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两个大男人见面,带着花……
别墅。
二层。
端着酒杯坐在露台小花园的孟云哲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 忍不住从桌边站起来,走到围栏前。
眯眼看清下面的两道人影,他晃了晃酒杯, 回头看向祁新维:“你表哥, 和严庭深?”
“我表哥?”祁新维早注意到他的动作,听到这句话,也站起来走到他身旁, 往下一看,愣了一下。
秦游, 什么时候和严庭深走得这么近?
孟云哲一直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脸上的惊讶不像假装, 才宛如好奇:“没想到, 你表哥和严庭深关系这么好, 可我不是听你说, 他刚从国外回来, 这才没多久, 怎么会和严家走近?”
能和严庭深举止这么密切, 就算严家, 就算严立辉, 都从没有过。
这个秦游……
祁新维还看着楼下,听到这句话,他已经反应过来, 笑着说:“是啊,我哥确实刚从国外回来。他在外面二十二年,期间除了寥寥几次回国,每次也只留一天,其他时间都不在国内。”
他和孟云哲来往, 是因为这个姓孟的虽然来历不明,出身也没听说有什么背景,可从小到大,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各类资源,比他都要好,手里也总有些他绝对接触不到的小道消息。
他私下开了家公司,不敢太打着秦氏的旗号招摇,所以乐得给对方提供点信息,互惠互利。
秦游回国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孟云哲想知道,他就说得仔细一点。
“至于为什么会和严家走得近,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老爷子和严老以前是战友,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孟云哲听着,又看了看祁新维。
如果有的选择,他根本看不上这种人。
一个小演员攀上秦艺生下的种,能有什么出息?
他爸说过,秦艺从来不顾家,找一个不入流的人结婚,目的就是为了婚后继续逍遥自在,生了两个孩子堵住秦恒钟的嘴,干脆让祁海良结扎了,但孩子也没管过,不是扔给佣人,就是扔给家庭教师,全交给祁海良操持,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货色。
要不是他接触不到真正的圈子,而祁新维勉强算半个秦家人,他怎么会理。
“云哲,你怎么突然对我哥有兴趣了?”
孟云哲喝了一口酒:“看他和严庭深走得近,有点好奇,不是都说严庭深手段狠辣,六亲不认吗,你表哥和这种人交朋友,要小心啊。”
六亲不认?
祁新维听出他好像对严庭深有点成见,也没挑明,只笑了笑。
孟云哲又说:“对了,之前我听你说过,你表哥玩心有点重?”
祁新维眼神动了动:“是啊,我哥在国外长大,习惯了享乐主义,以前向赫跟他关系比较好,他们都是一起出去玩,没想到现在两个人有了误会,不来往了。”
孟云哲问:“他们都玩些什么?”
“这……”祁新维装作犹豫,又碍于情面,低声说,“男人嘛,还能玩什么?你问这些干什么?”
孟云哲捏着酒杯:“当然是想结交一下你表哥。认识新朋友,总要投其所好,才能聊到一起啊。”
祁新维皱了下眉,提醒他:“最近我哥虽然也不太关心正事,但比以前过得简单多了,尤其老爷子寿宴之后可能跟他谈过,他已经很久不去玩了,你想约他出来,估计很难。”
如果孟云哲想对付秦游,他绝对乐得看他们鹬蚌相争;可孟云哲想用他当踏板,去结交秦游,那就不是他想看见的事了。
孟云哲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祁新维说:“什么?”
孟云哲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听到他的话,祁新维绷起的眉头又松开了,转过脸看向楼下,脸上带着笑容:“我哥只是玩心重,他还年轻,以后就会好的。”
孟云哲笑着,也看向正上车的两道身影。
上次见面,他见秦游完全不是祁新维口中的无脑纨绔,特意去查了资料,没想到资料反而和祁新维说的吻合。
回想起来,可能只是秦游那张看似从容不迫的脸,让他生出错误的判断。
毕竟,一个会在慈善晚宴上只顾着打游戏的人,怎么都算不上有头脑。
而现在,这个没头脑的纨绔,居然误打误撞和严庭深扯上关系。天赐良机,他必须牢牢把握。
一个连祁向赫那个蠢货都能玩在一起的享乐主义者,智商盆地,欲望却源源不绝。
结交这样的人。
谁说只有“约他出来”一种手段。
—
楼下。
车内。
秦游关上车门,看了身旁严庭深一眼:“地址。”
严庭深也转眼看向秦游。
他的地址,除了家政,司机和裴笙,没有任何人知道。
秦游说:“醉得连地址都忘了?”
“……”两次开口都是无用,严庭深不再纠正他毫无缘由的误会,只把地址告知司机。
司机听完,两耳不闻后座事,打着方向盘驶出柳家。
直到汽车驶进正路,系统在秦游脑海里发出疑惑的不解。
【咦?宿主,随机任务为什么失败了?】
秦游也看到它打开的面板。
鲜红的“已失败”三个字,正坠在任务后。
系统不忿:【明明宿主你就是按照任务要求,没顾目标的拒绝,强行把人带离了呀,凭什么判定失败!】
秦游说:【看清楚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
系统打开详情页面,小声嘀咕,【强势行为包括但不限——啊?不会吧?就是因为宿主没有把目标抱起来,任务就失败啦?】
秦游说:【也许吧。】
紧急任务失败的原因,放在随机任务也是一样。
他刻意回避了要求的这些方式,任务当然会判定失败。
【天啊宿主,这也太可惜了吧!这次做任务,你好不容易做得这么完美,没拖延,还这么符合人设,要是没忘记任务要求,抱着目标出来的话,说不定任务完成度很高呢!】
系统懊恼完,又庆幸,【幸好宿主现在不需要好感度,随机任务也没有惩罚,否则真是太浪费了!】
秦游不置可否,转而又看向严庭深:“不舒服就睡一会。”
严庭深沉默片刻,只道:“我没事。”
秦游打量过他,从这张看起来的确没有异样的脸上,找不出伤心醉酒的丝毫痕迹。
但既然经系统认证,不会有错。
再者,目标和主角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同一般,这次的误会积压在心里,想必煎熬且矛盾,只能借酒消愁。
真是白长一张沉稳理智的脸,没有丁点果断。
看重竹马,就去一问清楚,做个鸵鸟有什么意义。
严庭深似有所觉,回脸和他对视:“你有话想说?”
秦游挑眉:“没有。”
目标和主角之间的误会,他作为局外人,不应该知道,说出来只会徒增猜忌。
何况涉及目标性格,他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除了系统强定的任务,就让目标自己处理吧。
在柳家书房拿到的资料他看过,是一份股份转让合同,转让的股份正是曾属于裴家的册海集团。
这份合同是解除两人误会的重要资料之一,其中原属于裴家的股份,应该就是误会的根源。
涉及隐私,又涉及过往秘辛。
目标为此喝醉,倒为系统提供过的资料加了一层砝码。目标最厌恶的事,就是那段过去。
闻言,严庭深也不再多问。
他转道:“秦安栋的事,齐晏已经有点眉目——”
秦游看着他,忽地,轻笑出声。
严庭深微蹙起眉:“你笑什么?”
秦游的话里仍带笑意:“没什么。你接着说。”
一个喝醉的人,还一本正经,还记得要帮他的事,不得不说,目标不仅酒品很好,也确实心地善良。
严庭深抿唇,已经收回视线:“你不想听,下次再谈。”
秦游轻咳一声,压下唇边弧度,正色道:“没有,我想听,你说吧。”
严庭深看他一眼,只说:“结果还不明朗,有进展我再告诉你。”
听出目标不想再聊,秦游也不介意:“辛苦你了。”
严庭深说:“调查的是齐晏,跟我没有关系。”
秦游才笑:“不是你开口,齐总和我素不相识,怎么会帮我。”
严庭深无言。
之后,车厢内也渐渐安静。
考虑到目标的状态,秦游没再开口,任由对方休息。
到了地方,他下车进门,按管家莫名磕磕绊绊的指路,把人直送到房间,才打个招呼,转身离开。
身后的管家看到雇主示意,才猛地回神,一路送客人到门外,偶尔抬起的眼神还充斥着不可思议。
“……您慢走。”
秦游正上车,听到他的语气,看他一眼,才坐进车里。
系统说:【我看目标挺有钱嘛,还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就是员工真不专业!没钱请更好的吗?】
汽车还没启动。
秦游也透过车窗看向目标的这套房产。
按常理,目标作为助理,很难负担这样的住处。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主角和曾经的亲友帮持,总还有一些拿得出手。否则之前在医院,目标父亲也不会一张口就要五百万。
前排,司机正问:“秦总,回泽水湾吗?”
秦游收回视线:“去青宁路。”
上次事故后,秦恒钟聘请的这个新司机讷言敏行,做事相当稳健。
司机说:“好的。”
系统简直不敢相信:【宿主,你这么快就要去完成任务的第二部分吗!】
秦游说:【嗯。】
已经出来一趟,索性把事情办完,也免得再麻烦。
系统赶紧吹捧:【天啊宿主,你现在简直可以称得上宿主界的楷模!十佳宿主——】
秦游说:【行了。】
系统闭嘴:【……】
一个半小时后,它才提醒,【宿主,快到了。】
秦游看向面板上的地图,在临近坐标的前一条街道,他示意司机停车:“在这等我。”
“好的。”司机看过周围环境,停车下来,帮他打开车门。
系统说:【宿主,任务显示,我们现在要去的,是目标以前的家哎!】
秦游下车,走向坐标位置。
寂静的夜。
空无一人的路上只剩明亮的路灯。
两侧树影在晚间冷清的微风中摇摆,传出轻飘飘的“哗哗”声响,裹着丝丝寒意。
秦游走到坐标所在的街道,借灯光,看到目标曾经的住处漆黑一片。
裴家破产,这套房子应该早已经被拍卖,划入别人名下。看来买下它的人没选择留下。
他正要走近,路过另一扇相邻的门时,脚下稍停。
从栏杆的缝隙,他看到花园里在寒风中屹立的一树梅花。
房子里同样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掺进月光洒进庭院,落在摇曳的被半雪覆盖的枝丫。
系统说:【宿主你看什么呢,快去任务地点呀!】
秦游说:【别急。】
【……】这熟悉的两个字让系统顿感不妙,【宿主——】
秦游说:【屏蔽信号。】
系统说:【可是你还没走到门口,我到了再开吧,时间有限——】
秦游说:【按我说的做。】
【……好的。】系统说,【已屏蔽周围电子设备。】
秦游转脚走到路边门前:【开门。】
系统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好的。】
秦游推门进去,踩着脚下没化尽的斑驳雪迹走到梅树前。
一枝梅花蜿蜒而下。
淡淡的冷香迎面而来。
秦游摘了皮手套,抬手拂过身前花瓣上的雪,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笑。
系统急了:【宿主,倒计时都开始了,你怎么赏起花了!快做任务啊!】
秦游说:【目标不喜欢过去,你认为,会包括过去每天见到的东西吗。】
梅树所在的庭院,和目标曾经的住址比邻,看这棵树的样子,树龄不短,也不是近期移植,目标很有可能从小看到大。
【……】系统急得口不择言,【应该会吧!宿主,快去做任务吧!】
秦游说:【我想也是。】
话落,他绕过面前的梅枝,再往前两步,从树上重挑了几枝,一一折下。
系统终于看懂了:【宿主,你不会是要把这些梅花送给目标吧?】
秦游说:【嗯。】
【…………】系统线路冒烟,总感觉有点不对,【可是宿主,目标不喜欢的花是蔷薇啊!不是玫瑰,也不是梅花,是蔷薇!而且这里又不是目标的家,是目标邻居的家,别人家种了什么花,他能记住吗?】
秦游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系统反驳不了,只能再次催促,【那宿主你快一点呀,倒计时还在继续呢——宿主别挑了……既然要让目标不喜欢,随便折两枝难看的不是更有效果吗?】
秦游说:【太刻意,容易弄巧成拙。】
系统开始听不懂,它还是最懂得着急:【……任务呀宿主!】
秦游折下挑中最后一枝,戴回手套,带着花出门,走到目标家门口。
系统忙说:【直接开门进去就好了!】
有坐标和平面图,秦游一路轻松来到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任务注明的资料,转身离开。
出门时,倒计时还剩五分钟。
任务面板上,第二部分已经显示完成。
秦游说:【还急吗。】
【……】系统装傻,【嘿嘿宿主你太厉害了,两份资料都拿到,这下就只剩用它们解开目标的误会,任务就完成了!】
秦游把合同放进怀里,原路返回。
还在原地的司机看到他,没有去问他手里多出来的一束梅花,只帮他打开车门,问道:“秦总,还需要去其他地方吗?”
秦游说:“回泽水湾。”
司机说:“好的。”
“路上找个花店。”
“明白。
—
翌日。
下午两点半。
章铭跟在严庭深身后,对老板这两天时不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已经能做到习以为常。
又是那位小秦总吧。
昨天就是这个点过来,然后把严总接走了。今天估计也不例外。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老板发话。
“你去忙吧。”
“好的。”章铭停步,看着老板走向电梯,他也转身走向办公室。
路过一旁工位,他听到一个女声突然低声惊呼。
“这么帅!”
“对呀,都告诉你了,很帅的!跟咱们严总有一拼,就是看着比严总平易近人多了……照片是我上来的时候偷拍的,这种死亡角度,没拍出他十分之一的气质,本人更帅!”
“看他的车,又是个有钱人,仇富一秒!不过他手里有花哎,是来接女朋友的吗?”
“这么早来接什么女朋友啊?而且哪个女朋友这么有福气,让我沾沾——啊!章助……”
章铭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你们在聊谁?”
闲聊的几人立刻化为鹌鹑。
“呃……”
“这个……”
“我们没……”
章铭看向往身后藏手机的员工:“给我看看。”
“……”员工只好视死如归地交出手机,“章助,我刚出外勤回来,就聊了一分钟,真没摸鱼……”
章铭只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他真没猜错啊。
又是这位小秦总……
照片里,是秦游倚坐前车镜旁的侧身。
他正垂眸看手机,脸上没有上次见到的笑容,显得有点凛然。
偷拍的角度如手机的主人所言,非常死亡,是斜的,而且从下到上,距离四五步远,没拍出秦游的身高,也没拍出秦游的气质,但就算这么没上相的照片,也能看得出本人七八分帅气。
突然,章铭视线落在秦游手上,放大图片。
今天秦游穿的还是上次的风格,仗着出入总在有暖气的地方,衣服比平常人要少很多。
简单的长外套,随便内搭一件衬衫,因为同为深色系,手上还戴了黑皮手套,他怀里点缀的花色更显得扎眼。
梅花?
有点别致,有点少见,但也是花啊!
两个大男人见面,带着花干什么?
难道真被他猜中了,小秦总真对严总不正经了??
“……章助,你,这,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章铭抬起头。
他把手机还回去,板着脸说:“照片删了。偷拍是侵犯人家隐私,你还拿出来传播,你觉得这行为对吗?”
“不对……”员工羞愧,“确实不对,我这就删除……”
章铭点了点头:“都工作吧,别聚在这了。”
说完他转过身,临走之前,下意识又看向老板离开的方向。
严总。
属下只能帮你到这了……
—
从电梯出来,严庭深走向车位,转眼看到秦游,他眉间微蹙。
不远处,秦游也看到他,起身笑道:“来了。”
严庭深看他身上单薄的一件外套,眉间痕迹没消:“怎么等在外面。”
停车场虽然不比地表更冷,但寒冬天气,在外面太久,也是一场负担。
秦游没在意,只把手里的梅花递给他:“这个送你。”
严庭深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握在掌心的梅枝,不由微怔,顿了顿,才抬手接过。
司机已经打开车门。
秦游正要示意严庭深上车,见他还低头在看,噙笑问他:“这一次的花,喜欢吗?”
严庭深眸光稍动。
他视线上抬,落在秦游的双眼,良久没有开口。
第 22 章 阿生是谁?
系统没有耐心像宿主一样等待目标的反应。
它急急忙忙打开好感度面板, 不禁失望:【宿主,好感度还是没动。你看嘛,我都说了, 邻居家的花, 他根本不记得。】
秦游也扫过面板上的好感度,转回严庭深时笑说:“不喜欢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它比较适合你。”
话落, 他按在严庭深腰后,带着人往前两步, “先上车吧。”
严庭深依言先上车。
汽车启动。
有过一次经历, 司机没问去处, 径直开往医院的方向。
安静的车厢里, 只有系统在发问:【宿主, 你什么时候把两份资料给目标看呀?解除误会, 就差最后一步了。】
秦游说:【不急。】
从青宁路拿到的另一份文件, 不出他所料, 也是册海集团的股份转让合同。
这份合同要比柳家那一份更具代表性, 因为它是由册海董事长、也就是目标祖父亲手签署。此外, 两份合同的乙方和签署日期完全相同。
换言之, 柳家和裴家同时签合同,很有可能是商议好的结果。
如果目标是因为这件事对主角产生误会,只要看到这两份资料, 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
系统正在计算:【这个节点任务完成的话,宿主,目标的好感度再涨十点,就直接突破四十大关了耶!这样一来,主线好感度任务又能解锁了, 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秦游沉默。
别说四十大关,按系统之前的说法,好感度任务,是在节点任务后再涨一个点就能解锁,他之前降低目标百分之二的好感,现在看来绝不够用。
目标和主角感情深厚,一旦他帮目标解除误会,区区百分之三好感,目标当然不会吝啬。
他必须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完成任务,同时避免增加好感。
正在这时,身旁严庭深终于看向他:“这些梅花,哪来的?”
闻言,秦游心念微动。
他也转眼看向严庭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昨晚,我去了青宁路。”
系统吓呆了:【宿主,你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要是目标觉得你去他家是意图不轨怎么办!】
秦游说:【我说过去他家了吗。】
系统后知后觉:【哦哦哦你说的是青宁路……那有区别吗?】
秦游说:【区别不在青宁路,而在青宁路代表的意义。】
系统又懵了,害怕暴露自己又没听懂,它没敢再接口。
严庭深仍看着秦游:“青宁路?”
“嗯。”
秦游笑了笑,“我想回我们小时候遇见的地方看一看。那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严庭深握着梅枝的手轻轻收紧,又问一句:“你是在青宁路摘的梅花?”
