来的保镖,您叫我小黑即可。”
另一位大汉腼腆地说:“您叫我小白即可。”
陆酒目瞪口呆,陆曲宁也瞠目结舌。
“我、我只是有话想跟我哥说!”他脸色一变,尖声道。
陆酒也抽了下嘴角:“柏匀为什么要给我安排保镖??”
小黑:“柏董觉得您身旁奇葩太多,平时也就算了,以您的身手他相信您可以自己把这些垃圾踩在脚下——”
小白:“但您现在情况特殊,如果再要忍不住自己动手他可能也会忍不住把您留在家里关上小门拉上小窗点上小蜡烛——”
陆酒:“柏匀知道你们这么添油加醋把囚禁play都说出来了吗?”
小黑:“柏董说您看到我们俩可能会有点心烦。”
小白:“所以让我们自己努力讨一下您的欢心。”
陆酒:“…………”
真是两位人才。
第25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5
陆曲宁被“奇葩”“垃圾”两把剑捅了个对穿,正事还没说,人已经快被气晕。
他恨恨地瞪着这两名保镖,对陆酒说:“陆酒,你让他们走开!”
陆酒立马收起表情,懒懒道:“有什么话当着他们的面不能说?”
小黑小白认同地点点头。
陆曲宁:“……”
“你确定?”他气笑着,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那些事,你也要我当着他们的面说?”
陆酒一脸疑惑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天:“你在指什么?”
陆曲宁:“?”
“天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陆曲宁连忙收回手指,涨红脸,“我是指……任务的事!”
“‘ren wu’?哪个ren哪个wu?”
陆酒的迷茫让陆曲宁也迷茫了一瞬。
怎么回事,陆酒不知道?
可他不是知道“乱码”吗?如果他不是从快穿局来的,那他是哪里听说……
“——你在装傻?!”陆曲宁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装傻?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酒轻飘飘说完就往前走,“课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走了哦。”
陆曲宁眼睁睁看着陆酒在小黑小白的严密防守下与他擦肩而过,转身尖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在这里说?”
“陆酒,你也是逃逸玩家吧!”
这些天,陆曲宁一直在胆战心惊中思索这件事。
最开始他怀疑陆酒是快穿局派来抓他的,可如果真是如此,那陆酒在等什么?
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其实关于快穿局的做法,陆曲宁也一直不理解——他当初拿到神秘代码,撬开这些待开发的任务世界是一时冲动下的选择,当下他并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其中的逻辑。
可神秘代码是快穿局创造出来的,他们理应立即就能来这些世界里抓捕他的不是吗?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现在又为什么非要派另一个看起来像是玩家的人来对付他?
想来想去,陆曲宁觉得,快穿局大概基于某些原因没法亲自下场,而陆酒,他可能也并不是带着快穿局的任务来的。
——他可能和他一样,是一名逃逸玩家。
至于他到底是完全不同于陆酒的另一个灵魂,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陆酒的身体,还是陆酒当初被乱码挤出身体后去快穿局走了一遭,如今又回归原位,陆曲宁不知道。
他还在观察。
此刻,小黑小白脚步微顿,回头看了陆曲宁一眼,又看向一步不停,从容往前走去的陆酒。
陆曲宁追上来,被他们拦住,他破罐子破摔地喊:“你要是逃逸玩家就该知道这里没有任务约束你,我们两个不是竞争关系!”
小黑小白的眉毛齐齐拧起来。
脑海中,111急得出声了:“宿主,你真的要让他这样说下去?”
“我们可以互不干涉,甚至可以互相帮忙!你想要什么你说,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你能不能也帮帮忙,明明只要你跟柏匀说一句话,柏匀就会帮陆家,陆家好了我们两个都能好不是吗!”
陆酒头也不回,面孔始终冷静。
他淡淡道:“帮助?我不需要你的帮助,陆家未来会变得如何也和我无关。”
陆曲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恐怖。
“你当着柏匀这两个保镖的面就非要装是吗?你来这里夺走了多少我的东西,我都没和你计较,你——”
陆酒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陆曲宁的嗓音顿时变得更加尖锐。
“你是不是忘了,‘陆曲宁’这个人本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陆曲宁的喉咙仿佛一瞬间被掐住。
外来者入侵了世界,世界在被动变化中畸生出了一个本不会出生的人类。
一滴水珠砸到水面,它不会引起整片湖面的动荡,却依旧会在一隅漾开圈圈波纹。
陆酒一步一步踏上教学楼阶梯。
“享受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时不说‘互不干涉’,失去了开始主张‘我们不是竞争关系’。”
“陆曲宁,这些厚颜无耻的话你也就只能洗脑你自己,对我没用。有工夫来我这儿说这些,还不如去和陆明阳一起多做善事积点德,再不济敲敲电子木鱼,说不定老天爷看在你们敲木鱼的姿势逗笑他老人家的份上还能让你们晚点破产。”
“还有,柏匀有自己的思想,他想做什么爱做什么最终都由他自己做决定,想求他手下留情?自己去说。”
陆曲宁脸色煞白。
他咬紧牙关,看了眼眉头紧锁的小黑和小白,威胁道:“……即使我会把我们的事全部告诉柏匀,你也无所谓?”
陆酒的回应是一声轻嗤。
“你去。”
这两个字,他说得冷而漠然。
陆曲宁彻底僵住。
他忽然意识到——
即使陆酒前面在装傻,他后面的一番话也变相默认了他是从快穿局而来的事实。
他毫不在乎地在两名保镖面前说出来,恰恰证明了他压根不在意柏匀会不会听到今天他们的这番对话。
——即使玩家的身份暴露,即使他们两人异于这个世界上其余众人的事被知晓,陆酒也无所谓。
他根本不怕被视为异类,不怕再次被众人远离,也不怕失去所有。
所以,永远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
*
陆酒往教学楼里走去,陆曲宁没有再跟上来。
111在碎碎念:“宿主,你怎么能不在意!要是别人真把你当怪物了怎么办!那两个保镖现在一定——”
陆酒突然停下回头,问小黑小白:“刚刚我和他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111悚然一惊,小黑小白也愣住。
陆酒一脸淡定:“所、有都听到了?”
小黑小白对视一眼。
小黑谨慎地说:“也不算所有都听到了?”
陆酒:“听到了哪些,复述一遍。”
111更懵了,不明白陆酒现在在干什么。
小黑乖乖地:“我听到的是他说‘陆酒,你也是哔——吧!你要是哔——就该知道这里没有哔——约束你,我们两个不是竞争关系’!”
111:“……”
小白体贴地补充:“我听到的也是一样,‘哔——’是消音,实际听到的时候没有声音的。”
111:“…………”
陆酒点点头,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在脑海中对111说:“听到了?”
111很恍惚:“原来如此……这应该是快穿局早就设定好的屏蔽功能,只是他们没有录入到我们的系统数据里面,陆曲宁和他的系统很可能也还不知道……但宿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酒:“你们还是网文看太少。”
111:“。”
111:“等等,等等——”
“这两个保镖能看到陆曲宁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这不是更惊悚?!他们都知道那是‘消音’了!!而且你和陆曲宁说的其他话他们也都听见了,包括你说陆曲宁本来不该出生什么的!宿主你还是赶紧告诉这两个保镖让他们管好嘴巴啊啊啊!”
陆酒懒懒地笑:“有这个必要吗?”
111激动:“怎么没有了——”
回忆突然袭上111的脑海,它冷不丁想起陆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这么容易就失去的,要回来干什么?】
它哑然地通过视野看着陆酒平静的侧脸,意识到陆酒的想法或许从未变过。
如果柏匀也和叶凛一样,听了保镖今天的报告就轻易将他视为异类,远离他……那么,它的宿主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不是苛求谁,只是也不勉强谁。
它的宿主活得随性,想做的事就做,想说的话就说。
他不会受任何人威胁,当然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活得小心翼翼。
陆酒没有再对小黑小白说什么,到了教室门口,这两人一左一右散开,陆酒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估计是找个方便的位置继续在附近守着。
直到下午的课结束,这俩开着另一辆车跟在黑色宾利后面,和他一起回到了别墅。
*
陆酒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是冲澡。
从浴室里踏出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差不多将头发吹干时,外头传来卧室开门声,高大的身影打在了浴室雾面的玻璃门上,一瞬而过。
少顷,叩击玻璃门的声音响起。
“直接开门进来呀。”陆酒说。
移门被拉开,男人双手插着裤兜,斜靠在门框上。
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领带也已经被扯掉,离开公司,这个男人的身上总会带上一丝放荡不羁,一双深灰色的深邃眼眸则情绪难辨地望着他。
陆酒没有回头,放下吹风机,用手抓了抓头发。
柏匀走过来,来到他身后捏了把他的发梢,嗓音低沉醇厚:“还没吹干。”
“剩下这点晾干就差不多了。”陆酒嘟哝。
柏匀睨他一眼:“小心感冒。”
语罢便重新拿起吹风机,替他吹起来。
暖风熏得人眯起眼睛。
吹干这点湿发用不了多久,两分钟后,吹风机再次被放下,柏匀一边用手指梳理他的黑发,一边淡声问:“今天又遇到你弟弟了?”
“是。话说你不觉得你这样真的很侵犯别人隐私吗?”陆酒懒洋洋地吐槽。
柏匀轻笑,没有反驳什么,只又问:“小黑小白怎么样?”
“我要是说不怎么样你会怎么样?”
“换掉,”男人温柔地说,“经常跟在你身边的人总不能让你厌烦。”
“他们很好,”陆酒翻了个白眼,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红宝石耳钉,“挺有意思的两个人,做事也有分寸。”
“你喜欢就好。”柏匀微笑。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视线落在那枚耳钉上:“已经试过了?”
