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走!动作快!”
“别磨磨蹭蹭的,都放老实些!”
大刘腰挎紫金剑,一手搭在宝剑上,威风凛凛的押送着素舞馆的涉事人员。
当然,梁琛也在其中……
柳望舒微微蹙眉,稍微落后一些,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人面前,柳望舒并没有拆台,但不代表他心中没有疑问。
夏黎微微一笑,早就想好了借口,面容坦然的道:“回禀柳大人,其实黎早就听说素舞馆以酒馆茶楼作为幌子,实则行淫#乱之事,所以黎是趁着这次与金吾卫们前来燕饮,一探究竟。”
柳望舒道:“你……不是想去喝花酒?”
夏黎道:“柳大人不会以为黎是去喝花酒的罢?”
“咳……”柳望舒咳嗽了一声,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夏小世子在上京的口碑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用绮襦纨绔来形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文成武就一事无成。
柳望舒转移了话题,道:“接下来还要审问人犯,与司农署交接。”
夏黎拱手道:“请柳大人放心,黎一定尽心尽力。”
柳望舒点点头,迟疑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初来绣衣司乍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要帮衬的地方,找我便是了。”
“是,”夏黎微笑:“多谢柳大人。”
“咳……”柳望舒又是咳嗽了一声,抿起嘴唇,沉着脸色,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不知是不是夏黎的错觉,柳大人的耳根处似乎红彤彤的?
“你!说你呢!”大刘的呵斥声将夏黎的目光拽回来。
“还戴着个面具,把面具摘下来!”
大刘举着鞭子,鞭子尖尖儿对着的人——正是梁琛!
梁琛的脸色很难看,即使大半张脸藏在面具之下,依旧能看出他的脸色相当难看,黑压压一片,唇角下压,下颌的线条甚至一跳一跳的,脖颈上的青筋起起伏伏。
在大刘的鞭子即将触碰到梁琛之时,夏黎及时走来:“大刘。”
“夏副使!”大刘对夏黎马首是瞻,立刻拱手作礼,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夏黎温和的道:“将这些人犯押解到司里的圄犴罢,黎会一个一个逐一审理。”
“是!”大刘没有任何异议。
夏黎装作不经意的道:“哦是了,黎现在便开始审问人犯了,就……你罢,大刘,把此人单独押入刑室。”
夏黎纤细的手指随便指了一下梁琛,看起来并不在意。
大刘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夏副使这么晚了还要亲自审理人犯,实在让卑职汗颜!好,卑职这就将人犯押解往刑房。”
绣衣司刑房之内。
夏黎负手而立,纤细的腰肢柔韧而挺拔,尤其是换上紫金绣衣之后,绛紫色很衬那雪白晶莹的皮肤,一股难掩的矜贵油然而生。
大刘并着两个绣衣卫,押解着梁琛走进来。
梁琛的手上戴着锁链,还穿着那一身只有一块布条的相扑武士衣裳,灰黑色的铁索,油光光的肌肉,在阴暗的刑房之中,在暗昧的灯火跳动之下,竟显得如此相得益彰,莫名生出一股野性的旖旎。
梁琛站定,嗓音深沉不可违逆,道:“让他们都出去。”
“放肆!”大刘呵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使绣衣卫?不要脑袋了?”
“大刘。”夏黎及时制止了大刘,虽然不知者勿怪,但梁琛那性子,阴鸷又多疑,必定少不得记仇,夏黎可不想失去大刘这般忠心耿耿,耿直爽快之下属。
夏黎轻轻摆手:“你们都先退下罢。”
“可是……”大刘担心:“夏副使,这贼子虽上了锁链,可你看他这一身腱子肉,比牛还壮实,若是发起疯来,夏副使你一个人恐怕……”
夏黎险些笑场,腱子肉,比牛还壮实。
清了清嗓子,压下笑声,夏黎正色道:“无妨,都退下罢。”
“是。”大刘不再执拗,挥了一下手,带着两个绣衣卫退出了刑房。
哐——!