“是啊。”
秦游垂眸,也从他手里取回一枝寒梅,意有所指,“这些年,你还没回过家吧。我想,带点纪念品回来,你应该会喜欢。”
见严庭深不语,秦游接着说:“没想到我选的不够好,梅花不符合你的喜好。”
严庭深才道:“对花,我没有特别的喜好。”
秦游说:“如果不喜欢,就扔在车里吧。”
严庭深顿了顿:“既然是纪念品,我会留下。谢谢。”
秦游笑说:“没关系,不用勉强。”
严庭深已经收回视线,淡声道:“我从不勉强。”
听他这么说,秦游也没再多言。
系统似懂非懂:【宿主,你是打算提起过去,让目标降低好感吗?】
秦游说:【嗯。】
系统恍然大悟,又说:【可惜目标好像对你送的纪念品有点满意哦,好感度没降。】
秦游捻动手里的梅枝。
是啊。
可惜,没降。
之后一路,车内没人再开口。
到了医院,秦游下车到严庭深一侧:“走吧。”
严庭深最后看过躺在车座的梅花,合起车门:“嗯。”
和秦游并肩进门,他看向身侧的这道身影。
青宁路,梅树仅有一株。
秦游从青宁路带回的梅花,只会来自严家旧址。
‘我想回小时候我们遇见的地方看一看。那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么,秦游没有记错,四岁时那件他毫无印象的往事,的确曾发生过。发生在青宁路。
严庭深缓步迈进电梯。
有限的空间里,还弥漫着似有如无的冷淡香气。
是秦游。
从昨夜至今、到怀抱那束梅花在停车场等了不知多久,秦游身上沾染的气息久久没有消散。
这样的味道,曾经每逢冬季都会飘起,他只是习惯,谈不上喜欢。
但时隔几年,从秦游手里接过这件曾经习惯的纪念品,也许正如秦游所说,他久没回去,对过去的东西有了几分怀念。
梅花。
秦游身上的梅香。
对这些,他并不反感。
“叮——”
电梯门开。
两人回到病区的康复室,秦游还没陪严庭深太久,接到崔凌的电话。
“小秦总,你在医院吗?我有几份文件需要你当面确认签字,比较紧急,我已经到了。”
秦游看了看严庭深:“一小时。”
“……时间太久了。”
崔凌换了说辞,“小秦总,真的很紧急。”
严庭深也看向秦游:“先忙正事,这些暂时不需要你帮忙。”
前面的这些锻炼方法,确实不需要帮忙。
秦游想了想:“那我过去一趟。注意休息。”
严庭深说:“嗯。”
秦游才转身走向门外:“在病房等我。”
“……”崔凌只想忘记刚才的听到的对话,“好的。”
秦游挂了电话,走向他的专属病房。
路过主角的病房,他无意扫过,里面还有人。
比起目标,主角伤得更重,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痊愈。
—
“祖宗,酒醒了?”
齐晏把手里的花放下,坐在床边沙发,看到裴笙那张苍白的脸,又叹气,“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伤成这样,出去参加婚宴本来就影响休养,你还喝那么多酒,存心想自杀是不是?”
裴笙看了看他,又看回搭在白被上的双手:“昨晚,抱歉,麻烦你了。”
齐晏摆手:“自家兄弟,你跟我客气什么?”
说到这,他还是站起来,从床左边绕到床尾,又从床尾绕到床右边,一直盯着裴笙,“但是你得跟我说明白,你昨晚喝成那样,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裴笙的双手慢慢攥紧,眉宇间拧起细碎的皱痕。
齐晏说:“你老是这样,把话闷在心里,放在平常我也懒得管你,可你现在这身子骨,再不管管,由着你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到时候别身体没养好,心里又出毛病了。”
裴笙低下头,哑声道:“别说了……”
齐晏一愣,看他这样子,眉头也皱起来:“真有事?”
裴笙摇了摇头:“你让我自己静一静。”
“自己静一静?”
齐晏扬起眉毛,“再去买醉一场?”
裴笙说:“我——”
“是不是……”齐晏猜测,“和庭深有关?”
裴笙的话音戛然而止。
齐晏只想叹气。
这样的反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也对,能让裴笙这么痛苦的,除了当年裴家发生的事,也只有庭深了。
裴家的事过去这么多年,裴笙表面装着放下,从来没表现得这么明显,那答案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齐晏说:“到底是什么事,祖宗,别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好奇心重,这样会憋死我的!”
裴笙又是沉默许久。
转脸看到齐晏,他又过许久才下定决心,从床边拿起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齐晏抬手接过:“这什么东西?”
裴笙说:“昨天中午,有人给我发了这封邮件。”
“邮件?”
齐晏不明就里,低头看向邮件内容,“合同?”
裴笙的语气还很平淡:“嗯。是股份转让合同。”
不需要他介绍,合同内容不难分辨,齐晏已经看到关键信息。
是册海的股份转让。
甲方,是严老的名字。
齐晏看完,心里也有一瞬的起疑。
签合同的日期,正在破产的前一个月,好像是在设法重组。
在这么敏感的紧要关头,严家为什么会把手里册海的股份全部抛售?
裴笙说:“我爷爷对册海的控制权,就是在这份合同签署之后没多久被夺走。”
齐晏张了张嘴:“……庭深知道这件事吗?”
裴笙攥紧双拳:“我不知道。”
齐晏看向他:“你没问?”
裴笙说:“我不敢问。”
齐晏又皱起眉:“那你也不能因为一份合同就断定他知道内情。裴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接手公司,严家的很多事,就算他现在接手,也不可能全部了解啊。”
裴笙说:“你说的这些,我也全部想过一遍。”
齐晏看着他:“可你还是不信?”
裴笙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缓缓走到窗边:“齐晏,以我们的交情,我要你一句实话。你敢保证,这件事,庭深百分之百,一定不了解吗?”
齐晏也沉默了几秒。
他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了解,这也是上一辈人的事。严老现在病重,这些东西,我们没办法拿去核实。”
裴笙咳了两声,惨白的唇色更显得他虚弱不堪:“你也不能保证,不是吗。”
齐晏走向他:“你不要钻牛角尖,你这次回来,庭深能让你直接进他的总裁办,可想而知对你的支持,当年的事怎么可能——”
“当然不会是他做的。他怎么会屑于用这种手段。”
裴笙打断他,“可是,如果这件事严家真的参与其中,齐晏,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继续面对庭深,怎么继续待在他的总裁办,怎么继续殚精竭虑、为严家做事?”
这道清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平静。
齐晏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又陷入沉默。
“你也不知道。”裴笙说,“所以我不敢问。话问出口,有一半的概率得到我接受不了的结果,与其到时候覆水难收,不如一开始就不问。”
“假装这封邮件你没收到过,这份合同没看到过,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齐晏走到他面前,“你觉得这可能吗?你能装得天衣无缝,骗过庭深,也骗过自己?”
裴笙又咳起来:“那你给我一个办法,我也想要一个办法,让我骗过自己,让我忘了这封邮件。”
齐晏没有办法。
最理性的做法,是找庭深问清楚。
可裴笙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刚才能说出口的,已经是最浅的顾虑,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裴笙还藏在心里。
况且他也很难保证,以庭深事事必须尽在掌握的暴君思维,到底知不知道这段内情,又到底对那段往事了解多少。
裴笙的顾虑有可能会成真。
这才是他犹豫该不该劝的原因。
他不是裴笙,裴笙也不是他。
庭深那里,已经是裴笙最好的去处;严庭深本人,则是这世上最有能力的帮手。
要是因为过去的事让两个人生出嫌隙,不仅感情上的裂痕,很多事都是得不偿失。
“既然你也没有,就帮我一个忙,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齐晏面色复杂。
裴笙说:“其实你逼我说出来,我已经轻松多了。这件事,除了你,我也没有第二个人可讲。”
齐晏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愿:“……这样就能轻松,以后还是少喝点吧,找我诉诉苦,倒倒垃圾,总比喝得烂醉如泥好,最后还不是要我这个苦力把你搬回来?”
裴笙说:“你说得对。以后不喝了。”
齐晏转身,也转移话题:“对了,刚才遇到小秦总那个助理,你说要转院,什么时候办手续?”
裴笙回到床边:“今天不行,明天上午吧。”
齐晏说:“那我明天上午来接你。”
裴笙说:“不用了,你忙正事吧。”
齐晏说:“顺路。我最近在附近办事。”
裴笙没再拒绝,坐了一会缓解过,他又站起:“小秦总只在这个时间过来,明天遇不到了,我去向他道个谢再走。”
齐晏欲言又止,止完又没忍住:“我看他也没兴趣听你道谢,算了吧。”
上次迎面路过被无视得彻彻底底,他印象深刻到现在都没忘记那天的任何细节。
可比起对他,秦游对裴笙更是视若无物,好友想上赶着被践踏,他不忍心呐!
裴笙却说:“一码归一码,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又被他救了这么多次,不告而别,太失礼了。”
齐晏拗不过他,只能揣着沉重的心情陪他一起出门,走向秦游病房。
但还没到地方,两人听到走廊拐弯处传来不远不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对话。
先是崔凌:“还有,小秦总,裴助那边——”
这句话突兀停了。
借窗面的反光,齐晏看见秦游正收回视线,崔凌也微低着头,再出声时,语气比刚才多了一两分郑重。
“对不起,小秦总,是我的错,我以后绝不会在你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这次的失误,我会自己去找人事说明,扣除这个季度的奖金。”
秦游的声音则漫不经心:“这次就免了。下不为例。”
“……”齐晏脸上还有诧异愕然,手腕突然一紧,没防备,被裴笙拉到一旁的空房间里,关上了门。
从地面门缝看着两道影子走过,他看向裴笙,有心明知故问,碍于对方刚刺痛的心,还是饶了好友一次。
被人嫌弃成这样。
助理不小心提到一次竟然要扣一个季度的奖金……
只是听到名字都这么难以忍受吗?
这么嫌弃的还是救命恩人,他不用想也知道裴笙多难过。
裴笙看他的表情:“想说就说。”
齐晏没客气,往外努了努嘴:“你不是一码归一码吗,别失礼啊。”
裴笙只说:“他对你也一样。”
齐晏:“…………”
真服了……
都悲痛到借酒浇愁了,这张嘴还不消停。
裴笙已经打开房门。
他看着秦游消失的方向,抿了抿嘴唇。
没想到,秦游对他的厌恶到了这种程度。
连名字都不想听到。
那他的人,应该更不想见到吧。
—
【降了!】系统动情欢呼,【宿主,还是你厉害,送点梅花,聊点过去,目标的好感度又降了一点!】
秦游也有些意外。
目标在车上反应平平,他原以为提起青宁路没有多少效果。
不过折几枝梅花不算麻烦,倒也没什么。
好在,系统申请的资料至少还有点可行性。
“小秦总,你大概什么时间回公司?”
秦游说:“明天。”
崔凌:“……”
路过主角的病房,秦游摆手:“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崔凌想了想,只说:“好的。”
这几天秦游在公司待得久了一些,他观察了秦游对待彭颖的方式,发现对方很适应彭颖那种几乎人工智能似的的行为。
他也渐渐明白,秦游对他不满,可能就是因为他对工作外的“私生活”干涉太多。而与严庭深有关的一切,秦游曾明确表示不准过问。
回想他几次越界,严格来说,秦游都没真的“惩罚”过,但这种一再放过,不是他总是触犯这种低级错误的理由。
是该注意了。
从今以后,绝不提及严庭深相关的所有。
至于裴笙转院,反正秦游根本不喜欢裴笙,肯定也是随便了。
崔凌想着,打了声招呼,带着文件离开了医院。
秦游没去关注身后的动静,转身走到目标病房前。
“小秦总?”
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游回身,看到裴笙和齐晏并肩走过来,眉峰轻动。
裴笙先开口:“我和齐晏在楼下散步刚上来,小秦总找我有事吗?”
齐晏闭紧了嘴,摸了摸鼻子。
裴笙又说:“正好,我——”
秦游抬手,打断了他:“邮箱。”
裴笙还没反应过来,见秦游把手机递到面前,下意识接过,把邮箱输了进去。
秦游接回手机,下一秒,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裴笙说:“抱歉,我的手机没在身上,我——”
秦游看他一眼,淡声说:“两份资料是我无意中拿到,和裴家有关。”
裴笙瞳孔微缩:“裴家……”
秦游说:“有些误会,我希望你跟阿笙解释清楚,让他不再烦心。”
裴笙还在怔然:“误会?”
秦游对他的反应并不在意:“但这两份资料的来源,包括你我这次见面,都不必让他知道。”
裴笙脱口问他:“为什么?”
秦游只道:“你不需要知道原因。除非,你不想答应。”
“我答应。”
裴笙毫不犹豫,“你放心,只要不损害他的利益,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闻言,秦游多看他一眼,略一颔首。
裴笙说完,还想向他道别,就见他已经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被遗忘的齐晏往前走了一步,找回存在感。
他看了看秦游潇洒离去的背影,揉了一把紧绷太久的脸。
真是的,这个小秦总不愧能和严庭深玩到一起。
这种一开口就不允许别人插嘴、说完自己的话就万事结束的独|裁性格,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抱怨,也顾不上对那份文件的好奇。
他只问裴笙:“阿生是谁?”
怎么秦游对这个人这么在意,这个人又跟裴家有什么关系?听裴笙的意思,也是默认对方这个说法的,那这个阿生,他怎么不认识?
裴笙转向他,从他脸上找到自己也曾有过的迷茫:“是庭深。”
“……”齐晏睁大双眼。
裴笙绕过面前震撼僵立的人影,走进病房。
“……什么?”
身后还传来百般不信地质疑。
“你说谁?”
齐晏猛地转身,赶紧跟上裴笙,“别走啊你,说清楚啊!”
不是……
刚才他没听清啊,能不能让秦游再说一遍!
严庭深?
阿深?
啊???
第 23 章 【宿主,这一定都在你的……
裴笙没理齐晏的问题, 回到床前,先拿起手机,打开邮箱。
找到秦游发来的那封邮件, 他握手机的手用了用力, 才轻轻点下。
“……什么东西?”齐晏见他的心思全在邮件上,也短暂抛开自己的滔天疑惑,转而问。
邮件内容不多, 裴笙很快看完。
听到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看齐晏, 有些迟疑。
“他只让你不告诉——”
说到这, 齐晏口齿一阵打架, “他只不让庭深知道, 你告诉我怕什么, 我又不会泄密。”
裴笙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 当然明白他不会泄密, 否则刚才也不会把另一封邮件内容给他看。
“也是两份合同。”
裴笙说, “是柳家, 和我爷爷签下的。”
齐晏敏锐察觉他语气的变化, 再看他的表情, 虽然这几年变得内敛深沉不少,可细节的地方还是看得出迹象。
比起查看这份邮件之前,裴笙此时此刻, 突然轻松了很多。
“你爷爷签的合同?”齐晏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看完之后,也感到意外,“也是股份转让?看日期是同一天,这么说, 你们三家是同时转出股份。”
怪不得。
有了这封邮件,至少误会大概率是解决了。
裴笙点头:“嗯。”
三家同时签合同,最主要的是,裴家也是其中之一,那严家的那份合同,就无法作为严家参与册海破产的论证。有可能,当初是三家共同协议,一起做出这个决定。
齐晏猜到他在想什么:“现在有了这两份合同,你应该可以去找庭深谈谈了吧。除了谈他对这件事有多少了解,还要搞清楚,裴老为什么要在出事之前转出股份。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这些话正是裴笙心里的想法:“我会尽快找他谈。正好他今天就在医院。”
齐晏往身后一看,空空如也:“庭深今天也在医院?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裴笙说:“他应该是和小秦总一起到的。”
“……”齐晏有点跟不上了,“不是,他今天不是在公司吗,怎么会和小秦总碰上?”
裴笙说:“庭深现在需要康复训练,小秦总放心不下,每天会来帮他。”
“…………”齐晏又僵住了。
裴笙对这个反应不陌生。
住院的那天得知两人一起在康复室,他还没觉得有什么,昨天又听说严庭深回来,他才特意问了一句。对这个答案,他也是十分惊异。
当然,庭深的说法和他不太一样,这句话只是他的理解。他很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齐晏久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小秦总放心不下,庭深就让他这么放心不下?这不对劲吧?”
裴笙顿了顿,继续说:“看时间还有五十分钟,等到庭深结束,我去找他谈合同的事。”
齐晏皮笑肉不笑:“你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吧?”
裴笙说:“你觉得,小秦总为什么不想让庭深知道,是他给了我这两份合同?”
“……”齐晏气得发笑,“祖宗,你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裴笙面色没变:“你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可为了这个,他宁愿和我见面,而且他说让我解释清楚和庭深之间的误会,难道庭深也知道了这件事?”
齐晏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不问还不行吗,你别装了。”
裴笙在床边坐下:“你对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需要控制。”
“好奇心是人类的美德,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啊,我警告你。”
齐晏说着,也渐渐正色,“至于小秦总为什么让你保守秘密,你就不要想了,总之是有原因,他不让你问,你在这猜来猜去没有意义。何况解除这个误会,本身对你、对庭深都是有利无弊。”
裴笙本来想得就更多一些,不劝一句,八成又要在这上面浪费不知多少心思。
说完,看到裴笙又低头看邮件,齐晏泼他一盆凉水:“先别急着高兴。股份的事现在有了眉目,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昨天发你邮件的那个人,不论是谁,对你都是不怀好意,你查过了吗?”
裴笙说:“时间太短,还没查到来源。”
“为什么不找我?”
齐晏又没好气,“下次别这么憋着了,早点找到源头,说不定省一桩麻烦。”
裴笙说:“嗯。”
齐晏说:“还有,这位小秦总,虽说帮了你,可他手里为什么会有这两份合同,又为什么会把这两份合同给你?我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只是他本人和资料里截然不同,你也要考虑一下,他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这些浅显的东西,他知道裴笙事后也会想到。
但裴笙毕竟是当局者迷,秦游又几次伸出援手、却对裴笙不喜,以裴笙的性格,难免会因为种种因素困顿于心,相比而言,多想想秦游的深意,总好过想起秦游的嫌弃。
闻言,裴笙眼里也的确闪过思索:“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想了想,放下了手机。
两封邮件内容他看得足够清楚,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秦游的深意,这一点,他倒还没想过。
—
与此同时。
康复室前走廊。
【宿主,你找错人了!】
系统刚反应过来,【任务虽然是解除目标和主角之间的误会,可任务针对的是目标啊,你怎么告诉主角了!】
秦游问它:【主角主动和目标解除误会,结果怎么算?】
系统忙说:【那目标就只记住主角的好,任务直接失败了啊宿主!到时候不仅好感度没收益,还要扣除空间能量,你白帮他们解除误会,亏大了呀!】
秦游缓声道:【别急。】
【宿主你还笑得出来!】
系统急得躁动,【任务越往后,扣除的空间能量越多,这次任务你虽然完成了两条支线,但总的任务失败,至少也会扣除一点,关键是,这一点额度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
秦游说:【还没到负数,你慌什么。】
【……】系统线路麻了,【宿主,真到负数就晚了呀……】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慌。
明明不是没有能量值为零的时候,明明宿主的攻略进度一直遥遥领先、甚至还有下降空间,可它就是慌。
太慌了!
像这样丝毫不在乎惩罚,对任务想完成就完成、想失败就失败的宿主,它连听都没听说过,简直不把它当统看啊!
做完这么多任务,任务奖励还没焐热,来了就走,好不容易留下一根独苗,宿主也没放过,马上又会变得一无所有。
太可怕了,每天都在担心能量值不够的恐惧里度过。
忽然间。
系统才看见好感度面板起起伏伏的数据,但它看到时,最终数值没有变化,还是停留在30%。
可能目标刚才又偷偷想宿主了吧。
好感度又没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宿主的注意力。
面对消极怠工的宿主,系统也顾不上这种小波动。
它眼看着宿主回到康复室,又凄凄惨惨地出声:【宿主,求求你了,节点任务真的要做……】
秦游说:【资料的来源解释不清,影响他对我的信任。】
系统说:【可你把资料给主角,也还是解释不清啊!】
秦游不以为意:【那就是主角要考虑的事了。】
身为主角,亲口答应的事,想必不会食言,资料的来源,就让主角自己解释吧。
至于主角会不会因此怀疑他,也无足轻重。
走到结局,秦氏分崩离析,主角即便疑心再重,又能对一个普通人做什么。
系统自认辩论不过宿主:【呜呜呜可是任务怎么办?】
秦游说:【好了。有舍才有得。】
话落,他对循敲门声看来的严庭深笑了笑:“我回来了。”
之后摆手示意一旁的医护人员全都离场,走到严庭深身旁,帮忙完成这次的康复。
四点过五分。
秦游看过休息结束的严庭深,抬腕看表:“走吧,我送你回家。”
严庭深说:“嗯。”
以他现在的精力,没必要在公司逗留太久。
秦游扶他从器材上起身,一起走向门外。
严庭深说:“如果公司事忙,你可以先回去。”
秦游看他一眼:“我两点下班。之后很忙的,没时间处理公司的事。”
两点下班,出发后去接人到医院,车程将近一小时。
加上一小时复健,再送人到家,整个流程结束,也是临近下班时间。
严庭深抿唇,却没看他:“事分轻重缓急。”
秦游笑了一声:“那当然是自愿的更重要。非自愿的小事,放一放没关系。”
闻言,严庭深也看他一眼。
秦游笑说:“对吗?”