“嗯。”
昨天太累了,陆酒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今天才想起来,刚刚一到家就试戴了这两枚耳钉。
戴倒是能戴进去,只是到底是许多年没用过的地方,钉杆插入耳洞中时还是产生了一丝疼痛。
陆酒将耳钉拿下后又好好清洗消毒了一番。
此刻,他刚想再次往耳朵上戴,瞥到镜中直勾勾注视他的男人,挑眉问:“你来?”
柏匀低头一笑,毫不在意自己的谷欠望被瞧得一清二楚,抬起手接过陆酒指间捏着的这枚小小东西。
他们的姿势没有变过,依旧是陆酒在镜子前,柏匀在他身后。
柏匀低头,目光专注,将耳钉戴向他的耳垂。
冰凉的钉杆触上皮肤,微微施力。
明明刚刚才戴过,陆酒却依旧能感觉到这根东西往他的肉里刺时产生的压迫感,那股施加在钉杆上的力道温柔,缓慢,却也强势。
一点,一点。
某一瞬,陆酒“嘶”了一声,钉杆突破桎梏,贯穿耳垂。
柏匀为他戴上耳堵,随后放下手,长臂搂住他的腰,低头静静吻他的耳后,继而将他的耳垂卷入唇中,用齿轻轻地磨。
陆酒微微偏过脑袋,眼睫垂下,双唇微隙。
他覆在柏匀的手上,顺着男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脉络轻抚摩挲。
接近初冬,澡冲得很热,镜面上尚且留着薄薄一层热气染上的雾,模糊了镜中两人的身影,陆酒的思绪渐渐也和这层雾一样朦胧。
他被转过身,抱起来,抱上台面。
“冷。”轻轻一哆嗦,他低声呢喃。
“穿着衣服也冷?”男人一边吻他一边笑。
“这衣服薄。”抱怨。
于是又被抱起,几乎是坐在男人的手臂上。
陆酒抬起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低下头与他细密地拥吻。
*
“之后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不想让小黑小白听到你们的谈话,可以让他们走远点,但一定要保证你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从浴室出来后,柏匀一边扣衬衫纽扣,一边温柔对他说。
陆酒瘫在床上,斜着眼睛瞟他。
明明什么正事也没干,但就是累得要命。
说起来,他浑身上下被折腾了一遍,可这个男人也是双手托举运动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怎么他累成这样,这个家伙却一派轻松衣冠楚楚的?
陆酒的眼神于是不满起来。
这手臂铁做的?
柏匀注意到了,狐狸似的笑眯起眼,却假装没注意到,继续说:“当然,我还是建议你让他们贴身保护。”
“陆曲宁那细胳膊细腿,真要打起来也动不了我的胎气!”陆酒哼哼唧唧。
柏匀走过来,俯身亲了下他的嘴,哄他似的说:“但野狗扑到身上来总是脏的,是吧?”
陆酒服了这张温文尔雅的嘴。
所幸,后面几天陆曲宁没再来找过不痛快。
陆酒按部就班地上课,实习。
他的实习到教授他们手头上的一个项目完成后就会结束,花不了多少时间,因此即使连着几天很晚下班,柏匀也没有阻拦过他。
每天晚上,黑色宾利都会等在公司楼下。偶尔,陆酒打开车门时,柏匀也坐在车里等他。
柏匀没有问过他未来想做什么,以这个男人的作风,陆酒估计他想干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只是他自己还没想过太长远的未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干回上辈子的老本行呢。
周五是陆酒和高医生约好的新一轮检查的日子,柏匀陪他一起去。
陆酒躺到B超床上时,柏匀就抱臂站在一旁。
高医生拿着探测头在陆酒的肚子上打转,对他们说:“你们看,已经能看到胎儿的脑袋胳膊和腿了,手指也能看到。”
陆酒歪着脑袋朝屏幕上瞧,柏匀也望着。
在高医生的手指比划下,他们终于认出了哪里是宝宝的手指。
陆酒感到神奇,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孕育在他的腹中。
“ta现在有多大?”他疑惑地问。
他的肚子明明还没怎么隆起。
高医生笑着回答:“大概9cm。”
然后陆酒看到柏匀做出了非常难得一见的傻傻的动作。
男人摊开自己的手掌瞧了眼。
还没他半个手大。
第26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6
回去路上,陆酒一直在琢磨什么。
他瞄了柏匀一眼,柏匀正搂着他,注意到这若有所思的眼神,勾唇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很腻乎的问题,”陆酒皱皱鼻子,“我以前一直觉得这种问题很无聊。”
柏匀好整以暇,洗耳恭听。
“我在想,ta会像我还是像你。”
本以为柏匀听到这种无聊的问题会随意笑笑,敷衍两句,没想到他的眼中泛起一抹兴味。
“你小时候很可爱。”
陆酒:“……”
这种“要是ta真的像你或许我会多喜欢ta一点”的眼神是什么噢。
他上下打量起柏匀:“你小时候的样子我还没见过,你家里应该有相册的吧?”
“想看的话可以去找我妈要,”柏匀轻飘飘道,“她恨不得天天过来陪你。”
“…………”
对于柏母的热情,陆酒有时候也是压力有点大的。
他眼珠子一转,瞧起柏匀泰然自若的侧脸。
就一本相册而已,怎么还非要辛苦他妈妈大老远送过来?
瞧着瞧着,陆酒就瞧出些什么。
他挑挑眉梢,坏主意冒出来。
身子一斜,他歪倒进柏匀怀里,启唇,尾音飘飘地说:
“不能你自己拿来给我?”
前方红灯,李师傅一踩刹车,迅速“喀”一声拉下挡板。
柏匀垂下眸。
陆酒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他。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将他的眼照得波光潋滟,眼梢微微上钩,令这双眼睛看起来很像一对小鸟的羽翼,眨眼时则似在扇动。
陆酒亲眼看着柏匀的眸色一点一点变暗,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缓缓向上挪,轻轻揉起他的后颈。
他舒服得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得逞,在男人低下头来时,缓缓将唇隙开。
——然后,那双唇凑到了他的耳边。
“撒娇无效。”
四个字,说得亲昵缱绻。
“………………”
陆酒的变脸就在一瞬间。
柏匀眯眼:“真该把刚刚这一秒拍下来。”
陆酒被气笑了,一巴掌把他拍开,伸手将挡板拉起。
下一秒,挡板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拉下。
“你就是不想让我看你小时候,你干什——呜!”
红灯转为绿灯,李师傅目不斜视,耳若未闻,冷静镇定地一脚踩下油门,心里盘算着这周末该去把挡板加固一下了。
……
陆酒被放过时,嘴唇已经被亲肿。
车子停下,他骂骂咧咧打开车门跨出去,发现他们并没有到家,车子正停在一条巷里。
再一看,李师傅消失无影踪,驾驶座是空的。
“这是哪里?来这里干什么?”他双手叉腰,大声质问。
柏匀坐在车内,温柔地对他说:“酒酒,外面风凉。”
陆酒往前方一瞅,又是民政局那熟悉的金牌匾!
他气笑着又问了一遍:“这里是哪里?!”
“我希望孩子会像你,”柏匀歪歪脑袋,“我小时候没那么好看,不信的话周末我带你回我爸妈那里,你亲自去看看。”
陆酒居高临下地睨他。
“我最后再问一次,”他语气危险,“这里是哪里?”
“一家烧鹅店附近,”柏匀一脸无辜,“昨天你说想吃烧鹅,李师傅说这附近有一家老字号,味道不错。”
“…………”
整座城市的美食都在这条街附近了是吧?!
陆酒磨磨牙,很想吐槽,可想起那肥美的烧鹅,又不争气地吞咽一下口水。
最近,他彻底进入了“整天都在想着吃些什么”阶段。
一分钟后。
砰一声,车门合上。
陆酒板着脸,屁股刚着座,柏匀就伸过手来,抚上他的唇。
“都肿了!”陆酒炸毛,“你不是说撒娇无效?!”
“酒酒,你知道一个人的话不能全信的。”
男人说起这话来,诚恳又体贴,君子极了。
*
初冬,气温进一步降低。
陆酒怕冷,早早就将厚衣服裹上身,远看像一个球。
进入孕期的第四个月,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他开始每天摸肚子,情不自禁的,洗完澡摸半天,睡前摸半天。
柏匀看到他这样,总是会露出一副很有意思的表情,像是在观察什么小动物孕期奇葩行为。
“像在盘核桃。”他这样评价。
陆酒轻嗤:“你才是个核桃。”
语罢,拍拍自己肚皮:“是吧,小核桃?”
但后来,柏匀也开始摸他肚子。
这种行为总是发生在陆酒摸着摸着就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睡梦中,他隐约感觉到一阵温柔的轻抚,挣扎着睁开眼时,总会发现自己依偎在柏匀怀里。
男人一只手轻轻将他拢着,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氛围很安静。
陆酒会蹭蹭他的脖颈,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他看不到柏匀的表情。
只感觉到男人抚了下他的脸颊,轻吻他的额头:“没什么,睡吧。”
家里阿姨很担心陆酒这样还能不能去学校,这个问题陆酒早就和柏匀商量过,今年过年早,学校放假也早,他完全可以等上完这个学期再休学。
反正冬衣上身,人人都像个球,他们没什么不同。
有一段时间,陆家毫无消息。
陆酒在学校里再没碰见过陆曲宁,柏匀也从不在他面前聊起陆家,他几乎把陆家忘到脑后。
这天,温度回升。
他抱着一杯热牛奶坐在三楼露台上,就着暮色翻字典,寻思给小崽子取个什么名字。
今晚柏匀有事,不能回家吃饭,他下午吃得有点多,肚子还不饿,就跟阿姨说晚点再烧饭。
小黑小白守在他身后不远处。
陆酒翻过一页纸,把牛奶喝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嗡一声震动。
他瞄过去一眼。
“出来见一面,我有话和你说。”——来自一串陌生手机号。
对方像是很快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报家门,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酒酒,你真的帮帮爸爸!”
