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女!

    从客栈出来后, 冯轶便带着众人陆续上了马车。

    张叔驾车朝着城门而去。

    坐在车厢中,冯轶忽然想起昨天那股不安,于是将随身的包袱打开, 然后将枪组装好,顺便填入子弹,只有保险栓没拉。

    见到她这样的动作, 万葭不明所以,两个堂哥也是摸不着头脑。

    “轶儿妹妹,你这是在准备什么?”

    “我昨日有些心慌, 将武器组装好以防不备。”冯轶抽空回答了一下,然后又将许多子弹在怀中布袋兜好。

    封昱燕三个小伙伴见到她的样子, 纷纷学着她组好枪, 然后将子弹放置在最方便拿的位置。

    “你们总是说这些是武器, 但也没见你们用过,这么久不练,难道不会生疏了吗?”

    “这武器长度又没长枪的长,也没有锋利的刃可以近战收割或当做暗器, 能有什么威力?”

    两个堂哥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见到两个堂哥竟然质疑冯轶, 封昱燕最先坐不住, “诚哥哥赫哥哥你们不要小看人!这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比你们的武功可厉害多了!”

    听到封昱燕这句话, 封昱诚两人对视一眼, 纷纷摇头笑了, 还以为是封昱燕的玩笑话, 毕竟以他们的武力, 除非摆上几十上百张弓箭齐发, 不然就凭普通的武器,还真的很难对他们产生太大威胁。

    而他们身为封家子弟, 自然知道族里有炼制连弩车、转射机、籍车等等的秘术,可那些机关都是非常庞大,不可能随身携带的,所以两人并没将封昱燕的话当真。

    见他们不信,封昱燕正想说冯轶在三岁那年用枪救下他们的丰功伟绩,没想到前边御座上的张叔忽然吆喝了一声,将马车缰绳迅速一拉,让马车飞速停下。

    众人没有防备,因惯性作用一下子往前扑去,一个个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厢柱子。

    好在两个堂哥反应及时,连忙在前面抵住,护住了后面的冯轶等人。

    等到马车停稳,众人连忙正起身子。

    两个堂哥将车帘掀开,“张叔,怎么了?”

    张叔的脸上也略带后怕,“哎呀!有个小孩忽然从旁边冲过来,差点落到咱们前面两匹马的马蹄下,我下去看看。”

    众人听闻差点发生这种事,也没心思争辩了,连忙露出担忧的神情,然后跟随张叔下了马车。

    他们这会还在霏河城内,街道两旁都是卖东西的铺子,人们见到差点发生祸事,视线都投了过来。

    张叔下来就见到一个男孩倒在地上,连忙去将对方扶起。

    旁边有一个老头一颠一颠地连忙走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娃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要是撞上别人的马车,你让老头子怎么办啊!”

    男孩遇到这种事,应该也是怕得发抖,见到那老头过来后,连忙垂着眼睛道歉,“对不起爷爷,我看见您的竹篓掉在路上,想捡回来。”

    张叔和下来的众人一看,果然有个破旧的竹篓在旁边。

    万葭连忙去将竹篓捡起来递给男孩。

    男孩珍惜地接过,摸了摸竹篓,“这是咱们家唯一能装东西的物件了,要是没了它,等会给爹娘买的药不好提回去。”

    众人几乎马上就明白了男孩和那老头的处境,看了一下两人的身上,粗布衣裳上打着许多的补丁,身上手上也有些脏污,一看便知道家境贫寒。

    万葭瞬间就泛起了同情的心理,上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听到这句话,男孩立刻掩饰地捂了捂手背,慌忙摇头。

    不动作还好,这样一遮掩,众人立刻察觉到他手背上露出一点擦伤。

    “哎呀!”封昱燕道了一句。

    “我没事的。”男孩有些畏缩地后退两步,然后跑到他爷爷身旁,搀扶着对方,“爷爷,我们去买了药马上回去吧,不然到时回去要天黑了。”

    在要离开的时候,他还对着他们这边鞠了一躬,“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说罢,扶着一瘸一拐的老头就要走。

    这么一说,众人本来就有点愧疚的心理更加过不去了。

    万葭马上就追上去,“要不是我们的马车,你也不会受伤,这样吧,我给你买点药膏,再送你们一程。”

    男孩听到后面一句,下意识看向老头的脚,似乎有点心动,但却窘迫地摇头,“不用了……”

    他越这样,万葭越是放心不下,“你刚才说回去可能会天黑,说明路很远,你看你爷爷这么大年纪,你忍心看着他受苦吗?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帮一下你爷爷。”

    这句话看上去戳中了男孩的心防,他犹豫了很久,然后看向老头。

    老头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

    最后,男孩似乎是为了他爷爷,还是忍不住答应下来,“那就谢谢姐姐了!”

    见到他答应,万葭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回头跟冯轶他们对视。

    两个堂哥和三个小伙伴还有张叔都纷纷微笑点头。

    唯独冯轶的表情有些犹疑。她总觉得这一切发生得有点怪怪的,这个男孩做的事有点怪、说的话也有点怪。

    那个竹篓明明不在路中心的位置,男孩明明可以等他们的马车离开再去捡,再说,张叔及时拉住了缰绳,马车没有碰到他,就算情急摔倒,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手掌撑地,伤口也不应该在手背上,手背上的伤像是特意展示给人看的,还有说的那些话,就像编好的台词一样,信息量给得足足的。

    想到这里,她上前道:“我们也需要赶路,要不还是给你们一些银子,给你们租一辆马车送你们回家吧?”

    见到她的反应,万葭脸上露出疑惑。

    两个堂哥和张叔也很奇怪,不过却没有反驳冯轶的话。

    封昱燕三个就更不会质疑了。

    听到冯轶这么说,男孩垂着眼,提着竹篓的手下意识握紧。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我不会要你们的银子,若是看不起我们,何必说前面那些假惺惺的话!”

    说完,他对老头道:“爷爷,我们走!”

    “唉?”万葭下意识要追。

    不过还没等那对爷孙离开,周围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们,仗着有钱就欺负人家是吧?明明是你们差点撞到人,人家本来不用你们赔钱做什么,你们自己答应送人家回去,现在又反悔,人怎么能这么言而无信?”

    “就是,有钱就了不起啊?!”

    “小孩你先别走!这些人要是真的想反悔,我们帮你拦着、帮你去报官!”

    “看着一个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心肠怎么能这么狠……”

    一群人围上来议论纷纷。

    万葭连忙解释:“不是,我妹妹说赔银子给他们,给他们租车回去……”

    可惜周围群情激愤,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渐渐的,冯轶哪能看不出来,如果不按照万葭之前说的,亲自将这对爷孙送回去,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得了。

    她怀疑这些人全都是串通好了的,但是完全没有证据,还有可能被倒打一耙。

    两个堂哥和张叔将她和万葭还有封昱燕三个护在中间。

    看着这闹腾不休的样子,冯轶只能暗示万葭。

    万葭也有些发觉不对,但只好根据冯轶的提示,对那对爷孙道:“这位小友、大爷,我们并没有后悔送你们的意思,等你们买完药,我们马上就亲自送你们回去!”

    听到这一句承诺,周围的人果然逐渐停止了议论。

    “这才像话嘛……”

    “可别送到半路把人家丢下啊……”

    万葭接着道:“放心,我们绝对会将你们一路送到家。”

    那男孩还有些犹豫,周围人见状也不散开。

    万葭只能憋着口气进行道歉:“抱歉,我妹妹也是心急赶路,并不是看不起你们的意思。”

    看她低声低气地说好话,男孩终于有反应了。

    “我知道姐姐你是好人,也是一番好意,刚才也是我太急躁了,我相信你们。”

    万葭假笑了一下。

    见场面和谐下来,那些本来围过来的人也慢慢散开。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众人再不情愿,也只能送男孩和老头去买药。

    不过对方买药的地方就在街道旁边不远,并且按照药铺伙计的意思,这对爷孙早在昨天下午快关门的时候就到了他们药铺,跟药铺要了分量不小的中药,然后提出早上来取回家。

    看着伙计不像说假话,这对爷孙表现得又着实可怜,万葭他们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从男孩怒而要走后,冯轶就放低了存在感,一直观察着他们。

    她可没万葭他们这样好骗,至少前世在现代,她就见过不少演戏演得很好的人,所以她明白不能轻信于人,何况他们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

    陪伴这对爷孙取完药,他们回到马车上。

    添了两个人后,马车稍微变得有些拥挤,不过众人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或许是察觉冯轶比其他人更敏锐,男孩忽略了她,一心想取信其他人。

    第一个对象自然是万葭。

    “姐姐,多谢你们的帮忙,不然我和爷爷走路回去,肯定要走到夜里去了。”

    “不必谢,你们记得指路便好,免得走错。”

    “好。”见到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不似最开始的模样,男孩笑得有点不自然。

    冯轶跟万葭和两个堂哥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将之前组装好的枪抱在怀里。

    昱燕三人见状,也有一学一照做。

    见到四人身前抱着不知名的铁器,男孩眼神忽闪了一下,然后对着坐在对面的昱燕笑了一下。

    初看的时候不明显,近看这男孩长得还颇为俊秀,应该很讨普通女孩子喜欢。

    只是他却小看了昱燕,对于冯轶不喜欢的人,她怎么可能对他另眼相看,所以对他的示好视若无睹。

    男孩毫不泄气,介绍自己道:“我叫杨康,请问姐姐你们叫什么名字?”

    昱燕珍惜地抚摸了一下手中的枪管,爱搭不理地回答:“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们将你们送到家就走的,问什么名字?”

    被这么一怼,男孩竟也不生气,只是表现得有点失落,“是我失礼了。”

    转头,他好似缓和气氛似的,又问了一句:“姐姐你们手上的铁器有些别致,不知道是什么?”

    听到这人追根究底的还问到他们的枪上来了,昱燕实在受不了,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男孩这才脸色一白,终于不说话了。

    有两个外人在,众人都不太自在,车里一路沉寂,只有那老头坐在靠外的地方,偶尔掀开车帘看路,然后告诉张叔往哪走。

    冯轶时不时打开侧面的车帘往外看,发现出了城后,刚开始的路线还是往虞州方向,但是在某个大的节点,却拐去了另一条岔路。

    没有地图、也不熟悉霏河这边,所以冯轶判别不出是往哪走。

    只是很快冯轶便发现了一些细节。这条路虽还宽敞,但所过之处,竟然没有遇到一个驿站茶摊之类的地方,人烟稀少得有些太过了。

    走了很久,在又一次即将拐弯的时候,老头告诉张叔,往那条稍小的路上走。

    张叔也有些警惕,让马车停住,“我们的马车有点大,或许很快就走不了了。”

    “您放心,走得过的走得过的!”老头陪着笑。

    张叔透过缝隙看向冯轶。

    冯轶犹豫了一下,就见男孩带着牵强的笑看向自己,“实在不行的话,你们不用惦记之前的话,将我们从这放下去算了……”

    这种话术根本拿捏不了冯轶,冯轶只是在犹豫,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单纯碰瓷行骗,还是带有某种目的、是不是有人派他们来的?

    想到他们刚到万府,就出现在那里的江戾和魏扶……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枪,然后决定将计就计。

    “张叔,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要信守承诺,既然这位老人家都说能走,便送佛送到西,走吧。”

    见到她都这样说了,张叔便点点头。

    冯轶也不管其他,将一侧的窗帘直接拨开挂上,看向男孩。

    “马车里太闷了,我们打开帘子透气,你们不介意吧?”

    男孩本来还担心她不按套路来,没想到她这回竟然这么好说话,还有什么不能答应?

    “不介意,不介意。”

    冯轶笑了笑。

    随着她的笑意一出,马车的气氛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终于开始缓和了。

    万葭和封昱诚两人对视一眼,便知晓冯轶肯定是有了什么打算。

    封昱燕三人跟冯轶一直待在一起,更是对她一举一动有着莫名的直觉,并且他们跟着冯轶早就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毕竟他们手上可是有枪的,就算这两个人心怀不轨,难道还能可怕过老虎?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对两人释放起了‘善意’。

    “小友你之前说这些药是为你父母亲买的?他们生了什么病?”

    “对啊,你父母生了病,那你可还有其他亲人?生活何以为继?”

    见到这些人仅凭冯轶一个笑容,便直接扭转了对他的态度,男孩有些发懵。

    不过他本来就只想顺利带着他们到达目的地,所以并不想在此之前闹僵,影响他的计划。

    于是他同样展露笑容后,一一回答。

    “我父母之前出了意外瘫痪在床,需要时常喝药。”

    “家中除了我和爷爷,只剩下一个年幼妹妹,我们靠种田和打柴为生……”

    冯轶关注着马车外走过的路,万葭他们则不停套话。

    这男孩回答得有模有样,‘情到深处’,还自然而然地留下眼泪。

    眼见万葭和封昱燕等人因此态度更加软和,他更是捏造得极其动容。

    冯轶没管他那表演,只关注到马车外的路越走越偏,不过确实如那老头所说,这条路能容他们的马车通过还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冯轶还发现,这条路上有不少的马车辙痕。

    一条这样偏僻的路,竟然有如此多的车辙马迹,这就有意思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条路能通向哪里呢?

    冯轶的脑海浮现出一个时常能听到,但至今还未碰到过的词——土匪窝。土匪们打了劫肯定会将劫到的马车往他们窝里引!难怪他们刚才行经的大路竟然连茶摊都没有一个!

    这样一切就有迹可循了。

    这两人恐怕就是土匪派来的诱饵,想要将他们骗去陷阱之地,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他们怎么能确定自己等人会上当?

    必定是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或者说,对万葭有一定的了解,毕竟冯轶他们从县城而来,几乎没有树敌,封氏又没暴露,应该不可能会有人花费这么多功夫对付他们。

    唯有万葭和万伯伯得罪的江戾,心性狭窄恶毒,可能特意利用这次机会设下这样的计谋……

    不过,万氏的万迢川很有可能也参与到了其中。

    如果成功的话,对江戾来说,不仅能将万葭和他们的性命全部留下,还能完全洗去嫌疑。

    所以说,这次的霏河之行,从一开始就是江戾设下的鸿门宴!

    他早猜到以万伯伯的性格以政务为重,顶多会派遣万葭姐姐或万伯母母女二人来,魏扶估计也是他故意请来激怒万葭姐姐的。

    只要让万葭动怒,她肯定会直接抛下寿宴离开,再在回程路上不小心‘撞到’这对安排好的爷孙,一时心软,送他们回程,自然就掉到了陷阱里!

    一个环节想通,整个过程便全部通了!

    冯轶的眼神闪过厉色,念头一转,便控制好表情,不动声色地看回马车内众人。

    万葭和封家其他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在跟那男孩套话。

    男孩也伪装得相当好,有问必答。

    冯轶趁着他刚答完一句,快速问道:“你们村寨里大概有多少人?”

    “九十多人……”

    终究是经验浅了一些,男孩顺嘴就说了出来。

    在说出的瞬间,他立刻反应过来,脸色有片刻的不对。

    不止是他,那老头也是提防地看了冯轶一眼。

    冯轶当做什么都没察觉,缓缓地笑开了。

    九十多人是吧?