严庭深不置可否,只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秦游又笑了笑,没再追问。
他和严庭深走向电梯,还在半途,看到一齐过来的两个人。
裴笙先看向秦游:“小秦总,我想——”
秦游看出他的来意,转眼对严庭深说:“我在病房等你。”
严庭深颔首:“嗯。”
秦游于是越过面前的两人,径自走向专属病房。
裴笙目送他的背影,低了低头,又看向严庭深:“那我们也到病房里谈吧。齐晏?”
“……”齐晏正无语。
果然又是被无视了。
这个人真让人上火啊,眼里就只有严庭深一个吗??
听到裴笙的声音,他咬了咬后槽牙,和两人一起回到裴笙病房。
刚进门,裴笙解锁手机,给严庭深看了图片:“这份合同,你有印象吗?”
为免邮件收到的时间被严庭深察觉不对,他特意把图片保存到相册,只说明是两个人发送。
严庭深简单扫过:“什么问题?”
裴笙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见他看完,就把来龙去脉解释一遍,期间省去答应过秦游的细节,着重强调了第一封邮件的匿名问题。
全部说完,才提出问题:“册海的股份交易过,这件事我爷爷从没提起,发生在这个时间段,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了解一些底细。”
严庭深注意到的却是他口中的第二封邮件。
柳家。
裴家。
昨夜秦游从柳家离开,去了一趟青宁路。仅从路线看,完全重合。
齐晏也在说:“要是你也不了解,就只能去问柳家的人了。可这份合同到手的原因不太好说,我就怕到时候——”
严庭深淡声道:“秦游说了什么。”
“……”齐晏一口气没噎住,咳了一声。
裴笙也下意识握紧手机,声音还算平静:“你是指什么?”
严庭深扫过两人的反应,视线落回裴笙身上:“他让你为他隐瞒?”
“……”齐晏默默往后撤了一步。
裴笙说:“……这和秦游无关,是——”
“这两封邮件,你说第一封是昨天收到,对第二封忽略不提,既然等到现在,时间不会太久。”
严庭深看着他,“昨晚醉酒是因为严家的合同,昨晚之后,除了齐晏,你只见过秦游。”
裴笙又握紧两分:“……我只是,临时想起要和你谈谈。”
严庭深说:“如果你做事全凭临时起意,何必来找我。”
裴笙低下了头:“我……”
严庭深转向齐晏。
“……”齐晏往后又撤一步,举起双手挡在胸前,语速加快,“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是秦游主动找上门来,让裴笙拿两份资料解释清楚和你之间的误会!”
裴笙皱眉:“齐晏!”
齐晏劝他:“祖宗,你睁眼看看世界吧,都被严总拆穿了,坦白从宽啊!”
裴笙看了看严庭深的神色,还是没有说话。
严庭深已经转身。
相隔不知几道墙壁,他看了一眼秦游的方向,眼底渐沉。
齐晏开口之前,他的推测即使合理,并不足以断定结果。
但事实如此,第二封邮件,的确来自秦游。
解释误会?
这层误会,秦游怎么会比他更早认识,以至付诸行动。
此外,秦游是怎么拿到这两份合同。
又是出于什么原因,秦游选择把合同转交裴笙,而不是他。
这些疑团难以解释。
秦游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那个……”齐晏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舍身打破病房里的安静,“严总,您倒是给个准话啊,这件事你了解多少?”
严庭深回眼看他。
齐晏立刻弯腰,从一旁接了杯水过来:“您受累,您喝水……”
裴笙已经明白:“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份合同?”
严庭深道:“嗯。”
不由地,裴笙松了口气。
他知道严庭深假如知道,绝不会有他的顾虑。
齐晏说:“那事情还是回到原点,难道真的要去问柳家的人?”
听他旧话重提,裴笙看向严庭深,犹豫两秒,还是说:“庭深,抱歉,确实是小秦总发了邮件给我,也是我答应了他,不把这件事透露给你。但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没理由再瞒着你。”
齐晏:“……”
都翻篇了,又提。
他干脆回到沙发前坐下。
裴笙说:“之前我想了很久,小秦总不想让你知道,我猜,就像他说的,是让你不再烦心。”
不再烦心?
严庭深眸光微动。
裴笙说:“最近,我看得出来,小秦总一直很关心你的身体,大概也是不希望我用这种小事打扰到你。”
齐晏听到这,帮了一句:“是啊严总,你看昨晚裴笙喝醉酒,小秦总二话不说先和你一起走了,根本不给裴笙给你添麻烦的机会啊。”
裴笙看他一眼。
齐晏摊手:“实话呀。”
严庭深也转眼看他。
齐晏干笑:“你们聊,你们聊……”
裴笙接着说:“小秦总特意来找我,我猜是跟合同的来源有关。”
他重新打开图片,“两份合同都和秦家无关,怎么来的,他其实不方便说明,可让我来向你解释,他的目的达到,也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做事图报的人。”
齐晏听完,叹了一声。
他是让裴笙多想想秦游的深意,这就是裴笙想出来的答案?
秦游的深意就是在背后为庭深做好事,不留名?
这谁信啊?
齐晏摇了摇头,等严庭深的质问。
不料等了半天,什么质问都没等到,只等来一声消息提示音。
他去摸手机,一抬头,严庭深正看消息。
秦:聊得怎么样?。:结束了。
秦:那我过去接你?。:好。
提示音。
一来一回。
一来一回。
“……”齐晏在兜里摸索的手还僵硬着,他看向裴笙。
裴笙没看他。
等严庭深收回手机,又说:“是小秦总?合同的事不急,你们先谈。”
严庭深道:“不必了。”
他转向齐晏,“第一个发件人,还没查到?”
齐晏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严庭深道:“去查清楚。对方想离间裴笙和严家的关系,目标是我,这件事尽早给我结果。另外,秦安栋那边,你的动作太慢了。”
“不是……”齐晏坐不住了,“大哥,你看看你这一件又一件的,我满脑袋事啊,焦头烂额!”
严庭深已经看向裴笙:“合同的事,你还有什么问题。”
裴笙听着他熟悉的安排,烦闷一夜的心,在此刻终于安定:“没有——”
话音未落。
门铃声响起。
裴笙正对门口,隔着两道玻璃门,他看到门边的秦游。
对方的手还停在门铃,原本平滑的眉间却缓缓蹙起,似乎有所察觉,看了过来。
镜片后的那双深埋着侵略性的眸光,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远远对上秦游的眼神,裴笙抿着嘴唇,不禁低下了头。
看到他的反应,秦游还没反应,系统的惊喜中又添上一层激动。
【太好了,好感度也够了!】
随后是系统提示。
【主线好感度任务已解锁。】
【请宿主在主角面前,向目标强势告白,宣示主权。时限:七天。】
系统还在吹捧:【天啊宿主,我真是太佩服你了!这一定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吧!】
秦游:“……”
第 24 章 今天怎么不叫阿深了?……
【哎哟哎哟, 宿主你快看呀,又涨了一点!】系统高兴得无以复加,【目标一定是了解到宿主的良苦用心, 感动坏了吧!】
系统面板上, 好感度赫然浮现。
38%→39%
秦游抬手按了按鼻梁。
是他太盲目相信所谓主角的人品,给计划留下了破绽。
系统又检查过任务列表,欣赏一会“已完成”这三个字, 美滋滋地说:【还是宿主厉害,想到用这种办法做任务, 我为我之前的怀疑道歉!】
说完, 它发出个统点评, 【这主角人品真不错, 不邀功, 解释完了, 好处还留给宿主。】
秦游正看向门内的主角:【是吗。】
裴笙已经迎过来:“小秦总……”
秦游没理他, 走进内间, 转向严庭深。
严庭深在裴笙出声时也缓步出来, 恰时到他面前。
一旁, 齐晏看到秦游, 也摸了摸鼻子:“小秦——”
他的反应和主角如出一辙。
事已至此,秦游也懒得和这两个人计较,只对严庭深说:“走吧。”
齐晏:“……”
完了。
他的待遇恐怕要和裴笙媲美了。
也混成被彻彻底底无视的透明人了。
他有心解释, 可对方直接离开,他连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裴笙也让开身位,没为自己辩解。
他亲口答应要为秦游保守秘密,刚才就算是被庭深一眼看穿,而不是他主动失信, 也有几分原因,是他这次只顾问清合同的事,没有仔细为这个秘密多做一重保障,才会被庭深轻易识破。
归根结底,不论因为什么,都是他没有做到。
秦游拿到的两份文件,帮他理清头绪,帮他排除顾虑,帮他解清不该有的猜疑,帮了他这么多,他却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没有做到。
看着两人从面前走过,裴笙说了一句:“对不起……”
但属于秦游的身影一步未停,连眼神都不再掠过。
裴笙猜到这样的结果,还是有些失落。
秦游本来对他的印象就不好,现在只会更差,哪怕以后有机会解释清楚他和庭深只是朋友,可能也无济于事了。
齐晏也跟着两人到他身旁,看过全程,看着无情的二人组离开,抬手怕了拍裴笙:“算了,往好处想,他对你再不喜欢,态度看起来都差不多。”
裴笙没说话。
齐晏又安慰他一句:“而且这件事是庭深自己看出来的,又不全是你的错。”
裴笙说:“当然不全是我的错——”
齐晏惊讶,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容易就想通了。
裴笙接着说:“——是你的错。”
齐晏:“……”
裴笙说:“庭深又不会吃了你,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他了解严庭深,没有确切的证明,对方都只会归类于推测,而不是直接下定论。如果没有齐晏,他还能勉强维持这个承诺。
“笑话!我怕他?!”齐晏拔高嗓音,说完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咳了一声,“你侮辱人了啊……”
裴笙看了看他,没和他分辩。
—
没过拐角,听到身后传来齐晏不甚清晰的的声音,严庭深看了秦游一眼。
秦游正看着面板。
高达百分之三十九的好感度还在闪烁,所幸最后没再上涨,稳定在原有数值。
【宿主,没关系的,好感度越高,就是会越难涨,你这次节点任务又涨了足足百分之九,已经可以列为攻略界的顶级人才了!】
系统劝着,【肯定是宿主特殊的做任务方式有特别加成,宿主,下次还用这招吧!】
秦游:“……”
他关了面板,眼不见心不烦。
“这件事,不是他们主动泄密。”
闻言,秦游转向严庭深。
严庭深问他:“为什么瞒着我?”
秦游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严庭深说:“但是?”
秦游笑说:“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还不到时候。”
严庭深说:“你认为的时候,需要多久?”
秦游说:“没有具体的时限。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严庭深收回视线。
确定秦游在设法隐瞒时,他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应。
如果想告诉他,秦游也不必去找裴笙,多绕一圈麻烦。
“不过——”
严庭深又看向他。
秦游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做的任何事,都绝不会伤害到你。”
严庭深指间倏地微紧。
秦游含笑和他对视:“我的话,你应该信得过吧。”
严庭深不觉避开了这双眼睛。
正到电梯前,秦游也往前一步,按了下行键。
严庭深回眼看向他的侧影。
淡淡的冷冽梅香仿佛残留萦绕。
这样的似有若无,是秦游心中秘密的写照。
他在隐瞒,却又如他所言,这样的隐瞒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一次又一次,助益良多。
‘信得过’。
严庭深敛眸。
信任这两个字,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信得过秦游吗。
这个问题,也只能是‘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
之后电梯门开,两人一起下楼。
秦游送严庭深回了家。
下车前,两人的视线一齐落在后座的梅花。
秦游抬手刚要拿起,不想有人快他一步,他的手没落在梅枝,握住了带着暖意的手背。
严庭深五指不由收紧。
秦游一顿,也立刻松了手。
正在这时,司机帮秦游打开车门:“秦总。”
秦游握拳按在车座,片刻,作势从扶手拿起手套,才转身下车。
严庭深看着他动作,垂眸摩挲手里的花枝。
也许车厢里待得太久,也许花苞离得太近,不知怎么,花香隐隐变得浓郁,带有不该属于梅花的清甜。
不多时,他的车门也从外侧打开。
考虑他右手不便,秦游停在门边,等他下车,和他一起进门。
严庭深扫过他始终负在身后的手,再看他面不改色的脸,和他并肩回到楼上卧室。
一路难得无话。
把人送到,秦游对严庭深打了个招呼,示意管家不必跟过来,独自下了楼。
严庭深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先生,这些梅花要插起来吗?”管家小心地问。
严庭深收回目光:“嗯。”
管家正要抬手接过。
严庭深说:“找个花瓶过来。”
管家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去:“好的,我马上去找。”
回完这句话,他又看了看雇主手里的梅花,转身快步去找了个合适的花瓶,装了水送回来。
“先生,花瓶放在哪?”
严庭深只说:“放下吧。”
管家依言照做,之后安静离开。
严庭深插了花,带着花瓶正要去书房,转眼看到窗帘外,灯光还明亮。
他转脚走过去,打开推拉门走到阳台,一眼看到车门前的秦游。
对方刚挂断一通电话,正要上车,忽地,回过身来。
雪又在下。
微薄的一层雪色在动作间从秦游肩头滚落,他抬眼看过来,呼吸间的白雾在门前洒下的灯光里清晰可见。
严庭深抬手按在护栏,隔着略显昏暗的庭院看向他。
秦游也在看他。
视线从他手里的花瓶,转向他的双眼。
对视的瞬间,秦游笑了笑。
严庭深看到他说了句什么,只是隔了一段距离,没有传到耳边。
下一秒,秦游上了车。
汽车很快驶离。
严庭深回到卧室,也垂眸看过手里的花瓶,须臾,随手放在床边桌面。
已经习惯的味道,助眠也许不错。
—
两天后。
秦氏大楼。
崔凌带着文件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看到桌后的秦游,他已经学会像彭颖一样无视那部平板:“这几份是报表,这几份需要签字。”
秦游拿起笔。
“……”崔凌沉默着把文件打开到签字页。
看着秦游签完,他说:“小秦总,恺强科技的舆情已经解决,董事长的意思,是要为你办个庆功宴。”
秦游抬眼看他。
崔凌接着说:“时间就在这个星期,地点定在杉韵酒庄的度假村。”
秦游皱眉。
解决一次小小的舆情,秦恒钟要大费周章办一场庆功宴,显然是想借这件事帮他在公司树立威信。推是推不掉了。
崔凌又说:“这件事,好像是董事会另一位秦副总跟董事长提起来的。”
秦游听出他话里的提醒。
这几天处理恺强的小麻烦,两个秦副总明面上没有动作,实际从总经办出去的指令,执行起来或多或少都受到些阻碍。
比起一个几乎没有根基的空降总经理,秦氏这些蠹虫已经扎根太久,他们的号令反而更有威慑力。
但即便暗中谋划,恺强的问题毕竟不大,他们一事无成,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
在秦恒钟面前主动提起庆功宴,除了借这个提议讨好秦恒钟,想必是准备在这个庆功宴上做点手脚。
崔凌看他的脸色:“好在董事长也会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秦游不置可否:“还有什么事。”
崔凌又递过来一份文件,正要说话,敲门声响起。
“进。”
彭颖开门进来。
走到办公桌前,她打开文件夹,往前推了推:“秦总,这是今天的日程表。”
“……”崔凌疑窦突起。
二世祖能有什么日程?还有表?
彭颖正逐一照读:“上午九点到中午十二点,处理工作;十二点到下午一点半,休息时间;一点半到两点,处理工作;两点钟,准时下班。”
“…………”崔凌听着,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日程表?
这是什么秘书?
这是什么???
崔凌去看表格,见上面真的写了这些内容,他忍不住看向彭颖,难以理解这个人才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初他和彭颖也打过交道,对方能力不错,但人情世故实在惨不忍睹,几乎合作的每个人都忍受不了。
通常是事情做对了,对接的时候思维天马行空,不是让人云里雾里,就是让人气得半死,最后激起民愤,被发配到了子公司。
之后彭颖干了一年回来,话少了很多,但依旧是很不合群,因为能力出众,他上次才会想起这个人来,本来是想应付秦游那句“太贴心了”,没想到误打误撞,秦游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员工。
这么一份“日程表”,也只有彭颖写得出来。
难道是秦游打发上一个新人的借口,她当真了?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这确实是彭颖现在新学会的办公方式。
彭颖还在问:“秦总,请问还有什么补充。”
秦总没有补充。
秦总耳边是系统的苦求。
【宿主,时间都过去两天了,昨天去医院,主角也转院了,这样你们以后哪里还有见面的机会呀,任务怎么办?】
秦游说:【急什么。】
新任务他没打算去做。
节点任务完成,一点能量进账,加上存款一点,正好抵消任务失败的加倍惩罚。
【我太急了呀宿主!】
系统急得想哭,【再有五天见不到主角,任务没法做就失败了!惩罚很严重啊!】
秦游说:【能量不够?】
【当然不够啦!】
系统哭了,【呜呜呜主线好感度任务和节点任务不一样啊,是按照好感度百分比设定惩罚的,百分之十及以上扣除一点能量,百分之二十及以上,扣除两点,以此类推……】
秦游缓缓坐正:【你说什么?】
系统忙找补:【宿主,虽然惩罚重,但是奖励高啊,一般来说,主系统判定的好感度任务,只要完成,获得的好感是非常丰厚的!】
秦游:“……”
他摘了眼镜,闭眼按了按鼻梁。
系统有独特的紧急避险,立刻转移话题。
它的声音低了下去,可还在焦急:【怎么办啊宿主,之前要不是你留主角在医院养伤,除了节点任务,霸道反派和主角根本没有几次见面机会的,现在他转院了,机会更渺茫了……】
“……小秦总?”见秦游久久没有开口,崔凌不明白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深思熟虑。
秦游看了他一眼,转而说:“先放下你手里的工作,去帮我查一件事。”
崔凌问:“什么事?”
秦游说:“严庭深的行程。”
听到这句话,崔凌看了看他。
严庭深?
今天怎么不叫阿深了?
秦游补充:“五天之内,他会去的所有地方,列个表给我。”
崔凌:“……”
他不理解。
秦游现在每天下午两点提前下班,不就是去接严庭深吗?
两个人每天都要见面,这行程还要去查?直接问一句不比他查得快?
可想到秦游对他多嘴的态度,崔凌还是没有多问:“……好的。”
一旁。
还在等秦总补充的彭颖突然出声:“秦总,如果你说的是钧闵集团的严庭深严总,他这周末会参加杉韵酒庄的新酒展。”
崔凌转脸看她,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彭颖面无表情:“我去年看过报道,严总每年都会参加杉韵酒庄新酒的展会。”
崔凌说:“……去年?”