——陆明阳又换新号了?
陆酒拿起手机,刚要拉黑。
“你让柏匀来报复我,你真觉得柏匀能护你一辈子?天真!就算他现在对你是真心的,这种真心能持续多久?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
“我要是不行了,等以后柏匀也不要你了,你去哪里?!”
“为什么不回复?”
“是不是又想拉黑?”
这之后,是一连串精神崩溃般的辱骂。
“婊子生的东西,和你妈一样贱,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己的亲爹都敢这样对待!”
“贱人!贱人!贱人!”
“母子俩一样的货色!”
手机震动不断。
身后不远处,小黑小白注意到异样。
青年背对着他们,死一般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挪动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发出去一条信息。
随后,他将手机放下。
头也不回,冷冷说:
“小黑小白,跟我出去一趟。结实点的手套有的吧?”
*
深夜。
陆明阳徘徊在一个公园的角落。
这是陆酒和他约定的地点。
到了之后,他认出这座公园是陆酒小时候他妈妈带他常来的那一个,十多年前游客络绎不绝,这么多年过去,城市不断建设,新的景色不断开辟,这座公园早已没落,到了晚上这个点,除他之外几乎没有人在此游荡。
他穿着皮夹克,在路灯下哆嗦。
柏家上门那天他就知道事情变得有些不妙,但他没料到事态会这样急转直下。
最近他压力大到整夜整夜睡不着,濒临破产的噩梦环绕着他,刚刚给陆酒发消息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情绪崩溃了。
明明想好言好语先把那小子诱骗出来再说,结果却忍不住骂起来。
没想到的是,陆酒竟然同意见面了。
陆明阳暗暗下定决心,等会儿见到面了,他一定要先道个歉,想办法把陆酒稳住,如果那小子非要拿乔,他就强行把他留下……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十几米外公园后门的铁栏外。
陆明阳还在心里盘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的一道嗓音。
“喂。”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
身后是公园最为偏僻的角落,路灯的光都照不到那里,有人站在黑暗中。
陆明阳有些发毛。
“酒酒?”
“……”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黑乎乎的,来这里吧,这里亮。”他谨慎地试探。
“那边风大,不想过来,”是陆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懒散,“你不是有话要说?我没多少时间。”
陆明阳差点咬碎后槽牙。
他努力压下一身戾气,让自己摆出笑脸,走过去:“你怎么对爸爸这种态度?是因为爸爸刚才的短信?爸爸承认,最近压力大,刚刚对你发脾气了,爸爸道歉,但你是爸爸的儿子,挨两句骂怎——”
他被一把扯入黑暗中,后脑勺遭到重击。
整个人踉跄往前倒去,又被一脚踹到地上,正脸重重撞到地面,眼冒金星,鼻腔冒血!
陆明阳有一瞬都懵了,等回过神,人已经被两双手翻过来,摁死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睛迅速适应了黑暗。
他看到摁住他的是两个魁梧的男人,而陆酒站在他面前,正在给自己戴上黑色皮质手套。
啪一声,是皮质手套贴到皮肉上的声音。
“你、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陆明阳惊恐至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犯法的,这是犯法的陆酒!”
陆酒走过来,两只脚踩在他的身体左右两边,半跪下身。
他伸出左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法律是用来保护人的,不适用于畜牲。”
第27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7
寒风钻过公园的每一个角落。
行人匆匆从寂静的小巷中走过,冷不丁听到左侧铁栏后黑暗中传来怪异的动静,脚步略一缓滞,便因为脑海中灵异的联想而加速离开。
一拳落在陆明阳的腹上,他瞪大眼睛,发不出声,身体弓起来,下一秒又被一拳揍回到地上。
疼痛与害怕交织,他泪眼婆娑,眼神在求饶。
“宿主,小心肚子啊!”111心惊胆战地提醒。
陆酒面无表情,抬起右臂,终于还是没忍住再一次落在了陆明阳的脸上,把他的脸揍偏过去,随后停下来。
喘了口气,他伸手掐起陆明阳的下巴。
这张脸的右眼角和左唇角各留有一块紫红的淤青,皮肉已经肿起来,嘴里还有血淌出,不论近看远看都像一个猪头。
“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
陆酒的嗓音又轻又缓,听起来随和极了,传入陆明阳的耳中,却让他抖动加剧。
“一直以来我没对你动手,不是因为我把你当父亲,不是因为我怕你,也不是因为我觉得做这种事没有意义,而是因为我妈不喜欢。”
他的母亲在两个世界中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
因为父母的撮合而与陆明阳结婚,婚后意识到两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便没有再强求。
而因为已经有了陆酒,所以只要陆明阳还能维持表面和谐,她便不会选择离婚。
在原来那个世界,陆明阳刚刚开始酗酒赌博,她便因为意外离世——也少了些折磨吧,有时候陆酒会这样想。
毕竟陆明阳后来还多活了五年才在同样的意外中死去,而按照他后来越来越暴力的性子,他恐怕不会轻易同意离婚,被这种男人缠上是每个女人的噩梦。
而在这个世界,妈妈是病逝的。
他的妈妈性格温和,平静,在他小时候总笑着问他“你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也总对他说“不要骄躁”。
知道他对陆明阳这位父亲反感,妈妈死前对他说:“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轻易因为别人而愤怒,想清楚每一个当下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是最好的,再行动。”
“妈妈希望你活得幸福快乐。”
陆酒其实非常清楚,他与妈妈是不同的人,面对很多问题,他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比如,如果是他,他绝不会因为孩子而死守这名存实亡的婚姻。
但人本身是复杂的动物,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局限的一面,他们有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束缚住自己。
他的妈妈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但陆酒知道,妈妈爱他。
他也爱着妈妈。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妈妈,知道吗?”陆酒轻轻拍了拍陆明阳的脸颊。
“只要你不提,我们两个就相安无事。你别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
“未来你是绝境重生还是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都和我无关。”
“但如果你再要来犯贱——”
陆明阳“呜呜呜”疯狂摇头,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下来。
陆酒笑着说:“你应该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法律不适用于畜牲。”
陆明阳抖如筛糠。
小黑提醒:“陆先生,他尿了。”
陆酒站起身。
“走。”
他们从后门出去,寒风迎面拂来,将空气里的血腥味以及尿骚味驱散得一干二净。
陆酒摘了皮质手套,小黑熟练地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陆酒将手套扔进去。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余留一股冷冽的寒意,回眸时,发现他们停在街边的车子前头出现了另一辆熟悉的车。
陆酒盯着那车,脚尖碾了碾地面。
真想来支烟。
后车门被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
手臂上挂着一件大衣,他缓步走过来。
陆酒舌尖抵着齿后。
想来支烟。
想来一口。
男人站定在他面前,抬起右手,手掌伸进他的大衣内侧,顺着他的肩线向下轻滑,将其剥落。
他微扬下巴,小白意会地上前一步,替陆酒将这件脱下的外套拿走。
随后,新的,干燥温暖的大衣搭在了陆酒的肩膀上。
却也在这一瞬间,陆酒猛然上前,拽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扯下来,仰起头用力吻上去。
——
小黑小白立马转身!
无人的街边,路灯光线昏黄。
柏匀被迫低头,陆酒闭着眼与他接吻。
陆酒的吻来得很凶,像是想要掠夺什么,吞下什么,像一头小小的野兽在谷欠望的支配下粗鲁地畅饮他的猎物,三两下,唇齿间便漫开一股血腥味。
柏匀微垂着眼,深灰色眼眸中倒映着路灯下青年冰冷与炙热交织的脸庞。
他安静地注视着,用视线细细描绘着,随后抬起手掌,扶住陆酒的后颈。
侧转角度,更深地吻下去。
——
气喘吁吁地分开。
下巴被刮蹭。
“痛快了?”男人的嗓音又低又磁。
陆酒看他一眼,平复好呼吸,迈步走向宾利,开门坐进去。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柏匀又对小黑小白吩咐了什么,才走过来。
随后,另一边车门被打开,他坐进来,对李师傅说:“走吧。”
前后两辆车迅速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内光线明暗交替。
寂静半晌。
“赵姨说你出门前晚饭还没吃,想吃点什么,路上买了走。”柏匀说。
“……肚子不饿。”
柏匀对李师傅说:“从XX路走,去那边买粥。”
李师傅连忙道:“好。”
陆酒闭嘴。
又过了会儿。
“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我会训你?”
“……”
“如果都是像今天这样,让小黑小白帮你按住对方,那也不是不行。”
话语间,车内忽然响起视频播放的声音。
拳肉交击,有人痛吟。
陆酒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发现柏匀正拿着手机,那黑乎乎的屏幕画面里是——
“……谁录的?!”他震惊地问。
“你觉得这个拍摄视角像是谁?”柏匀还有心情和他玩猜谜。
陆酒扑过去,瞪向那画面,那分明是从他右边拍的,是小黑!!
那家伙竟然还有空偷拍!!
“以前像这样打过几次架?”柏匀眯眼看他,“知道揍在身上更难判断出伤势,打的也都是不容易出淤青的地方。”
非常熟练。
“…………你不如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小黑拍视频!”陆酒改为瞪他。
“因为小黑说你要了双黑手套,雷厉风行的样子很像黑帮少主,”柏匀玩味地笑,“听起来很性感,所以想看看。”
“………………”
陆酒憋了一万句吐槽。
“以前到底打过几次架?”柏先生依旧好奇着小野兽的过去。
“……也就小学初中的时候打过几次,不是,”陆酒惊笑了,“你怎么一副很想被我揍一顿体验体验的样子?”
柏匀捏捏他的下巴:“感觉错误,我在想以后如果再遇到让你不痛快的人,或许可以把对方抓来家里,让你当着我的面揍一次。”
“变态!”陆酒高声宣布。
“你把我当事后烟抽的样子也没正经到哪里去。”
陆酒当机立断,把隔板拉下。
车子平稳行驶着,几乎没有遇到红灯。
后座,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陆酒再次仰起头,闭上眼。
柏匀轻笑,凑过去吻他。
这个吻就安静温柔许多。
“身体没觉得不舒服?”