刑房的大铁门关闭,遮蔽了溜进来的月光,令整个刑房更加阴暗,更加沉闷。
梁琛转过身来,面对夏黎,慢慢抬起手,拿掉了自己金色的面具,哐当——随手扔在地上。
随着面具的脱落,梁琛那张俊美又阴鸷的面容终于袒露了出来。
果然,夏黎心想,果然是梁琛,怪不得《绮襦风月》的原稿可以随意填写,因为相扑武士根本不是陌生人或者路人甲,根本就是梁琛假扮的。
梁琛凝视着夏黎的双眸,挑唇道:“你早就认出寡人了,对么?”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不达眼底,唇角轻轻牵扯,竟散发出一股寒意。
自然,夏黎早就认出了梁琛,但他绝不能承认。毕竟在素舞馆,夏黎和梁琛扭打在一起,甚至还踢了梁琛的下#体,这若是承认,岂不是知错犯错,以下犯上,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夏黎坦然自若的道:“臣拜见陛下,陛下恕罪,臣也是堪堪才认出陛下。”
“哦?”梁琛自然是不信的,但眼下“人在屋檐下”,他还被关在绣衣司的刑房,即使是九五之尊,人人惧怕的暴君梁琛,也不得不低头了。
梁琛没有揭穿夏黎的“小谎言”,而是道:“既夏卿认出了寡人,那便送寡人回紫宸宫罢。”
夏黎还是那副坦然的模样,却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有些小小的为难。
“怎么?”梁琛问:“你不愿?”
“回禀陛下,”夏黎一丝不苟,半点把柄也不留给梁琛,道:“臣自然并非不愿,而是……陛下如今这副衣衫,若是便这么回到紫宸宫,叫旁人看到了,恐怕毁坏了陛下的英明,所以……”
“所以,”梁琛了然的接口,甚至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被气笑的:“你在与寡人谈条件。”
“臣不敢。”夏黎口中说着不敢,偏偏面容没有半丝的惶恐。
梁琛道:“有话便直说罢。”
夏黎一笑,道:“臣的确想请陛下答允臣一个条件。”
别说是一个条件了,便算是三个条件,甚至十个条件,梁琛此时也得答允。梁琛穿成这副模样,行走在大梁宫之中,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明日一早朝廷上上下下,甚至整个上京都要知晓,其实残忍暴虐的天子梁琛——是一个暴露癖、异装癖!
再者,这里是绣衣司,梁琛一个“人犯”,想要进出绣衣司并不容易,还没走两步便会被人扣住。
无论是第一点还是第二点,梁琛都需要夏黎帮忙,所以一个条件其实不过分。
夏黎又道:“臣斗胆,这个条件便是……请陛下答允,无论如何,陛下也不能杀臣。”
梁琛又笑了一声,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原来是在讨保命符?好啊,寡人答允你。”
梁琛轻轻松松答允,突然走上两步,慢慢逼近夏黎,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微微附身在夏黎的耳边,玩味的道:“寡人怎会杀夏卿呢?寡人可舍不得。”
暧昧的热气喷洒在夏黎的颈间,激得夏黎微微打了一个抖,后退两步。
“多谢陛下。”夏黎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套绣衣卫的衣服放在刑房的案几上:“还请陛下更衣,换上绣衣卫的衣裳,臣带陛下从后门离开。”
梁琛盯着那套衣裳,挑眉道:“看来夏卿真真儿是有备而来啊。”
夏黎言辞“温和”,语气“乖巧”的回答:“臣为陛下尽忠,怎么敢让陛下久等呢?”