彭颖说:“准确的时间是十二月十九日,晚上八点三十六分,天气雨夹雪——”
“够了够了……”崔凌说,“我相信你看过报道……”
彭颖说:“那你为什么问我?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崔凌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谢谢你的回答,我知道了。”
“不客气。”
彭颖说完,又转向秦游,“秦总,请问日程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秦游笑了笑:“没有。你做得很好。”
彭颖转身就走。
“……”崔凌也转向秦游。
秦游说:“去吧,核实一下。”
崔凌点了点头,也转身就走。
十分钟后。
崔凌敲门回来。
“已经确认过了。”
他对秦游说,“彭颖说得没错,严总每年会受邀参加杉韵的新酒展,具体原因查不到,可能是酒庄主人和严总有私交。”
一个酒庄的新酒展,每年都能邀请到严庭深坐镇,除了私交,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秦游问他:“我的庆功宴是哪一天?”
崔凌说:“是同一天。”
这不是巧合。
杉韵不止是一个酒庄,也是环境不错的度假村,尤其是新酒展当天,杉韵除了推出新酒,还有一些有价无市的佳酿可供贵宾品尝。这一点,是符合董事长的喜好。
总而言之,在这里为秦游办庆功宴,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秦游颔首:“去忙吧。”
“好的。”崔凌把酒展的邀请函放下,转身出门。
秦游看了一眼,重新拿起平板。
到下午,他如约到目标公司的停车场。
没多久,严庭深从楼上下来。
秦游看着他上车,等他坐稳,开门见山:“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严庭深转眼看他:“怎么?”
秦游把邀请函递给他:“有空的话,陪我去一趟这个酒展。”
酒展?
严庭深抬手接过,看到酒庄的名字,指间稍稍摩挲:“杉韵?”
目标不是普通的助理,知道这个酒庄不足为奇,秦游说:“老爷子要给我办个庆功宴,周末去玩两天。”
严庭深又看他一眼:“你的庆功宴,为什么请我去?”
“你这段时间每天除了养伤就是工作,该出去放松一下了。”
秦游笑说,“何况,我的庆功宴为什么不能请你去?别说庆功会,只要你愿意,来秦氏上班都可以。”
严庭深说:“去秦氏上班,给你打工?”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秦游笑意更浓:“你想要,总经理的位置,我让给你。”
严庭深一顿,收回视线,放下邀请函:“周末,我会去杉韵。”
“答应了?”
秦游说,“到时候我去接你。”
严庭深只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人已经确定会到,秦游也没勉强。
系统在他脑海长长松了一口气。
它熟练开始:【宿主的计划还是这么天衣无缝!我就知道,只要宿主出马,小小任务,完全是手到擒来嘛!】
第 25 章 【宿主,这就是将近百分……
周六。
上午十点。
崔凌来到泽水湾, 询问秦游:“小秦总,董事长已经到杉韵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说是给秦游办庆功宴, 实则周末两天用来休闲度假, 这是早已经商定好的事。
这次陪同董事长一起去杉韵酒庄的人,除了公司高层,秦家人也全在, 连祁向赫都从医院里出来,可能是想趁这个机会, 重讨董事长欢心。
秦游说:“我问问。”
问问?
问谁?
崔凌不明所以间, 看到秦游拿起了手机。
秦游正给目标发消息。
秦:几点去杉韵?。:晚七点到。
秦:这么迟?
这次的消息, 间隔半分钟才收到回复……:最早六点。
秦游轻笑, 继续打字。
秦:那就六点吧。酒展虽然七点开始, 六点也有晚宴, 吃点东西再参加……:好。
秦游收起手机, 看向崔凌。
“……”崔凌正出神。
他瞄过秦游唇边还没散尽的笑痕。
不知道这两位现在到底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看这架势, 难道谈上了?
可想到严庭深那张脸, 他又立刻否决自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告诉董事长, 我六点过去。”
崔凌猛地回过神:“这怎么行?”
对上秦游的眼神, 他心头一紧,解释一句,“小秦总, 董事长已经到了,公司高层都在,你这个时候迟到,会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身在泽水湾,他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 接着又说:“就算董事长一时不觉得有什么,说的人多了,他可能会有些想法。”
在秦氏,董事长是毫无疑问的金字塔顶,早就习惯了被人阿谀奉承,习惯了不被忤逆,以往秦游不在公司,上次会上已经被告了一状,但因为董事长也不常在公司,两人王不见王,所以还没什么。
可这次去杉韵,所有人都在围着董事长转,只有秦游还是这样无所谓的表现,难保董事长不会不满。
普通家庭的亲情,尚且需要花心思维持,更何况是秦氏这样复杂的豪门。
秦游在国外二十二年,能回国担任继承人,倚仗的不就是董事长对总裁爱屋及乌的亲情吗。
平常不去公司,只要处理事情没有落后,对董事长来说就是小事;可这份珍贵的亲情一旦磨损,直接关系到秦游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是否能坐得稳。
要知道,这个位置不知多少人觊觎。
而这些觊觎的人,现在正在董事长身边。
这件事也不是秦游的私事,而是总经理的未来。
“小秦总——”崔凌还想再劝。
秦游摆手:“今天是周末,你也去杉韵休息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崔凌听出秦游不打算深谈,沉默一会,还是说:“好的。”
对方的强势作风他已经亲身体验过,还不想体验第二次。
他走后,秦游在泽水湾待到下午,去帮目标做过复健,对方坚持回了公司,他们又各自分开。
再过不久,秦游独自坐车去了杉韵酒庄。
下车前,他给目标又发一条消息。
秦:我到了。
—
听到提示音响起,齐晏这次没去摸自己的手机。
借和裴笙闲聊,他不动声色往里走了一步,试图探看严庭深手机屏幕里的聊天记录。
正在这时,裴笙往前一步,结结实实挡住了他的视线。
“……”齐晏若无其事地退回原位,对严庭深说,“小秦总到了?”
严庭深说:“嗯。”。:我在内场。
秦:怎么过去?
齐晏也对一旁侍者说话:“去门口,把秦氏的秦游秦总接到包厢。”
侍者应是离开。
严庭深回复秦游……:有人去接你。
秦:好。
裴笙看着严庭深收回手机:“那我就不过去了。”
齐晏说:“为什么不去?你们今年来得这么早,我特意备了菜单等着呢。”
裴笙看他一眼。
齐晏这才反应过来。
前不久泄了秦游的密,他和裴笙估计还在秦游黑名单里,一个包厢吃饭,岂不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嗯……”他咳了一声,“没事,老地方让给他们,我跟你另找一间。”
裴笙说:“嗯。”
齐晏又问:“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怎么这么给面子,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又是等到七点,展会开始,庭深纡尊降贵过来转一圈,留下我跟你撑场面。”
裴笙又看他一眼。
齐晏:“……”
不会吧?
难道真的跟秦游有关?
裴笙没有直说:“秦氏这两天在酒庄团建,房间还够吗?”
“算上酒店是够了。”
齐晏说,“他们人有点多,除了秦家人住在度假村,其他人都在外围。在这团建,本来也够奢侈的。”
裴笙没说话。
杉韵酒庄,其实原本是属于庭深的私产,也是庭深祖母留给他的遗产之一,以前并不对外经营,严家都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庭深接手之后,齐晏看中了这块地方,软磨硬泡拿了小半股份,才渐渐开发成现在的规模,客户群对准的就是富豪,消费极其奢靡。
“不过你放心,”齐晏说,“你们那两套房子一直留着呢。反正都离得远,不会打扰到你们。”
说到这,他看了看严庭深。
至于秦游是不是打扰,就不关他的事了。
裴笙正要说话,拐过长廊,透过窗户看到对面角落的两道人影。
齐晏抬头也看见:“这是……秦艺的两个儿子吧?姓祁的。”
裴笙皱眉:“他们怎么也在。”
“……”齐晏说,“人家虽然姓祁,也是养在秦家,是秦家人,秦老出钱过来度假,他们怎么不能来?”
裴笙说:“祁向赫可能和小秦总有点恩怨。”
齐晏义正辞严:“这种人放进来,说不定要出乱子,我去找两个人盯着。”
“等等。”
听到严庭深发话,齐晏放下拿手机的手。
他知道严庭深不喜欢这些小动作,但这次事关秦游,难道——
“另外安排几组,时刻注意其余几个人的动向。”
“……”齐晏又拿出手机,“好,我去安排。”
裴笙听着身旁的对话,最后看过前方两人的背影,继续走向包厢。
—
“都搞定了?”
“放心吧哥,这么点小事,我还能搞不定吗?”
祁向赫说着,压低的声音里夹杂着恨意,“今天晚上,他在劫难逃!”
有上次公司里发生的事,祁新维对他确实不太放心,确认一遍:“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祁向赫对他则言听计从:“都是按你说的,趁下午没人注意的时候带进来的。”
祁新维点头:“那就好。”
他往热闹的大厅里看了一眼,“现在人多,安保也多,不仅不方便,时间也来不及,必须要把握机会。还有,之后你给我收敛点,这次机会难得,失败事小,可失败之后,他一定会有戒心,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祁向赫说:“我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我不会分不清轻重的。”
祁新维又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他才说:“你受了伤应该在医院休息的,我还让你做这些,累着你了吧?没办法,这件事不能交给外人,我又有朋友过来,只能麻烦你了。”
“没事儿!”
祁向赫说,“你不是跟我说了吗,这两天难得姥爷高兴,我怎么能还在医院躺着,过来多走动走动,说不定姥爷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而且,能做点什么让秦游倒霉,我开心还来不及,根本不觉得累。”
祁新维笑着捶了捶他的胸口:“行了,铁人,不累也去休息一会吧,你的腿不能久站。”
祁向赫也笑笑:“那我去了。”
祁新维看着他走远,脸上笑容还没收起,一旁传来孟云哲走近的声音。
“真是兄弟情深啊。”
祁新维眼神低了低,才转脸看他。
孟云哲走过来,到祁新维身旁站定,却没看他,只看着场内:“你弟弟对你感情很深嘛,这种活也帮你做。”
祁新维说:“他主动提出帮我,我也没想到。”
主动?
孟云哲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不管是不是主动,弟弟对哥哥的感情和信任都毋庸置疑;哥哥对弟弟嘛,就是仁者见仁了。
在秦恒钟的眼皮子底下设计秦游,风险是客观存在的,不能因为这招棋胜了之后的高回报,而忽略失败后招来的恶果。
祁向赫在公司“意外”失足,秦游连根头发都没伤到,秦恒钟就直接撸了祁向赫的股份,可想而知对秦游的在乎。这一次如果被发现,下场同样惨烈。
这一点,祁新维会想不到吗?
孟云哲心中冷笑,紧接着看到走进场内的人,他动作一停。
祁新维也说:“我哥终于到了。”
孟云哲正要过去,看到秦游身前引路的人,眉头皱起:“那不是酒庄内场的服务员吗,酒展还没开始,怎么会出来?”
祁新维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酒庄内外场服务员的穿戴有不算很明显的区别,他也是来之前刚刚听说,根本没见过,也认不出那是内场的人。孟云哲一眼看穿,显然是比他要更熟悉这种高端场合。
他不想露怯,接口说:“我哥认识酒庄的主人?”
孟云哲摇头:“不清楚。这个酒庄主人很神秘,连我——连我都不知道是谁。”
祁新维说:“他们要进去了。”
孟云哲把酒杯放下,沉沉注视着秦游的身影。
六点的晚宴在外场举行,内场七点才开放。
现在秦游进去,他们的计划就只能推迟到七点。
七点。
严庭深每年向来是七点到场。
秦游和严庭深走得近,要是到时候被严庭深横插一脚,事情就难办了。
孟云哲转向祁新维:“拦一下。”
祁新维皱了皱眉,才端着酒杯走向秦游。
“哥,你总算到了。”
秦游看他一眼。
祁新维笑着说:“姥爷一直念叨你呢,他就在那边的包厢,我带你过去?”
秦游脚下没停:“不用。”
祁新维还想去追,但侍者引着秦游进了一扇门,他没有门卡,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在面前闭合。
秦游也没在意身后的小插曲。
来到目标所在的包厢,他进门就看见目标站在窗前。
听到动静,严庭深回身。
侍者轻声关了门。
秦游再看左右。
房间里只有目标一个人。
他来时,带路的人说是“齐总”准备的包厢,他以为主角和齐晏也在。
严庭深看到他的动作:“他们去了另一间。”
秦游笑说:“那就先吃饭吧。”
也省得他带目标另找地方。
严庭深说:“嗯。”
秦游走到桌前,随手拿起菜单,落座时问他:“喜欢吃什么?”
严庭深说:“我——”
“又没有喜好?”
秦游记起他曾说过对吃用没有太大偏好,“那你怎么点菜?”
严庭深说:“里面有套餐。”
只有齐晏喜欢研究怎么满足口腹之欲,他对食物的要求只是果腹。
秦游翻了翻:“三个套餐,你想要哪个?”
严庭深说:“都可以。”
话落,见秦游也选了套餐,他补充,“还有另一份菜单。”
秦游说:“不用了,套餐也不错。”
严庭深也不再劝他。
之后两份套餐送进包厢,房间渐渐安静。
严庭深右手不便,秦游帮他选的套餐大多是不需要动筷的饭菜。
但吃饭过半,忽地,一只干净的餐勺从对面伸过来,挖走他面前蒸蛋的另一角。
严庭深顿住,抬眼看向秦游。
秦游笑了笑:“味道不错。”
系统惊呆了:【宿主,你为什么吃目标的饭?】
秦游面不改色。
目标对他好感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九。
必须降了。
资料显示,目标是个非常有边界感的人,即使是朋友,平常的交际也保持一定距离。
那么正在用的饭菜被别人这样直接“污染”,应该会难以接受。
至少他不会接受。
秦游放下手里只用过这一次的餐勺。
他记得之前送给目标的草莓,只是不吃的水果,也不能忍受被他随便拿走,换成饭菜,当然会更有成效。
那道蒸蛋,目标只动过两次,其他地方都没碰过,否则他也下不去手。
严庭深正看着缺了两角的蒸蛋。
他沉默良久,再抬眼看向秦游:“如果你喜欢,可以再点一份。”
秦游笑说:“那太浪费了。”
严庭深又是片刻沉默。
秦游问系统:【好感度。】
系统说:【没变啊宿主……】
秦游眉间微动。
这样都没变化,难道是他做得还不够过分?
但更过分的还是免了,为了减一两点好感,没必要。
严庭深看了秦游一眼,另拿了一只餐勺,把之前动过的一侧盛进空碗,才把剩下的送到秦游面前:“这道菜我动得不多,你吃吧。”
系统感动了:【宿主,这就是将近百分之四十的好感啊,你吃目标的饭,目标都不介意,还送给你吃!】
秦游:“……”
他和严庭深对视,作势吃了两口,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严庭深说:“嗯。”
两人从包厢出来,侍者很快迎上前,引着两人走进还空无一人的展会区。
秦游和严庭深在休息区没聊两句,七点整,宾客开始入场。
没多久,秦游看到崔凌进门,前后左右上下张望,随后又掏出手机。
来电铃声很快从秦游怀里响起。
秦游随手接起。
崔凌的声音立刻传来:“小秦总,你一整天都没出现,董事长在找你。”
秦游说:“一分钟。”
崔凌还想说什么,电话挂断了。
秦游转向严庭深:“我先过去了。”
严庭深颔首。
秦游走出一步,记起什么,回身对他说:“你酒量不好,不要贪杯,早点回去休息。”
他的误解根深蒂固,严庭深也不再解释,只说:“好。”
秦游才转身离开。
系统说:【宿主,你怎么不趁现在完成任务啊?主角也在呢!】
秦游说:【不急。】
今晚是展会,主角周围从来不缺人,他没兴趣被人围观。
系统说:【哦……】
不远处,崔凌已经看到秦游。
他松了口气,忙走过来,带路回到秦恒钟身边。
秦恒钟看到两人一起走近,只对秦游平声说了一句:“怎么来得这么迟?”
秦游说:“伤口不太舒服。”
秦恒钟也没再说什么。
崔凌站在秦游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伤口不舒服?
伤口怕是早就愈合了吧?
一旁,秦安栋笑着对秦恒钟说:“大哥,孩子嘛,迟就迟了,还是去品品这些酒吧,酒庄都送过来了。”
另有几人也簇拥在侧,顺着聊了下去。
秦安栋像是顺手从侍者托盘里拿起一杯水递给秦恒钟:“大哥,先喝点水。”
看着秦恒钟喝过一口水,他再把酒杯递过去,目光才隐晦地朝秦游的方向瞥过。
见秦游也喝下侍者提供的白水,他收回眼神,继续和秦恒钟笑谈。
这时。
祁新维也带着祁向赫过来。
“哥。”“游哥。”
祁新维对秦游说:“哥,最近向赫在医院一直在后悔,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跟你赔罪,今天终于见到你的面,就让他先自罚三杯。”
祁向赫二话不说,从托盘里接连拿起三杯酒喝完,也对秦游说:“真的对不起,游哥,上次的事,全是我的错!”
秦游扫过托盘内剩下的两杯酒。
系统说:【宿主,酒里也不含有毒物质。】
祁新维双手拿起酒,递一杯过来:“哥,我也代向赫向你道歉。”
“道歉就免了。”
即便没下药,秦游也不打算和他们在这里纠缠,“我累了,你们留下陪老爷子吧。”
主角每年都会在酒庄过夜,目标也确定会留下,他没必要在这个展会浪费时间。
祁新维举着酒的手停在半空,看着秦游转身离开,他笑了笑,自己把两杯全喝下了。
祁向赫皱眉:“哥?”