    还真的是看不起他们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冯轶继续笑着道:“那你们村里的人跟我们那里差不多,我们一个村里大概也是八九十人。”

    听到这一句,那两人以为冯轶这个问题只是心血来潮,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那老头忽然在竹篓中翻了翻,随后翻出几个烧饼。

    烧饼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看上去冷硬,但被老头一掰,竟然透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老头对着众人笑了笑,朝着他们递过来。

    “感谢各位善心的菩萨将老头子和孙子送回家,老头子无以为报,只有这充当路上干粮的烧饼,各位菩萨赶路也辛苦,应该饿了,这是老头子一点心意,希望各位菩萨不要嫌弃……”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饱经沧桑,但眼神却格外清亮,看上去非常真诚。

    若是没有防备的人,估计就直接接过来了。

    万葭却跟冯轶对视一眼,在旁边的车厢暗格开关一按,一扇小门打开。

    万葭从中取出一盒糕点,给众人一人分了两块,盒中见底,她便重新取出一盒,递了几块给老头和男孩。

    “我们不缺吃食,你们的干粮还是留着去打柴的时候吃吧。”

    在见到暗格门弹开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就全被吸引,被万葭拒绝后,老头只能悻悻将烧饼收起来,接过万葭的糕点后却不吃。

    万葭一边在糕点上咬一口,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你们怎么不吃?”

    男孩连忙回答:“爹娘和妹妹从没吃过,我想留给他们……”

    还不等他说完,万葭便直接将整盒全部给了他们,“还有这么多,吃吧。”

    万葭给两人的糕点和他们自己吃的不是一起的,疑心重的两人怎么敢入口?

    于是两人拖拖拉拉,各自咬了一小口,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的表现,如果众人还看不出什么的话,也算是白活一回了。

    万葭有意无意地开始拨弄腰间鞭子,封昱诚两兄弟也靠近了装着兵器的暗格,只要一有不对,他们便随时将兵器取出。

    张叔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放慢了赶车速度,从旁边暗格中悄悄取出长刀备在身旁。

    双方各怀戒心,面上却其乐融融。

    终于,马车从两片峡谷之间经过后,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并无多少人烟的寂寥村落。远看村落的房子透着灰蒙蒙的气息,通往村落的路旁草木极其茂盛。

    张叔将马车停在离村落有些距离的地方,问:“老人家,你看看到了吗?”

    老头拨开车帘将头往外看,见到目的地就在眼前,瞬间露出笑容。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

    “那就请下车吧。”

    张叔将大刀随手挂在身后藏住,跳下御座,让两人下来。

    老头和男孩却犹疑了一下,在众人紧盯的目光中,慢慢走出,然后从马车上下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往前面的村落走去。

    冯轶看着两人遗留下来的竹篓和药包,轻声哼笑了一下,然后便从旁边的车窗露出头,喊道:“你们的药材和竹篓不要了?”

    男孩转过头,脸上带着恍然大悟,“哦对!坐了太久马车,我都将东西给忘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像是怕冷般将双手互相交叉伸进两边衣袖:“谢谢各位哥哥姐姐和伯伯送我和爷爷,要不你们到我家喝点水再走吧?”

    冯轶毫不犹豫拒绝:“不用了。”

    男孩转念又道:“这里离我家还有些距离,能不能劳烦你们再帮忙将药材送过去?我家门前正好适合马车掉头……”

    “这里也可以掉。”

    在与冯轶对话的时候,男孩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马车窗前。

    听到冯轶的拒绝后,他忽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飞快地将手从衣袖抽出,将一个点燃的物件扔向车里。

    “那你们就去死吧!”

    然而,男孩的笑意才停留了两秒就僵住,因为封昱赫随手便用装糕点的盒子将他投向车里的东西拍飞了。

    冯轶和其他人也提前捂住了口鼻,一点都没吸入那些迷烟。

    冯轶冷笑了一下,“你就这点手段?”

    说话间,张叔发现这小子的行为,已经‘欻’地从身后抽出了大刀。

    男孩见状,飞快地往马车前面的方向跑去,一溜烟跑出一二十米,然后带着狞笑回头,“我怎么可能只有这点手段?”

    话刚落,马车前后路旁的草丛之中,窸窸窣窣站起来二三十人。

    这些人一个个络腮胡子,满脸凶悍,手拿大刀或斧头,让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人。

    “他们只有八个人!抓住他们!!”男孩大喊道。

    “上!!”

    那些人朝着马车这边迅速围了过来。

    张叔也没想到都没靠近村落竟然也埋伏了这么多人,紧张地将大刀横在身前。

    封昱诚两兄弟一看便心头一紧,连忙对视一眼,对冯轶他们叮嘱了一声‘不要下马车’,便飞速从暗格拿出一支长枪和一柄宝剑,然后分别从两边车窗一跃而下。

    万葭也连忙将鞭子从腰间抽出,跳下去给他们进行支援。

    四个大人都没将冯轶他们算在有战斗力的范围,两两站在马车旁边,与冲上来的那些人进行战斗。

    冯轶握紧了手中的枪,从车窗伸头去看战斗情况。

    只见两个堂哥简直神勇无比,又有张叔和万葭在旁边打配合,面对这二三十人的围攻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哇塞!”昱燕在旁感叹一声。

    小哥和封昱鹰也紧张地围观着。

    三人同样拿着枪,但是没有得到冯轶的下令,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二三十人竟然还攻不破四个人的防御,甚至已经有七八人在封昱诚四人手中落下或轻或重的伤势,时间一长,或许连人多的优势都没了,那个引冯轶他们过来的男孩不免有些着急,连忙对着村落的方向猛吹哨子。

    剩下的土匪早就察觉这边动静往这边赶来,听到哨声更是加快速度。

    冯轶一看那男孩的动静就知道对方支援要来了,她终于对昱燕三人下令,“出去迎战!”

    “是!!”三人精神一振,便抄着家伙一一从前方的车帘钻出。

    两旁正在战斗的封昱诚他们本来就察觉到那边来增援的敌人而心生不妙,听到冯轶四个小家伙竟然从马车钻了出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声大喊:“谁让你们出来的!快回马车里!”

    但是封昱燕三人充耳不闻,他们从来只听冯轶的命令。

    “两两组合,备战!”

    “是!”三人非常默契,由封昱燕和封昱鹰先站在前头,在马车御座上呈半蹲姿势,用膝盖当支点,架上枪,拉上保险栓,两点一线瞄准前方。

    封昱诚他们忙于战斗,根本就顾不上他们。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冯轶他们的视野中很快就出现了朝着他们冲过来的人群。

    昱燕和昱鹰两人深呼吸一口气,等待着冯轶的命令。

    终于,等到人群渐渐冲到离他们只剩二三十米远之处,冯轶大喊一声:“开枪!”

    早就对准了目标的两人眼睛一亮,随后便扣动扳机。

    ‘嘭’的两声巨响,子弹飞快地击中了目标!

    土匪们本来还想着他们人多势众,就算耗也要耗死这几个人。

    见到只有四人在跟他们的兄弟作战时,他们心中已经觉得胜券在握。

    对于那几个蹲在马车上的小孩,他们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却不成想,正是被他们忽略的小孩,他们手上的铁器忽然两声炸响,被他们对准的两个兄弟竟然应声就倒下了!

    两人周围的土匪顿时大吃一惊,然后迟疑地停了一步。

    不过冯轶这边也差点出状况,拉车的两匹马被枪响惊了一下,差点就飞奔出去。好在张叔在一旁听到两声炸响,下意识回头,见到两匹马要失控,连忙几步上去拉住了缰绳,将马给控制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冯轶略带冷酷地下令道:“再打!”

    昱燕两兄妹闻言,丝毫不带犹豫,再次将枪口对准了敌人。

    瞄准、射击!

    “嘭!嘭!”

    又是两声炸响,他们的枪上升起一股硝烟。

    张叔下意识拉住缰绳控制马匹。

    这次他看得一清二楚!昱燕他们那两支铁器口中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他朝着前方一看,土匪的支援人群前方已经倒下了四人,他们捂住中枪的部位,叫苦连天,有一个甚至口吐鲜血。

    冯轶一点也没对这些人产生心慈手软的感觉,因为她知道,虽然他们的枪看上去无敌,但不能近战,如果被敌人离得近了,很容易攻破他们的防线,所以她对昱燕两人道:“继续!”

    昱燕两人再次瞄准、射击!

    “嘭!嘭!”

    对面再次倒下两人!

    “将子弹打完!”

    听到冯轶这道指令,昱燕两人表情更加认真了些,一个一个地对准,然后一发一发真的将子弹打完了!

    一人六发子弹,昱燕全中!昱鹰只有一枪稍微偏离、擦着土匪打了过去,其他也是全中!

    对面的土匪前方倒下了十一人,还有一个抓着自己被子弹擦伤的手臂吓得要死。

    “那……那到底是什么?!”

    后面的土匪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前面的土匪却完全不敢上前了,看着昱燕他们的枪口差点吓尿。

    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冯轶一点机会不给他们留。

    “换人!”

    说完,昱燕两人抽身而退去换子弹,给冯轶和小哥让出位置。

    小哥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跟冯轶蹲下后,便飞速地拉了保险栓,将枪口对准了那些土匪,只等冯轶一声令下。

    冯轶也准备完毕,正想说‘开枪’,没想到那些土匪见到他们再次用枪口对准了他们,直接吓得大喊一声:“兄弟们快跑!!”

    喊完他们成鸟兽散,连地上那些哭嚎的土匪也顾不上了,像是被阎王爷追一般夺命而逃!

    张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再次看向冯轶他们和他们手中的铁器时,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何物?!!简直像是阎王爷的索命符一般,隔着这么远,就能直接杀人!

    封昱诚他们也早就注意到了冯轶他们这边的动静,但是因为还有剩下的土匪在缠着他们,所以好不容易才将这些土匪打得半退。

    结果听见那边一句‘兄弟们快跑!’,这边的土匪一看支援已经在四散奔逃,便也急了,能动的都跟着跑掉了,只剩一些伤得重的还躺在地上。

    封昱诚三人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刚才还誓要杀掉他们的人已经全部跑光了?!

    他们朝支援的土匪方向看,便见到地上或坐或躺了十来个人,只要是还有意识的,全都用怕得要命的眼神看着他们的马车方向。

    转头一看,就见到冯轶他们手中拿着那些据说是武器的铁器对着他们的方向。

    而见到那些土匪飞快跑掉,小哥都急死了。

    “妹妹!他们怎么都跑了?!我还没打呢!!”

    昱燕他们六发子弹都打完了,只有他的还没动!这不公平!

    “没事,下次让你先打。”冯轶一句话便安抚住了小哥。

    随后,她站起身,调转枪头,对准那对因为老头腿瘸还没来得及跑掉的爷孙。

    “你们不要药材和竹篓了?”

    轻飘飘又重复的一句话,让那对爷孙立刻僵住了身子。他们瑟瑟发抖地转过身来,果然见到冯轶用那恐怖的铁器口子对着他们。

    男孩吓得立刻就跪下不停磕头。

    “侠女饶命!侠女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你们老巢和老大在哪里?”冯轶一句话就让对方更加害怕。

    他们终于意识到,冯轶从一开始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偏偏他们还自作聪明,以为对方被他们骗住,很容易就能把他们杀掉。

    却没想到他们只是手上有着神兵利器,所以有恃无恐。

    “都……都在山上……”

    “想活命的话就带我们去。”

    冯轶将保险栓再上上,却被男孩以为她要开枪,吓得连连点头,“不要杀我!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

    见他还算识相,冯轶便收好了枪。

    小哥也闷闷不乐地将枪收起。

    封昱诚三个已经跟张叔问明了情况,得知了是冯轶他们用手中的武器将那些土匪击倒,让其他土匪吓得落荒而逃。

    听完之后,两人才恍然明白,他们从霏河出发时昱燕说的那句他们的武器比两人的武功可厉害多了到底是什么含义!

    若是没有冯轶他们,这些人用人海战术,他们就算再厉害,恐怕也会受重伤。

    可冯轶他们只用了一小会的功夫,便将敌人打得不敢再应战。

    他们毫不怀疑,若是这些人不跑,冯轶肯定会带着三个小伙伴将他们全部放倒!

    万葭上去查看了那些土匪的伤口,发现他们每一个人都伤得极重。

    不过冯轶很快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众人。

    得知这些土匪可能是与江戾勾结的,众人立刻明白了冯轶的想法,她是想抓住这些土匪头目,好拿到证据,扳倒江戾!

    “事不宜迟,我们追!”

    那男孩和老头的性命被掌握在冯轶他们手上,只能给他们带路。

    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土匪的老巢,是一片看着平平无奇的山寨,寨门打开,看上去其他土匪好像没有回来。

    冯轶带着三个小伙伴持枪戒备着四周,让男孩带着他们进了寨,然后去到土匪头目居住的屋子。

    只是一进去后,他们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冯轶立刻警觉,“有诈!”

    果不其然,等他们出门,便发现山寨的大门已经被封上!大门两旁的放哨台上站了弓箭手,朝着他们开始放箭。

    封昱诚他们立刻用手中武器抵挡,冯轶当机立断,借着掩护对着放哨台上放了几枪,四个弓箭手倒下了三个,只剩下一个连忙趴下躲了起来。

    众人警惕地观察着放哨台和四周。

    只是在他们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忽然有几团燃烧带烟的物品被从放哨台扔了下来。

    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往后面的屋子撤退。

    只是还没撤回屋里,旁边忽然有身影一闪,竟然趁他们不备掠走了昱燕。

    “妹妹!”昱鹰情急要追,却发现对方直接用小刀刀尖抵在了昱燕的脖子上。

    “别动!”

    那人边威胁着,边控制着昱燕往放哨台那边退去。

    “你敢动她!!”

    两个堂哥齐声厉喝。

    那人带着昱燕退到了放哨台旁边,狰狞地笑道:“把你们武器都放下!不然我杀了她!”

    冯轶本端着枪指着他,眼睛余光却发现他身后的寨门上忽然套上来几个钩子,然后有几个穿着眼熟灰袍的人竟然爬了上来。

    “你看看你头上。”

    灰袍人适时发出动静,那人将信将疑地抬头往上一看,就被头上的灰袍人吓了一大跳。

    冯轶趁此机会,直接瞄准,一枪击中了对方脑门。

    那人当即睁着大眼,身体倒了下去。

    摆脱束缚的昱燕愣了一下,连忙朝着冯轶他们跑了过来。

    而那些灰袍人也一个一个从寨门上跳下,然后打开寨门、飞速地爬上放哨台,控制了上面的土匪。

    然后在冯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更多的灰袍人涌进山寨。

    虽然对方帮了大忙,但冯轶还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所以带着众人有些戒备。

    谁知灰袍人进来之后便开始大肆搜寻寨子的屋子,才几分钟不到,便将整个寨子的人都控制着带了出来,捆了放倒在地上。

    在冯轶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灰袍人首领已经确认了刚才被冯轶击中脑门的那人伤口,然后将视线放在了冯轶仍旧端着的枪上。

    冯轶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却见灰袍人首领端详了她一眼,带着激动的神情朝她走了几步,然后蹭的半跪在地上。

    “参见神女殿下!臣等护卫来迟!请神女恕罪!”

    他刚说完,只见其他的灰袍人也齐刷刷跪了下去。

    “参见神女殿下!臣等护卫来迟!请神女恕罪!!”

    第23章  殿下

    冯轶非常清楚地记得, 早上他们在客栈见到的正是这群人。

    她揣摩了一下对方身份,从可能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到对方是专门来剿匪的官兵, 但是当对方满眼激动看着她,朝她跪下口称‘参见神女殿下’的时候,她就直接懵了。

    就算是魏扶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被查出, 官家的人也顶多应该喊她郡主而已,神女殿下是个什么称呼?!

    不止是冯轶惊愕当场,站在她旁边的封家众人和万葭张叔也目瞪口呆。

    “什……什么神女殿下?”

    就在一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位熟悉的老者也在一名灰袍人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来到山寨门口。

    对方一眼便看到了冯轶手中的枪, 正是在天幕中出现过的威力强大的武器。

    老者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 甩开灰袍人的手, 激动地小跑过来。

    他流着眼泪一下子跪倒在冯轶身前,匍匐在地。

    “神女殿下!老臣终于不负陛下所托!找到您了!”