“没有,你放心,我有数的。”
一边呼吸交缠,一边彼此呢喃着。
“……我妈刚去世那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基因好脏,特别讨厌自己,想把他的那部分从身体里挖出去。”
“但能挖出来的只有整块的肉,如果要把他丢掉,那属于我妈的那部分也会消失。”
喉结滚动着,陆酒嗓音嘶哑。
“我好像只能这样活下去。”
“就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你应该是瞧不起陆明阳的吧,那我呢?”
唇被轻吮。
柏匀的拇指指腹轻轻按着他的脸颊,陷进去一块。
“吸引我的是你,不是你的基因,”男人淡淡说道,“人类要通过基因表达到完整的个体需要无数道复杂的程序。要是两个人各分裂出一半重新组合就能形成一个新的人,一切反倒简单很多。”
“你要是真的一时钻牛角尖想不通,不妨想陆明阳的基因或许恶,但从你母亲的基因融进去的那一刻,你就和陆明阳完全不同了。”
陆酒的眼睫一下一下颤着。
他抿了下柏匀的唇。
“你知道答案,”柏匀唇角轻陷,“你只是想要我哄你,是吗?”
“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告诉我……我这样想是对的。”陆酒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柏匀微顿,眸色幽深起来。
他深深地回吻他。
*
车子停下来时,陆酒有点被亲懵了。
李师傅应该已经下车去买粥。
他在柏匀的怀里趴着,柏匀一下一下用手指顺着他的黑发。
“想去爬山吗?”男人忽然问。
“嗯?”陆酒这会儿有点反应迟钝,哼出来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鼻音。
“第三次约会,你不是说想去爬山?”
手指顺着他的黑发揉到他的耳朵。
陆酒一怔。
对了,他们还差第三次约会。
柏匀还记得。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去哪座山?”
“可以去隔壁的东峰,我查过那边最近的天气,还不错,山顶上有一座财神庙。”
陆酒眼睛又亮一下:“你也会去拜财神?”
“当然不会,”柏匀挑眉,“但年轻人喜欢。”
陆酒张了张嘴:“……你已经把自己剔除年轻人行列了?你也才29!”
“老人味是谁说?”柏匀作势回忆。
“…………”
陆酒笑着栽倒到他肩上:“你好耿耿于怀啊,我骂丁嘉业的,关你什么事?”
他侧过脸,嗅嗅柏匀的脖子:“我还挺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的。”
那款橙花味的香水很合他的口味,即使不喷香水的时候,柏匀的身上也有一股他喜欢的味道。
陆酒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所以他本来有些抗拒同居,可搬来这半个月,他每天晚上一抱上柏匀,嗅到熟悉的味道,就能安心睡着了,睡眠质量超高。
“真的,”他强调,“没有老人味,你还很年轻。”
柏匀似笑非笑,一副“反正我是年轻还是老都由你说了算”的模样。
“想去吗?”他懒洋洋揉着陆酒的耳朵,“不过去的话上下山得坐缆车,你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
“……”陆酒的脸顿时垮下来,“慢慢爬也不行?”
“慢慢爬那座山也很陡,或者换一座矮一点的山,我们慢慢上去,东峰等你生完再去。”
陆酒拧起眉头,纠结地思考一分钟。
然后爽快地点点头:“行,那还是生完再去吧!”
对于喜欢的事物,他宁愿等一等,也要享受最好的状态。
不过仅仅是这样和柏匀约定好,陆酒的心情就畅快许多。
他好像已经登上山顶,看到了那辽阔的视野,闷了一晚上的胸口随之打开。
他降下车窗。
冰凉的空气涌动进来。
窗外是安静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安静的社区,晚上九点,大部分家庭应该已经到了休息的时候,一户户窗都亮着光。
陆酒怔忪。
他回过头,无语地笑:“又停在这里?”
这分明就是民政局正对的那条街!
柏匀一顿。
他往窗外瞄了一眼。
这个小动作有点出乎陆酒的意料。
然后柏匀斟酌着说:“这次是意外。”
陆酒和他大眼瞪小眼。
…………所以李师傅习惯性停在了这里,柏匀也没有料到?
两人静了片刻,齐齐笑出来。
额头抵着额头,肩膀微颤,陆酒尤甚,笑得几乎有点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笑?”柏匀好整以暇地看他。
“真的好幼稚啊你,”陆酒咳嗽,“真这么想跟我结婚?你到底是真的这么想结婚,还是急着想要一个孩子爸爸的名分?”
“我说过,ta越不过你,”柏匀歪歪脑袋,心平气和和他讨论,“想和你结婚只是因为想和你结婚。”
“所以,”陆酒睨他,“你是急着想要一个我老公的名分?”
“嗯,这么说可以。”
对于这种说法,男人欣然接受。
陆酒却敛起笑容:“不会觉得婚姻是一种束缚?”
“婚姻能怎么束缚人类?如果想要出轨,一纸契约怎么也拦不住。”
这个男人总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无情的事实。
偌大的社会,形形色色的人类,各种各样的婚姻。
有幸福,自然也有痛苦。
人们总以为婚姻是契约,是绑定彼此的绳索,然而到头来才发现,婚姻是世间最弱的力,锁不住终究要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柏匀靠坐在那里,语调稀松平常,一如聊任何普通话题时的模样。
“如果你非要问我喜欢它什么,那它就和做爱一样。”
“做爱是当下确认我们属于彼此的行为,婚姻是确认未来长久一段时间内我们属于彼此的证明。”
“是一种宣告,或许没有意义,但令我感到愉快。”
“我想告诉你我属于你。”
深灰色眼眸紧紧攫取住他的视线。
“也希望你已经确认,你属于我。”
光线昏暗的车内,陆酒久久凝视着他。
他抬起手,轻轻贴上男人的脸颊,摩挲。
“多久?”
他们可以这样属于彼此多久?
柏匀抬起手,覆住他的手背,低头吻他的掌心。
“到我死亡为止。”
“这真的不是束缚?”陆酒失笑。
就这样许诺了一辈子。
“爱永远和束缚无关,是自发行为。”
柏匀抬眸注视他。
“所以,你也可以将我的答案听作为——”
“我会爱你,直到我死亡为止。”
第28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8
李师傅提着热腾腾的粥刚上车子,后座挡板被唰一下拉上去,把他吓了一跳。
青年的嗓音从后座传来,从未如此沉静,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终于在心中落地。
“李师傅,我们转道去陆家。”
*
深夜,陆家只余下杨钰和陆曲宁两个人,两人精气神全都不如从前。
陆酒和柏匀的突然造访把他们惊到,听了来意之后,两人俱是脸色一变,杨钰又是慌张又是茫然地上楼去找户口本。
“办完之后会送回来的。”陆酒晃晃那小本子,头也不回地和柏匀离开。
回去路上,他们十指相扣,陆酒靠在柏匀肩上,很长时间两人没有说话。
“我们会挪到一个户口本上去的吧?”他轻声问。
“当然。”柏匀的嗓音低沉平静,就像这是不用思考,本就必然会发生的事。
第二天,天气大好。
陆酒一大早洗了个头,把一头黑发吹得蓬松,他看着镜子里不似想象中那么迟疑,甚至还有点春光焕发的自己,笑了笑,扯嗓子喊:“诶,你帮我上点发蜡好不好?”
两人挤在卫生间里。
柏匀将他抓成背头,陆酒一边嘟哝“你是不是故意的”,一边在男人的挑眉下又自己乱扒拉两下,扒拉乱了,才看起来年轻帅气。
他主动用刚刚学会的手法替柏匀抓头发,认认真真抓了好一会儿。
“和平常有什么区别?”柏匀凑近镜子。
“更符合我的口味。”陆酒踮起脚亲了下他的脸。
柏匀回头看他,他笑哈哈一阵风一样跑走。
赶早去民政局的好处就是不用等太久。
与柏匀并排坐在凳子上拍照时,陆酒在满室灯光下对着镜头有片刻的恍惚。
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在无人的桥边,在孤零零的公交站台,在深夜酒吧巷外。
他的双目总是空茫地聚焦在虚空处。
“有件事你可能说对了,”他启唇,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以前可能真的是一个不婚主义者。”
他感觉到柏匀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
“但现在不是,”陆酒微微翘起唇角,“现在,我觉得过去的我可能对自己有点误解。”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红色背景下,他眉眼弯弯,他身旁的男人眼含沉静柔色。
将结婚证拿到手后,两人先回家。
陆酒是今天上午没课,柏匀也是下午才要去公司。
陆酒始终有种不真实感,回到卧室后,他打开小本子,合上,翻来覆去地看,反复地确认自己已经和柏匀结婚的事实。
然后想了想,给沈可发了一条消息。
“emmm告诉你一件事,睡醒没?”
过了两三分钟,沈可还没回。
陆酒估摸这家伙是还在睡懒觉,便寻思着除了沈可他现在还有哪位亲朋好友需要告知一下对方他已婚的消息……
他们那小群里的人算吗?
不过那小群队伍日益壮大,如今已经有近二十名群成员,称不上“小群”了,在那里头宣布他已婚总有种在炫的感觉……
嘶,那叶哥那边总得说一下吧?可叶哥对他来说是长辈,对柏匀而言是好友,是不是让柏匀去说好一点?
陆酒正在纠结。
沈可:“!!!!我醒了!!!我早就醒了!!我刚刚一直在发疯!!!”
陆酒:“?”