祁新维说:“没事。”
他的目的也不是让秦游喝酒。
秦游这么快就回房,反而计划要比想象中更顺利。
第 26 章 这样的状态,这句话显然……
秦游离开场馆, 坐摆渡车来到3号别墅。
这个季节,沿途也铺满绿植,临近住处, 茂密的树丛遮掩幽径, 为客人保留着极高的隐私性。
引路的管家一路恰到好处地向秦游介绍着周边风景,到了地方,再把别墅内的所有设施解释一遍, 询问过后,才带着司机离开。
秦游打量周围。
天色已经黑沉, 这里环境注重打理, 连室内的空气都十分清新, 静谧宜人, 用来度假的确不错。
他上楼走向卧室, 系统还在热心询问:【宿主, 明天完成任务, 你有什么计划啊,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宣示主权的台词原文里有, 我给你精修一下吧?】
秦游说:【不用。】
系统极其失望:【好吧……】
秦游进了房间, 走出几步, 先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淡淡甜气:【检测这里有什么。】
系统立刻照做,忙说:【宿主,经检测, 房间内含有成分异常气体,吸入后与体内特殊成分发生反应,会引起神经亢奋、意识模糊等症状。】
秦游说:【提取。】
难怪展会上风平浪静,原来药下在住处。
能在他的房间里动手脚,只有拿得到房卡的寥寥几人, 范围不广。
系统说:【提取异常成分,需要宿主靠近来源,请宿主尽快找到气体散发的源头。】
秦游说:【算了。】
找到源头需要时间,吸入的气体越多,变数越大,他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报警找专人处理,也更方便。
然而他正转身,视线扫过门后,冷不丁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是个女人,黑长发,长得很漂亮,化着浓妆也看得出年纪不大,几乎是个女孩。
被他发现,女孩咽了咽口水,猛地合起房门,反锁后往前走过去,颤声说:“秦少,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秦游距离门口稍远,没来得及阻止,又见她咬着嘴唇倒过来。
他皱眉侧身避开,女孩不知道想到什么,抬手拉下了礼裙肩带。
“秦……秦少……”
秦游在她继续动作之前转过了身,索性循着气味快步走进房间深处。
系统说:【宿主,在床头柜上!】
秦游正要过去,身后女孩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秦少,我、我仰慕您很久了——”
秦游皱眉越深,挣开她的手,从身侧衣柜里拿了一件浴袍扔在她脚下。
女孩还想说什么。
“不想惹麻烦,穿上,不要动。”
话落,秦游走到床边。
【提取已完成】
计划出了变故,系统劝说,【宿主,这个气体与你体内的特殊成分发生反应,虽然会导致意识模糊,可是对身体完全无害!主要是作用于人类的性功能,具有刺激勃|起、兴奋持久等功效,而且宿主你吸入的不多,靠新陈代谢,几个小时就没啦!】
秦游说:【我体内有什么特殊成分?】
【呃……这个……】系统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是宿主喝的那杯水……】
秦游说:【你的检测有误差?】
系统大喊冤枉:【没有啊宿主!那杯水真的不含有毒成分,我特意检测过了,所有人喝的水都是一样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下药啊!】
这时。
身后传来怯懦的女声。
“秦少……”
系统提醒:【宿主,她穿上衣服了。】
秦游回身。
女孩正双手紧攥着浴袍系带,头几乎低到胸前,眼泪断线似的砸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本来就没有做这种事的勇气,几次被拒绝,又清楚感受到身前这位秦少冰冷的态度,不用对方审问,她自己已经溃不成军。
秦游看她一眼:“原因。”
女孩也抬头看向他,对上他的眼神,又惶然低头,直接跪倒在地毯上:“我爸赌博下了很多借贷软件,欠了他们很多钱,我真的还不起,祁少说,如果今天办不成,就让我去卖|淫抵债……”
秦游说:“他让你做什么?”
“我……”女孩说着,有些难以启齿,“让我、勾引你上床,然后拍点照片,最好是视频……然后、然后,威胁你,假装去告你性|侵未成年……”
秦游皱眉:“你多大了?”
女孩抽泣一声:“我还差一个月,就十六周岁了。”
系统惊呼:【天呐,宿主,这个小反派真是个禽|兽啊!】
“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可我不做的话,下场真的很惨,我见过一个姐姐,她跟我说借了一万块还不起,公司的人威胁她不去卖就爆通讯录,工作也别想要了,卖的话七八次就能还清……可我爸欠得更多,我……”
秦游听她说完:“什么公司?”
“圆微梦金融。”
女孩祈求道,“秦少,我什么都说,能不能求你别让我坐牢?我妈身体不好,我保证以后正经赚钱还清这笔债……”
“你爸的债跟你无关。赌债你也还不清。”
秦游看了看她,“不过我可以你一个机会。按我说的做,今天的事我不会追究。”
女孩忙擦了擦眼泪:“您说,我一定照办!”
秦游说:“一小时后,事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女孩一愣,反应过来后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好!”
—
展会。
内场。
祁向赫看向离场的秦恒钟,有点奇怪:“姥爷一向喜欢品酒,杉韵今天送了这么多上等货,我还以为他要待很久呢,怎么半个多小时就回去了?”
祁新维也看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秦游离开,时间过去越久,他心里越像压着石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现在越平静,按理来说,应该是事情进行得越顺利。
否则秦游那边怎么可能不闹起来?至少也会是上次在公司那样,刚出了事,秦游就找了姥爷去解决,简直是个没断奶的废物,遇到问题只会找靠山。
这一次……
祁新维看着秦恒钟毫无异常的背影,再看无动于衷的秦安栋,放下了心。
如果秦游要闹,肯定不会是这种场面。
他解释一句,也在说给自己听:“姥爷年纪大了,最近因为舅舅的事又一直身体不好,不想多喝也正常。”
祁向赫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可惜我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呢。”
祁新维说:“没事,还有机会。”
祁向赫叹了口气,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
又等了十分钟,他眼睛一亮,撞了祁新维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
祁新维坐下时,他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紧张的女声:“祁少,您交代的事办完了……”
祁向赫压低声音:“人呢?”
女声说:“秦少晕过去了,怎么办啊,我要叫救护车吗?”
“蠢货!”
祁向赫骂了一句,“你忘了你是被强|奸吗,他晕了你不报警,去帮他叫救护车,你怕警察不怀疑你是吗?”
“我……”女声听起来更紧张了,“我怕他出事……还有你让我拍的照片和视频,我怎么发给你啊?”
祁向赫不耐烦地说:“你慌什么?手机保存好,我这就过去。”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祁向赫挂了电话,脸上已经忍不住欣喜若狂:“哥,成了!”
他冷笑,“那个废物,果然是本性难移,还是这么蠢。早知道就不把最漂亮的那个送给他了,随便什么货色都能让他上钩。”
祁新维也听到刚才的对话,不好的预感终于减轻。
祁向赫站起来:“走,我们现在去他那,我看他醒过来还怎么嚣张!”
祁新维刚要和他一起,起身时看到对面的祁海良,却没找到秦艺的身影。
这个热衷享乐的母亲也和姥爷一起提前离场,祁新维眼皮一跳,对祁向赫说:“你先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安顿好云哲就过去。”
祁向赫不疑有他:“行,反正他晕了,可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你过去要稳住,别让他看出什么。”
祁新维说,“遇到事情别担心,一切有我。”
“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了,我走了!”
祁向赫说着,脚下轻快地离开展会,迫不及待叫了摆渡车。
到了地方,他按响门铃。
早已等候的女孩开门带他进来。
看到女孩身上的浴袍,祁向赫满意地笑了笑,再看女孩浴袍外肤如凝脂的白皙脖颈,他眼睛发热,摸向她的肩膀。
女孩吓得躲开,连忙快步往前:“祁少,就在前面。”
祁向赫笑了两声:“今天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
女孩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带路。
到了卧室门前,她打开门,对祁向赫说:“秦少就在里面。”
祁向赫当先一步进去:“游哥,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
走出过道,他往床的方向看过去,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畅快,可看到床边端坐的秦恒钟时,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直觉浑身的血液凝固,一股冷气从脚底钻了上来。
“姥、姥爷……?”
坐在另一侧的秦艺站了起来,表情复杂:“老二,真的是你?”
祁向赫张口结舌:“妈,我……姥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秦恒钟也从沙发上起身。
他缓缓走到祁向赫身前,身量并不如年轻人高大,沉淀的威严却让祁向赫浑身发颤。
“……姥爷——”
“啪!”
死寂的房间里,这声脆响像在祁向赫心头引爆的炸弹,让他在恐惧里更加胆寒。
被秦恒钟这一巴掌打得一步踉跄,他刚站直,下一刻,左脸也一阵剧痛,随即是火辣辣的酸麻。
祁向赫被第二巴掌打得扑倒在地,顾不上狼狈,忙爬到秦恒钟脚下,跪着抱住秦恒钟的腰腿:“姥爷,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怕游哥一个人孤单,我是来问他要不要回酒展喝两杯!姥爷——”
秦恒钟冷冷看着他:“别叫我姥爷,秦家没有你这种败类。”
话音落下,左右两侧的保镖上前一步,把祁向赫拉远。
祁向赫吓得肝胆欲裂,声音都变了调:“妈!妈你救救我啊,妈——!!”
秦艺皱着眉,看向秦恒钟:“爸——”
秦恒钟转脸看她,语气在压抑的怒火里发沉:“从今天起,你给我少在外面游手好闲,管好你剩下的儿子,否则也不要再叫我爸。”
秦艺张了张嘴,还是叹了口气坐下了:“知道了。”
秦恒钟最后转向秦游:“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秦游淡淡说:“报警吧。”
他看向被保镖堵住嘴的祁向赫,“查清这件事,也查清这个圆微梦金融。”
听到这个名字,祁向赫脸色惨白。
秦恒钟也对秦艺冷声道:“看你养的好儿子,利用放贷教唆犯罪,这种下三滥的生意也有脸做!”
被再三指责,秦艺看看地上的祁向赫,又看看门边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干脆闭上眼往沙发上一靠:“报报报!就听秦游的,行了吧!”
祁向赫听着她的话,身体控制不住,从两个保镖的钳制里软了下去。
这下完了……
—
“齐总!”
经理穿过人流,找到自家老板,忙遮在嘴上靠近齐晏耳边。
齐晏听完,借故和众人打个招呼走到一旁,才皱眉看他:“把话说清楚,谁要报警,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不是一直让你找人盯着吗?”
“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盯着的人也还在。”
经理一五一十地说,“展会刚开始,小秦总就回去了;过了三十六分钟,秦老和秦艺先后离场,也去了三号别墅。刚才我收到消息,祁向赫也过去了,但是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漂亮女人,还穿着浴袍,没过两分钟,管家接到里面打过去的电话,说是要报警,先知会咱们一声,原因没说,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个女的有关系。”
漂亮女人?
穿着浴袍?
齐晏吸了一口凉气,有点牙疼:“再去盯着,问问具体情况,需不需要配合帮忙。”
经理领命正要走——
“算了。”齐晏说,“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说完,他走向门外,也坐摆渡车去了秦游所在的别墅。
经理连忙跟上。
两人到时,秦恒钟一行人正从门内出来。
齐晏看了看,没有秦游的影子。
“秦老。”齐晏先跟秦恒钟打个招呼,“我是齐家的齐晏,这个酒庄是我在打理,听说您要报警,不知道是不是有酒庄的原因?”
秦恒钟说:“是一些私事。”
齐晏也看到他身后被架着出来的祁向赫,于是不再过问,只往门内望了望:“那小秦总还好吗?”
说完,他对秦恒钟解释,“秦老有所不知,小秦总之前帮了我一个不小的忙,要是他在我这儿出事,我实在过意不去。”
听他说和秦游有交情,秦恒钟的神色稍有缓和:“他确实有点不舒服,还在卧室里。”
齐晏说:“那我进去看看他。秦老慢走。”
秦恒钟说:“有心了。”
齐晏看着一行人离开,快步进门。
这个秦游,怎么好端端的待在房间里也会不舒服。
严庭深可是给他下了命令,让他时刻注意秦家人的动向,现在他好像有点办砸了,必须先把最重要的稳住。
然而他上楼走到卧室前,敲了敲没关的门,进去之后才发现,秦游只是倚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齐晏不动声色地观察。
嗯。
外套虽然不在,衣服还是晚上见面时的那一套。
就是衬衫领口开了两粒,袖口也被随意挽起,曲臂搭在扶手,垂下的右手轻捏着已经空了的杯口,看起来有种慵懒的别样味道。
齐晏酸溜溜地看着。
他要温度不要风度。
大冬天的,穿成这样,冻死算了。
随即看到秦游睁开双眼,他咳了一声,面露关心:“小秦总,听秦老说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秦游扫过他,重新阖眼:“出去。”
“……”齐晏足足愣了三秒。
不是……
就算他在黑名单里,也不至于上来就被扫地出门吧?
他堂堂齐大总裁,都扔下脸面主动过来弥补这段过失了,秦游竟然这么无情!
齐晏忍无可忍。
他正要说话,转念想到秦游和严庭深的关系,又忍了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
齐晏瞪了沙发上的秦游一眼,转身正要走——
“等等。”
齐晏眉头挑起。
难不成,秦游也知道刚才自己太过分了?
他回身——
秦游正看着他:“帮我重新安排住处,越快越好。麻烦了。”
齐晏:“……”
真服了……
他只是严庭深小弟,秦游凭什么也开始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用个礼貌用语,说的内容就礼貌了吗??
齐晏说:“我——”
他刚要为自己正名,突然想起这个度假村是他的产业,不由讪讪,“……我尽快帮你安排。”
再看秦游。
秦游又闭上了眼。
齐晏沉默着。
这也叫不舒服吗?
这是叫人不舒服吧?
他再次转身,离开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卧室,直接给严庭深拨了个电话。
没打通。
他又打给裴笙。
下楼时电话接通,裴笙果然和严庭深在一起。
齐晏没好气地说:“我找严总。”
裴笙说:“我开免提了。”
齐晏先把经理的话转述一遍,最后说:“应该是祁向赫又想对秦游做什么蠢事,被秦游发现了,还特意找来了秦老。闹得要报警,估计不是小事,但事关秦家的私事,我不好多问,更具体的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他的语气多了点好奇,“那个漂亮女人我也看见了,确实够漂亮,而且看着年纪不大,我见犹怜的,我看了都心动。她穿着浴袍出来,啧啧啧,庭深,你说他们俩——”
“小秦总不是那种人。”
裴笙打断了他,看了看身前严庭深不辨喜怒的脸,转而问,“小秦总人怎么样?”
严庭深仍看着电脑屏幕。
邮件内容久久没有翻页。
齐晏说着:“秦老说他有点不舒服,可我亲自上楼看了,他看起来没什么,就是在卧室坐着养神,可能有点困了?不过让我给他重找个地方。”
闻言,严庭深眉间微蹙,终于转眼看向手机。
裴笙会错了意,追问:“重新找地方?”
“是啊。”
齐晏叹气,“我还在发愁呢,度假村里面没多余的了,要不然……庭深,你和他关系好,让他去你那住?”
每栋别墅空间都极大,是为一个家庭准备,当然不止一间卧室。
但话是这么说,他也只是随口一提。毕竟让暴|君和别人住在一起,暴|君怎么会同意。
话筒里也久久没传来回应。
再过片刻,才传来严庭深的声音:“医生过去了吗?”
“医生?”
齐晏说,“他没说要医生,我问他去不去医院,他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严庭深又蹙眉。
秦游手臂受伤,也是从来不放在心上,即便再次开裂,当初也没有及时处理。
何况以秦游的性格,已经决定换个住处,怎么会还留在卧室养神。
齐晏又问:“那我找个医生过来?”
裴笙也又看了看严庭深:“庭深,这里和小秦总离得不算远,你放心不下,我让管家开车过来吧?”
严庭深顿了顿。
他略一颔首:“也好。”
齐晏:“……”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好好的人有人关心,他被人赶出来,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怎么没有一个人在乎?
裴笙已经挂了电话。
没多久,管家过来。
裴笙送严庭深上车,想到泄密后秦游的不快,他没有跟过去。
摆渡车很快到达三号别墅前。
齐晏正等在门口,看到严庭深,他表情复杂:“真去你那住?”
他正儿八经的提议,严庭深可从来没同意得这么爽快过,这次他都没觉得能成功,结果严庭深答应了?他都没在严庭深家里留宿过——等等,他连严庭深现在的住址都不知道。
严庭深看他一眼:“你去忙吧。”
齐晏:“……”
河还没过呢,桥先拆了??
严庭深已经进门。
他上楼走到秦游卧室门前,敲过两声房门,缓步走进室内。
秦游果然坐在沙发,听到脚步声,他眉头微皱,抬眼看过来——
看到严庭深,短暂蹙起的眉间不经意抚平,他只问:“你怎么来了。”
严庭深说:“哪里不舒服?”
秦游轻笑,抬手喝水,才发现杯内已经空了,转而放回桌上:“我没事。”
严庭深到他身前,见状倒了半杯,递到他面前。
秦游伸手。
接水时,指腹无意划过严庭深指背,他倏地顿住,收回了手。
严庭深看着他动作:“怎么?”
秦游说:“算了。我不渴。”
严庭深正要开口,却见他从沙发上起身,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小臂,走向门外。
“秦游?”
秦游只说:“房间里空气不好,陪我出去走走。”
严庭深放下水杯,看他一眼,也转身和他一起下楼。
到楼下时,齐晏已经离开。
秦游走出门外,呼吸着沁有冷意的新鲜空气,正混沌的意识才找回短暂清明。
严庭深却蹙起眉头:“外套。”
秦游笑了笑,回眼看他:“没事,我不冷。”
严庭深抬手扣在秦游手腕,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皱眉愈深:“你究竟怎么回事?”
系统也在担忧:【宿主,你真的不要去医院吗?虽然再新陈代谢两个小时就好了,但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秦游说:【不用。】
既然新陈代谢只需要两个小时,从这里出发赶到医院,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药效已经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良久,才隔着外套拂开严庭深的手:“一点小麻烦,不要紧。”
不要紧?
严庭深看着他。
这样的状态,这句话显然并不可信。
第 27 章 你只能是我的。
“你喝醉了?”
秦游轻笑一声:“没有。但你可以这么理解。”
和酒精一样, 药效也需要时间发酵。
刚才的一个小时,足够他吸入的气体在他体内发酵完全,产生的作用和系统描述相同——
他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
暖气充足的室内, 更是药效发作的温床。
在他身侧, 严庭深看着他说话时的神色。
思维并不混乱,的确不像醉酒。
而且秦游身上没有一丝酒气,酒展也早早离场, 没有醉酒的条件。
但他现在的模样,和那晚酒后很相似。
比平常的随意再添一份随性, 呼吸似乎也并不平稳, 显得胡来。
严庭深转眼看向他身上褶皱不整的衬衫, 又蹙起眉头:“不穿外套, 就回去。”
秦游无奈:“我真的不冷。”
非但不冷。
如果不是祁向赫在别墅里动过手脚, 又有太多人来往, 他已经去浴室洗冷水澡, 降低体表燥热的温度。
严庭深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秦游看他一眼, 只好往前一步, 依言把外套穿上, 向他轻抬双手展示:“满意吗?”
严庭深扫过他的前襟:“穿好。”
秦游失笑, 再依言扣上纽扣。
严庭深在他动作间问:“你想去哪?”
一件单薄的外套,穿得再紧,在寒夜里也是杯水车薪。秦游今晚的异常一定另有原因。
秦游说:“我已经请齐总帮我另找住处, 现在,随便走走吧。”
须臾,严庭深说:“这周围已经没有空的住处,你想换,只能去外围酒店。”
“酒店?”
秦游往远处高楼看过去, “我记得车程要二十分钟。这么不巧。”
严庭深看向他的侧脸:“为什么不和秦老一起走?其它别墅会有空房间。”
“和老爷子住在一起?免了吧。”
秦游收回视线,也转脸和严庭深对视,“比起他,既然其它别墅有空房间,不如你收留我?”
严庭深薄唇微抿。
秦游含笑看他:“天寒地冻,你忍心让我再坐二十分钟的车去酒店?”
严庭深说:“你不是不冷吗。”
秦游说:“现在不冷,不代表二十分钟后不冷。你住得近,正好方便。”
严庭深看回身前:“按你现在的速度,从这里步行过去,也需要二十分钟。”
见他默认,秦游唇边笑意更浓:“不用担心。车就在后面,累了就坐车回去,来得及。”
严庭深也不再多言。
两人在树丛中的小径并肩缓步徐行。
昏黄的灯光照亮前路,两道拉长的影子在树影间交叠,不分彼此。
周围万籁俱寂。
只有偶然扬起的微风摇响树叶,掩盖着节奏轻缓的脚步声。
秦游的呼吸也渐渐平复。
室外的冷空气暂时压抑着药物作用,体内的不适也在缓解。
他看过身旁的严庭深,甚至有几分欣赏风景的闲情逸致。
前世今生,两辈子,像今晚这样只为出来走走,不需要顾虑公事,也不会有人打扰,仔细想想,从没有过。
上辈子,放松是一种奢望。
这辈子,即使他想放松,麻烦也在源源不断,找上门来。
虽然在泽水湾打游戏也是空闲。
但那样完全只为消耗时间的生活,其实他也并不习惯。
反而有目标在身边,至少有个人可以聊天,也算不错。
忽地。
落叶飘然飞下。
秦游正往前,直觉发顶微重,抬手时,才看见是严庭深从他发间摘了一片树叶。
无意碰到严庭深手背,秦游已经收手。
严庭深却蹙眉看他。
秦游说:“怎么?”