    那名搀扶的灰袍人也急忙跪在人群中,同其他灰袍人一般肉眼可见的毕恭毕敬。

    见到这位老人家的举动,冯轶虽没想明白, 但连忙上前去扶对方。

    “老人家, 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们快起来!”

    被冯轶亲自扶起后, 老者脸上带着无比荣幸的表情, 看着冯轶的眼神像是见到神佛一般带着信仰之光。

    神女殿下一如在仙境那般漂亮又心肠好!

    冯轶却想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你们为什么称呼我为神女?”

    老者刚想回答, 却忽然意识到周围还有其他人。

    “神女殿下请进屋里说。”

    冯轶点点头, 在老者的谦让下往屋里走。

    带冯轶他们进寨的爷孙俩原本一直趁他们不注意待在后面, 有幸没被灰袍人绑起来, 也目睹了所有人对冯轶下跪的场面, 见到冯轶路过,吓得马上跪下来。

    老者朝已经站起的侍卫看了一眼, 见他们将两人带走,才跟上冯轶步伐进屋。

    封家人和万葭他们怕是陷阱,在老者进去后下意识跟上。

    不过老者对待他们的态度却没有对待冯轶的随和,一身威严尽显,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他们。

    尤其是见到昱燕三人还拿着跟冯轶一样的武器时,更是神色凝重了一些。

    “他们是我的家人。”

    冯轶不过是一句话,顿时让老者的态度缓和起来,笑着道:“原来是神女的家人,那便进来吧。”

    进了屋,那群灰袍人立刻把控了屋子周围。

    老者终于向冯轶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事情真相。

    “老臣乃当朝太傅黎苍生,授皇上旨意微服在民间寻找您的踪迹。”

    “您乃天上仙境的神女,神通广大、能造神兵利器!九年前,皇上和老臣等人在天幕目睹您在仙境为敌国奸人所害而神陨,皇上和老臣等人心生震撼、哀之痛之,恰逢谷国内外不安、同样被敌国虎视眈眈,所以皇上朝天幕许愿您能降世于谷国。”

    “或许是皇上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与您,所以司天台很快就观测到您的降生,皇上大喜过望,本想即刻派人寻您,但当时碰巧北方战场出事便耽误了,不过皇上在处置了战事后,便立马派遣了所有暗卫出宫!”

    “但不知怎么回事,司天台明明监测到您于九年前的十月十九出生,但暗卫遍寻民间所有十月十九出生的女婴,都未找到您的踪迹!甚至在三年后,为了以防您托生的家族隐瞒您的存在,皇上还特意下旨给所有地方的户曹,让他们在那次户籍登记时不得出现任何差错!可惜的是,那时候仍然未能找到您。”

    “皇上只能无奈授旨于老臣,带着暗卫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寻找,以防您出现意外。但因进度缓慢,皇上又不得不另辟蹊径,试图提升女子的地位,以期您能脱颖而出!但皇上的政策每每受到那些可恶的宗室与世家阻扰,直到今日,老臣在客栈与您偶遇。”

    “怪也怪老臣人老眼花,竟然未在第一时间认出您的真身!害得您竟然沦落到土匪窝,受这些杂碎的欺负!好在老臣这愚钝的脑子在事后反应过来,急忙带着暗卫过来追您,这才有幸与您相认!”

    “老臣来迟,请神女殿下恕罪!”

    见到太傅又要下跪,冯轶连忙托住了对方,“这不是您的错!”

    通过太傅一番话,冯轶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她在前世发生的事情被谷国皇上通过天幕看到,所以误以为她是天上的神女。虽然不知道自己重生到这里是不是真的因为皇上祈愿,但司天台竟然能预测到她是十月十九出生,这里面多少带了点玄幻色彩。

    并且她也彻底搞清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北方战场出的事,正是她亲生外公一家在战场阵亡,所以使得她亲娘受惊早产、身体大损,而也正是皇上想要安抚她亲娘,想要将她设为郡主,这才让魏涟、魏扶心生歹念,欲要掐死她用外室之女取而代之,好在有那位名叫雪儿的侍女通风报信,她亲娘才派阿嬷带着她逃出安怀侯府。

    不过因为逃亡到了秤砣村,阿嬷将她放在养父养母门口,后来封老爷子通过蛛丝马迹猜出她是被人追杀 ,所以不仅对外称她是十月廿四出生,在向乡长申报的时候,也是报的错误的出生时辰,这才阴差阳错,导致太傅带着暗卫找了她这么多年。

    太傅并不知道中间缘由。

    封氏两个堂哥却很纳闷。

    “您说神女是在十月十九出生?可是我家轶儿妹妹的生辰乃十月廿四啊!”

    昱燕和昱鹰也连忙点头,“妹妹的生辰确实是十月廿四,每回妹妹过生日,叔叔婶娘都要喊我们过去为她庆贺生辰的!”

    小哥本来也想点头,不过脑海忽然想到一件本来已经被他遗忘的往事……

    他眼睛突然瞪大,看向冯轶欲言又止。他想说冯轶当初是被捡来的事,可爷爷严令过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并且他一直将妹妹当成亲生妹妹,要是说了妹妹是捡来的,妹妹会不会回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

    冯轶跟小哥的眼神对上,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将自己的真实身世告知给太傅,却听太傅笃定道:“您绝对是神女无疑,至于生辰出错,或许是司天台弄错了!”

    “哎呀!这司天台监怎么搞的?!竟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错!回去我一定向陛下禀告这件事情!”

    冯轶却知道根本不是司天台的问题,委婉劝道:“不用怪旁人,或许是天意如此。”

    太傅将她的话奉为真理,立刻转变了态度,点头道:“殿下说得没错,或许是天意,只要能找到您,其他的自然不重要了。”

    万葭也有自己的问题,等他们说完这个话题,她又问道:“年前皇上想要推行让女子读书的政策,原来是特意为轶儿妹妹设的?!”

    太傅答道:“也不全是为了神女,陛下本就有提拔女子地位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万葭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话说开后,太傅便想到了冯轶他们沦落到土匪窝这件事。

    “殿下,据暗卫何统领的调查,您是被一对爷孙骗到这里的?这里的人都是土匪,罪恶不赦,用不用将他们全部除去?”

    说到这件事,冯轶便毫无顾忌了,直接将整件事情的前后都跟太傅讲了个明明白白。

    “殿下是说,那江戾因记恨万大人和万小姐,特意联合了万家族人设套,想要将你们困杀在这里?!”

    “岂有此理!!真的是岂有此理!!他不仅敢同土匪狼狈为奸、草菅人命,竟然还敢打殿下的主意!绝不能饶恕他!老臣马上号令暗卫将他和那万家族人抓捕!与土匪勾结,按律当斩!!”

    “等一下!”冯轶忽然打断,“先别要江戾的命,我留着他还有用!”

    江戾当年追杀她和阿嬷,她还要通过江戾问到阿嬷的消息。若是阿嬷当真死在他手上,她要寻回阿嬷的尸骨,亲手杀了他为阿嬷报仇!

    “既然殿下想要留下他,老臣自当从命。”

    “对了,还需要土匪的供词……”

    “这个好办。”太傅出门找到暗卫统领何其,对他讲述了事情经过。

    何其立刻逼问出了被抓人群中的土匪头目,然后与几名属下带着土匪头子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很快就得到了土匪头子的供词。

    果然与冯轶想的一样,土匪是被人收买,才特意找上的冯轶他们的马车,只是那人有权有势,是不是叫做江戾却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只要将江戾和他的属下全部抓起来,让他辨认,自然能找出真凶!”

    太傅当即想要下令让暗卫前往抓捕江戾,万葭却带着怒色道:“我要亲自去抓!我倒是想看看,见到我毫发无伤,江戾会作何反应!”

    “我们也去!”封昱诚两兄弟上前一步。

    昱燕当然也不想放过亲眼目睹这种打脸的好时机,“我也要去!”

    昱鹰和小哥同样蠢蠢欲动地看向冯轶,见到大家都想要前往,冯轶便点点头,“那就一起去。”-

    此时的万府之中,披红挂彩,热闹非凡。

    今天是万迢川他爹万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在古代,能活到古稀之年的老人在少数,而万迢川还特意以买回万家老宅的名义聚来众多万家族人,更是以万氏的名义向霏河当地的官员和豪门望族递了请帖,怕那些人不买账,更是让小厮到处散布安怀侯亲自来贺寿的消息。

    果然,这天前来祝贺的车马排成行,进入万府的人流更是络绎不绝。

    万迢川带着他的儿子们在门口喜气洋洋地迎完客,然后便开始了寿宴流程。

    万老爷子穿着红帽红衣坐在正堂上首当吉祥物,而魏扶也被万迢川请在上方享受其他人的恭维。

    小厮在一旁念来贺人员的姓名和送的寿礼,被念到的人便让提着礼物的下人跟着上前给老爷子做寿词,顺便跟魏扶套一番近乎。

    魏扶还是很享受这样被人追捧之感的,并且身为三皇子阵营的他也想帮着收拢地方上的人物,所以一直面带笑容,看上去还挺有几分平易近人的味道。

    好不容易将祝贺的流程走完,万迢川便将宾客安排到位,在定好的时辰开始寿宴。

    魏扶和万老爷子被万迢川请到设宴的大院子,那院子的前方,还设了戏台,万迢川邀了当地戏园的人来唱戏,咿咿呀呀的非常醒目。

    作为宗室侍卫,江戾等人被安排在一等座,被周围的人群不停恭敬搭讪。

    礼生站在首席旁边,刚高声宣布寿宴开始,便听到庭院门那边传来一声。

    “怎么?不等我们来就开席吗?!”

    江戾和万迢川对这声音特别敏感,转头望过去,便见到本该落入土匪窝或去了地狱投胎的人竟然好生生站在门口。

    万葭说完这一声,却没直接进来,而是往旁边一让,冯轶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率先迈步进来,身后紧跟着万葭和封氏众人还有张叔。

    见这群人竟然都全须全尾地出现,江戾和万迢川对视一眼,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等到冯轶他们都进来,才有一名小厮慌忙跑到万迢川面前。

    “家主,万葭小姐带着人一路闯过来,我根本拦不住。”

    万迢川狠狠看了小厮一眼,站起身朝万葭假笑道:“我听闻贤侄女今日已离开霏河,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我们去一个土匪窝转了一遭,得知了一个惊人秘闻,所以便回来了。”答话的却是冯轶。

    魏扶见到万葭就头疼,但又不敢惹,见到冯轶插嘴,顿时找到了发泄口,怒斥道:“区区小儿,谁给你的胆子答话!”

    “我给的!!!”门口传来一道正气威严、掷地有声的话。

    太傅带着灰袍人鱼贯而入。

    魏扶本来还想咒骂,见到来人,脸上瞬间失了颜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身前的酒壶打倒了都无心理会。

    却见太傅鸟都没鸟他一眼,直接来到冯轶身旁,恭敬地道:“启禀殿下,老臣已经命人将万府全部包围,请殿下示下。”

    “什么?殿下?!!”魏扶瞬间惊得瞪大了眼。

    作为宗室侍卫统领,江戾自然也认识太傅黎苍生,心里本来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听到他这一句‘殿下’,心中开始狂跳不止。

    第24章  尊贵

    万迢川本来还在纳闷谁口气这么大, 竟然敢在安怀侯面前放肆。

    来人现身,安怀侯打翻酒杯的反应却让他心中一惊。

    而后对方那句‘启禀殿下’,更是让他冷汗直流。

    殿下?是什么殿下?江统领不是跟他说, 跟在万葭身边的都是些普通人吗?!

    一想到自己跟江戾合谋想要将万葭和她身边的人斩草除根之事,他就不由嘴唇发颤,壮着胆子问道:“敢问是哪位大人和殿下?”

    太傅一眼就分析出他的身份, 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魏扶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位是当朝太傅大人。”

    尽管万迢川明白来人的身份不简单,但身份一揭露,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太傅?!那岂不是位列三公的一品大员?!声名威望在谷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万迢川吓得噗通一跪, “草民拜见太傅大人!”

    “拜见太傅大人!”这位万府的家主都跪下了,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跪了一地。

    人群中唯有魏扶和江戾只行了拱手礼, “见过黎大人。”

    魏扶对冯轶的身份还很疑惑, “不知这位是哪位殿下?”

    皇上的公主他都见过, 都不长这样,并且郡主也就那几位,压根没有这么小的……

    想到郡主,魏扶忽然心中一跳。

    不, 也有郡主是她这样的年纪, 那就是皇上特封的安平郡主, 也就是他的女儿, 莫非……

    想到那个可能性, 魏扶连忙低下头, 眼珠和双手开始颤动, 明明是大冬天, 额头愣是一点点渗出细汗。

    下一刻, 在冯轶示意下,太傅直接下令:“给我拿下!”

    暗卫们刷的一下往人群中而去。

    魏扶本来就做贼心虚, 听到这一句差点就崩了。

    “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换!”

    只是他很快尴尬地发现,暗卫并没有动他,而是将他旁边的江戾和侍卫还有万迢川给捆了。

    江戾原本想反抗,但是暗卫身手敏捷,根本没有他反抗的机会。

    才几息时间,江戾已经被暗卫卸了佩剑、押到冯轶面前强制跪下。

    冯轶却没理会江戾,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魏扶,“侯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谁冤枉了你?你没有换什么?”

    魏扶头上的汗水汇集着滚了下来,闻言非常窘迫,慌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这样的反应非常可疑,太傅不由眯了眯眼,怀疑魏扶是不是也做了什么。

    魏扶完全不敢对视,只能慌忙引开话题,“黎大人为何要将本侯的侍卫全部捆了?还有这万家主,他们都本本分分……”

    见到他这幅样子,太傅便明白他应该是没参与其中。

    闻言,他冷哼了一声,“本本分分?他们涉嫌勾结土匪,试图杀害殿下和万大人千金还有他们的亲人!怎么?你要给他们说情?”

    一句话让魏扶又惊又怂。

    “勾……勾结土匪?”那也是要杀头的。

    不止魏扶,其他人也全都听到了太傅这一句。

    听到万迢川涉嫌勾结土匪,万家的人全都懵了。

    “大人冤枉啊!我儿怎么可能勾结土匪呢?”

    “是啊!我爹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

    “是不是冤枉,我自有定论。将人带去霏河衙门。”太傅挥了挥手。

    暗卫们立即将江戾他们押起,朝着外面走去。

    从被抓开始,江戾就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深知,太傅是完完全全的保皇派,皇上又很早对宗室看不顺眼,这次被对方抓住,谁来都已经救不了他。

    可恨他以为稍微施点小计就能让万葭万劫不复,却没想到她身边竟然藏了这么一尊大神……

    被暗卫带走的时候,他深深地看着冯轶,还是没想明白,这个所谓的殿下究竟是谁,他明明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对方和她亲人身上便带着一股普通的平民味。

    冯轶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了好几秒,才让他察觉出一点异常。普通百姓家的总角小儿,遇到事情不哭鼻子就算好的了,身上怎么会拥有这样的镇定?!

    他竟然现在才察觉!

    可惜到了这个地步,他察觉已经太晚了!-

    刚才还风风光光的万府,被冯轶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平静。之前万府的人有多因为江戾请来的安怀侯而倍感荣耀,现在就有多因万迢川和江戾被太傅下令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押走而狼狈。

    万氏部分跟万迢川交好的族人昨天还没怎么将万葭放在心上,更别说她身边这个除了长得好看外,打扮格外平民的女孩,结果今天才知道,这个女孩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令当朝太傅都只能弯腰尊称殿下!