沈可:“[图片]”
沈可:“酒哥新婚快乐啊啊啊啊啊啊!![礼花][礼花][礼花]”
陆酒定睛一看,沈可发来的是一张朋友圈截图,顶头第一条就是柏匀的头像。
这个男人没有发任何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红本本,其中一本是打开状态,双人照展示得非常清晰,一切尽在不言中。
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陆酒震惊。
那个男人刚踏出民政局大门就不声不响发朋友圈了?!
他立马打开朋友圈翻到这条消息,那下面早已有无数点赞和评论。
高医生:“恭喜恭喜,新婚快乐![鼓掌]”
沈可:“啊啊啊啊啊祝99,什么时候可以吃喜酒[撒花]”
柏母:“?怪不得前段时间我问你结婚的事你总是打岔,看来是酒酒到现在才答应?[捂唇笑]”
柏父:“[大拇指]”
叶秦:“草,不声不响的,可以啊,什么时候办婚礼,我做酒酒娘家人[歪嘴笑]”
二世祖1:“啊啊啊啊啊啊啊匀哥官宣!!”
二世祖2:“卧槽,我起猛了?”
二世祖3:“恭喜恭喜!”
二世祖4:“恭喜匀哥酒哥,什么时候请吃酒![欢呼]”
……
一分钟后,这条朋友圈下面多出了二十条新的评论。
陆酒:“=_=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柏匀回复他:“我删了,你发?”
陆酒:“……不是在跟你比这个=_=算了,我准备去学校了。”
柏匀回复他:“[拍头]等我一下,送你。”
剩余十六条是齐刷刷的:“虐狗是可耻的!!”
*
陆曲宁是从一个群里看到这条朋友圈截图的。
毕竟,他根本没有柏匀的微信。
群里的人发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感叹,陆曲宁在一瞬间咬紧牙关,内心几乎被酸水淹没。
“陆曲宁!陆曲宁!”楼上忽然传来陆明阳的吼声,“人呢?!”
陆曲宁一哆嗦,连忙喊:“爸爸?”
“给我倒水,我要喝水!”
“知道了!”
他压根不想上楼再下来,直接跑去厨房拿出一个新水杯,用冷水兑了点热水,端上楼去。
昨晚陆明阳回来时,那副模样把他和杨钰吓了一跳。
鼻青脸肿,身歪体斜。
他用最难听的字眼辱骂着陆酒,他们震惊之下说要去报警,陆明阳却跳起来说:“报警?你们当我不会报警要你们来帮我报?你们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那是谁?那是柏匀!是柏匀!”
母子俩哑然。
陆明阳骂骂咧咧上了楼,直到现在都没下来过,只对他们娘俩颐气指使。
而现在,杨钰也找借口出门了,整个家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个人。
陆曲宁硬着头皮上楼,开门。
陆明阳仰躺在床上,气喘吁吁,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那副模样看起来简直神经质。
陆曲宁都不想和他对视,将水放到床头柜上,弱声道:“爸你还要什么就跟我说……”
转身想走。
“再这样下去你们娘俩我也要养不起了。”身后忽然传来极其冷漠的一句话。
陆曲宁一惊,猛地转身,嗓音变调:“爸爸?!”
“惊讶什么?”陆明阳依旧没有看他,话题非常跳跃,“说起来,你和罗意最近联系过没?”
陆曲宁被他刚才一句话弄得有些急躁:“罗意?我联系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最讨厌看见我!”
“如果不是你们那天乱嚼耳根,我现在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陆明阳转过头,盯住他。
陆曲宁被气到脸涨得通红。
“我们嚼什么耳根了!我说了我根本什么都没说!是罗意自己一个劲瞎猜,还跑去挑衅陆酒,关我什么事!”
“柏匀把我针对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什么都没干,他会这样?”
“他针对你只是因为我?!”陆曲宁脱口而出,“不是因为你出轨,对、对陆酒和他妈不负责任?!”
“哦,你知道啊,”陆明阳冷笑,“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小三的儿子啊!”
陆曲宁快疯了:“我又决定不了我的出生,你们乱搞关我什么事?!”
“你享受了不属于你的东西,享受完了再说关你什么事,怎么最开始给你的时候你不说不要啊?”
陆明阳的阴阳怪气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陆曲宁的脸上。
这一瞬间,陆曲宁甚至有种想要上去掐死这个老头子的冲动。
又来。
又来这一句。
谁都在对他说那些东西不属于他。
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没有权利让自己过上幸福的生活吗?他没有权利为自己打算吗?凭什么就让他当圣人?
陆曲宁握紧双拳,眼神阴冷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想和我吵架?”他冷冷问。
陆明阳将他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怪笑一声:“你要是还想做陆家小少爷,就去找罗意,不管是下跪也好送礼也好,把他哄好了。”
“他们家最近也在被柏匀打压,不过他们比我能撑,说不定还能撑过去。要是能说动他们跟我们站在一起,拧成一股绳了我们也许还能跟着撑过这一关。”
陆曲宁气笑:“就非得去找他们?!”
陆明阳恢复冷漠:“你以为现在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帮我们?”
陆曲宁咬牙切齿。
他回了自己房间。
枯坐一下午,两只手握在一起,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
他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明显被放轻了,小心翼翼的,杨钰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回来了,或许过一会儿还会出去。
陆曲宁觉得就连这开门声也令人深恶痛绝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天色渐暗。
他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找人赔罪,空手去总归气弱。
他内心含恨,却不得不绞尽脑汁思索在这种关头送点什么才能不被罗意嘲笑。
找来找去,只找出他过去生日时磨着陆明阳给他买下的腕表,有十几万的,五六十万的,最贵的那一块价值百万。
陆曲宁想也没想,拿了十几万的那一块。
然后他给罗意发了一条消息,起身出门。
*
半个小时后,是在罗家门外见的面。
罗意双手环胸,神态倨傲,见到他时同样是一阵阴阳怪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替你哥送婚礼请柬来的吧?”
陆曲宁沉默片刻,硬生生把恼怒压下去才说:“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道歉?”罗意眉梢挑得高高的,“哦,你做错什么了要来找我道歉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陆曲宁深呼吸,“就是我哥生日宴上的事。”
“什么事?”
罗意似笑非笑,一副非要他自己说一遍不可的样子。
陆曲宁怒到极点,甚至有点想哭出来。
又恨不得掐死所有人,包括这个罗意。
“……那天我让你误会了。”他捏紧手中的腕表礼盒。
“误会?那只是一个误会?”罗意冷笑,“陆曲宁,你就老实说吧,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那我也没话好说了,走了。”罗意作势转身。
陆曲宁立刻拉住他,惊怒道:“罗意?!”
“吼什么?你的道歉就这点诚意?”罗意猛地回过身来,伸出手指重重点着他的胸口,“陆曲宁你就老实承认你对陆酒根本一肚子坏水吧!”
“你以为你对陆酒的算计一直藏得很好?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恨不得陆酒跌得越惨越好?大家只是看乐子而已,懂不懂?”
“那些远离陆酒靠近你的人,当初围在陆酒身边时没多少真心,后来去你身边后也只有假意!只有你把他们当战利品,以为自己从陆酒身上抢来了多好的东西!”
“陆酒和柏匀在一起的事,他们和我一样,早在酒庄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在你和叶凛走了之后,他们俩就亲嘴了!为什么那些人没告诉你?因为他们想看戏啊!他们看出你根本不知道陆酒和柏匀的事,等着你闹笑话呢!”
“所有人都看穿你了,知不知道?!”
陆曲宁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他像是遭了当头一棒,又被当众扒了衣服,整个人无所遁形。
在极端的耻辱与惊慌中,世界仿佛颠倒,视野与意识也齐齐扭曲旋转起来。
陆曲宁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他好像在瓦解。
罗意满脸讥讽。
“你又以为我有多缺你的道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来?无非是你爸撑不住了,想让我们家跟你们家站到一条战线上去吧!”
“要不要道歉随你,”罗意看了眼手机时间,“都到吃饭的点了,没空陪你墨迹。”
语罢又转过身。
走出两三步,身后才迟钝地响起追来的脚步声,袖子被一把扯住。
他停住,侧身,斜眼看去。
陆曲宁煞白着脸低着头,整个人在发抖。
这幅惨样,几乎要让人心生同情了。
“……我道歉……我……真的道歉,”陆曲宁的嗓音有些尖细,嘴唇被咬破,出了血,神色有点浑浑噩噩,“对不起……那天……是我误导了你……”
“只是误导?”罗意挪开眼,懒懒问。
“……”陆曲宁的抖动更剧烈,这之后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当时……确实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呀?”
“……”
“说不说啊?不说我走了!”
“……我想……告诉柏匀,”陆曲宁的牙齿也打颤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陆酒有没有在外面找女朋友……但听你说的时候……我……我想着如果柏匀知道这件事,或许……或许……”
他的精神逐步走向崩溃。
“或许会抛弃他……报复他……”
罗意默了。
他充满怀疑地瞧了一眼陆曲宁的脸色,暗自咋舌。
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还以为那天的误导是陆曲宁故意的,结果陆曲宁也是当场冒的坏水……?
……好吧。
他心虚一瞬,咳嗽了下:“行吧,嗯,道歉就是要诚实点才有诚意嘛,你的道歉……咳,我勉勉强强接受了。”
“你们家的事,我会跟我爸妈说说看,但同不同意就是他们的事了,我做不了主的啊!到时候要是我爸妈不帮你们可不能怪我说话不算数!……那个,你还有其他事没?”
陆曲宁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他整个人仿佛被奇怪的东西掌控了,骨肉全部被拔出,皮囊里只剩下混沌。
他发着抖,下意识抬起那只礼盒。
罗意的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
“还带了礼物过来?”他将信将疑接过这个盒子,当场打开,看到里头的腕表时有些惊讶。
然后很冷不丁地开出一个玩笑。
“你当初送陆酒的也是块表吧?”他取出这块表把玩,“怎么这么喜欢送表?该不会我收下后也成疯子了?”