严庭深反问:“这就是你的不冷?”
秦游还没开口,身侧的手被严庭深一把扣住。
他一顿,五指缓缓收紧,几乎把突如其来的炙热体温融进掌心。
严庭深眉间刻痕未消。
秦游的手冷得像冰。
已经冷到这个地步,他还在逞强。
“你——”
出口一个字,严庭深才察觉他的力道越来越重,“秦游?”
秦游倏地抬眼。
他松了手,但掌心残留的温热似乎钻进血管,正趁乱游走,牵起微弱的躁动。
寒冷的空气似乎也在升温。
秦游压下不该有的炽灼,继续往前:“我没事。”
又是没事?
严庭深听出他声音里不易察觉的沙哑,转手按住他臂弯,拦下他:“你不能再走了。”
话落,严庭深向身后示意。
摆渡车一直远远坠在两人身后,见状立刻加速上前。
秦游听到动静,转向严庭深,无奈笑说:“我真的——”
他的话,被围在脖颈的浓浓暖意打断。
秦游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个人。
严庭深还皱着眉,动作却并不烦急,和平常一样,慢条斯理,正把原本自己肩上压前襟的围巾绕在他肩颈。
带着体温的暖意毫无保留的转移。
秦游指间微动,本想取下这件只会让药效加重的累赘,但就近看着严庭深动作时专注的眉眼,他轻轻一叹,手又落回身侧。
严庭深没注意到视线以外的动静。
身后的车到了身旁,司机也已经打开车门,他示意秦游先进去,随后才上了车。
车厢内温度适宜。
暖气又迅速包裹上来。
秦游暂时失去自由外出的权利,只能坐车来到目标的别墅。
他们下车时,门口另有几辆车。
秦游正看向身前,一时不察,肩臂撞了一下车门。
严庭深循声看他。
对着这双眼神,秦游也说不出“我没事”三个字,转而问他:“有客人?”
严庭深没有理会,只看着他比平常更添血色的薄唇,再抬手去试他手腕的温度,又皱起眉头:“你在发烧?”
上车时还冷得像冰,车上只两三分钟,已经热得滚烫。
秦游手臂绷紧,抬手按在他小臂,本想拉开他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们总算回来了!”
门前。
齐晏的声音由远及近。
“医生就在——”声音戛然而止。
齐晏木着脸看着车前两个人。
大庭广众。
拉拉扯扯。
这还是严庭深吗?
秦游接着拂开严庭深的手,当先一步进门。
“小秦——”
齐晏一个招呼没打完,秦游已经越过了他。
他气笑了,转身又去找严庭深,状还没当场告,严庭深也越过他进了门。
“……”齐晏咬牙切齿。
以后再主动跟这两个人打招呼,他就不姓齐!
狠话在心里撂完,他转身也回到别墅,看到前厅里,管家拿了严庭深的外套去挂起来,医生已经迎到秦游面前。
之后严庭深和秦游一起到沙发前坐下,医生简单做了个检查。
裴笙看着秦游的围巾愣神半晌,直到他结束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样?”
“心率增快,体温偏高,确实是发烧的症状,不过……”
医生看向秦游,“病人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如果只是在外面走了几分钟,应该不会这么快有反应才对。”
秦游打开面板,说了几个系统检测出的成分名词。
医生听完,愣了愣:“这……”
严庭深蹙眉:“不要吞吞吐吐。”
医生下意识看向秦游。
秦游只说:“都是微量。对症下药吧。”
见他意识清晰,没有明显异常,为了保护病人隐私,医生犹豫着对严庭深说:“不是大问题,病人只需要多喝点葡萄糖水,加快新陈代谢就好了!”
严庭深看向秦游。
秦游笑说:“看,我都告诉过你,我真的没事。”
严庭深转向医生:“你确定?”
医生说:“……如果没有出现身体不适,只是普通的烧热,病人不会有事,您实在担心的话,之后可以多多观察。”
秦游等他说完,让目标安心,才道:“好了。都出去吧。”
“……”齐晏暗自嘀咕一句,示意管家送医生离开,自己也和裴笙一起转身。
裴笙回头看了看,对他说:“我去拿葡萄糖水。”
齐晏说:“让人送过去不就行了。”
以秦游对他们两个的态度,裴笙做得再多也是白费,要他说,何苦再凑上去找不自在。
裴笙摇头:“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
齐晏也了解他的性格,耸了耸肩,和他在门前分手。
—
门内。
前厅。
秦游看向严庭深:“现在放心了?”
严庭深看着他。
在室外,秦游借口不冷,连手里的外套都不打算穿。
到了室内,分明热得像在发烧,反而穿戴整齐。
何况,是什么样的病,只凭新陈代谢就能缓解?
房间里突然安静,秦游也看着沉默不语的严庭深,看他一错不错的眼睛,看到他微抿的唇——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秦游移开了视线。
他闭了闭眼,下颚略略绷紧片刻,才说:“没什么。那件小麻烦的副作用。”
被人设计这种丑事,还不值得拿出来当谈资。
以目标的性格,也不会对旁人的隐私刨根问底。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目标却在追问:“什么样的副作用?”
秦游回眼看他。
严庭深说:“齐晏告诉我,是祁向赫又想对你动手。”
秦游意外他今天难得充裕的好奇。
不过既然他想知道,也没什么难以启齿:“嗯,他在我房里藏了一个女人。”
严庭深眸光微凝,略坐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齐晏的确说过,在你那里见过一个穿着浴袍的女人。色|诱?”
秦游说:“差不多吧。”
严庭深动作顿住,微侧过脸,没有看他,只问:“你中计了?”
秦游笑说:“怎么会。如果我中计,现在还会坐在这跟你聊天吗?”
严庭深转身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那是怎么回事?”
看出他今天是必须要问出结果,秦游只好如实告诉他:“除了女人,他还在房间里下了药。”
严庭深皱眉:“什么?”
秦游接过他的水:“放心,我刚才也说了,都是微量,对我影响不大。”
对这句话,严庭深并不尽信。
真的影响不大,就不会一反常态,入夜还想在室外久留。
但既然医生诊断对健康无虞,秦游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他没必要多说什么。
转眼见秦游把水杯放下,他才看回秦游的双眼。
秦游解释一句:“我需要冰水。”
严庭深对一旁管家示意,又看到他鬓边隐隐的汗迹:“外套,脱了吧。”
秦游沉默。
他对严庭深说:“我不热。”
严庭深语气平淡:“你在出汗。”
秦游说:“心静自然凉。”
严庭深往下扫了一眼,没再开口。
祁向赫用女人设计秦游,会在房间里下什么药,不言而喻。
秦游也没深入这个话题:“你去忙吧,我在这休息一会。”
严庭深说:“在这怎么休息?先上楼。”
这时管家送来冰水。
秦游抬手接过,几乎一饮而尽。
借这股冷意,他想了想,颔首说:“走吧。”
严庭深和他一同起身,但见秦游还没站定,忽然抬手按住沙发扶手。
“秦游?”
秦游张手按了按太阳穴。
室内暖气太足,对缓解药效不利,他是该尽早休息了。
严庭深本想扶住他,想到导致他不适的原因,还是收了手,转而把他肩颈的围巾取了下来。
之后对管家说了一句:“让餐厅送一碗姜汤过来。”
“两碗吧。”
秦游说完,对严庭深笑说,“有福同享。”
管家看向严庭深。
严庭深说:“送两碗过来。”
管家说:“好的。”
秦游已经继续走向楼梯。
严庭深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最后两层台阶,见他忽然住脚,才往前几步,顿了顿,抬手托起他的右臂,扶他上去。
秦游低头看了一眼,轻轻笑了一声。
严庭深看他:“笑什么?”
秦游笑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严庭深也垂眸扫过。
的确,这像是不久前在泽水湾时的身份,今天正好互换。
从秦游帮他,换成了他帮秦游。
秦游自认没有严庭深的固执,被他托了一把,顺势借力上完这层楼。
到拐角,严庭深刚收手,见秦游没注意到身旁的摆件,抬手又扣在他臂弯,往一旁带了一步。
秦游没有防备,脚下一错,往身侧多走一步。
严庭深没来得及避让,被他轻轻撞了一下,不由转手扶在他腰后:“你怎么样?”
秦游原本已经转身。
但目标说话时的气息轻扫过耳畔,似乎正往衣领里钻——
“秦游?”
秦游闭眼停在原地,感觉到他再度开口,低声道:“……让开。”
离得这么近,严庭深还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正要再问,转眼看他神色有些许变化,才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可惜迟了。
久久压抑的躁动堪堪纾解,贴近的热源却忽然退却。
秦游皱眉,反手扣住严庭深的手腕,把人拉回身前。
严庭深正要挣开他的手,又被他按在一旁墙面——
“秦游!”
秦游抬眼,对上近在咫尺的隐怒黑眸,手上动作微停。
严庭深被迫困在秦游怀里,行动受限,被他左手按住的右臂稳得出奇,身前的胸膛也纹丝不动。
对上秦游的视线,他气息微重,接着说:“放开我。”
秦游的左手按在严庭深腰后,手臂微紧。
分明温热的身体,却比冰水更有作用,贴得越近,纾解越多。
理智告诉他,应该听取眼前人的建议,把人松开。
可身体的感官难以忽略,稍有混沌的意识,也在体内愈渐灼热的温度里渐渐沉沦。
“秦游!”
秦游目光扫过严庭深开合的嘴唇,再看向他的双眼。
对视间,严庭深不觉避开他此刻的视线:“放手。”
秦游笑了一声。
他两指扶在严庭深下颌,转回这道移开的视线。
严庭深挣脱不开,见他全然不像神智不清,语气微怒:“秦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游看着这张难得生动的脸。
蓦地,他倾身往前,隔着呼吸,噙笑问他:“这样就动气?你不是说过,我有任何麻烦,你都会帮我。”
严庭深脊背绷紧,按在他右臂的手也越收越紧:“我指的不是这种麻烦。”
“那怎么办?”
秦游轻声又问,“我现在就需要帮忙。”
严庭深抿唇不语。
良久,秦游笑了笑:“好了,跟你开玩笑的。”
话音落下,他松手正要拉开距离,严庭深眼底却怒意更浓,按住他的手不由用力。
“你——!”
秦游往后的力道被他拉回,往前更近一步,动作牵绊间,直直吻在他还在说话的唇上。
严庭深瞳孔猛地缩紧。
秦游也顿住。
不多时,严庭深按在秦游肩膀,还没把人推开,一只手却先锁在他颈后,牢牢把他按回墙面,吻了上来。
“秦——”
也许药效在发作。
秦游压住怀里渐渐无力的挣扎,抬手划过严庭深腰间,堪到领口,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宿主别亲了,主角来了,快完成任务!】
提醒响在脑海,秦游猛地回神。
他停下动作,转眼看到满脸震愕的主角果然站在拐角,正看过来。
严庭深还没察觉。
他后知后觉,脸上的余怒几经波折,只剩空白:“秦游,放开我!”
系统正在面板展示原文。
【阿笙,我真的太爱你了!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接受我好不好?离开钧闵,到我这里,相信我,严庭深能给你的一切,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多!你只能是我的,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一旁,裴笙无知无觉,撞到这样的场面,他手里攥着葡萄糖水,骨节用力得发白。
秦游收回视线,看向严庭深。
已经强迫目标到了这一步,多说一句话,无关痛痒。
“阿笙。”
他的声音在滚烫烧灼的呼吸里沙哑低沉,严庭深抿直薄唇。
“……我真的喜欢你。你——”
说到这,秦游顿了顿。
裴笙僵立在原地,听到这句话,正要离开,却看见秦游的视线又扫过来。
那双凛然的点漆眸光,平常还算遮掩,今天不知为什么,看向他时仿佛恢复本色,侵略性十足,锋芒毕露,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和秦游对视。
幸好,这道眼神没有停留,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回庭深的脸。
那样专注的目光,和刚才大相径庭。
他听到秦游接着说。
“——只能是我的。”
第 28 章 “你不想走。”
闻言, 严庭深微怔。
对上秦游的目光,他本想移开视线,可到颈后钳制的手还在发烫, 属于另一个人的灼热呼吸也还在步步紧逼, 他受限在墙面和秦游之间,几乎动弹不得。
他抿唇沉默良久。
面前的秦游,从眼神看似乎清明, 但从这句话,从这句话的语气, 从刚才短短时间内发生的所有, 都意味着他现在并不清醒。
这些过分亲密的举动, 如果秦游清醒, 绝不会做得出来。
是, 药物作用。
“……秦游, 你先松手。”
听到严庭深的声音, 裴笙也骤然惊醒。
他看过两人的姿势, 看过两人凌乱的衣服, 看过秦游几乎探进严庭深领口的手——
裴笙被烫似的看向别处, 低声说:“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葡萄糖水,我放在楼下了……”
加快语速匆匆留下这句话,他转过身, 急步下楼时踉跄一步,在原地站了两秒,才继续离开。
严庭深在他出声时才察觉身旁有人,神情稍沉,再一用力, 挣开了秦游已经松了力道的手。
秦游被他的动作推了一把,往身旁一步,也向后倚靠在墙壁,缓缓闭起双眼。
见状,严庭深不由抬手,本想扶他一把,想到刚才,又收了手:“秦游?”
秦游睁眼看他,又站直起身:“我没事。”
严庭深这次没再追问,只说:“没事就回房吧。”
话落,看到秦游视线往下,他也垂眸扫过,随后沉着脸系回领口解开的纽扣。
再抬眼时对上秦游的眼神,他视线又垂落,看到秦游血色更浓郁的薄唇,他一顿,索性转过了身。
秦游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什么,笑了笑:“我猜,明天又要不告而别?”
严庭深回眼看他,见他似乎恢复常态,才道:“先管好你自己的身体。”
秦游脚下微停,没再开口。
周围也霎时变得安静。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卧室。
到了门前,严庭深没有进去,又看向秦游,本想问他是否需要找人帮忙,又念及他刚才的表现,转而问他:“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
秦游笑说:“放心。不用。”
严庭深略一颔首,示意他好好休息,转身离开。
秦游关了房门,脱下外套到一旁沙发坐了没太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管家带着侍者小心进门:“您好,这是为您准备的姜汤,和一些葡萄糖水。”
秦游看着侍者托盘里涌着热气的姜汤,片刻,点了点桌面:“谢谢。放下吧。”
出门在外,工作人员不会随意打扰客人。
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他没交代,只会是听从这栋房子里另一个人的指示。
管家依言把东西一一摆在他手边的桌上:“如果您还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秦游摆手。
管家于是带着侍者一起出了门。
秦游又闭眼缓解一会,起身去了浴室。
短暂冲去身上的燥热,他才回到桌前,端起姜汤喝尽。
还温热的辣意滚进喉咙,秦游放下空碗,换了衣服,洗漱后上床休息。
—
次日。
清晨。
“昨晚的事我打听清楚了,”齐晏走到严庭深办公的桌前,转身侧坐在一角,“确实是祁向赫——”
严庭深看他一眼:“下去。”
“……”齐晏的嘴无声开合几下,还是站起来,走远几步,到沙发前坐下,“是祁向赫想设计秦游没成,秦老爷子大发雷霆,一点情面没留,直接让警察把人带走了。哦对,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个漂亮女人,估计她就是设计秦游的关键。”
严庭深说:“嗯。”
“嗯……?”齐晏听出端倪,“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秦游昨晚跟你说过了?”
严庭深的视线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嗯。”
“不是……”齐晏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昨晚就知道了你不告诉我?我这可都是为你去查的!”
严庭深又看他一眼。
齐晏也知道这句话不太可信,讪讪说:“你跟秦游关系那么好,他昨晚还说什么了,那个女人那么漂亮,他就一点没动心?”
提起昨晚,严庭深五指微紧。
他合起文件,转向一旁的电脑:“这句话,你可以去问他。”
齐晏撇嘴:“……”
他去问?
秦游可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想到这,他又看向裴笙。
他又不是这祖宗,明知被人不待见,还要做白工。
齐晏想着,看到裴笙独自坐在一旁,低着头似乎出神的样子,有些奇怪。
好像从今早见面,裴笙就一直这么魂不守舍。
这么久了,也好像一句话都没说。
“裴笙?”
裴笙眨眼,抬头看向齐晏。
齐晏看他的脸色:“昨晚没睡好?”
裴笙说:“……有一点吧。”
齐晏感叹。
恩人遇到点麻烦,竟然自己也跟着睡不好,这种感同身受,他这辈子也做不到。
裴笙又看向桌后的严庭深,搭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想起昨晚。
想到那幅画面——
明知那不关他的事。
明知严庭深是否交往,和谁交往,和他都没关系。
可他的心不受控制,一夜过去,只要回想那一幕,胸口还堆积着当时的沉闷。
之前两次都是隔着媒介,只是听到两人逐渐亲近。
现在亲眼见到,带来的冲击,原来远比听到要强太多。
他从来都把庭深当作最好的朋友。
是因为这样吗,看见好友日渐和另一个人亲密相处,才让他感到羡慕,甚至嫉妒。
那样的亲密,他从没拥有过,就连这次能见到,也是庭深在面对另一个人的时候。
这种特殊对待,他也有幸得到过一点点。
所以才难过吗。
秦游得到的,比他更多。
多了成百上千倍,是属于严庭深的全部。那代表不再有第三个人存在的余地。
秦游已经当着他的面说出那句话。
他的猜测没错,秦游确实误会了他,才会宣示主权,让他知难而退。
感情都是占有。
秦游因为爱情对庭深有着占有欲,他是因为友情。
而友情,又怎么比得上爱情呢。他也这样告诉自己。
秦游是唯一让能严庭深改变的人。
仅凭这一点,足以轻松将他击败。
裴笙又垂下眼。
思想可以用理智找回。
但不受控制的心,他真的无能为力。
“别担心了,事情都过去了,小秦总这不也没事吗。”
齐晏安慰他一句,看过时间,又说,“还有,你们往年这个时候不早就出发回去了吗,今天怎么还留在这?”