    他们对着万葭的态度立刻就变得讨好起来,企图通过她与冯轶搭上关系。可惜万葭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反而是昨日那些对她礼物表现得珍惜的人,万葭还有几分缓和之意。

    等冯轶带着众人一走,霏河来的那些望族小吏也匆匆离开了,好像生怕跟万府沾上什么关系。

    一夕之间,万迢川想要恢复往昔荣光的万氏变成了霏河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另一边,冯轶在太傅的带领下来到霏河衙门的监牢。

    此前暗卫兵分两路,将土匪送了过来,也惊动了霏河的县令和县丞。

    两人胆颤心惊地一直候着,听闻太傅到来,在第一时间便出现请罪。

    “太傅大人恕罪!微臣等人治理无方,概因这些劫匪穷凶极恶,霏河的兵卫左支右绌……”

    太傅现在没心思跟他们多嘴,直接打断:“这件事情我会禀告皇上,对于你们皇上自有定夺,都下去吧。”

    两人听后双股颤颤地走了。

    暗卫统领何其命人将土匪头子带出来,放到江戾他们面前辨认。

    土匪头子在见到江戾旁边的手下后,便直接招了:“大人,就是他们!那些迷烟等物也是他们给的!”

    一句话盖棺定论。

    暗卫带着土匪头子去签字画押。

    江戾面无表情,太傅却知道他肯定还有后手,“若是这些土匪成功得手,你们下一步恐怕就是‘剿匪’了吧?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了。”

    江戾将脸往旁边一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不,殿下说了要留你一命,等带着你回皇城跟皇上交了差,你的命便掌握在殿下手中。”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还拥有活命的机会,江戾的眼神闪了闪,终究没忍住看向冯轶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太傅冷哼一声,“你没有资格知道。”

    谁知江戾却忽然灵光一闪:“皇上找了这么多年,找的就是她吧?”

    原来兜兜转转,上面派他们找的,就是这个女孩,他们在那个驿站便已遇见,只是毫无头绪的他们却没认出来!

    太傅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不过转念一想,便知道为什么了。

    他常年微服在外,以宗室的警惕程度,肯定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时间久了,自然也能猜出他们在寻找什么。

    太傅看向暗卫统领何其。

    何其立刻点点头,“面见皇上之前,不会让他们接触任何人。”

    冯轶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回事,现在回想一下当初在驿站偶遇江戾等人听到的消息,便难怪宗室只叫他们找人,却不知找的是谁了!

    宗室!冯轶眼神微沉,能将魏涟捧成宗正的宗族能是什么好东西?她早晚有一天将他们全端了!

    将江戾等人全部交给何其后,众人便离开。

    县令等人为他们安排了上好的房间。

    终于等到尘埃落定,太傅也有时间跟冯轶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殿下,陛下已经盼您许久,请您跟老臣回皇城吧?”

    见到冯轶有些犹豫,太傅连忙道:“您放心,您的家人陛下也绝对会安排妥当!若是您家族中有适龄的人,均可入仕。”

    对普通家族来说,这无异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对于封家来说却不一定。

    封昱赫他们见到她的犹疑,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于是直接道:“轶儿妹妹,正好我与大哥即将参加这回的武举,不如就当提前去往皇城?”

    这么一说,冯轶才恍然过来。反正早晚要去,先去接触看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行!那我们便直接去皇城!”

    太傅见到她答应下来,顿时面露喜色,同时对封昱赫他们的印象也提升了一大截。

    当天晚上,他便让暗卫统领何其代笔写了一封信件,将自己终于找到神女的事情写上、以及对冯轶‘高歌颂德’了一番,描写了神女殿下是如何美好、如何厉害、如何沦落到土匪窝却对土匪致命反杀。

    这封信件很快就由两名暗卫当夜加急送往皇城。

    而在冯轶他们从霏河出发的一天后,魏冀也从暗卫手中接过了信件。

    打开看完后,他当即在龙书案上大拍一掌,“好!!好好好!!天佑我谷国!”

    随后他朝着内侍吩咐下去,“赶紧派人!将清漪园给朕全部收拾出来!务必用最高的规格迎接最尊贵之人!”

    内侍被他连用两个‘最’字一惊,连忙躬身:“奴才领命!”

    第25章  放肆!

    冯轶带着众人向万伯伯那边去了信, 便跟随太傅从霏河出发,一群人声势浩荡,中间还夹着盖有黑布的囚车, 四周全是打马相随的暗卫,令人一看就生畏,百姓们都离得远远的。

    不过在他们出发没多久, 就有一人骑马追了上来。

    “等一下!等等本侯!”

    熟悉的呼喊声惊动了前方的马车,见到坐在中心位的冯轶眼神微动,太傅掀开马车车帘去看, 发现来的果然是魏扶。

    魏扶其实一点也不想跟这些煞星碰面,可是太傅将他带出来的所有侍卫都带走, 让他变成了‘光杆将军’, 别说去为三皇子收拢人脉, 若是不跟上太傅他们,恐怕连回皇城都困难。

    太傅本就不喜他,直接就将车帘放下了。

    转头便朝冯轶拱手,“殿下且安心休息, 外面无甚事情发生。”

    见太傅随口胡诌的模样, 众人都没拆穿他, 反正这马车里没一个喜欢魏扶的。

    于是车外的魏扶发现, 对于他的追赶, 整个车队无动于衷。

    且不说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就连暗卫们也都目不斜视, 仿佛见不到他这个人一样。

    魏扶闯不进暗卫们滴水不漏的队伍, 只能憋屈地从暗卫们旁边打马加快速度, 赶到马车略前方位置,厚着脸皮朝马车内喊道:“黎大人, 本侯也要回皇城,请捎本侯一程吧?”

    他等了好一会,车里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魏扶再喊,还是没反应。

    于是他只能一路骑马跟着。

    相比训练有素、身强体壮的暗卫,魏扶虽也会骑马,但平常习惯了养尊处优,出行都是侍卫下人驾驶马车载他或坐轿,忽然有一天需要他全程骑马,顿时让他吃不消。

    前进一程还好,骑了半天过后,魏扶只感觉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每次有路过驿站或茶摊,他都要朝马车内问一下:“黎大人?你们不需要休息休息,出来喝口茶吗?那位殿下也乏了吧?”

    但太傅早就命暗卫在马车备了足够的吃食和水,生怕委屈到了冯轶,暗卫们又自备了干粮和水囊,太傅急着将冯轶这位神女殿下带回皇城才安心,在问过冯轶之后,便让队伍不停赶路。

    最后魏扶只能痛苦地跟随着。

    几乎是前进了一整天,太傅才在到达一个驿站后号令队伍暂停休整。

    魏扶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只感觉双腿被磨得苦不堪言,走路的姿势都怪模怪样,让驿站的小二都频频侧目。

    见到他那个样子,昱燕他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或许是觉得几个刁民竟然也敢嘲笑自己,魏扶趁着太傅不注意,用冒火和恶狠狠的眼神瞪了昱燕他们一眼。

    太傅没见到,但时刻与昱燕他们在一起的冯轶却目睹了个正着,眼神微闪。

    于是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魏扶便发现队伍的前进速度竟然又加快了许多,他差点哭出声。

    那天到达驿站休息后,他一瘸一拐地花重金让小二给他准备了药粉与厚厚的棉花垫子,但他双腿的皮肤都已经磨破,棉花垫子已经于事无补。

    越是痛苦,他的脾气就越是控制不住,造成恶性循环。

    到了最后,冯轶他们几乎是将他当成乐子看。

    不过看乐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很快队伍就来到了离皇城很近的州城沥州。

    他们走的不是从虞州来的那条路,而是从另外的方向抄了近道,所以直接绕过了虞州。

    作为最靠近皇城的州城,沥州的繁华程度不是虞州可比的。

    正巧时间卡得微妙,继续出发还是要在中途落脚,第二天才能到达。

    沥州也算是皇城跟下的州城,到了这里,太傅自然就不用担忧神女的安危了。

    于是,中午进了沥州城内,太傅便号令去了最大的酒楼万香楼。

    暗卫统领何其则带着属下将江戾等人给押去州城衙门的监牢看守,以免发生变故,只留下几人改换装扮隐藏在暗处保护冯轶他们。

    一群人相当于只是冯轶他们多出一个太傅。

    太傅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用略带怀念的眼神看了看万香楼的招牌。

    然后便将冯轶往里邀:“这里的菜式非常可口,咱们匆匆赶了这么久的路,是时候好好享受一下了。”

    虽然神女殿下随流,但是他不能慢待,赶了这么久的路已经非常委屈神女殿下了,到了老地方,他自然要好好补偿。

    他说话的间隙,酒楼的伙计已经笑吟吟过来迎接:“请问大堂还是雅间?”

    “雅间吧。”太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当然选择大堂,吃饭的时候还能听听旁人的聊天了解一下民生,但是神女殿下的身份贵重,坐在雅间安全一些。

    太傅是这么想,奈何事情总是不凑巧得很。

    伙计带着众人一边向柜台走,一边笑道:“客人你们还真是运气好,今日客人有些多,刚好剩下最后一个雅间。”

    与此同时,酒楼的另一边门口也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华服,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奢靡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冯轶他们先一步到达掌柜面前,伙计告知掌柜:“掌柜的,这些客人要一个雅间。”

    掌柜刚转身,将挂在墙上的最后一套雅间号牌拿下,拿出子牌正欲递给为首的冯轶。

    谁知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傲慢之声:“要一间雅间,将你们的招牌菜都送上来,等会有尊贵的客人要过来!”

    众人闻言看去,就见来人头戴金冠、穿着锦绣长袍,身上配着剔透的玉饰,身后还跟着仆从,单看打扮像个贵公子,可他的态度散漫无礼、眼神无光,看着就是一副耽于享乐的模样,应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碰上这样的人,一般不遂他们的愿,肯定要闹出事端。就在众人以为掌柜权衡利弊,会将雅间转给对方的时候,却见掌柜转头就将子牌放到了冯轶手上。

    随后他再次转头面朝青年:“客人不好意思,今日的雅间已经没有了,客人或可稍等一段时间,如有雅间空出,立刻为您安排。”

    尽管掌柜好声好气,不过青年还是被他的举动触怒了。

    “你什么意思?!没有雅间你拿给他们的是什么?!”

    “这些客人先来,本店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他们拿到的正是本店最后一个雅间号牌。”

    “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本公子就是规矩!你知道本公子邀请的是什么人吗?!要是唐突了本公子的客人,摘了你的脑袋都赔罪不起!”

    掌柜的却完全不受恐吓:“您若是想要闹事,我只好给官府报案了。”

    “你!!”青年看上去愤怒得想要给掌柜打上一拳。

    迎接冯轶他们进来的伙计立刻警惕地随时准备上去帮忙。

    可不知青年想到什么,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用拳头砸了一把空气。

    随后他直接扭头看向冯轶。

    冯轶他们怕掌柜的受这人刁难,所以一直没走,如果对方好生商量,将雅间让给他也不是不行。

    可这青年明显蛮横惯了,未将冯轶他们这群打扮极为普通的老老少少放在眼里,开口便是颐指气使:“将那号牌给我!”

    冯轶可不会惯着这种人,直接扭头就打算朝楼上雅间走。

    太傅和其他人看了青年一眼,欲要跟上冯轶步伐,却听到青年恼羞成怒的声音:“给我拦住他们!”

    他身后的仆从听令,立刻上前阻住冯轶他们的去路。

    见到他们这样的举动,两个堂哥立刻上前护住冯轶。

    万葭他们也急忙将冯轶拉到身后。

    太傅本就厌极这纨绔子弟的行为,见到他敢动粗,立刻大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这般横暴行事!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青年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让仆从将他们围起来,绕着冯轶他们转了一圈。

    见到掌柜和伙计想要上前推开他的仆从将冯轶等人解救出来,酒楼其他的伙计也应声而来,他直接掏出一柄鞘上镶满宝石的匕首,抽出抵到掌柜的喉间,“王法?就算我杀了你们,你们以为我会为你们偿命?呵~”

    掌柜的眼神很是愤怒,冷声提醒:“太傅大人当年曾在这沥州当刺史,训诫过底下官员万事需遵照礼法行事,若是百姓遇到什么冤屈不公平之事,可上述告知,他必会依法严惩!你今日若敢动我,将来太傅大人自会为我讨回公道!”

    “太傅大人?”青年眼珠动了动,却将匕首抵得更紧,将掌柜喉间的肉都戳进一个窝,“你驴我呢?太傅大人早就不问朝事,常年不知去向,你找谁给他上述?”

    闻言,掌柜眉头一锁。

    被两人提及的太傅站在一旁,犹豫之中简直要被气笑。

    若不是神女殿下还在旁边,怕暴露身份招来是非,他当即就会让暗卫将其拿下。

    站在他身旁的冯轶垂了垂眸,却朝青年道:“既然你连太傅大人的去向都清楚,想必也是皇城之人,可敢将你的身份报上来?”

    青年在她年幼的脸上打量了一眼,嗤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乃康家子弟,我姑母是安怀侯夫人,我嫡亲的表弟已经请下世子身份,你若是有本事,可继续跟我作对。”

    安怀侯这个熟悉的名字一出,众人瞬间都有点沉默,因为魏扶刚才偶然听到他们要在沥州待上一天明天再出发,就下了马开始牵马走路,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亮明身份、让暗卫将眼前这个家伙绑起来的太傅直接放弃了。

    他现在就等着魏扶来亲自解释。

    不过他还有一点很疑惑:“你说你姑母是安怀侯夫人?安怀侯夫人的外家是镇国大将军府,镇国大将军一家已经全部战死沙场,且镇国大将军姓冯,安怀侯夫人已薨,只留下一女,何来的康姓子侄和世子?”

    青年听后,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既知那姓冯的女人已死,竟不知安怀侯已经娶了我姑母吗?现在我姑母才是安怀侯夫人!”

    一句带着满满嘲讽之意的‘姓冯的女人’一出,令冯轶瞬间变了脸。

    然而太傅的反应甚至比她更大。

    “放肆!!安怀侯先夫人的娘家忠君爱国、全部为国捐躯,皇上为了缅怀冯家的功绩,特意为冯府上下进行了追封,先夫人被追封为二品诰命夫人,你竟用这等词来指代,不可饶恕!”

    要知道安怀侯不过是个虚封的侯爷,有名无实,实际上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官,冯珂嫁给了他,若不是因为外家功绩,除非她的孩子升任二品以上,不然她至死都只能是一个恭人头衔。

    镇国大将军一家之死本就是皇上和他们这些心腹之痛,却没想到这姓康的纨绔子弟不仅逞凶作恶,竟然还敢侮辱将军之女!

    在太傅开启雷霆之怒的时候,潜藏在各处的暗卫正欲现身将那姓康的抓起,却没想到竟然有人快他们一步出现。

    “发生了何事?”这道声音听起来温润如玉,让人一联想都是谦谦君子。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下,往声源处一看,便见到一名看上去贵气逼人的青年。

    姓康的瞬间就变得恭恭敬敬,偷偷将抵在掌柜喉间的匕首收起。

    他正想先发制人将事情颠倒一下黑白告诉给来人,只是却见到来人原本一直处变不惊的神色,在见到被他困在中间的老头之后,便神情一变,立刻毕恭毕敬地上前。

    “太傅大人,您怎么会在此处?”

    一言既出,震惊四座。

    刚才还试图用太傅大人来震慑姓康的的掌柜,用略带茫然的眼神看向对方。

    姓康的纨绔子弟更是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震惊、惶然、不知所措、后怕等等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第26章  面圣

    “他……他……他是太傅大人?”姓康的纨绔子弟话都说不利索了。

    来人看到围在冯轶他们周围的熟悉仆从, 顿时脸色一变,带着质疑和不快的眼神看向姓康的。

    “这是怎么回事?”