语罢,他就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氛围。
陆曲宁的抖动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他抬起头。
随后愣住。
面前的青年一张脸上挤了太多表情,惶恐,愤怒,惊笑,羞恼,五花八门的表情共同占用着他的面部肌肉,将一张脸挤成了近乎非人的形状。
一只眼睛大大睁着,充满血丝;另一只眼睛弯着,好像在不可思议地笑。
嘴角翘起,颧骨隆起,额部皮肤仿佛在被往上拉,持续地上拉。
逐渐地,在罗意惊恐的眼神中,陆曲宁的整张面皮好像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往上提去。
——就好像有一个人想要将他的皮从他的身上生生扒下来。
“噗”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陆曲宁的头顶钻出。
……那是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东西……像一条虫子,正在奋力地从陆曲宁的头皮里挣扎蠕动出来,弯弯扭扭,逐渐向上升起……
啪嗒,手表和礼盒同时落到地上。
罗意惊恐地往后退去,一步,两步,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啊——啊——”他发出变调的凄厉嚎叫,惊破寂静的暮色。
*
深夜。
陆酒和柏匀已经上床。
陆酒看着书,打着哈欠。
一根手臂伸过来,轻揉他的后颈。
“这么困还不睡?”
“我感觉我现在困得越来越早了,像老年人,”陆酒放下书本,直愣愣瞪着前方,眼睛酸痛,“算了,睡觉睡觉。”
他将书本合上,放到床头柜上,柏匀替他抽掉靠垫。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沈可发来微信。
“酒哥酒哥,当初陆曲宁是不是送过你一块表啊?”
“你是不是收了那块表后开始精神出问题的?”
陆酒这会儿困得有点神志不清,只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不明白这家伙大半夜的忽然提这干嘛。
沈可:“出大事了,今天傍晚的时候陆曲宁跑去找罗意,说是给他道歉,给他送了一块表。”
“现在罗意也疯了,人都进医院了……”
第29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9
陆酒顿时睡意全消。
沈可用语音绘声绘色给他讲了一遍傍晚那会儿发生的事。
就说罗意父母正在家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自家儿子的惨叫声,跑出去时就看到罗意坐在地上,尿了满裤子,身旁地上躺着一块手表。
罗意惊恐地指着陆曲宁抱着脑袋仓皇逃离的背影,口齿不清地嚎着“头顶”“黑色的虫子”“钻出来了”!
他们把他拖进屋内,罗意始终冷静不下来,也没法正常交流,胡言乱语的版本升级成了“陆曲宁是怪物”“不他肯定是外星人”“我要报警”,他浑身淌汗,坐立不安,眼神失焦,这幅模样快把他爸妈吓死,两位长辈直接打了120。
期间他们寻思着好好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打电话给陆明阳,陆明阳还以为他们是来谈合作的,高高兴兴接起电话就说“我刚才让曲宁去给你们家罗意道歉,两个孩子终于和好了吧”,气得罗意父母当场痛骂他一顿——
和好他祖宗,陆曲宁是过来给罗意做法了吧?!
做法!
他们惊觉!
他们抢过罗意的手机,翻出陆曲宁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又打电话给罗意的一位好友,问对方当初陆酒到底是怎么疯的。
好友迷迷糊糊,回答不出所以然,罗意父母急得把刚刚在他们家门外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那位好友喃喃:“陆曲宁送了罗意一块表?……嘶,当初他好像给陆酒也送了一块表……陆酒就是收了表之后疯的啊!”
可谓晴天霹雳。
罗意父母傻了。
罗意被120拉到医院,一通检查后医生的判断是惊吓过度,只给他打了一支镇定剂,但两小时后药效过了,罗意醒来后还是大喊大叫陆曲宁有问题,他不是人类,必须找消防!或者武警!或者道士!来抓他!
罗意的父亲愤怒至极,他回到家,戴上手套将陆曲宁的那块表放进一个塑料袋里,直奔警察局。
可警察同志也很茫然——一个年轻人收了一块手表后疯了,他的父亲说这块表里可能有咒,这要他们怎么办案?
罗意父亲冷静下来后就醒悟,非常规情况只能用非常规手段来对付。
他先是给所有认识的人,所有他在的商业伙伴群发了一条消息,简要说明情况,提醒各位小心陆家——这当然是一场报复。
这条消息在圈子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地商圈大佬当然知道陆家,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的小孩混二世祖圈子,也都知道陆酒莫名其妙疯了三年的事。
原本只把陆酒当年的疯狂当笑话看,结果这里面竟然还有门道,陆曲宁竟然疑似利用手表给人做法?!
这下可好了。
这些大佬没几个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们信命,更信玄学能改命,平时每年都要给道馆寺院送不少香火钱,家里的摆件镇宅之宝个个讲究,手机里多多少少存着一些风水大师命理大师的联系方式。
罗意这事一出来,陆曲宁和陆明阳立即成为了他们最忌讳的人。
他们连忙告诉自己儿子女儿从今天起不要再和陆曲宁、陆家人有任何接触——陆酒当然没关系,他是受害者来着——有陆曲宁的群要么把陆曲宁踢了要么退群,陆曲宁曾经送过来的东西全部扔掉,以后看见陆曲宁立即转身就跑,离得远远的!
而罗父达成目的后,通过一位朋友联系上一位大师,此时此刻,大师正在从外地赶来的路上。
……
陆酒心中一动,立即在脑内呼唤:“111,开机开机!”
小系统“滴”一声开机:“怎么了怎么了,宿主?”
陆酒把刚刚沈可和他说的事复述了一遍。
“罗意说的‘黑色虫子’会不会就是陆曲宁的灵魂代码?”
111来了精神:“有可能!灵魂代码是由快穿局专用的黑色字符组成的,看起来是很像一条虫子!原来如此!原来这代码能自己从陆曲宁的脑袋里跑出来啊!”
陆酒好奇:“那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你能感觉到吗?他的灵魂代码有被你们快穿局的人捕捉到吗?”
111很遗憾地说:“没有,如果快穿局已经回收了这个世界的他的灵魂代码,肯定已经跟我说了,他们现在还没动静,肯定是灵魂代码又缩回去了。”
陆酒摸下巴。
这出闹剧肯定不是陆曲宁有意为之,他没道理故意把灵魂代码展示给罗意看,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和罗意交谈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令他的灵魂代码自己钻了出来。
契机会是什么?
陆酒眸光微动。
生日宴那天,他和陆曲宁聊着聊着,突然感受到一阵怪异的氛围,那个时候,会不会陆曲宁的灵魂代码也差点钻出来?
……难道是和陆曲宁的情绪波动有关?
111兴奋兮兮:“宿主,我们要不要去找陆曲宁试探一下?”
“为什么?”
“?”
“快穿局有给你下紧急任务吗?”
111懵逼:“没有。”
“没有的话我上赶着去干什么?”陆酒立即变得懒散起来,“不管是‘把我的人生纠正回正轨’还是‘替他们捉拿陆曲宁的灵魂代码’,这两条任务他们都没给出时间限制,那慢慢来不就行了?说不定哪天陆曲宁自己就把任务完成了。”
111:“…………”好有道理哦!
陆酒思索完,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舒舒服服躺下去。
——然后对上了身旁男人微妙的目光。
“?”陆酒,“干嘛?在看什么?”
柏匀定定看了他几秒钟,轻笑一声:“没什么,睡吧。”
他替他拉上被子。
*
陆曲宁这事传遍整个圈子,后面几天,微信群里也一直在讨论,大家越传越邪乎。
陆曲宁不知去向,没有人再见过他,不知道他是躲在家里,还是直接去了外地。
罗父找来的那位大师在他们家摆阵做法,得出结果——罗意根本没疯,他所言俱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这话一出,圈内再次震动。
也就是说,陆曲宁的身体里真的藏着一条古怪的虫子,而那条虫子在那天傍晚真的当着罗意的面钻出来了?!
那陆曲宁是什么?!
大师讳莫如深。
只道以后离陆曲宁远一些就是,不可招惹他,但也不必害怕他会干出些什么,强大者亦弱小,强大在于他区别于凡人的力量,弱小在于他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性子。
这番话一时流传盛广,大家越品越好品。
“春晚都不会有这次事情来得精彩。”沈可如此评价。
……
气温一天天转冷。
进入十二月后,陆酒的肚子大得越来越明显了。
月底,他在教授公司的实习结束,教授得知他下个学期要休学非常惊讶,陆酒只说是身体缘故,养好了就行,让教授不用太担心。
期末考完毕,他就彻底在别墅里窝起来,哪里都不再去。
地暖二十四小时开着,柏匀回家也一天比一天早,到了后来,非必要情况下他基本在家办公,开会也是关上书房,打开摄像头,线上进行。
年前,他们去高医生那儿又进行了一次产检。
这次,他们几乎能清楚看到小崽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到ta小藕节似的手臂和腿,那小小的手正摆在ta的脸颊边,像是在挠痒痒。
陆酒第一次觉得,幼崽还挺可爱的。
不过——
“希望ta出生之后还能这么可爱。”他对柏匀如此说。
对于他在父爱上头之后如滑坡般迅速的冷静以及清醒,柏匀的回应是一记很兴味的笑容。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陆酒正要迷迷糊糊睡过去,忽然惊醒。
他坐直身体摸自己肚子。
柏匀正在看报告,见状问:“怎么了?”
陆酒掀开被子,迅速扯过他的手,一起放到他的肚子上。
下一秒,柏匀微怔。
陆酒转过头,眼睛冒光:“感觉到了?!”
柏匀歪歪脑袋。
又是一下。
陆酒的肚皮底下,崽子分明踹了一脚。
陆酒倍感神奇,他竟然有胎动了,胎动竟然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崽子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表演得越发兴起,一下一下踹个不停,陆酒乐了:“ta在敲鼓呢?”