这一点,裴笙不用猜也知道:“小秦总还没醒。”
“……”齐晏说,“怪不得,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医生等在外面。”
正在这时,管家敲门进来。
“楼上的客人醒了。”
严庭深颔首:“去吧。”
管家应是,出门带着医生上楼。
—
楼上。
卧室。
秦游简单洗漱过,也许昨晚药效的缘故,太阳穴正隐隐抽疼。
他回到卧室,倒水时,注意到从昨晚异常安静到现在的系统。
【任务怎么样了。】
【任务……】系统支支吾吾地说,【好像成功了……】
秦游说:【好像?】
系统打开面板:【任务显示已完成,也奖励了能量,可是……可是……】
它说着,面板上的任务页面跳到了好感度页面。
目标好感度清晰展示。
39%→35%
系统有点想哭:【好感度昨晚直接掉了三点,今天早上又掉了一点……降了足足百分之四!】
秦游喝水的动作顿住。
系统害怕极了:【宿主你不要怪我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任务完成了,好感度怎么会降啊……】
昨晚任务完成,它本来要提醒宿主,可看到这种数据,怎么敢出声,一直躲到现在,还是没瞒住。
见宿主看着面板不说话,它更怕了,试图推卸责任:【宿主,会不会是你昨晚对目标又亲又摸,目标拒绝那么多次你都不停手,他太生气了?】
“……”昨晚的记忆涌回脑海,秦游放下手里的水杯。
系统试图继续转移话题:【任务中没有亲吻目标的要求,宿主为什么要亲他呢?】
秦游面不改色:【药物作用。】
【只是吸入那么短的时间,药效就那么大吗,竟然连宿主你都抵挡不了!】
系统开始后怕,【我看宿主身体各项数值都没有太大异常,还以为宿主没事呢!】
秦游沉默。
系统又说:【幸好昨晚帮忙的人不是主角,否则任务都乱套了!】
秦游说:【……闭嘴。】
系统委屈:【好的……】
秦游看着半透明的系统面板。
好感降了四个点,最多的一次。
看来目标的确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上次只是口头表白,好感还不被波及,这次大概接受不了被同性这样对待,才会降这么多。
没办法,昨晚的事他也没想到,会受药力影响,更在计划之外。
目标因此生气,无可厚非。
好在,这证明目标对他不存在任何特殊感情。
之前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气氛还算和谐;现在旧事重提,好感立刻直降,显然是对此反感。
连系统都反应过来,忙说:【不对啊……宿主,之前你说降好感度,是让目标不要太爱你,可现在目标连被你亲亲摸摸两下都生这么大的气,他根本没爱上你嘛!】
秦游说:【这说明计划有效。你急什么。】
听宿主的语气还是这么运筹帷幄,系统不急了,就是有点疑惑:【可目标没有爱上你啊……】
秦游说:【等他爱上再降好感,是亡羊补牢,有用吗。】
系统似懂非懂,好像被说服了:【原来是这样……】
它还没再问,门外传来敲门声。
“您好,客房服务。”
“进。”
管家带着医生进门,先对秦游说:“您好,这是为您准备的姜汤。”
医生也上前:“请问现在方便吗?”
秦游说:“嗯。”
医生简单检查过后,对他说:“有些低烧,需要适当补充水分,物理降温。”
秦游没太在意:“谢谢。”
“您客气了。”医生收拾过药箱,和管家转身离开。
到了楼下,他又被引路到书房。
看到严庭深,不需要对方开口,他如实把症状一一告知。
“低烧?”
严庭深蹙眉,“会加重吗?”
医生说:“如果及时物理降温,保证充足的休息,通常不会加重。”
裴笙也问:“怎么昨晚发烧,到现在还没退?”
“这……”医生解释说,“昨晚和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可以说昨晚的烧已经退了,今天是感染性低热,温度不高,病情比较轻微。”
裴笙点头:“那就好。”
齐晏对医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留下,也对严庭深说:“发个低烧而已,你也看到他昨晚出门穿的衣服了,可能就是受冷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养几天也行啊。”
严庭深往楼上看了一眼。
秦游昨夜出门,是因为药物作用下,体内温度升高,让他不得已用那种方式压制。
但体内温度越高,和体表温度相差越大,秦游病得也越容易,何况是忽冷忽热。
“不放心?”
齐晏也慢慢习惯严庭深对秦游的特别,“上去看看?”
严庭深回眼看他:“你去看看他。”
“……”齐晏反手指向自己,“你说我?”
严庭深说:“嗯。”
“……还算了吧?”齐晏极其有自知之明,“我怕刚进门,他又把我赶出来……你让裴笙去吧?”
裴笙为恩人可以奋不顾身,他跟秦游没有多少交集,更缺少这种大无畏的精神。
严庭深说:“把这些带上去。”
齐晏:“……”
他看了看一旁桌上的葡萄糖水,再看对他的话根本不为所动的严庭深。
真服了啊……
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就算了,还把他当成服务员?
“……我上去说什么啊?他对我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
严庭深说:“随你。”
齐晏克制地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他上楼到秦游卧室前,深吸一口气,敲门说:“小秦总,是我,齐晏。”
本以为里面会传来和昨天一样冰冷的“出去”两个字,幸好没有。
“进。”
齐晏进门。
看到秦游手里的姜汤,先借好友的名义示好:“这姜汤可以驱寒,是今早庭深特意为你准备的。还不错吧?”
主角准备的?
秦游看他一眼,随手把碗放下:“齐总有什么事?”
齐晏看着秦游的动作,再看碗里还剩一半的汤,又开始牙疼。
他不说话,还喝得好好的。
他一出声,连汤都喝不下去了?
齐晏摸了摸鼻子:“听说小秦总病了,我特意上来看一看。还有这个,也是庭深让我送来的。”
然后发现秦游连看一眼都欠奉,只说一句:“有劳费心。”
齐晏干笑,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对了,小秦总的别墅已经彻底打扫过了,如果想搬回去,随时都可以。”
秦游淡声道:“谢谢。”
“……”齐晏快熬不住了,“那个,继续住在这也好,就是庭深他们应该马上要回去,小秦总一个人留在这,我担心你会觉得不方便。”
这是庭深的专属庭院,周围里外三层把守,外人很难进来,秦游是和家里人过来度假,互相不能随时见面,肯定会有不便。
秦游转眼看他:“他们马上回去?”
齐晏看表:“差不多吧。”
以往每年,两个人在这过了夜,都是早早就走了,今天算迟的了。
秦游说:“好。我会尽快搬走。”
“……?”齐晏忙伸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游说:“没有其他的事,齐总请回吧。”
齐晏:“……”
他只好干笑,“那秦总好好休息。搬走的事不急——”
看到秦游已经转身,他咽回话音,攥着拳下楼了。
回到严庭深面前,齐晏把刚才的见面做个总结:“我看他挺好的,连低烧都不像有。就是,他要搬走……”
“搬走?”
严庭深看他,“原因。”
“呃……”齐晏扭头抬手搔了搔发际线,挡住他的眼神,“他听说你们要回去,可能觉得自己待在这不方便……”
严庭深蹙眉:“谁说我要回去?”
“啊?”齐晏放下手,“你不是每年都早上回去吗?”
严庭深看着他。
齐晏又挠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你今天不回去了。”
严庭深说:“去跟他解释清楚。”
“……”齐晏有点崩溃,“大哥你放过我吧……”
严庭深说:“今天下雪,你让他现在搬回去,病情加重,谁去负责?”
齐晏说:“那你去跟他说,不是更简单?”
严庭深薄唇微抿,已经收回视线,打开邮件:“去吧。”
齐晏暗恨,只好再去一趟。
到了门口,他看到管家也在。
管家说:“好的,我马上去叫车过来。”
“等等。”齐晏打断他,看向秦游,“小秦总还是住在这吧,刚才是我口误,他们不回去,庭深也请你务必留下。”
系统终于忍不住了:【宿主,这个主角怎么这么自来熟啊!你跟他又没话说,他还老是来找存在感,这是目标的地方又不是他的,你住不住跟他有什么关系嘛!】
说完,它灵机一动,【啊!是不是昨晚的宣示主权起作用了,让主角意识到对目标有不一样的感情,也来朝宿主宣示主权了?】
秦游说:【也许吧。】
他转向齐晏:“不必了。”
说了这么久,齐晏没提到目标一个字。
联系降低的好感度,只过去一夜,目标对他应该还很有意见。
上次只是听到一句告白就落荒而逃,现在主角没走,目标身为助理被迫留下,恐怕也不太想面对他。
齐晏着急:“为什么?”
秦游没理由向他解释:“请回吧。”
“……”齐晏只有又下楼。
他向严庭深转述完秦游的意思,坐进沙发,撂挑子不再干了,“别叫我,我不去了,我死也不去!”
严庭深没理会他的决心,再往楼上的方向看过一眼。
沙发另一侧。
裴笙也看向窗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小秦总,大概只会听你的。”
严庭深沉默良久,扫过窗外的雪色,才合起电脑,从桌前起身。
他走上楼梯,到最后两阶,看到一旁拐角,脚下一顿。
不知多久,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
“请问您是需要什么吗?”
严庭深敛眸一瞬,只道:“不用。”
话落,他看了管家一眼,“也不用备车。”
管家一愣:“可这是——”
严庭深说:“我会告诉他。”
管家点了点头:“好的。”
严庭深接着上楼,穿过昨夜走过的长路,来到秦游门前。
他敲了敲敞开的门。
秦游正在窗边看轻落的雪,回眼看到他,不免意外:“你怎么来了?”
严庭深停在门边:“齐晏告诉我,你要搬走。”
秦游转过身,也站在原地。
隔着足够让目标感到安全的距离,他笑说:“我搬走,难道不合你心意?”
严庭深不语。
秦游说:“我知道你也想走,放心,我把地方留给你。”
闻言,严庭深说:“谁说我想走。”
话音刚落,他薄唇微抿,但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
秦游也微顿。
他看向严庭深,这句话来得要比来人更让他意外:“你想留下?”
严庭深避开他的视线,没去看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的眸光,语气听起来依然平淡:“我只是,没说过我要走。”
秦游看着严庭深。
忽地,他轻轻笑了一声。
严庭深身侧的五指也忽地随之轻动。
“那么——”
他听到秦游含笑的声音又响起。
“你不想走。”
第 29 章 “因为我喜欢你啊。”……
紧接着, 听到脚步声,严庭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明来意:“你等的车不会来。今天天气不好, 你既然病了, 就留在这好好休息,别再做多余的事,也免得加重病情。”
秦游笑说:“请问, 什么样的事,是多余的事?”
听到这样的明知故问, 严庭深径自转身, 正要离开, 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声。
只两声, 又被主人压下。
他蹙眉回身, 看到秦游已经停步。
见他看过来, 秦游松开按在鼻梁的手, 改口说:“算了。你去忙吧。”
离得更近, 严庭深才看到他昨夜还充斥血色的薄唇, 今天已经寡淡, 显得略微苍白。
“既然你不想让我走, 我会留下。”
秦游说着,转脚到一旁沙发前坐下。
严庭深也才听出,他的声音依然带着淡淡沙哑:“除了发烧,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游挑眉看他:“担心我?”
严庭深没理会他想转移的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秦游无奈:“只是昨晚的后遗症,没什么。”
听他提起昨晚,严庭深抿唇,但见他没有丝毫重视病情的意思,顿了顿, 还是走进这扇门,走到他身旁。
秦游抬眼看着他走近,压着喉间的痒意,只问他:“还有吩咐?”
严庭深扫过他的嘴唇,眸光微错,随即往上和他对视,淡声说:“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秦游笑了笑,示意他看身下的沙发:“我正在休息。”
严庭深说:“去床上休息。”
秦游轻叹:“我只是低烧,还没到卧床休养的地步吧。”
严庭深看他一眼:“去医院,去躺下,你选一个。”
“……”秦游说,“你这算报复吗?”
严庭深只道:“你病在我这里,痊愈之后,我自然会送你离开。”
意思是,痊愈之前都不能走?
秦游又是无奈,但人在屋檐下,他只好依言从沙发起身,回到床上躺下。
系统感动:【宿主,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好感度和百分之二十就是不一样,目标生气到早上都没消,听说你生病,还特意过来看你,对你的病这么关心!】
秦游看向严庭深。
是啊。
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二十,差别一目了然。
他看得出目标对昨晚的事还心存芥蒂,刚才一直停在门口不肯进来。
现在即便进门,也和他保持绝对距离,没有太过靠近。
还在生气,却碍于情面关心他的身体。
这样一个人,想降低好感实在有点难度。
如果不是昨晚阴差阳错——
秦游顿了顿。
如果不是被人设计,昨晚他不会对目标做任何事。
这样降好感的方式不可复制,不过借这件事加深目标的印象,即便效果不如昨晚立竿见影,也能有点作用。
系统可能感觉到他的想法:【宿主,我觉得目标就算没有爱上你,肯定也是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这样也还是需要降好感度吗?】
秦游说:【嗯。】
朋友。
正是因为很清楚朋友之间不该出现那样的举动,目标才会逃避,才会气愤。
任由目标若无其事下去,把不该有的亲密视作默认,以目标只为别人着想的性格,也许事态发展真的会失控,脱离他的计划。
思忖间,沉钝的前额昏涨一瞬,秦游皱起眉头,咳了一声。
严庭深站在床边低头看他,眉间也稍稍蹙起痕迹。
秦游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搭在被面的手微重,拇指摩挲着掌下的丝绸,该说的话,一时没有出口。
其实,有这样一个朋友也算不错。
可惜,从前的虚情假意他可以选择,如今却没得选。
好感度继续上涨,任务源源不断,他只能亲手把这段感情,发展成和从前相差无几的相处模式。
让一切浮于表面,让一段关系仅仅成为跳板,让“秦游”爱上一个特定的目标,任务完成后再抽身离开。
这是曾经他早已习惯的模式。
重活一次,多了一些新鲜感。
但眼前人毕竟是任务目标。
剧情节点虽然危险,却也简单;而那些好感度任务——
他实在没有真正和一个男人亲密接触、甚至交往的打算。
目标和他的想法高度相似,所以才会产生反感,他也只能通过提醒,让这种反感在目标心里不断加深,从而降低好感。
这么做,大概会把人越推越远。
最坏的结果,为了避嫌,说不定只能做个陌生人。
秦游眼底微沉。
陌生人。
正好,任务的结局,也是同样的导向。
想到这,秦游看着严庭深,终于开口:“昨——”
第一个字话音未落,他眼前一花。
严庭深突然抬手摘了他的眼镜。
清晰的世界变得轻微模糊,秦游再看向严庭深:“我看不清。”
严庭深把眼镜也放在床头,没再和他对视:“休息的人,不需要看得太清楚。”
秦游说:“我还有话要说。”
严庭深说:“你的眼睛不是声带。”
秦游笑说:“可我的声带看不到你的反应。”
严庭深微顿。
他又看了秦游一眼。
没有镜片遮挡,那双眼睛含笑的轮廓更清晰,深凝的眸光也更显专情,似乎距离转瞬拉近——
脑海里有画面倏地闪过。
严庭深抿唇转身:“你也不需要看到我的反应。”
刚才秦游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为此要说的话,想必不会重要。
秦游对着他的背影,退而求其次:“你转过来。”
严庭深作势去倒水:“你可以不说。”
“那我下来了?”
听到布料窸窣,严庭深蹙眉回身。
看到秦游倚坐床头,正噙笑把半掀开的被子盖回腰腹,他脸色微沉,把水杯放下。
“生气了?”
秦游在床边轻拍,笑说,“别忙了,来坐。”
严庭深看他良久,缓步回到床边,抬手伸向床头柜上。
秦游以为他要拿回眼镜,下一秒听到一旁传来动静。
遮光的窗帘开始慢慢合起。
秦游失笑,回眼看向严庭深。
灯光也依次关闭,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别说反应,连脸都看不真切。
严庭深淡声道:“你该睡了。”
—
与此同时。
楼梯拐角。
齐晏看了看走在身边的裴笙,直想叹气。
要不是看裴笙精神不济到有点恍惚,他真的不想再上来了。
到了楼上,他还是忍不住说:“退烧贴而已,用得着亲自送吗。”
裴笙低头看手里的药箱,没有说话。
这一趟是送退烧贴,还是别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秦游病了,离得这么近,他理应探望。
他也知道,秦游可能根本不想看见他。
可这份厌恶是出于误解,他也只是想亲眼看到秦游没事。
齐晏看他脸色,也没追问,转而说:“庭深过去挺久了,应该留住人了吧,还是你说得对,小秦总只听他的。”
裴笙还是没出声。
齐晏也猜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上次比较像的,还是收到那封邮件之后,但这次看着只是有心事,倒没有那么严重。
和裴笙一起拐过过道,齐晏下意识看向斜对面那扇熟悉的门:“嗯?怎么里面是黑的?”
裴笙才抬起头,也看过去。
门是开的,可和齐晏说的一样,里面一片昏暗。
现在天色大亮,这栋别墅里的卧室采光通透,房间内怎么会是黑的。
“窗帘拉上了?”
齐晏合理猜测完,又觉得不合理,“不可能啊,庭深还在里面吧?”
裴笙脚下一停。
“而且门还开着呢。”
听到这句话,裴笙才继续往前。
门还开着,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应该,也还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
齐晏的好奇被吊起来:“走,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裴笙已经有了退意,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才犹豫着和他继续走了过去。
刚到门边,又被齐晏一把拉住。
裴笙转脸,看到齐晏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表情隐隐带着激动,示意他不要出声,又蹑手蹑脚到墙边,伸长耳朵往门内偷听。
裴笙皱眉,正要制止他这种行为,也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
“好,我不看你的反应。”
是秦游。
能让他用这种语气对话的,除了庭深,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只想告诉你,昨晚的事虽然出于意外,但我对你说的那句话,是出自真心。”
——裴笙停在门边,抿起嘴唇。
秦游的话同样勾起他的记忆,又让他想起那一幕。
直面见过秦游的眼神,他很相信这句话,很相信,秦游对庭深的感情出自真心。
那庭深呢?
今早几次让齐晏来见秦游,他看出好友对这场意外也不是安然接受。
所以他半是关心,半是出于卑劣的试探,递给好友一层台阶。
没想到这层台阶恰到好处,庭深毫不犹豫来到了这里。
可是,许久,裴笙没听到门内传来严庭深的任何回应。
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药箱,忽而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自嘲。
来送退烧贴,大概就是想亲耳听到这种答案的借口。
他和严庭深认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这样的一言不发。
对于不该出现的,不论人事物,不论是否看重,严庭深从不留情。
因为那些对严庭深而言微不足道,不被需要,更不值得严庭深为此费心。
然而现在,就像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心。
这份沉默里隐藏的,也是庭深注定向另一个人靠近的心。
裴笙隔着墙壁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药箱提手被握起的拳攥进掌心。
虽然不想承认。
但,真是嫉妒啊。
齐晏还在墙边细听,余光看见裴笙转身,他还没反应过来,后领一紧,也被迫转了个身,面对来时的路。
裴笙不想打扰里面的人,声音很轻:“走了。”
齐晏不甘心地往房间里看了看,又怕被严庭深发现,还是选择和裴笙一起离开。
路上,他整了整衣领,没好气地说:“能不能文明一点?哥们的形象都被你败坏了。”
裴笙看他一眼:“鬼鬼祟祟的形象吗?”
“……少污蔑我。”齐晏不跟他计较,又问,“对了,秦游说昨晚,什么意思?什么意外?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那语气。
那话术。
‘对你说的那句话,是出自真心’。
什么话啊?
到了楼梯口,齐晏没等到裴笙的回答,追问一句:“你昨晚不是回来过吗,撞见没有?”
把画面清出脑海。
裴笙只说:“没有。”
齐晏失望至极。
看到他手里的药箱,提醒他一句:“药忘了,再送过去?”
裴笙摇头:“算了。让管家送过去吧。”
“……”齐晏对他失语,也只说了一句,“随你吧。”
话落看到侍者走过,随手把人招来,把东西转交过去。
侍者没有拖延,直接带着药箱来到客人房前。
“您好,退烧贴到了。”
房间里几乎对峙的短暂沉默被悄然打破。
侍者恭敬放下药箱,打个招呼,转身离开。
严庭深终于开口:“我会请护工过来照顾你。”
秦游说:“别小题大做了,我不需要护工。”
严庭深说:“那你休息吧。”
见他要走,秦游说:“退烧贴,你不帮我?”