    顿了一下,姓康的转手一巴掌打在最近的仆从脑袋上, “你们长没长眼睛?快给我散开啊!”

    听到他的指令,那些仆从连忙回到他身后。

    姓康的畏手畏脚地向青年道:“殿下……这是个误会,我真的没想到他是太傅大人……”

    听到他那句‘殿下’, 冯轶便转念想到魏扶在万府那句‘我替三皇子办事’,立刻将来人身份猜了出来。

    她打量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拱火:“意思是若我身边站的不是太傅大人, 这位姓康的阁下便可理直气壮地逞凶作恶、对已故的诰命夫人不敬了?”

    听到她这一句,姓康的下意识用淬了毒似的眼神看向她。

    太傅本来还在思索这三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到两人的熟稔之态, 便猜到刚才姓康的所说的‘尊贵之人’就是三皇子。

    本来肚里便憋了一股火, 见到姓康的竟然还敢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看向神女殿下,当即下令:“敢对殿下不敬!给我拿下他!”

    得令的暗卫立刻现身将姓康的制住。

    姓康的没想到太傅说抓就抓,立刻求饶:“太傅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他没注意到太傅那一句的细节,三皇子却面露疑惑, 康来宝明明对自己恭恭敬敬, 太傅怎么说‘敢对殿下不敬’?

    以为是对方口误, 三皇子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向太傅劝道:“太傅大人有所不知, 这康来宝本是与我一起……”

    只是他还没说完, 忽然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两方的人都很熟悉, 正是走路过来的魏扶。

    等魏扶看清了酒楼里的景象, 顿时惊了。

    “来宝?你怎么了?”

    康来宝见到魏扶, 顿时有了主心骨般大喊:“姑父救我!!”

    魏扶连忙走近, 又发现了三皇子和他身后侍卫的存在,“殿下?……”

    三皇子吞回了之前的话, 与他点头。

    魏扶最后才注意到刚才撇下他离开的冯轶等人,虽然心里对冯轶他们没好气,但当着太傅的面,他还是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好声好气地询问:“黎大人,您为何要抓我家侄儿?”

    “你家侄儿?哼!这万香楼仅剩最后一个雅间被我们先行获得,这姓康的欲要抢夺我们的雅间号牌,不给便直接让他的仆从将我们围住想要硬抢,还用匕首抵在掌柜喉间威胁,我们问他是何人,他便说自己是安怀侯夫人的侄子、想要仗势欺人,不仅如此,他还胆敢侮辱轻视已故的镇国大将军之女!”

    魏扶听得表情僵硬,因为他知道他夫人这位侄子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只是他却不能坐视不管,连忙陪笑:“太傅大人,我这侄儿确实有些顽劣,不过他本性并无这般坏,想来只是吓唬你们一下罢了,您消消气,只管把他交给我,我回去定会好好训诫!”

    太傅冷哼一声,“你能教出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想将你家侄儿讨回去?便问陛下去讨吧!”

    最后一句让魏扶整个僵住,求助地看向旁边的三皇子。

    三皇子知道魏扶与宗正魏涟交好,还需要他去为自己稳固势力,于是想要继续相劝:“太傅大人……”

    他还未说出口,便被太傅直接打断:“怎么?三皇子殿下想要包庇这种目无纲法、侮辱国殇爱女之人?”

    三皇子闻言顿时止住了话头。

    眼见康来宝和他那几个仆从就要被暗卫带走,魏扶表情有些着急。

    正在此时,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两手各拿一串糖葫芦和糖人、穿着富贵的敦实小孩。

    他随意将糖葫芦咬一口,便一把丢掉,又咬了一口糖人,再次丢掉,然后朝旁边伸出手,后面跟着的仆从立刻将刚才新鲜买来的吃食送到他手上。

    小孩一边吃一边丢,抬眼却见到有几人竟然抓住了自己表哥。

    他呆了一下,将手中的东西一甩,便像炮弹一般往那边冲过去,“你们是谁!竟敢抓我表哥!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

    未让他走到康来宝的面前,暗卫便用巧劲一把将他给扬开了。

    魏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被带到了这里,见状简直心惊肉跳,见到他没摔倒才放下心来。

    他知道暗卫可不是普通人,若是他儿子再纠缠,对方出手肯定不再这么简单,连忙上前去将儿子给抱了回来。

    小孩还以为是旁人阻止,‘嘭’的一下转头给了魏扶一拳,正中鼻头,鼻血瞬间流出。

    冯轶他们听到‘表哥’二字,便明白这小孩肯定是康来宝口中那个已经请为世子的表弟,见他转头给了他亲爹一拳,昱燕几个实在控制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三皇子听到笑声,立即朝昱燕他们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而刚要安抚亲儿子却被儿子打了一拳的魏扶终于爆发了。

    “魏成雄!!”

    魏成雄才发现自己打的竟然是亲爹,顿时心虚地不敢作声。

    魏扶捂着自己的鼻子、感受着腿上还没好的剧痛,从没觉得那么狼狈过。

    但是熊儿子转头见康来宝要被带走,连忙拉着他的衣袖:“爹!这些人竟然敢动表哥!你快下令把他们都杀了!”

    一句话让旁边的太傅再次冷哼一声,“安怀侯真是好大的威风,连皇上身边的暗卫都想杀便杀。”

    魏扶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连忙捂住熊儿子的嘴,生怕他再乱说,将火引到自己身上,“黎大人!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的!”

    事情却并未因康来宝被带走而落下帷幕。

    冯轶看了看刚才朝昱燕他们露出意味不明眼神的三皇子,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勾,便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号牌递给他。

    三皇子根本不知这是何物,下意识接过,却听冯轶道:“还是三皇子殿下的身份比较尊贵,所以我们这等普通人还是坐在大堂好了。”

    太傅闻言,立即对接过号牌的三皇子怒目而视:“怎么?三皇子亦认为老臣不应该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而是应该为尊贵的您让位?”

    三皇子这才明白手中这是什么烫手山芋,连忙要将号牌还给冯轶,却见她已经回去太傅身边了。

    他连忙拱手道歉:“太傅大人,仲德绝无此意!”

    太傅早已将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能跟魏扶这等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人?

    他不再搭理三皇子,却恭敬地对着冯轶道:“殿下受委屈了!都是老臣的错,若不是老臣执意来万香楼,也不会让殿下受这等委屈,老臣即刻去安排其他的酒楼。”

    听到这里,万香楼掌柜却坐不住了,连忙上前致歉:“草民见过太傅大人,这不是您的错,怪只怪草民,还请太傅大人与这位殿下留下,草民即刻为诸位做安排!”

    另一边,见到太傅对冯轶称殿下的时候,三皇子脸上满是疑惑,转头用问询的目光看向魏扶,却只获得魏扶同样的不解摇头。

    就在两人目光交流之时,酒楼一位伙计匆匆从楼上下来,对掌柜道:“有一个雅间的客人要走了,我们即刻收拾出来。”

    “好好!快些!”

    伙计急忙返回了。

    掌柜让另一个伙计看管柜台,他则亲自带着冯轶等人往楼上走。

    三皇子见到他们将自己抛下,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转过头,却发现一楼大堂还有几桌客人正在面面相觑。

    看见他望过去,他们连忙下桌跪了一地。留下的伙计也跪在柜台一旁。

    过了一会,他才恢复往常温文尔雅的表情,对着他们道:“本殿只是出宫体察一下民情,无须多礼。”

    “本殿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他温和有礼地将号牌放置在柜台上,朝魏扶看了一眼便提步离开。他身后的侍卫跟了上去。

    魏扶连忙将手中的熊儿子交给仆从,然后跟了上去。

    到了无人之地,示意侍卫们退开,三皇子才重新收回温和假面,看向魏扶:“你与那些人认识?”

    何止认识……

    魏扶露出有口难言的表情。

    “你与他们有龃龉?”

    魏扶连连点头,“殿下未发现微臣身边的侍卫都不见了吗?”

    三皇子一怔。

    见到了靠山,魏扶急忙将在霏河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黎苍生对那个他声称殿下的女孩极为看重,不漏半点风声,并且微臣在回来路上试图去看望一下江戾,但那些暗卫简直到了严防死守的程度,可微臣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何时出了这样一位殿下……”

    他之前误以为冯轶是冯珂那个掉入江中下落不明的亲生女儿,可如果她真是,黎苍生应当会将他也抓起来才是。既然没有抓他,他便将这个可能性排除了。

    “叫她殿下……”三皇子的表情逐渐深沉。

    忽然,他眼神一闪,“莫非是父皇在民间留下的血脉?!”

    他又想起他父皇这几年想要推行的政策,脑海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太傅本还想带冯轶等人在万香楼用过膳后,去他以前时常去的地方看看,出了这回事,便也打消了想法,免得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上来唐突神女殿下。

    若不是掌柜心性正直、颇得他青眼,他连万香楼都不想待。

    不过掌柜却是他的铁杆拥趸,知道他的身份后心潮澎湃,不仅亲自上菜布菜,到最后连饭钱都完全不收。

    临走前众人给了几次饭钱都被还回来后,太傅只能无奈留下一句:“日后若是再有这等不公之事且官府不管,可去皇城我府上告诉我。”

    掌柜连连应诺。

    因为身份暴露,太傅只能带着冯轶他们去专供皇室贵族用的别苑住下。

    第二日,太傅晨起便止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在心里畅想着皇上见到神女殿下该是何等的激动。

    一群人刚要出发,却发现三皇子和魏扶等人昨日竟也是在别苑住下,大早便等在了别苑门口。

    见到两人,太傅还以为他们是来给那个康来宝求情的,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直接表示让队伍准备开拨。

    三皇子连忙上前解释:“太傅大人,我们也正是要回皇城,遂来与大人一起,您放心,仲德保证不会再出昨日那样的事情。”

    他身为皇子都屈尊降贵到这种程度,太傅自然不能让他没脸,虽没开口却默认了。

    于是队伍中加入了三皇子的座驾,魏扶带着熊儿子同他一起。

    虽然从沥州出发,一日内可抵达皇城,不过三皇子毕竟习惯了锦衣玉食,中途遇到驿站便让侍卫请求停下用膳。

    太傅虽然嫌他事多,但还是应下了。

    他转头恭敬地请了冯轶去进膳。

    在驿站众人都坐在大堂,三皇子端详了太傅态度,发现他对冯轶是真心实意地尊崇,心里的猜测又加深了几分,眼神越发黑沉。

    等到吃饱喝足出了驿站门,三皇子看向用黑布罩住的囚车,眼神一闪,向太傅道:“仲德听安怀侯说了侍卫之事,不过一码归一码,他们为皇家也做了不少贡献,太傅大人能否容仲德为其送点吃的?”

    听到这一句,太傅立刻警觉看向他,生硬拒绝:“这种事就不劳三皇子费心了,暗卫自然不会让他们直接饿死。”

    三皇子也注意到,暗卫首领何其看他的眼神也警惕起来。

    他只好作罢。

    接下来终于一路无事。

    临近申时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皇城。

    初时还没什么,可当城门校尉发现回来的人马竟是太傅大人时,顿时面露喜色。

    “太傅大人!您回皇城了?皇上前两天便下令,若是您回来之后,便请您前往清漪园!”

    说罢,他转头朝着另一人说了什么,对方立刻领命去旁边牵了马飞奔而去。

    不止是太傅,就是冯轶他们也能明白,对方绝对是领命禀告皇上去了。

    三皇子的马车跟在后头离得不远,毫不费力地听见了城门校尉的话,见到那兵士快马加鞭的背影,眼神越发复杂。

    等到进了皇城后,前面的马车停下,有暗卫过来告知:“三皇子殿下,太傅大人说,既已回到皇城,便可分道扬镳了。”

    三皇子面不改色地笑道:“本殿看那城门校尉的意思,父皇应该会在清漪园召见太傅大人,正巧本殿亦有急事想要向父皇禀告,烦请告诉太傅大人,本殿与他一同前往。”

    暗卫看了他一眼,便去进行回复了。

    听到三皇子的回答,冯轶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太傅却气急,小声骂了一句:“狗皮膏药!”

    真的是黏上来就不下去了!

    但终归对面是皇上亲儿子,太傅只能捏鼻子认了,让队伍直接前往清漪园方向。

    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招惹了皇城内许多人注意。

    昱燕他们对皇城可是格外好奇,不时掀开帘子去偷看。

    太傅见他们的动作充满稚意,笑呵呵道:“日后你们也会陪同殿下住在皇城,若是好奇,可将帘子挂上去随意看。”

    昱燕他们眼睛一亮,“谢谢太傅爷爷!”

    面对几个与神女一同长大、又事事迁就神女的孩子,太傅看他们简直比看自家的子孙都慈爱。

    冯轶虽然出生于皇城,实际上只在这里待了一天,还是在内宅,也有些好奇皇城到底与其他都城有什么不同,于是在小伙伴们将两边帘子都掀开后,便跟着他们往两边瞧。

    只见皇城的街道竟然比虞州街道宽了至少三倍,隔了不远便种了百年大树,街道两旁来往的人们穿得比虞州华贵许多,虞州街上偶尔还能见到讨饭的乞丐,皇城的人却看上去衣食无忧、非常富余。

    冯轶嘴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太傅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也只能跟着沉默。

    队伍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条几乎无人的大道、进入了一扇大型宫门之中,随后在那宽敞的豪华院子中停下。

    刚下马车,冯轶等人便见到有一群内侍打扮的人候在旁边。

    领头穿着不同颜色服饰的太监已经朝太傅躬了身:“黎大人,那位贵人可带回来了?”

    “田公公,这位便是殿下。”

    田公公眼睛一亮,立刻朝冯轶恭敬作揖:“请贵人安。”

    恰逢三皇子带着魏扶下了马车,见到这一幕,连忙对视一眼。

    皇上竟然派了在身边贴身伺候几十年、几乎从不离身的田文砚来迎接!这个封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三皇子脸上挂着温润之色,实际上心中已是骇然。

    他上去跟田公公搭话,“田公公。”

    “三皇子殿下怎么也来了?”田文砚有点诧异,还以为是底下哪个不要命的说漏了嘴。

    还好太傅解释:“行经沥州之时,碰巧出了点事,遇到三皇子殿下,殿下便与我们一同回来了,方才还说有急事要禀告陛下。”

    “原是这样。”田文砚点点头,看向其他内侍身边,那里只停了两幅轿辇。

    随后歉意地朝三皇子躬身:“奴才未考虑到三皇子的到来,只能让三皇子随奴才们走去见陛下了。”

    三皇子脸上表情毫无变化:“无事,本就是我到来突然。”

    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翻江倒海。

    如果只有太傅一个人的态度厚此薄彼也就算了,就连他父皇身边的田文砚都是这样!

    田文砚转过头对待冯轶又是格外的笑意连连,请她去轿辇上坐下。

    冯轶知道在古代,她再怎么也免不了入俗,既然皇上看重她,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要领着。

    于是在田文砚的小心服侍下坐了上去。

    昱燕他们都是她的亲近之人,所以自然要同去面圣,还因冯轶的身份免过了搜身。

    冯轶坐在轿子上,不知道越过了多少阁楼殿宇与朱红大门,后面又穿过了一片占地不知多少亩的花园,最后才停在了一个庞大的宫殿前。

    三皇子以为田文砚来迎接、坐轿辇从皇家第一园林清漪园正门到正殿已经是天大的恩典,结果转过头,发现他父皇竟然出现在了宫殿大门口!