“看来生出来后就要教ta知道晚上是睡觉时间。”柏匀非常平静地说了一句。
瞬间,肚子死寂。
陆酒:“………………”
陆酒:“……你怎么连没出生的崽子都吓唬?”
柏匀挑眉:“下午的时候你和我妈不是说要适度胎教?”
“……你那时候不是在开会吗,你以后好好开会不要再出门偷听还思考这种邪恶的胎教了!”
……
过年的时候,山上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从年三十下午下到了大年初一早上,一起来四周便是银装素裹,管家和阿姨们也异常兴奋。
陆酒却是一大早就抽起了筋,痛得下不了地。
柏匀坐在床边,挽起袖子替他按,按了许久,直到将他伺候得浑身热烘烘,筋骨舒展了,才停止。
陆酒歪倒在床上,没骨头似的看着男人起身收拾东西,忽然抬起双臂:“诶。”
柏匀回头,见到他这种姿势,露出一副“又想干什么”的好笑表情。
却还是配合地俯下身来:“怎么了?”
陆酒环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侧脸:“谢谢你,辛苦了。”
柏匀一顿。
他撇过头来,捏住陆酒的下巴,吻了下他的唇,鼻尖抵着他的脸颊肉。
“这话好像不该对我说。”
陆酒闭上眼,没有说话,只蹭蹭他的脸颊。
他收到了四个大红包。
分别来自于柏匀,柏父,柏母和叶秦。
讲道理,陆酒从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收到过红包了。
柏父柏母是这么说的:“你已经是我们家的孩子了,我们家就是活到老红包发到老的,你看,阿匀也有!”
叶秦是来做客后看到了陆酒的肚子把红酒喷了满地三观颠覆完又去吹了一阵冷风冷静了一小时后临时包的红包。
“酒酒,你这小崽子的干爹我是当定的,不过这红包不是给ta的,是给你的,你真的辛苦了。”
而柏匀是这么说的。
不对,他是这么做的——
当天晚上,他将红包拿出来,陆酒震惊地接过,喃喃道:“你也给我红包?”
柏匀就双手环胸,站在那儿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这道目光存在感过于强烈,陆酒干巴巴问:“干嘛?又不想给了?想收回去?”
“不,”柏匀眯眼笑,“只是突然理解了发红包这种行为的乐趣。”
“……什么乐趣?”
“和喂食一样,”男人直勾勾盯着他,“让人忍不住想多喂一点。”
“…………”
陆酒下定决心,这辈子他一定要想办法赚大钱。
以后谁投喂谁还不一定呢!
*
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柏匀去公司。
整个早上在开会中度过,午餐约了合作伙伴在外面餐厅,大概三十分钟后就要出发,他刚和陆酒通完话,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进来。”
助理打开门,柏匀低头签署一份文件。
“柏董,陆先生的弟弟现在在一楼,说想要见您。”
“匀”字签到最后一笔,笔尖从纸上利落提起。
深灰色双目一转,视线向门口扫去。
助理满脸迟疑:“他说想和您谈一下有关陆先生的事,非常重要。”
……
陆酒坐在客厅落地窗前。
别墅里很安静,他陷在沙发里,盖着毯子睡得很熟。
忽然一阵痒意。
他用下巴蹭蹭脖子,蹭到一只手,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发现柏匀站在他身后。
“……你回来了,”他嗓子沙哑,“几点了?”
“还早,两点,”男人顺着他的脖子一路抚到他的脸颊,“怎么不去床上睡?”
“感觉还是坐着睡舒服……”陆酒的手放在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闭上眼回答。
男人便没有再说话。
只温柔地爱抚着他。
这只手很温暖。
入冬之后,柏匀就没有用冰冷的手碰过他。
陆酒终于察觉出一丝古怪,复又睁开眼:“你……怎么了?”
大衣还挂在手臂上,没来得及放下,长长的眼睫在柏匀本就深邃的眼中投落下一片阴影,令人更加看不出里头的情绪。
男人就这么低头望着他,一如这几个月来偶尔他表现怪异时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
“没什么。继续睡吧,吃饭了我叫你。”
他俯下身,亲吻陆酒的侧脸,温柔至极,体贴地替他盖好毯子。
*
到了三月份,陆酒忽然听说陆明阳和杨钰闹离婚了。
——不是陆明阳要离,是杨钰要离。
俩人闹得鸡飞狗跳,圈内人尽皆知。
陆酒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一条来自陌生手机号的短信。
“房子要卖了,这两天我收拾出来你妈的一些东西,全都放到了你房间里,如果你要就回来拿,不要我就扔了。”
当时陆酒正在翻古诗辞典——依旧是在苦恼小崽子的名字。
而柏匀正坐在他身边喝茶。
陆酒拿起手机,看到短信后沉默下来。
“想去?”身旁,柏匀平淡地问。
“不是,”陆酒的脸上浮现出探究,“我是在想,这是陆明阳发来的吗?”
*
一天后。
春寒料峭。
陆家别墅对面的巷中停着一辆车,陆曲宁正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搭着方向盘,双目紧盯别墅大门。
当车外有人走过时,他一个激灵立马看过去,即使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他也会诡异地盯上许久,直到对方彻底走远,才悄悄松一口气。
他回想起一个月前,他踏入柏匀办公室的那天。
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阅览手上的东西头也不抬。
助理彬彬有礼让他在离那个男人很远的沙发上坐下,他有些拘谨,也为接下来要发生的谈话感到紧张和期待。
柏匀俨然是应对这种场面的老手,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从容不迫,陆曲宁完全看不透他,那场对话最后是由他自己耐不住急切开始的。
他说一半,遮一半。
小心注意着不透露太过,只希望柏匀知道,陆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可能不是真正的陆酒。
至于他是谁?
给他一笔钱,他再全盘托出。
陆曲宁也是走投无路。
罗意那事发生之后,杨钰这个亲娘开始害怕他,陆明阳则叫嚣着要把他送去精神病院,陆家他是呆不下去了,这座城市他也呆不下去,现下只有拿钱跑路才能让他从泥潭里脱身!
他关闭了329的静音,时不时向系统确认:“灵魂代码没有钻出来吧?”
“没有,宿主。”
然而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也不过是从低头签署文件改为后靠到椅背上,双腿交叠,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他。
陆曲宁压力渐大。
“他为什么没有反应?我哪里说得还不够明确吗?”
329沉默:“我也不知道,宿主。”
陆曲宁收紧双手,裤子布料被抓皱。
“我刚刚说了陆酒可能不是三年前那个陆酒了吧,我说了吧?”
“说了。”
“他都不在意的吗?”
他的双唇小幅度地张闭着,急切的交流欲让他几乎就要本能地张开嘴和329说起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
“——你在和谁说话?”
来自办公桌后的一句冷不丁的提问,令陆曲宁狠狠愣住。
……什么?
“他在说什——”他糊涂地问329。
被男人打断:“啊,就是现在。”
陆曲宁僵住。
“现在,”男人缓缓道,“你正在和一个我看不见的人说话。”
……思绪瞬间蒸发成空白,陆曲宁呆呆地望着柏匀。
“是谁?”男人好脾气地问着,好像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听到陆曲宁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我,”陆曲宁吞咽一下口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匀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我在和你说话啊。”
男人笑了一下,那双探究的眼睛始终没有放过他。
他每一个低沉优雅的吐字,都令陆曲宁涔涔渗出冷汗。
“对话是直接在你们的大脑里发生的?”
——
陆曲宁轰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胸腔大起大伏,浑身上下汗毛直竖。
柏匀的视线从平视转为仰视,依旧饶有兴致。
陆曲宁却像是被一把火点燃,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玩家吗?329,柏匀也是玩家吗?!”
“我不知道,宿主,我的检测功能早就坏了。”
柏匀的视线清楚表明,他知道陆曲宁又在和脑内“生物”对话了。
陆曲宁在内心尖叫。
“他和陆酒都是玩家?!”
“我真的不知道,宿主,您冷静一下,不然灵魂代码——”
陆曲宁倏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柏匀玩味的视线跟着落在了他的头顶。
这个转移令陆曲宁几乎要原地跳起来。
他根本就是一个早就被追踪瞄准的猎物,一举一动早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什么话都不再说,夺门而出!
……
从那天起,陆曲宁就觉得自己身后总有一股视线,好像有人在跟踪他。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他真的在被监视,他害怕极了。
杨钰开始和陆明阳闹离婚,两人不再回家,那栋别墅即将被拍卖,没法再住人。
陆曲宁不得不把自己收藏多年的手表全都卖了换成现金,可即使有了这一百多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用不了多久——
没有朋友愿意帮他,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他没有地方可去,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无处可藏,这些钱很快就会被花光,到时候他会变成穷光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陆曲宁在巨大的压力和焦虑中催生出一股愤怒。
难道他要这样过一辈子?!这比在任务世界里还不如,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撬开这些待开发世界为的不是这样的生活,他不要!
前天晚上,他冒出一个主意。
他在普通人下班的时间点离开了他的临时租房,汇入人流中。
他穿着兜帽衫,在大街小巷里穿行许久,时不时加速快跑拐弯,最后钻入一个工地,跑到建造中的大楼六楼,于月下阴影里警惕地打量四周。
确认下方没人之后,他开始和329商量。
“329,我听说你们系统是玩家手里的最后一道杀手锏,在危急关头下可以销毁你们兑换出珍藏级宝箱。”
“是,”329平静地回答,“但是宿主,您之前经历的那些任务世界累积下来的成就点也可以兑换出一些低级宝箱,那些不够用吗?”
“不够!”陆曲宁气喘如牛,“我听说珍藏级宝箱里有一个‘焕然一新’功能,能让人彻底改头换面,我想要这个!”
329沉默许久。
“宿主,请您考虑清楚。在您撬开这些待开发世界的时候,我和您都被打碎成了五份碎片,进入了不同的世界。此刻的您如果销毁了此刻的我,其余四个世界里的我也会跟着消失变成宝箱,那些世界里的您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失去系统的持续性帮助。”
陆曲宁立即皱起眉头。
“这五个待开发世界不是平行关系吗?也许那四个世界里的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不需要你的帮助了!”