严庭深脚下不停:“我不是你的护工,你可以自己贴。”
秦游笑说:“可我看不见,怎么贴?”
听到他轻咳了两声,严庭深路过桌上的药箱,薄唇微抿,片刻,还是住了脚。
秦游唇角轻牵,见他回身,弧度又压平:“辛苦你了。”
严庭深带着药箱回到床边,拿出退烧贴,揭开薄膜,俯身对上秦游的目光,垂眸先贴在他的脖颈。
随后再拿起一贴,严庭深顿了顿,抬手插进他额前发间,把短发顺到脑后,正要贴在他额前,不经意又对上那双笑意流转的眼睛,动作又顿,语气微沉:“闭眼。”
秦游浅笑,依言照做。
感觉额头的退烧贴被轻缓的动作按压服帖,他闭着眼,轻声说:“你还没告诉我,对我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这一次,严庭深很快回答:“那只是一次意外,没有任何意义。”
秦游睁眼,看到严庭深蹙起眉,他笑了笑,重又闭起:“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第三片退烧贴也贴下来。
严庭深自上而下,看着这张似乎深情的脸。
秦游口中的喜欢,源自四岁的一次吊桥效应。
这和感情没有关系,只是刻意加深的印象逐年变质,但仍然是感激。
秦游对他的喜欢,是空中楼阁,是一根浮木,毫无根基。
这份喜欢等同泡沫,一旦脱离童年的影子,随便一个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只不过现在时间还短,秦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他没必要把秦游的话当真,也没必要在意这样药物作用下的一时冲动。
秦游想通的那一天,一切自然会回到正轨。
严庭深想着,站直起身。
对上秦游再次睁开的视线,他关了最后一盏灯。
“睡吧。”
秦游看着严庭深的背影出门,随后房门合起,房间里一团黑暗。
系统这时才发出提醒:【降了降了,宿主,好感度真的降了!刚才你一表白,好感度又降了一点,现在只剩百分之三十四了!】
秦游缓缓闭了眼。
计划还算顺利。
只要好感度保持在百分之三十,任务就能继续进行。
他抬手拂过额前的退烧贴,笑了笑。
百分之三十,也足够了。
—
原以为不会睡着,但秦游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感觉昏涨的脑海有所缓解,他从床上起身,刚洗漱过,管家送了饭菜上来。
秦游吃了一顿迟来的早餐,下楼时,周围空无一人。
他直走到大门前,身后传来目标的声音。
“你要去哪?”
秦游回身,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管家。
严庭深看到他身上敞开的睡袍:“外面在下雪。”
秦游笑说:“我只是透透气。”
严庭深说:“那要等你痊愈以后。”
秦游说:“我的烧已经退了。”
严庭深只说:“医生十分钟后到。”
秦游只好回到客厅。
路过一侧被玻璃墙围绕的玻璃小花园,他看了严庭深一眼:“不能出去透气,陪我去那里坐坐吧。”
严庭深说:“我还有几份文件——”
“我可以等,你也可以。”
秦游已经走过去,“这么好的风景不去欣赏,时间都用来办公,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闻言,严庭深看向他的背影。
秦游也住脚,回头看他一眼:“等什么呢?”
严庭深对管家道:“拿一条毛毯过来。”
“好的。”
严庭深已经走向秦游,陪他一起来到阳光房。
室外风雪漫天,地面已经堆起厚重的积雪。
秦游坐在阳光里唯一的双人沙发,看着外面的雪景,转眼看到严庭深在身旁坐下,忽然笑了笑:“你的院子里好像缺点东西。”
严庭深说:“缺什么?”
秦游又看向庭院,不由想起之前的雪夜,想到走进的那个院子。
“缺一棵梅树。”
严庭深顿了顿。
他看向秦游,记忆里那束梅枝的轮廓也在脑海忽然勾勒。
再顺着秦游的视线看向窗外的景色。
不一样的庭院。
但雪色和梅花相配,放在这里,的确并不突兀。
秦游,喜欢梅花?
严庭深又看了他一眼。
秦游察觉他游转的目光,回眼和他对视,笑问:“为什么偷看我?”
严庭深收回视线:“你坐在我身边,算什么偷看。”
秦游又笑:“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看我?”
严庭深沉默,须臾,反问他:“你也在看我,为什么?”
也许风景太好。
也许气氛太好。
秦游笑意不改,莫名的口快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喜欢你啊——”
话音没落。
他唇边笑容微敛。
严庭深也再度沉默着,不再开口。
只有系统在振奋:【宿主,没错,就这样,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快抱着目标亲亲摸摸,好感度降得肯定更快!】
第 30 章 别人送的东西,可能更好……
安静的阳光房里, 只剩飞雪落在窗上的接连细响。
两人的视线一同落在庭院,似乎都在静静欣赏同一片雪景。
没多久,管家捧着东西进来。
“您好, 您交代的毛毯到了。”
严庭深坐在外侧, 抬手接过,视线不转,转放在秦游膝上。
管家小心离开了。
房内仍然是悄无声息。
秦游垂眸看过膝上这条忽然压来的微弱重量。
系统也等了又等, 才叹了口气:【唉,宿主, 好感度没变。我很怀疑是你昨晚摸得太多了, 导致现在单纯的表白已经不能震撼目标, 他都习惯了!】
秦游抽出被无意压在毛毯下的右手, 摩挲着这条毛毯带来的暖意。
习惯的确是个麻烦。
不止是目标, 他近来也习惯了受任务引导, 习惯了任务里“秦游”对目标的感情, 才会习惯成自然, 失口说出这句玩笑。
好在目标反感这段感情, 即使“表白”再多次, 也无伤大雅。
不过, 这样的玩笑,一次就够了。
秦游随手抖开掌下的毛毯,转眼看到严庭深膝上空无一物, 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只要了一条?”
严庭深依旧没看他:“嗯。”
秦游也没在意,把足够长度的毛毯横向铺开,盖在两人腰腿。
双人沙发,容纳两个人的身量绰绰有余,毛毯也是一样。
严庭深才微坐起身:“我不需要。”
他按在毛毯, 正要把它还给秦游,转眼却见秦游已经倚在沙发靠背,正看向玻璃墙外。那张脸上的神情和以往相比,有微妙的变化,前所未有。
“我也不需要。”秦游也看了严庭深一眼,笑说,“但都拿来了,盖上吧。”
严庭深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又看回庭院。
那双眼底不止是对风景的欣赏,还掺有额外的心境。
严庭深也转向院内。
落雪覆满无人经过的庭院,地面一片银白。
绿植同样被雪色坠满枝条,向下弯折,偶然的寒风扫过,才会随风摇摆。
这样的景色,稀松平常。
不过,也许是难得有空闲,平常的景色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严庭深按在毛毯的手早已松了力道。
渐渐,他也倚回沙发,看这场大雪纷飞而下。
秦游看到他的动作:“怎么样,你也觉得不错?”
严庭深眸光微动,只道:“平平无奇。”
秦游失笑:“又不喜欢?”
严庭深淡声说:“还谈不上不喜欢。”
“那就是不讨厌。这也够了。”
秦游含笑收回视线,“其实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
片刻,严庭深问他:“什么想法?”
“这个院子,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但第一次放下一切俗事,坐在这里,只为了赏一场也是平平无奇的雪——”
秦游说着,看向严庭深,“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会有难得轻松的感觉。”
严庭深未语。
秦游又收回视线。
不论目标怎么样,至少这是他的想法。
从前不是没有闲暇,只是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
死过一次,才发现他曾经所做的一切,即使日进斗金,即便功成名就,可回想起来,连一刻真正放松的时候都没有,实在很可悲。
现在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浪费,第一次体验这种没有意义的放松,他认为很不错。
平平无奇的雪景不错。
虽然他更习惯独自一个人,但既然陪在身边的人没有扫兴,也不错。
秦游正想着,玻璃门外又被敲响。
管家又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是一碗滚涌着热气的姜汤。
秦游看向严庭深。
严庭深对管家示意。
管家又多走两步,到秦游一侧:“您好,您的姜汤。”
秦游看过这碗汤,再扫过严庭深似乎冷漠的侧脸,唇边不觉牵着笑意,抬手端起。
管家适时离开。
秦游说:“烧退了,不用再喝了吧?”
严庭深说:“等你退烧以后再说。”
秦游只好先把这一碗喝完。
送来的温度适宜,微烫的火辣姜汤喝下去,体内的确升腾起暖意。
严庭深看一眼他放下的空碗,也继续看向窗外。
然而像只一两分钟的工夫,敲门声又响起。
还是管家。
他看向略微蹙眉的严庭深,语气更小心:“先生,医生到了,要让他过来吗?”
闻言,严庭深一顿,颔首道:“嗯。”
医生匆匆赶来,先道歉:“对不起!雪下得太大,来迟了。”
已经为病人检查过两次,这次他没有多问,直接走到了秦游身侧。
检查过后,他说:“在退烧了,只是体温还有些偏高,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症状会继续减轻的。”
秦游说:“谢谢。”
“不客气。”医生低声说完,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和管家一起离开。
他们走后,阳光房里恢复短暂的安静,再一次被敲门声打断。
侍者进来,手里捧着响着来电铃声的手机:“先生您好,您有电话打进来。”
他显然是从楼上跑下来,说话时还在轻喘。
“谢谢。”秦游接过他递来的手机,看到崔凌的名字。
电话一接通,崔凌说:“小秦总,董事长又来了一趟三号别墅,这里的管家几次都只说你在其他客人那里,董事长想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游说:“我没事。”
“好的。”崔凌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昨晚的事,董事长想跟你聊聊。”
秦游看了严庭深一眼:“聊什么?”
崔凌说:“这个……我也不清楚,董事长说,他在这等你回来。”
秦游说:“十五分钟。”
通话挂断,察觉严庭深的视线,他语带无奈,“没办法,老爷子在等我。”
他从昨晚一直待在这里,听崔凌的意思,秦恒钟去了三号别墅几次都扑空,这次显然是想等到他出现为止,他总不能留在这继续躲清闲。
这么浅显的道理,严庭深自然不会不理解。
他看过秦游身上的睡袍:“去换一套衣服。”
秦游说:“行。听你的。”
他从沙发上起身,把滑落的毛毯扔回沙发,对严庭深说,“只能下次再一起看雪了。”
严庭深不置可否。
房门开合。
看着秦游离开,严庭深又看了窗外一眼,也缓缓起身,走出门外,回到书房。
坐下后,看到电脑右下角不停浮现的邮件信息,再看过桌上的文件,眸光微敛,转而先按铃,交代管家一句,之后给齐晏拨了一个电话。
齐晏接电话时还很稀奇:“稀客啊,严总主动找我?”
严庭深说:“你在哪?”
齐晏说:“巧了,我快到你门口了。”
严庭深说:“见面聊。”
“你——”
齐晏还想说话,手机里只剩“嘟”声。
他看向被无情挂断的通话,郁气难消,往身前驾驶座椅背捣了一拳。
什么人呢!
司机不敢出声。
直到摆渡车在门前停下,齐晏刚进门,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来。
他起先没认出来,看到人走近,才发现是秦游穿着一件臃肿的皮草出来。
这皮草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齐晏看了几遍,才想起一个和严家子公司有来往的什么总,就送过严庭深一套皮草,因为没见到严庭深本人,找了工作人员转交,那套皮草还留在酒庄里,从没动过。
是那套?
不可能吧,是严庭深的东西,能穿到秦游身上?他这二十多年的兄弟都没有过的待遇?
不可能。
皮草都长得差不多,这应该是秦游自己的。又不是买不起。
齐晏又去打量。
别说,皮草穿起来还挺好看的,又保暖。
今天确实挺冷。
连秦游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都添衣服了,还加了条围巾。
就是这围巾也有点眼熟——
等等——
齐晏看着秦游从身前走过,目光追出去看了半天,才带着满脸疑窦转身,轻车熟路走向严庭深的书房。
“刚才我看到秦游了。”
还没进门,他先出声,“他身上穿的衣服有点不对劲啊。”
严庭深说:“他穿了什么?”
齐晏说:“皮草大衣,还有那个围巾,我怎么感觉像是你的?”
严庭深说:“嗯。”
“……”齐晏失语半天,心里有点不平衡了,“……真是你的?”
严庭深不打算继续这种废话:“昨晚的事,查得怎么样?”
齐晏摔进一旁沙发,语带酸气:“我说,你未免有点太关注秦游了吧?让我查的事,一半都跟他有关。”
严庭深在文件上签字的手顿住。
齐晏撇嘴:“不就是救了你们几次,有什么了不起,至于的吗……”
严庭深抬眼看他:“如果不是他,你的彤盛早已经关门歇业了。”
“……”齐晏咳了一声,从沙发上坐正,“那什么,昨晚的事我查到了,祁向赫那小子,玩得挺脏的。”
他把祁向赫名下那家圆微梦金融的业务笼统说了一下,眼里划过轻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他估计平时也用来权色交易,搞来不少好处,这个金融公司才能开得这么红火。这次设计秦总,用的就是这种不正当手段弄来的姑娘。还是未成年呢。”
严庭深说:“这件事,秦家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齐晏看了看他,见他正翻看文件,随口一提似的,回说:“祁向赫都直接被警察带走了,还是当着秦老爷子的面,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吧?”
严庭深说:“你认为,设计秦游,是他一个人的手笔?”
“……”齐晏说,“不是吧,你还要连根拔起?”
严庭深淡声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齐晏有点为难:“看你这意思,也没跟秦总通个气吧?他们秦家那档子事,你们家见的也多了,无非就是为了争家产,说破天都是自家人。咱们毕竟是外人,真的弄出点动静,让他们一家人反目成仇,他不会怪你吧?”
严庭深只说:“这样的家人,你想要吗。”
“……”齐晏说,“……行吧。不过你确定不用和秦游商量一下?”
严庭深翻开报表下一页:“不用。”
话落,他看了齐晏一眼,“这件事,他不必知道。”
齐晏听着,心里又不平衡了,酸溜溜的。
不必知道?
做好事还不留名。
救命恩人就是不一样啊。
裴笙就算了,那性格他也了解。
可严庭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中了秦游的邪!
就这两天,他这双眼睛看到的太多了!
齐晏撇了撇嘴,转而提起来意:“我来找你,是为了上次邮件的事。”
严庭深说:“来源是谁?”
“……还没查到。”齐晏说,“但跟你想的差不多,对方应该是在针对你,因为这件事查着查着,又跟你们严家扯上关系了。”
严庭深说:“怎么回事?”
齐晏说:“人没找到,但邮件发送时的ip,就在严家附近。”
这说明,发邮件的大有可能就是严家人。
而严家人针对严庭深,这就再正常不过了。
包括上次查到的严立辉的账户。
连亲爹都有嫌疑,严家还有什么人会是干净的呢。
说完这些,齐晏又问:“这个消息我还没告诉裴笙,怕他多想,你觉得要跟他说吗?”
问过这句话,他其实心里也有了答案。
再棘手的事,严庭深从不逃避,而是解决。
这是好友从小到大的行事作风,任何事都没有例外。
哪怕这次的问题可能影响到裴笙和严家的关系,恐怕也不会让严庭深犹豫。
果然。
下一刻,他就听到严庭深的声音。
只一个字,语气淡淡,和平常处理一件普通公务没什么区别。
“嗯。”
—
三号别墅。
门前。
崔凌又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远远终于看到摆渡车的影子,他松了口气,往前再迎了两步。
很快,摆渡车停下。
崔凌上前打开车门:“小秦总——”
看到下车的秦游,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嗓子眼里。
这套行头……
崔凌看着秦游下车,多看了一眼。
最近看惯秦游的简单穿着,突然看到这件驼色皮草,有气质是有气质,要气势也有气势,毕竟二世祖别的不说,外形条件得天独厚,就是……
哪来的?
不像秦游的风格啊……
别墅管家不敢透露隐私,一直说是在另一位客人那里,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和严庭深在一起。
难道是严庭深的?
这么快就共用衣柜了?
崔凌复杂地想着,下意识跟在秦游身后进门,看着他面不改色解了围巾,脱了外套,才想起正事。
“小秦总,董事长在里面。”
秦游说:“嗯。”
把目标坚持让他穿上的外套递给管家,他进了会客厅,看到秦恒钟正在沙发上。
“你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秦恒钟看过来,见秦游没有异样,才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游说:“昨晚累了,睡到现在。”
不等秦恒钟多问,他先说,“急着找我,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秦恒钟沉默一会,对崔凌摆了摆手。
崔凌会意,带着闲杂人等一起退场。
“我就是为了昨晚的事找你。”
秦恒钟看着秦游也到沙发前坐下,才说,“祁海良今天来求我,他愿意用家里除秦艺外的所有股份,换你不追究这件事。你愿意吗?”
秦游笑说:“做出的事不付出代价,是一种纵容。”
秦恒钟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帮你回绝他的。”
秦游说:“只是为了这件事?”
秦恒钟叹了一声:“本来,我不想让你这么早就了解这些,没想到我防住了外面,没有防住家里的人。”
他看着秦游,“现在你该知道,当初你爸和我为什么不想接你回来,我也知道,你应该一直都奇怪,为什么你爸身体一直很健康,却突然病倒,一睡不起。没错,都是因为这些腌臜事。”
秦游没开口。
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些都没什么印象,甚至父亲所在的病房,也是上次他和秦恒钟一起过去探望时才知道。
让一个从小被培养成只看重吃喝玩乐的人,关心这四件事之外的问题,原本也是强人所难。
秦恒钟说:“昨晚的事,是给你的一个提醒,也是给我的一个提醒。秦游,我已经失去你爸,不能再失去你,以后你不论出入哪里,都记得要带好身边的人。”
秦游说:“嗯。”
秦恒钟又问:“你这次去找的朋友,是严庭深?”
他当然不只是为昨晚的事而来。
秦游昨晚夜不归宿,失联到今天,考虑到严家的情形,他必须来亲自确认一下秦游的安危。
正如刚才说的,昨晚的事,也是给他的一个提醒。
之前他碍于秦游刚刚回国,很多公司的事都不熟悉,才会一手包办,不希望秦游被过多的事吓到。
可秦游的表现足以独当一面,有些问题,他也必须提前说明,让秦游有个准备。
秦游顺势加深他的误会:“嗯。”
秦恒钟提醒一句:“不是我妨碍你交友,你跟他走得近,我不反对,但你要时刻注意。他的身边,可能比你更危险。”
还在外面,说话不便,他的提醒点到为止。
说完这些,也确定秦游没事,他从沙发上起身:“既然累了,多休息一会吧,有什么话,回了家再谈。”
秦游送他出门。
崔凌还在门外。
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聊完,送秦恒钟上车,他回来时,犹豫一下,才问:“小秦总,要备车吗?”
问个车,司机也不会空跑。这应该不算过问那件事吧?
备车?
秦游回眼看到崔凌的表情,抬腕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快到三点。他垂眸扫过身上,避免回去要面对目标的批评,转身回了一趟玄关。
“门口等我。”
崔凌说:“好的。”
他就知道,二世祖只对这件事最积极。
但是,有什么好等的?
转身交代完司机,崔凌回头看到秦游又穿上那身行头才出来,还特意围回了围巾,他又陷入沉默。
以前从来没注意过保暖。
别人送的东西,可能更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