    在见到轿辇抬来的冯轶后,魏冀忍不住激动得呼吸都急促几分、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两步,压根就没看到跟在后面的他的三儿子。

    “你们终于来了。”

    轿辇已经被放下,冯轶和太傅在田文砚和另一个内侍的服侍下走了下来。

    太傅和其他人很自然地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冯轶看了眼身旁的太傅,正欲学着他跪下来,就见刚才还在台阶之上的皇帝已经几步跨下来,“你不必行礼!往后不论见任何人,你都不必行礼!”

    听到这一句,三皇子和魏扶不禁惊得抬起了头颅。

    第27章  告发

    往后见了任何人, 都不必行礼!

    这是何等的殊荣,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她凭什么能享受这种整个朝堂上下都没有的待遇?!

    三皇子的心气很难平静下来。

    魏扶又何尝不是?

    但皇帝和太傅、田公公, 甚至冯轶身边的几人都表现得非常淡然,仿佛冯轶本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冯轶想了想,便朝皇帝拱了手, “谢谢皇上。”

    如此的淡定自若,好像她面前站的不是谷国的至尊,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三皇子和魏扶眼神格外复杂。

    就这样坦然接受了?她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恩宠吗?

    但这一幕放在魏冀眼中, 却是非常寻常的。

    神女上一世生活在仙境中,那里并无太大的身份差距, 并且神女在仙境的地位也很超然, 好不容易被他求到了谷国, 还流落民间这么多年,魏冀自然不能让她以后再受不应该受的委屈。

    想到这里,魏冀朝旁边伸出手,“将朕准备的东西拿来。”

    跟在他身后的内侍连忙捧上来一个玄色的袋子, 上面还有金线绣的皇族图腾。

    魏冀将其接过, 然后交给冯轶。

    “若是有人胆敢质疑, 大可亮出袋中之物。”

    顶着众人好奇的视线, 冯轶接了过来, 微微敞开一看, 便露出明了的表情。

    她毫不犹豫地收起贴身放好, 露出微笑再次朝皇帝道谢:“谢谢皇上。”

    魏冀看见她还稍带稚嫩的笑容, 立即被感染、同样露出笑意。

    转头见到冯轶身后还跪了一地的人, 粗粗扫了一眼便吩咐,“都起来吧。”

    “先进殿再说。”

    魏冀发完话, 他身后的内侍们立即往旁边退开。

    众人起了身,发现他特意将冯轶邀到自己身旁,才与她一同并肩往殿中行去。

    太傅仅落后半步跟在魏冀另一侧,三人都无比自然。

    冯轶带来的众人见状,也立即跟上冯轶。

    封家人因为所学思想,倒对皇帝并无太大的惧意,不过因皇帝对待冯轶态度如此亲和,他们难免会将皇帝划入自己人行列,所以个个面带笑容。

    而万葭和同样跟来的张叔以前却从未想过,他们有朝一日竟能得到皇上的召见,虽然是连带的。

    万葭经常从万父口中听说皇上的生平和政绩,对他一直带着景仰,如今得之一见,见到皇上态度宽厚、礼贤下士,更加确定了皇上是一位明君的想法。

    作为普通百姓的张叔便不同了,从见到龙颜的那刻起,他就无比的心潮腾涌。以平民之身得皇上召见,日后这一事都能传给子孙后代了!

    一群人或带着笑、或激动,但他们身后被忽略的三皇子和魏扶心情却并不美妙了。

    尽管面不改色地当着内侍的面跟了上去,但从来没被父皇这样忽视过的三皇子内心全是警惕。

    等到进了殿,他立即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启禀父皇,儿臣听母妃说您前些日子头疼,特意去寻了一味传说中的神药,特来进献给父皇!”

    可惜皇帝的反应令他差点没绷住。

    “咦?老三何时在的?”

    三皇子嘴角的弧度下降了一点点。

    敢情他父皇根本就没看到他这个人?

    身后的魏扶好不容易能以这种机会得见皇上,自然也要尽力刷存在感。

    “启禀皇上,微臣与三皇子殿下从清漪园门口便与太傅等人一同进来了。”

    “是嘛?”魏冀转头看向迎接的田文砚。

    田文砚只能用眼神以示无奈。

    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罪他一个内侍,魏冀压了压嘴角,朝三皇子道:“既是你的一片孝心,便将神药留下吧,不过朕这几日已身心舒泰,不比往常,且宫里有太医院,日后不必在此等事情上费心。”

    “若无其他要事,你们便自行下去吧,往后未得允许,不要擅自过来清漪园。”

    他特意命人将清漪园拾掇出来给神女住,日后要是这个也来、那个也来,岂不扰了清静?

    三皇子很敏觉地从他这几句话中听出了不悦,顿时脸色微变,立即应道:“好的父皇,儿臣这就告退。”

    魏扶也察觉不对,谨小慎微地躬身:“微臣也告退了。”

    两人在殿中不敢随意露出真实情绪。

    等到出了殿门,来到花园无人之处,三皇子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乜了魏扶一眼,魏扶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

    “殿下,皇上虽未表明她的身份,但若是普通人,根本不会赐带有皇家图腾的物件。”

    他们虽然没看见袋子里装了什么,但绝对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还用你说?”

    “太傅好几年未在朝堂出现,一出现便带了这个女孩,到底会产生什么定数尚未可知,你去给我查查,她到底什么来头!”

    魏扶想到之前一直跟在太傅和女孩身边的暗卫,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怎么?”三皇子脸上不悦愈发明显。

    “皇上都出动了暗卫,这时去查的话是不是……?”

    三皇子一噎-

    三皇子两人离去后,魏冀示意田文砚以外的内侍退下。

    等到只剩下相干人士,他才重新露出略微激动的表情看向冯轶。

    “神女降临,本应昭告天下,可谷国内外不稳,朕不愿将你置于风尖浪头,所以除了亲信,从未对外透露过,你以为如何?”

    冯轶明白对方的顾虑。单谷国的宗室和某些世家,就已经在背地里无法无天,若是将她的存在昭告天下,恐怕不止宗室他们想要借机利用,其他国家肯定也会派人来策反或暗杀,她前世又不是没经历过。

    所以她立即表示:“皇上思虑周全,我全明白。”

    魏冀和太傅早已从天幕了解她心性,知道她绝不会在意虚名,见状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众人都没在意,但田文砚却在听到那句‘神女降世’后,眼睛圆睁、嘴巴张得老大。

    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他一直知道对方派出全部暗卫在寻找一个人,可是怎么都没料到,对方的身份竟然贵重到这种地步!

    神女!那岂不是……

    魏冀早就猜到以田文砚的性格会出现怎样的反应,转过头看,发现他果然目瞪口呆。

    “陛下……”

    “你想的没错。”魏冀肯定了他的猜测。

    田文砚吓得一激灵,连忙朝着冯轶跪了下去,“奴才见过神女殿下!”

    “快起来!不用多礼!”冯轶还是没习惯这种动不动就朝她下跪的举动,赶紧去扶。

    见到她小大人似的模样,魏冀内心对她的真实感更加深了几分。

    “不过,朕要将你留在皇城,必须也得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否则这皇城里可能时不时有些有眼无珠的人会冒犯到她头上。

    冯轶知道他这是跟自己商量的意思。

    提到这点,她顿时有些犹豫。她的身份比起寻常人好像有点复杂……

    封家人和万葭却以为她是在考虑封家的事情。

    两位堂哥和万葭对视一眼,由封昱诚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草民与草民的弟弟本就有参加这次武举的意图,如若不然,等到草民等人拿到一官半职,便可让轶儿妹妹安心留在皇城了。”

    魏冀看向冯轶这些亲人,根据太傅先前传来的信件,便分析出两位青年是神女的两个堂哥。

    听说两人还有这等志向,他瞬间来了好奇之意,“你们是这回武举的会试考生?”

    “是的。”两人齐声回答。

    “还挺有志气。”满口就是拿到一官半职。

    不过想想这一家能得到神女托生,想必也有些不凡的地方。

    “不过,官员的妹妹身份还是有些浅薄。”

    他看向冯轶,“依朕的想法,朕想将你收做义女,以公主的身份行走,你看如何?”

    冯轶一怔。

    她看了看封家人,他们表情各异,尤其是小哥,看向她的眼神好似藏着许多话要说。

    最终她还是下了决定。

    “皇上,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一直藏在心中并未讲出。”

    “你讲。”

    冯轶抬起眸,不一会儿,眼眶之中已经溢满泪水。

    魏冀不明她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伤感,不过在听完她的话后,便变得勃然大怒。

    “其实我并不是封氏的亲生女儿,我的亲生母亲乃镇国大将军之女冯珂,我的生日也不是户籍登记的十月廿四,而是十月十九。”

    “我亲生母亲当初听闻外公一家全部战死沙场,受惊生下了我后,偶然得知,皇上您想册封我为郡主,而魏扶却在宗正魏涟的指使下,欲将我掐死,用后一天出生的外室之女取我而代之。”

    “她迫不得已,让她的乳娘将我从安怀侯府带走,本想逃往北方疆场寻与外公交好的冠军大将军陆程戎,但是中途被追杀我们的宗室侍卫发现,只得往山上逃去,然后凑巧去到了封家,恰逢我现在的娘亲生产,却诞下一名死去的妹妹,母亲乳娘知道护不住我,便故意将我留在围墙门口以期封家能将我救下,然后孤身一人将追兵引走,从此没有音信。”

    “而那个被太傅爷爷抓起来的江戾,正是当年追杀我们的头领!”

    “我亲生母亲还为我留下了可证明身份的玉佩,皇上若是不识得,可将玉佩给冠军大将军分辨。”

    冯轶从衣服领口探进去,然后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取下。

    田文砚连忙从她手中接过递给魏冀。

    魏冀拿着玉佩端详,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他不觉得神女有必要造出一个虚假身份骗他,并且根据太傅的了解,她在农家长大,如果言语不实,根本不可能知道如此多内幕。

    也就是说,他本就哀之痛之、英勇善战却因被奸细渗入而战死沙场的镇国大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竟然被魏涟和魏扶神不知鬼不觉地迫害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些年他因为爱屋及乌而宠爱不断、年年召入宫中的安平郡主竟然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室女,想到听了那冒牌货的话,以为魏扶对大将军唯一血脉真的宠爱万分而年年赏赐给他的珍宝,魏冀的怒气几乎要冲出胸膛,最后令他怒极反笑。

    “好!好好好!!真不愧是能一手遮天的宗室!好哇!”

    冯轶刚说出那句她并不是封家的亲生女儿,与她一同到来的众人便震惊得不知所措。

    不过跟封家俩堂哥和昱燕兄妹、万葭等人对冯轶身份而疑惑不同,小哥却是因为冯轶竟然记得这件往事而震惊。

    他的心情格外复杂,正好对上其他人问询的目光。

    小哥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证明了冯轶所言不假。

    等冯轶说到江戾正是当年追杀她们的头领,小哥这才恍然大悟,在魏冀大怒之后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那江戾眼熟!他就是当年带着手下到我们家里来搜查的人!他差点将妹妹掐死!还好爷爷提前将妹妹的玉佩换掉了,他没认出来!”

    听到还有这件往事,众人的目光不由全朝他看过去。

    “你是说爷爷也知道这件事?”

    小哥点头,“那当然,爹爹捡回妹妹后,便将爷爷请了过来,是爷爷猜出妹妹被人追杀,特意让我们一家人和阿细嫂子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所以,爷爷从头到尾都知道轶儿妹妹非封氏亲生……”却依然将她设为少族长。

    封昱诚两兄弟原本心中产生的质疑瞬间消散。

    昱燕对当时没太大记忆,略大两岁的昱鹰却想了起来。

    “是的!轶儿妹妹出生……到封家那天,是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来搜查过。”

    太傅在一旁听得同样愤怒无比,“这魏扶简直是丧心病狂!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加害!况且他竟敢欺君和暗害大将军之外孙女,罪恶不赦!”

    “皇上,老臣请求立刻将魏扶凌迟处死!”

    “还有江戾,他原本就带着手下勾结土匪,还与宗室同流合污,不死不足以……”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冯轶之前说要留他一命的事,才后知后觉。

    “殿下您之前说要留江戾一命,莫非是想向其询问您母亲乳娘的下落?”

    冯轶的心情还未缓过来,含泪点头。

    见到她脸上的哀恸,魏冀和太傅两人都忍不住被感染。

    他们原以为她只是出生于普通农家,现在得知她竟然是冯大将军留下的唯一后代,感情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魏冀走上前,伸出宽厚的大手抚在冯轶的脑袋,将玉佩戴回她脖子上。

    看着她的面容,脑海里回想起登基的半年前,他上战场遭遇危机,正是镇国大将军带着儿子悍不畏死地前来搭救,护着他杀出重围。

    这一幕渐渐与他从天幕上看到的冯轶前世相叠在一起。

    “是了,你合该托生在冯家,也只有冯家那样忠君爱国的品性,才能生出你这等外孙女。”

    “只是我却不知,当年镇国大将军救我一命,父皇收到消息,应当好生对待你们母女,为何最后你母亲却沦落到需要乳娘带你前往边关求救……”

    更何况当时的他正好登基。

    那时候他匆匆平定祁王引起的叛乱,接着举行登基大典,行程忙碌使他没空想到大将军还有一个女儿留在皇城。

    等到记起之时,已是听到噩耗之后。

    第二天他派了人去安怀侯府慰问,内侍回来告知他,安怀侯母亲称大将军之女冯珂早产生下一女,他悲痛之中便打算将冯珂特封为二品诰命、将大将军外孙女特封为郡主。

    但是圣旨才刚经拟下只等第二天去安怀侯府颁布,当晚却传来安怀侯夫人薨逝的消息。

    想来想去,答案唯有宗室在其中作梗一个可能。

    “魏扶……魏涟……宗室……”

    “太傅听令!”

    太傅立即严阵以待。

    “将魏扶魏涟二人抓入天牢,听候发落!”

    “遵旨!!”

    第28章  真相

    太傅就要动身, 冯轶想起什么,打断了他:“太傅爷爷,我也想要去一趟安怀侯府。”

    魏冀见她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要解决, 便吩咐道:“那便让轶儿同你一起去吧,不过记住千万要护好她。”

    他本身性格比较硬,与冯轶见过才这么点时间, 便能喊出她昵称,亲近之意不言而喻。

    太傅立刻应诺。

    既然冯轶要去,一直跟着她的众人自然也跟上了她。

    坐在前往安怀侯府的马车中, 冯轶一时不太敢与封家众人说话。

    两个堂哥难得见到她拘谨的样子,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 最后由万葭打破了寂静。

    她的感情充沛, 完全能对冯轶的过往感同身受, 眼眶中慢慢含满泪水,“轶儿妹妹,没想你这么小的年纪,却担负了那么多……这么多年, 真的辛苦你了……”

    闻言, 冯轶含泪笑着对她轻轻摇头。

    “安怀侯夫人和夫人乳娘的遭遇我们同样深感悲伤,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轶儿妹妹你也应该节哀朝前看才行……”

    “我明白。”

    “明白便好。”万葭吸了吸鼻子, 看向旁边的封氏兄弟。

    封昱诚作为大哥, 自然也想弄清冯轶的态度。

    “妹妹, 既然已将身世告诉皇上, 那你……”

    冯轶懂得他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九年多前, 封家救下我,就是给了我另一条生命,所以我永远都是封家人。你们……”

    “我们永远都当你是亲妹妹!”众人迫不及待、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一句。

    闻言,冯轶的泪水再次泛了上来。

    昱燕和小哥分别坐在她两旁,立刻双双抱住她两条胳膊。

    “娘亲说过,她失去了一个亲女儿,你失去了一个亲娘亲,你合该是我们妹妹的!”

    “对啊!若不是有你,我们早就被老虎吃掉了!”