“三千世界在大世界里是平行关系,但在时间维度上有先后差异。我们目前这个世界处于时间维度的前端,这个时候,另外四个世界的您或许还未出生。”
“…………”
陆曲宁没想到会这样,一时有些犹豫。
月色下,他目光阴翳地盯着虚空处。
一分钟后。
“不管了,我要销毁你。”
他现在只能顾好他自己。
在五个他分开的那个瞬间,另外四个他就再也与他无关。
再说了,那四个他不也还是能各自拿到一个珍藏级宝箱的吗?
329一声叹息。
“好,那我现在就进入自动销毁程序。一分钟后,宿主您的面前会出现一个珍藏级宝箱。请您谨慎做出您的选择。”
“329向您道别,与您一起的旅途虽然短暂,但非常愉快。再见。”
陆曲宁的人生非常失败。
或许因为他是一个懦夫,从不敢做出大胆的选择。
现在,他要勇敢一次。
黑暗中,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宝箱浮动在空气里,只有他能看见。
他吞咽口水,心如擂鼓。
掀开宝箱的盖子,里头叠着四张金色卡纸,他将它们取出来,留下“焕然一新”,将其余的放回箱中。
闭上眼,默念“使用”。
一道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现在,请您想象您想要的新形象,包括身高、体重、声音等一切细节。】
【焕新开始。】
……
夜色慢慢降下。
陆曲宁注意到,一辆迈巴赫驶到了陆家别墅门口,停下。
他激动地前倾身体,双眸射出激动与贪婪的光芒。
来了!
是陆酒吧?
他收到那条短信,被他骗回这里来了!
车外后视镜映出车窗玻璃后的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带着浓重黑眼圈,双目充满血丝,却依旧难掩明艳昳丽的脸。
陆酒的脸。
第30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30
迈巴赫的后车门被打开,陆酒下了车。
驾驶座上也下来了人,是那名陆曲宁忘了叫小黑还是小白的保镖。
两人一道消失在他的视野盲区——迈巴赫挡住了别墅门口,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陆曲宁屏息凝神在车里等待,一分钟,两分钟……
他藏在别墅里的东西会被发现吗?
他的手心里渗出紧张的汗。
要不要现在就进去?
陆酒会不会从别墅后门离开?
陆曲宁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应该不会,他们的车都停在大门口,除非陆酒早就知道他的计划,不然有什么理由抛弃门口的车,偷偷摸摸从后门离开?
陆曲宁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有负罪感。
是陆酒搅乱了一切,他现在只是在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下定决心,小心翼翼觑了四周一番——从他将自己改头换面成陆酒之后,他就再没有回过之前那个临时租房,重新找了一个住处,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他要在今晚,将自己彻底变成陆酒。
陆曲宁长出一口气,眼神镇定下来。
他推开车门,就着夜色飞快跑进陆家别墅,从头到尾,这条街上没有一个过路人影,他只在掠过街角监控头的时候低下了头。
*
一楼客厅里亮着灯,但没看到人,隐隐有说话声从二楼陆酒的房间里传来。
陆曲宁小心将大门关上,飞速跑向一楼库房,心脏狂跳。
那是一个平常他们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一般只有保姆会进去,此刻推门而入,几桶汽油映入陆曲宁的眼帘。
他的呼吸非常急促。
他又探头瞥了二楼一眼。
陆酒房间的门还没被打开,那两个人还在房间里。
陆曲宁用意念调出329销毁后留下的最后一抹力量——曾经那些任务世界里他累积下来的成就点。
他用一部分成就点兑换出了一个低级宝箱,打开后选择了“防护盾”功能。
下一秒,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笼罩住他。
陆曲宁俯身拎起两桶油,离开这个房间,开始沿路倾倒。
……
别墅里很快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汽油味。
即使有防护盾做阻隔,陆曲宁还是被熏得直犯恶心。
洒完一楼,他咬咬牙,拎着一桶油跑上二楼,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将二楼走廊也倒满汽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拿出一盒火柴,擦燃,将手臂伸出栏杆外,松开手指。
火柴掉落下去。
火苗在坠落中颤抖,于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点燃汽油。
——熊熊火焰迅速蔓延开来,瞬息之间将整个一楼变为火场。
别墅内的空气全都成为了助燃物,砰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房屋震动,陆曲宁跌坐在地上,眼睛一闭一睁,熊熊烈焰已经包围住他,黑色浓烟涌向防护盾!
陆曲宁被吓得瘫软在地,所幸浓烟被防护盾挡住了,他还能呼吸到微弱的新鲜空气!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陆曲宁还是产生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连忙爬起来,扑到陆酒的房间门口,拉住门把手不让里面的人打开,然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里面有声音!陆酒和保镖还在里面!
陆曲宁心脏直跳。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发现别墅已经烧起来了吗?
烈焰烧得整栋房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浓烟见缝插针般钻入所有可以钻的缝隙角落。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陆酒和保镖甚至应该能通过窗户看到外面飘升上来的浓烟!
只要他们死在这里,烧成两具焦尸,他就能成为陆酒了!
他会假装逃出去,假装是保镖缠住了“陆曲宁”,掩护住了他,他会哭着扑进柏匀的怀里,从此之后他就能得到陆酒的生活!
陆曲宁兴奋到极点,嘴角不自觉咧开一抹笑容。
害怕吗?
惊慌吗?
陆酒,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陆先生,这是您母亲的东西吗?”
“啊,这个也是。”
嘎吱嘎吱声中,两句对话清晰传入陆曲宁耳中。
他愣住。
这两人还没发现房子已经烧起来了?
“这个不是,这个放下。”
“您拿得动吗?”
“嗯可以,我来我来!”
整栋房子摇摇欲坠,陆曲宁甚至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喊“烧起来了”,可屋内陆酒和保镖的声音却始终悠闲淡定。
陆曲宁心一坠。
他猛地撞开房门!
浓烟弥漫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防护盾开始失去效力,陆曲宁吸入一些浓烟,他一边呛着一边摸索到墙上的灯开关,按下。
——一台手机躺在房间中央的地上。
录音在循环播放。
“陆先生,这是您母亲的东西吗?”
“啊,这个也是。”
“这个不是,这个放下。”
“您拿得动吗?”
“嗯可以,我来我来!”
……
陆曲宁缓缓睁大眼睛,目眦欲裂。
他疯了一般转身跑向隔壁的他的房间,推开,没人!
跑到走廊尽头,陆明阳和杨钰的卧室,没人!
书房没人!
二楼小客厅,没人!
浴室没人!小阳台没人!
楼下,各处,整栋别墅,除他以外,没有一个人影!
——陆酒去了哪里?!
陆曲宁疯狂呛着,从后门跑了出去,他离开了火场与浓烟,肺却始终在灼烧。
双眼覆着一层灰尘,被冷风一吹直冒泪水。
视野扭曲晃动,什么都看不清,他在笔直的逐渐聚集起人的小巷里横冲直撞穿过,无视了那些人惊异的目光,一路跑一路跑。
逐渐的,他变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恨急了非要追到陆酒不可,还是要逃到没有人能再发现他,发现是他陆曲宁纵了火的地方。
在某条陌生街道的尽头,一辆黑色宾利横停在那里。
陆曲宁被脚下的石头一绊,狼狈地扑倒在地。
他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肺里的氧气几乎全都被他呛了出去,他头晕眼花,耳朵嗡鸣,人好像快要死去。
车后座的门开着。
有人坐在里面。
黑色西装裤垂直笔挺,皮鞋干净锃亮。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出来。”
男人温文尔雅的嗓音从头顶上落下。
陆曲宁僵住。
牙齿开始打颤。
熟悉的恐惧如涨潮时的潮水,正在以非常迅猛的速度涌上他的心头。
老鼠在复杂的弯道里钻来往去,用尽各种方法逃生,最终发现它身在人为制造出来的巨大玩具迷宫里,一双窥视一切的眼睛俯瞰着它。
“二十分钟,比我想象中的要久,这也是和你交流的那个‘人’给你的特殊能力?”
陆曲宁浑身都开始发抖。
他直愣愣盯着地面上的某个角落,身体肌肉仿佛已经化作石块。
某一刻,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一激灵,惶然抬起头。
颤抖的视野上方,一串由黑色字符组成的丝带正蜿蜒飘浮起来。
陆曲宁瞬间脸色惨白,他抬起双手摸向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松弛,他在融化。
“啊——啊——”
宾利驾驶座上,司机一声不吭直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后座,男人依旧优雅地坐着。
那丝带随着冰冷空气的涌动,悄无声息流向他的方向。
深灰色双目饶有兴致注视着这一幕。
抬起手,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
丝带被扣住。
“啊——啊——”陆曲宁凄厉惨叫着,向后蹬退,他看着这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令他极度恐惧的一幕,除了哀嚎做不出其他任何反应。
“这就是‘虫子’?”
男人看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说起来,”他用拇指轻轻叩击这看起来像是来自异世界的东西,没有抬眼,“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你们的变装游戏,真的非常劣质。”
“如果你还能‘回去’,请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这样玩了,好吗?”
像是在好商好量着,男人的大拇指就这样缓缓压下。
“我的爱人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与你们无关,我也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答案。”
“互不干扰,做得到的吧?”
黑色丝带被指尖抵住,用力,无声断裂成两半。
字符失去束缚,震荡般向四面八方飘散,如荡起的尘埃。
……
小巷恢复了寂静。
司机岿然不动,直视前方,额头上有汗水缓缓淌下。
车后门前的地面上只剩下一堆人皮,一只惊惧的眼折叠在最上方,瞪视着夜空。
柏匀歪头打量着。
三秒钟后,这堆人皮便和那些黑色字符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