梁琛:“……”好好儿一个美人,偏偏如此噎人。
簌簌簌……
梁琛并不害羞,直接将身上那块少得可怜的布条扯下,大大方方的开始换衣裳。
夏黎立刻背过身去,他可没有看旁人换衣裳的特殊癖好。只是背过身去,那窸窸窣窣声音更加明显,令夏黎想到腊祭之夜,浴堂殿的那晚……
“好了。”梁琛换好衣裳,转到夏黎面前,微微张开双臂展示给夏黎看。
果然是个衣服架子,梁琛的身材高大,肌肉恰到好处,绣衣卫的服饰本就是武将的服饰,夏黎穿在身上,莫名显得有些像矜贵的公子,而梁琛穿起来则透露着一股杀意与肃然。
夏黎点点头:“便委屈陛下,装作绣衣卫,与臣从后门离开。”
梁琛没有任何意见,他垂下头,跟在夏黎后面,一副本分的模样。二人从刑房的后门离开,穿过绣衣司的后门,因着夏黎副指挥使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
绣衣司在中朝,紫宸宫在内朝。夏黎将梁琛送到内朝的宫门边,拱手道:“夜色深沉,陛下想必已然劳顿,臣便不打扰陛下燕歇,先告退了。”
夏黎转身离开,梁琛一双野兽般的双眸,幽幽的凝视着他的背影,他的目光突然一动,向侧面看去。
沙沙——
黑暗中,一道黑影在斜地里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跟上夏黎……
*
夏黎悠闲的往回走去,今日可算是捡了两个大便宜,绣衣司一整年的业绩达标,还从梁琛的口中要到了免死金牌,虽只是一个口头协议,君子约定,但对于暴君来说,其实文书上的协议,并没有比口头约定牢固多少。
夏黎一面走,一面从怀中拿出《绮襦风月》的原稿。
第一卷第十章已经扩充了不少,夏黎欣赏着书稿上梁琛吃瘪的描写,不由浅笑出声,这都是梁琛自找的,可怨不得自己。
【夏黎行走在黑夜之中,殊不知就在他的背后,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尾随。】
【那黑影面容阴狠,犹如豺狗一般死死盯着夏黎,浑身上下透露出浓烈的愤恨……】
【——是郑惜卿!】
咯噔!
夏黎心窍一颤,书中的描写不正是眼下?夏黎这具身子骨柔弱不堪,郑惜卿虽然被阉了做太监,但不知比夏黎高大多少,力气便是不能比的,硬碰硬绝对不利,况且时间急促,根本来不及续写话本。
与此同时沙沙的轻响传来,夏黎目光微动,急中生智加快了脚步,握紧腰间的紫金剑。
沙!
一阵狂躁的响动,再往前就是绣衣司了,郑惜卿发现夏黎加快脚步,当即冲出来,“嘭——”一声将夏黎扑倒在草丛中。
“啊——”郑惜卿惨叫一声,他的手掌撞在紫金剑上,登时鲜血长流。
郑惜卿更是癫狂,眼珠子通红充血,仿佛吃了人肉一般,不顾流血的手心,狠狠将夏黎钳制在地上。
“来……唔!”来人!
夏黎刚要大喊,便被郑稀奇一把捂住了口鼻,窒息的痛苦席卷而来,根本无法喊人。
郑惜卿两只眼睛绽放着诡异的光芒,面容抽搐狰狞,另外一手竟去撕扯夏黎的衣衫,口中骂骂咧咧:“为了今日我可特意食了大补的壮阳药,便算成了太监,我也必定让小世子你欲仙#欲死!!!”
嘶啦——
是撕扯衣衫的声音,有东西被甩了出去,咕咚一声掉在旁边的湖水中。
是《绮襦风月》的原稿!
“唔……”夏黎用尽全力挣扎。
借着暗淡的月光,夏黎莹白如玉的脖颈与锁骨袒露了出来,浅浅的吻痕几乎消失,偏偏还剩下一些印记,烙印在优美的天鹅颈上,令人遐想无限。
“他娘的!”郑惜卿嫉妒的发疯,咒骂道:“果然是个骚浪货,口口声声看不上我,竟与旁人搞上了?说,是哪个贱种留下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