    想到往事,冯轶有些破涕为笑。

    太傅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和谐的样子,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跟随三皇子去面见圣上时,魏扶没敢将熊儿子带上,让仆从将他拘在马车内,渐渐睡了过去。

    从清漪园正殿出来后,三皇子便令人先将他们父子送回去。

    安怀侯府和清漪园都在城东,并不太远。

    魏扶踌躇许久,还是壮着胆子跟三皇子问自家侄子的事。

    “殿下,微臣那侄儿还被太傅命暗卫关押了……”出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人不见了,到时候他夫人联合熊儿子往他娘那边一告状,家里都不得安宁。

    闻言,三皇子内心不满,但未表现出来,“你也看到刚才父皇的态度,本殿暂不敢触父皇逆鳞,若不然还是给宗正那边送个信,看看宗正有无办法?”

    魏扶只好讪讪点头,“也好。”

    三皇子暂还不想失去他这颗好用的棋子,便当着他的面,吩咐手下一名侍卫,“去给宗正带个口信,就说本皇子请他来安怀侯府一叙。”

    侍卫听令立刻调转马头而去。

    这样一个举动,立即让魏扶好受了许多,“谢谢殿下!”

    三皇子趁势告诫:“你那侄儿确实容易让人拿住把柄,日后需得好好管教,不然或会造成更大的隐患,侯爷还年轻……”能往上爬的机会多得是。

    后面的话未出口,魏扶也立马懂了。

    “微臣明白了!谢谢殿下教诲!”

    比起他的前途来,妻子那边的侄子又算什么?他也是因为这任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便开始心慈手软了!

    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他们很快就来到安怀侯府。

    皇子到来,魏扶自然是让人大开正门。

    他带着三皇子回府的消息迅速传遍侯府。

    安怀侯母亲李氏正好带着现任儿媳康氏在礼佛,闻言立即出了佛堂,赶往正堂迎接。

    而比她们先到的是一名九岁多的女孩。正是魏扶用来替代冯轶的外室之女魏珠。

    她头戴一整套的红玉宝石镶嵌的头面,穿着连公主都没有的、贡品云锦制作的冬衣,脚上一双金丝绣的锦鞋价值能抵几千户人家一年的口粮,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傲然,就算见到祖母和继母的到来,也没半分收敛。

    她周围好几个丫鬟忙前忙后地伺候着,旁边还站着一位宫里专门派来伺候她的女官。

    见到这一位,李氏的好脸色收了收,相反,康氏却格外殷勤。

    “郡主已经来了?中午可进了点什么?母亲特意为你在厨房煲了燕窝和鸡仔汤,下人有没有献给你?”

    魏珠随意点点头,然后道:“我听说爹爹带着三皇子殿下来了?”

    “正是。”

    “赶巧了,纪羡伯伯也说了今天来看我的,不知他今日给我带的是什么。”

    她说话之时,安怀侯刚请了三皇子踏进正门,便听到后面一句让他有些忌惮的声音传来:“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闻言转过头,见到来人,立刻露出温雅的笑容,朝对方拱手:“原来是纪将军。”

    纪羡朝着对方还了礼。

    “纪将军是来看望安平郡主的吧?”

    “是的。”纪羡并没有多说,看上去沉默寡言。

    安怀侯却心中忿忿,他一看见这位前大舅子的好友便非常不快。作为男人,他又怎会不懂得对方现今三十多岁还未成亲、时不时来探望他女儿是为何?

    不过一想到对方花费了所有心思的人并不是冯珂的亲生女儿,他心里又透着一股异样的爽快。

    喜欢冯珂又怎样?冯珂人已经死了。你千般万般宠爱的人,却是我跟其他人生的女儿。

    正是这样奇妙的平衡,让他总感觉在纪羡面前有种高高在上之感。

    “纪将军,劳烦记挂小女,请进。”

    纪羡微微行了礼,走到三皇子另一边,与他们一同往正堂走。

    安怀侯的侯爵是虚封,所以并没有领地、宅邸也建得没有其他实封的侯府阔气,只是标准的四进门,穿过了门屋便来到了正堂前的庭院。

    见到下人来报三皇子已经到了前面,李氏连忙带着康氏出门去迎接。

    魏珠在后面坐看她们的举动,直到过了一会,才不耐地站起往门口走,然后换成一副微笑的面容。

    此时的三皇子已经带头走了过来。

    李氏和康氏连忙跪下,“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身后的侍女们也一同跪下。

    “老夫人、夫人,快请起!”三皇子当着魏扶的面还是要给面子的,亲自去扶了李氏。

    等到两人起来,三皇子便见到了站在她们身后的安平郡主。

    相比对李氏和康氏的表面功夫,他对安平却是真心实意地讨好。毕竟对方在他父皇那里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

    “安平,你身子弱,怎么还特意出门相迎?在屋里坐着等我们就好了。”

    说完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责备地看了一眼后面已经站起的侍女,“殿下出门,怎么也不给她带手炉?”

    身后的侍女连忙重新跪了一地,还是旁边的女官道:“是殿下自己不想用,说手炉太重她不喜欢。”

    实则九岁多的魏珠一直用各种珍贵的东西养着、身体火气旺得很,根本不似三皇子口中的‘身子弱’。

    三皇子还没接话,旁边的纪羡却稳不住了,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她脸色红润,不像是冷到的样子才放下心,然后将这次带来送她的东西从袖袋取出。

    “这暖玉是我特意托了人去北方那边寻来的,殿下既然觉得手炉重,正好可以将这玉随身携带。”

    纪羡的话轻描淡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暖玉到底有多难寻,令他花费了多少功夫。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虽然跟自己心中的人长得一点都不像,但一想到她是对方留下的唯一血脉,就忍不住心软。

    然而,收到这次礼物的魏珠却没有他想象中开心,而是嫌弃地皱着眉接过。

    “怎么?纪伯伯就给我带了这个吗?这暖玉陛下和宫里的娘娘都不知给了我几块了,我都是丢给侍女玩的。”

    说罢,她直接将暖玉朝着身后的一名侍女丢去,“赏你了。”

    见到她这个举动,纪羡的眸色一变。

    魏珠身边的女官也忍不住劝道:“殿下,这暖玉实则世间难寻,要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才能寻到一块,纪将军一片好意,您莫要辜负……”

    还不等女官说完,魏珠直接甩脸了。

    “怎么?本殿做事还用你来教?!自己掌嘴,不然我直接禀告陛下,让他给你治大不敬之罪!”

    女官的神色难明。她在宫里其实地位不低,是从二品的御侍,在陛下跟前侍奉,被皇上特意精心挑出来派到这位安平郡主身边,一则以防这位郡主在安怀侯府受委屈,二则可以督导培养这位郡主的品行。

    她早就知道镇国大将军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这位郡主身为大将军留下的唯一后代,只要她不犯下叛国这样的罪行,陛下都能网开一面。

    最开始这位郡主还小的时候,大概不明白什么身份之别,所以还像普通小孩一般,只是稍微骄纵了些,但是到了今年,仿佛就明白了自己在陛下那里的特殊,当着陛下和后宫娘娘的面还好,只要贵人们不在场,她就随意任性妄为。

    不过在三皇子面前这样表现,还是第一次。

    三皇子在见到她这样刁蛮的举动后,也不禁打翻了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

    虽然她在父皇那里是很得宠爱,但她身边的女官陆真却是一直跟在父皇身边的老人,就算是他们这些皇子皇女都不敢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并且他父皇也很看重德行这一块,不然他也不必对外一直保持温和有礼的一面。

    想到这里,他连忙在两头卖好。

    “安平,陆大人可是从父皇十几岁便侍奉在旁的人,你莫要开玩笑,不然陆大人都要当真了。”

    奈何魏珠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直接骂道:“不过是侍奉了陛下几年,不还是当奴才的命吗?!”

    陆真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一黑。

    魏扶见状不好,连忙上前拉住魏珠胳膊。

    “珠儿,怎么对陆大人说话的!快给陆大人道歉!”

    魏珠本还想反驳她爹的话,但是被魏扶偷偷用手指用力在胳膊掐了把,她微微吃痛,才转头看见她爹眼底的警告。

    心里一慌,她才不情不愿地跟陆真道了歉:“对不起。”

    眼见需要魏扶才能管得住她,陆真哪里不明白,或许是她疏忽的时候,魏珠的品性早已被她这亲爹给带歪了!

    想到陛下当初的嘱托,她只觉心里惭愧难当。

    “陛下派我来督导郡主,未想到我有辱使命,我这便回去给陛下回复,交卸了这差事……”

    一句话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惊。

    “陆大人!……”

    纪羡又怎会不知道陆真回宫造成的后果,连忙劝道:“陆大人,这次却是我的不对,我本来答应要给郡主一个惊喜的,却让她失望,郡主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对,但她是个好孩子,您便继续留在她身边吧,她自会听您教诲的!”

    魏珠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一直带着傲意的脸庞悄悄埋低了一些。

    就在陆真还在犹豫之时,安怀侯府的下人匆匆跑进来,一脸着急地朝魏扶道:“侯爷!不好了!太傅大人带着侍卫将咱们侯府包围了,说要拿您回去审问!”

    “什么?!”魏扶心中一跳。

    还在说话之际,只见太傅却已带着冯轶他们以及侍卫闯了进来。

    太傅满面怒色,朝侍卫号令:“给我将魏扶拿下!”

    堂前的众人始料未及,魏扶匆忙往后退了几步。

    刚才还被他拉着胳膊的魏珠发现他的惧怕,刚刚才下去的傲气再次浮上脸庞。

    “我看谁敢动我爹!!你们若是敢将我爹带走,本殿立刻进宫让陛下将你们统统砍了!”

    她那蛮横的样子映入冯轶等人的眼帘,大家顿时明白了她的身份。

    冯轶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复杂,而太傅本来就怒极,听到这一句更是怒不可遏:“谁若是敢阻拦,全部带走!!”

    侍卫听令,立刻上前。

    见状,三皇子和纪羡都坐不住了,上前一步。

    “太傅大人,安怀侯犯下什么大错,您忽然就要抓他?”

    纪羡也怕让魏珠被吓到,连忙将她护到身后相劝:“太傅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说,您莫要吓到了安平郡主……”

    太傅在出皇城寻找神女前曾对纪羡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他听到冯珂薨逝的消息,便立刻向皇上请旨从边关调回了皇城。

    见到他对魏珠的珍视模样,不由泛起嘲意,“纪将军,你确定你要护着这个所谓的安平郡主?”

    纪羡感觉他的话别有深意,顿时愣了愣。

    但太傅下一句话便让他只感觉五雷轰顶。

    “她可不是真正的安平郡主!真正的安平郡主是我身边这位殿下!!”

    “什么?!!”

    第29章  翻身

    “魏扶私下调换真正的安平郡主, 不仅犯下欺君大罪,还对郡主殿下进行追杀,虽殿下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但魏扶罪不可赦!给我抓起来!”

    太傅这些话一出,安怀侯府众人全都大惊失色。

    魏扶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万万没想到, 事情竟然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被翻出来了!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往后又是连退几步,浑身抖如糠筛。

    “不……我没有……我没有换……”

    侍卫们上前将他扣住, 然后押到太傅面前。

    这熟悉的一幕,令太傅不禁回想起来, 好几天前在霏河万府他也是嘴上说着什么‘我没有换’, 原来那个时候他便以为是这件事暴露了!

    而人群中魏扶亲娘李氏, 也是白眼一翻,就直接晕了过去。

    “母亲!”康氏连忙和侍女扶住她,又去看她丈夫的怂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竟真的胆大包天!私下调换了郡主!!

    原来这几年来, 她一直努力讨好的, 竟然是一个假货!魏扶犯下这样的大罪, 竟然一声不吭将她娶为了续弦!!

    她竟然掉进了这样一个大坑!!

    魏珠见到他们真的将自己父亲抓走, 她还来不及分清太傅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直接冲过去想将魏扶拉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安平郡主, 我是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 你们敢抓我爹, 不要命了!”

    侍卫被她胡搅蛮缠, 正要将她提开。

    不过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见纪将军紧跟在后, 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他提着魏珠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放到旁边。

    魏珠从来都是被他捧在手心,哪里被他这样对待过,一时震惊得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纪伯伯,你竟然这么对我?!”

    纪羡却完全不看她,在太傅说完那句‘真正的安平郡主是我身边的殿下’后,就再没将注意力从冯轶脸上挪开。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通红,与他硬朗的长相形成鲜明对比。

    与冯轶视线相交,看着那眉眼间依稀透露出来的相似感,他却还是不太敢信。

    “太傅大人说她才是真正的安平郡主,有何证据?”

    这么多年来,他亲眼看着魏珠长大,女儿肖父,他一直以为魏珠只是长得随她爹去了,毕竟魏珠跟魏扶的五官确实有四五分相似,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魏珠的身份。

    可是有一天,忽然有人与他说,魏珠根本不是冯珂的女儿,而是被魏扶调包的。

    他不愿意信,可潜意识告诉他,眼前的女孩真的才是她的孩子。

    太傅看向冯轶。

    冯轶跟他点点头,然后再次与纪羡对视,“你是何人?”

    “我名纪羡,是你舅……是诰命夫人冯珂兄长之好友。”

    “纪羡?”

    冯轶眼眸一闪,从记忆中扒拉出来当年一些细节。

    她亲生母亲让阿嬷将她带离侯府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她一开始说的是‘让孩子去北边,找纪……’,后面不知为何停顿,换成了‘找陆伯父’。

    想到这里,冯轶再一次从衣领中提出那块玉佩,“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见到这块熟悉无比的玉佩,纪羡瞬间泪如雨下。

    他颤抖着手摸上去。

    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色泽……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冯轶抱入怀中,“阿珂!……阿珂!!!”

    那声音声嘶力竭、痛入心扉。

    冯轶僵硬着不敢动,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眼前这人肯定是深爱着她母亲,才会以将军之身,在这么多人面前忘乎所以、哭得撕心裂肺。

    侧方的太傅见到这一幕,不禁摇头叹息。

    跟冯轶而来的众人也面面相觑。

    三皇子本来还心中存疑,看到纪羡的反应,眼神忽闪,不知在想什么。

    而魏珠却知道,若是真被人将郡主身份抢走,就必定是没有人再救她爹了!

    于是她连忙走到纪羡身边,拉扯他的衣裳,“纪伯伯!你在做什么?!我才是我娘的女儿!我娘才是冯珂!……纪伯伯!!”

    纪羡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被他抱在怀中的冯轶倒是看了魏珠一眼。

    魏珠脸上透着焦急,也快要掉出眼泪。

    太傅却在此时直接下令,“将魏扶带走,押入天牢!”

    “爹爹!”魏珠再也顾不上拉回纪羡的心,朝着侍卫再次扑去。

    “不许抓我爹!”

    这次换成太傅将她拦住。

    “你娘可不是诰命夫人冯珂,而是魏扶养在外面的外室,等到事情全部水落石出,便该各归各位,这郡主之位和荣华富贵本就不属于你……”

    魏珠满脸泪水,扯下耳朵上的耳环往地下摔去,“我不要这个郡主之位了,你把我爹爹还回来!!”

    她从来都知道,这整个安怀侯府,除了她爹疼她之外,没有一个人对她真心。

    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爹爹,她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跑回到纪羡身边,再次拉扯他的衣裳。

    “纪伯伯,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对礼物不满意就故意对你使性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悲痛了这么久,纪羡终于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

    听到魏珠的话,他放开冯轶立起身,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他对魏珠这么多年的疼爱,全是建立在她是冯珂女儿之上。如今发现她根本不是真的,且还代替冯轶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享受了他这么久的付出,他怎么可能还会帮她救那个迫害冯轶的男人?!

    纪羡咬牙切齿地道:“哼!救他?我会亲手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什么颜色!”

    魏珠被他的狠话吓得后退两步,直接坐倒在地上。

    纪羡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朝那接下暖玉的侍女走去,将玉石从识趣的侍女手中拿过来,走回到冯轶身边,满是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封轶。”

    “冯……封轶?那我便叫你轶儿,可好?”

    冯轶点点头。

    “轶儿,纪伯伯向你承诺,纪伯伯日后所有东西都将归你所有,若是有人再敢伤你半根毫发,纪伯伯绝对将他千刀!万剐!”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暖玉,“只是这块玉石已经变脏了,等过几天,纪伯伯去为你寻一块更好的。”

    冯轶不知该怎么回答,纪羡却当她默认了,再次看着她稚嫩的小脸,露出与长相不符的温柔眼神。

    旁边跌坐地上的魏珠含着眼泪,看着原本只对自己才有的笑脸被给了别人,这才后知后觉,她不仅没有留下爹爹,就连最宠她的纪伯伯也一并失去了……-

    待纪羡与冯轶相认完毕,太傅便命人进行下一步。

    “魏扶已经被抓,便将安怀侯府查封,除了众人身上衣物,皆不许带出任何东西!”

    命令一下,刚刚被侍女掐了好一会人中才醒的李氏,还有心中想着应该如何偷偷将侯府财物转移的康氏闻言懵了。

    “大人!大人冤枉啊!您若是查封整个侯府,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大人!!”

    太傅却没被她们这话蒙蔽。

    “这么多年,你们仗着皇上对郡主的宠爱得了多少财物,未让你们原原本本地归还已经是仁慈了!若有怨言,便一同去天牢陪魏扶!”

    李氏和康氏被吓得再不敢说话。

    成群的侍卫们立即向安怀侯府后院出发,然后一个接一个房间、一个接一个物件清点起来。

    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

    一个虚封的侯爷府邸,库房堆积了成堆的金银珠宝,不仅是魏珠的房间,就连李氏和康氏的房间里,都摆了无数珍贵华服首饰,魏扶和魏成雄的房间也不遑多让,还不算这些年被他们花掉送掉的财物,可见这些年他们利用安平郡主这一身份到底敛了多少财!

    无数的箱子抬出,被当着太傅的面清点完毕一一打上封条。

    跟来的封家众人和万葭张叔可谓是开了眼界,看箱子中的东西看得眼花缭乱。

    冯轶却没将任何心思花在这种地方,她一直注意着被侍卫们带出来的安怀侯府下人,可观看了许久,一直都没见到心中惦记的那人。

    当她实在忍不住,都想要直接去找人询问时,从侧边的拱门那里忽然传来声音。

    “阿雪你这蠢货!本少爷让你带上我最喜欢的琉璃九连环,你竟然连这个都保不住!”

    话音刚落,一道柔弱的身影被人从那边撞了出来。

    那侍女趔趄了几下,还是没控制住摔倒在粗粝的地上。

    明明是冬日,她身上穿的衣服却有些单薄,胳膊肘撑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磨破了异常陈旧的衣袖,也让她的手肘磨破了一些皮。

    但对面却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直接冲过来便将她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正是之前在三皇子马车睡着,然后被魏扶命仆从从小门送到后宅休息的魏成雄。

    侍女连忙将手护在头前,连声讨饶:“少爷恕罪!不是奴婢不想拿,是那些侍卫大人不许!……啊!”

    “你还敢狡辩!我打死你再找我爹去把那些侍卫治罪!”

    “啊!……少爷别打了!”侍女被打得在地上忍不住扭过头,一张原本应该清秀灵动的小脸脸上却被一道疤痕破坏。

    可冯轶还是认出了对方。

    “雪儿……给我住手!!”

    她的厉喝根本没有制止住魏成雄,他还越打越来劲。

    冯轶被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朝着那边飞速奔了过去。

    昱燕等人见状即刻跟上。

    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后,冯轶终于在魏成雄下死手之前,将他拦住。

    她第一回动这么大的气,一巴掌狠狠甩在魏成雄脸上,将他打出一两米远。

    雪儿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便见到一张愤怒的、肖似当年护住她的冯珂的脸。

    她不禁喃喃出声:“夫人……”

    第30章  抄家

    雪儿情不自禁喊出声后, 才恍惚中想起来,夫人早就已经死了。

    她定睛一看,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女孩。

    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 漂亮得堪比观音座下金童玉女。

    不过……八九岁……还长得像夫人……

    雪儿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瞬间睁大。

    但不等她反应,那边被冯轶一巴掌扇飞的魏成雄从懵逼中回过神。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他像颗炮弹一般往冯轶冲过来。

    可惜跟在冯轶后边的众人已经来到她身边。

    见到这个暴戾的臭小孩不仅对侍女暴打, 还敢对冯轶出言不逊、想要打她,万葭即刻抽下腰间鞭子,一把将鞭尾甩出, 将魏成雄捆个正着。

    昱燕也没闲着,把袖子一捞, 冲上去就朝他另一边脸颊给了几个大逼兜。

    小哥和昱鹰都是与她们同仇敌忾, 昱燕打脸, 他们就直接学着他刚才打人的样子,往他身上连踹许多脚。

    魏成雄被他们踹翻在地,疼得哇哇大哭。

    另一边,李氏和康氏本躲在旁边不敢吱声, 看着成箱成箱的东西被搬出来心疼得一抽一抽。

    结果转头就听到自家孙(儿)子大哭出声。往那边一看, 才发现那个据说是真郡主的女孩带着好几个人围在一起打他!

    两人立即按捺不住了, 连声大喊:“住手!”

    “他是世子!你们竟敢以下犯上!反了你们!”

    两人带着侍女就想往那边赶, 太傅将所有事情收入眼底, 朝守卫的侍卫挥了挥手, 他们便将李氏她们拦了下来。

    “世子?哼!以后安怀侯都没有了, 更别说什么世子!他现在不过是个罪人之子, 你们最好期盼陛下莫要降下重罚、让你们难保自身!否则……”

    太傅的眼神透露着不善, 让李氏她们如鹌鹑般动都不敢动了。

    魏成雄挨了打,还以为他父母和祖母会像往常那样出现, 将这些人都重打几十大板、或者直接杖毙,没想到他只听见声音,却迟迟没见她们过来,于是哭得越发大声了。

    万葭索性一直用鞭子捆着他,昱燕被他哭得烦躁,见他不识相,又给他揍了几拳,“你再哭我直接打死你!”

    “以后要是再看见你伤害别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魏成雄还想大哭抗议,见到昱燕再次举起拳头,哭声瞬间吓回去了,哆哆嗦嗦再没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一直旁观的两个堂哥对视一眼,封昱赫上去一把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魏成雄抓着后脖子提起,然后走到李氏她们不远处,一把扔给她们。

    “成雄!”李氏她们慌忙将人接住。

    魏成雄发现自己回到祖母母亲身边,又想继续指使身边的人帮他报仇。

    见他固态萌发,万葭朝着他们一鞭子虚抽过去,在他们面前的地砖上‘啪’的重重砸下一道白色长痕,魏成雄再也不敢动了,直接缩在康氏的身后。

    众人处理这个横行霸道的魏成雄时,冯轶已经将雪儿扶了起来。

    原本跟在昱燕他们身后的纪羡代替他们来到两人身边,帮冯轶扶着人。

    冯轶看着雪儿脸上的那道显眼疤痕、还有身上细瘦得没二两肉的样子,便明白她当年报信虽没被魏扶抓住,但这些年肯定也过得不好。

    雪儿迟迟不语,只是眼眶含泪、有些期待又胆怯地看着她。

    好在冯轶没让她失望。

    “我是当年从侯府侥幸逃出去的孩子,我母亲是冯珂。”

    听到这句话,雪儿的泪水冲闸而出,“你是小姐!!”

    冯轶这些年除了惦记着下落不明的阿嬷,也在心里担忧雪儿的处境。

    当年若不是雪儿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她母亲魏扶想要掐死她,也就没有后来阿嬷带她逃离侯府、让她逃过一劫的事情,如果说这一世封家给了她第三次生命,那么这第二次便是雪儿和阿嬷给的。

    如今见到雪儿还健在,冯轶一直忐忑的心情安稳了许多。

    她握住雪儿的手,许下承诺:“我回来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半分!”

    雪儿含泪不停点头。

    冯轶将她带到太傅面前,“太傅爷爷,我想为这个侍女赎身,将她留在身边。”

    见到她珍之重之的模样,太傅便知道这侍女当年肯定起了关键作用,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安怀侯府签的是白契还是红契?”

    白契既为活契,不需在官府登记,在一定年限内可以为自己赎身,只要找到契书销毁,就能让其重获自由身。红契为死契,需在官府登记,永远不能赎身。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神女的身份,别说想留个侍女在身边,就是想让她的狗成为侯爷,陛下说不定思索过后都会答应。

    “回大人,奴婢名叫雪儿,小的时候家逢巨变、父母双亡,是被人牙子卖到侯府的,签的是红契。”

    太傅心里有了底,直接拿出信物让一旁的侍卫去一趟宗□□,将这个名叫雪儿的侍女奴籍调出改成良籍。

    侍卫领命而去。

    但一旁的李氏等人却急了。

    “太傅大人!这个奴婢是我侯府的财产!她早已入了贱籍,您怎能这样做?!”

    太傅胡子一翘,哼了一声,“这么说来,我都差点忘了一件事……”

    “侯府的侍女和仆从均属财产之一,将其全部扣下送至内务府。”

    一句话瞬间切断了李氏他们所有后路。

    “是!”侍卫们刚清点完死物,命人全都抬走后,便朝着李氏她们身后走去。

    “大人!……大人!老身不是这个意思……”李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急得差点要命,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奴仆都被清点完找出契书后带走。

    康氏在一旁怨极了婆婆的扯后腿,只能抱着魏成雄暗自流泪。

    等到侯府上下都被清点完毕,就连李氏、康氏、魏珠和魏成雄头上身上的所有值钱物件都被薅了下来、身上的锦衣华服也被换成不值钱的粗布衣裳,太傅便命人将李氏他们全部带出。

    又见到皇上原本派给魏珠的御侍陆真询问,太傅表示让她直接回宫请示陛下,然后锁上整个安怀侯府,贴上封条,又命了侍卫把守后,便带着冯轶他们抽身而去。他们赶着去审问魏扶和魏涟。

    三皇子从头到尾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见状看了看安怀侯府的牌匾,也带着侍卫离开了。

    门口除了把守的侍卫,只剩下突逢巨变的康氏他们四人。

    魏珠一直呆呆的不说话。

    康氏则紧紧抱着魏成雄,只有李氏还在哭天抢地:“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我都活到这样一大把年纪,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见到这一幕,周围来往的人和马车纷纷侧目,没一会的功夫,安怀侯府被抄家的消息便四散开来。

    康氏却深知这老太婆可没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良善,当初她进门时便一直把控着整个侯府、给她立了不少规矩,直到她生下儿子才稍微放权给她。

    魏扶都已被抓走,她也不打算忍气吞声,直接质问:“你们安怀侯府安的什么心,私下调换了安平郡主,竟然还装作无事发生向我康家下聘让我嫁进来陷入这泥潭!”

    “现在陛下已经知晓魏扶欺君之事!你且等着给你的好儿子收尸吧!”

    话虽这样说,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魏扶一死,她和她儿子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去呢?

    她只能转头想到自己的娘家康家。

    康家虽然算不上小门小户,她爹是六品朝官,不过在这皇城根本算不得什么,当初被安怀侯府看上,众人都说她飞上枝头,后来也如她所想,她凭借能屈能伸的性格、又替魏扶生下儿子的功劳在侯府渐渐扎根,从魏珠那里捞了不少好处反哺娘家,成了在皇城贵族圈子都令人刮目相看的侯夫人。

    结果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想到还有娘家这条退路,她又打起了精神,开始仔细谋划起来。

    虽然魏扶被抓,不过安怀侯所在宗室一向同气连枝,或许还能借用他们的力量,争取让陛下留魏扶一条命……

    她正这么想,却凭借良好的听力听到旁边路过的某两家贵族仆从谈天。

    “这今儿是怎么回事?刚路过宗□□附近,见到陛下跟前的侍卫统领将宗正给抓了起来,如今安怀侯府也出了事?安怀侯府不是有个陛下宠爱的安平郡主坐镇吗?”

    “嗐!刚才听这安怀侯夫人说魏扶胆大包天,竟然将真正的安平郡主调了包,宗正不会也参与其中了吧?”

    “嘶……”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康氏却惊慌失措:“什么?!你们说宗正也被抓了?!”

    话音一落,刚还在朝老天哭诉的李氏也一顿,“魏涟也被抓了?!”

    两个仆从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怕惹事上身,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

    婆媳两对视着,这才产生了穷途末路之感。

    “我……我带成雄先回康家……”

    “对!还有亲家……”

    失去了所有的傍身之物,李氏不得不厚着脸皮跟上康氏。

    两人都忽略了一直呆愣着的魏珠。

    结果等他们好不容易走路来到康府,登门之后,康氏母亲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听说安怀侯被抓进了天牢?”

    见到只有他们三人后,问的第二句话便是:“你侄儿呢?”

    康氏才猛然回想起来,从魏扶和三皇子回来开始,她便一直没有见到康来宝。

    她下意识看向魏成雄,问:“你表哥呢?”

    魏成雄很懵逼,“表哥早就被那个下令抓走爹爹的太傅抓走了啊。”

    “什么?!”

    细问一番,得知康来宝前一日便被太傅抓走,而魏扶在场却没拦住后,康氏的母亲当场大怒,将他们全部轰了出来。

    康氏无助地抱着魏成雄站在街头,这才真正地大哭出声:“魏扶!你这没良心的!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办啊!!呜呜……”

    李氏跟她站在一起抱头痛哭-

    魏珠在安怀侯府门前站了很久,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终于,她想到一直宠爱她的陛下和宫中娘娘,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宫门口,可是刚近身,便被看守宫门的侍卫拦住。

    “未得召见,不许靠近宫门!”

    魏珠下意识便发脾气:“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本殿是安平郡主!我要见陛下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不管你是谁,未得召见,不许靠近宫门!”

    侍卫冷酷无情地持戟将她逼退。

    “啊啊啊!你们竟敢欺负我!我让陛下杀了你们!……”

    魏珠朝着他们冲过去,侍卫正要动手,却听到魏珠后方传来一句:“等等……”

    他们看去,才发现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正三品女官闻慧。

    侍卫们拱手:“闻令人!”

    闻慧上前看了眼魏珠,眼神一闪,才朝侍卫道:“她确实是安平郡主,不得伤她。”

    说完之后,她才蹲下身,安抚地拉过魏珠冻得通红的手,“郡主殿下怎的穿成这样?殿下身边的侍女和陆大人呢?怎么不在身边侍奉?”

    关键时刻,魏珠还是没有那么没脑子的,她没将自己可能是假郡主的事说出。

    她也记得闻慧是贵妃身边随侍的人,红着眼眶道:“我想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是说特别喜欢我吗?我想求她一件事……”

    闻慧的眼神再次忽闪了一下,回想起主子因陛下对安平郡主尤其宠爱,一直将她列为帮扶三殿下的人选,顿时计从心来。

    她站起身,朝守门的侍卫道:“贵妃娘娘最近一直说身心疲乏,想见见安平郡主这个可心人儿,既然郡主都到了此处,正好让她随我去觐见娘娘吧。”

    “这……”侍卫露出犹豫的神色。

    闻慧见状笑了笑,从袖袋中掏出一枚玉符。

    见是贵妃娘娘的玉符,侍卫们只能按照规矩让开。

    闻慧朝着魏珠一笑,然后示意她拉着自己的手,朝着宫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