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弟弟(捉虫修)
青年华容昳色,眼含强势,淡色眼瞳直勾勾盯着人,就这么硬生生把裤腰带扯了开来。
正要把东西拿出来时,清鸿剑尊的手及时按住他腕骨。
“师尊不仔细检查检查?”聂更阑眼尾上扬。
清鸿剑尊视线顺着他腕骨一路划到手背、掌心和指骨。
聂更阑唇角轻勾,刻意曲解师尊轻轻扫过的目光,“师尊分明也很想看。”
说话时,他已经挣开师尊的手,裤腰带迅速扯散。
他忽然迫切地想从师尊眼里窥见一丝窘迫,渴望师尊斥他胡闹或是白日宣yin,又或者,能打他两掌就更好了。
聂更阑为一闪而过的想法弄得紧张,好似蛰伏在暗处的庞大猎手,呼吸缠,手也抖。
于是乎衣裤不小心滑落,那事物堂而皇之出现在视野中。
清鸿剑尊并未避开视线,坦然自若逡巡几息,最后轻泠泠落下一句:“长得很好。”
仿若似仙音一般,渺渺悠悠传入耳内。
聂更阑脸腾地烧了起来,耳根彻底爆红。他手的动作僵持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耳边反反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长得很好”。
他一时逞了口舌,没料到师尊居然对他那处地方也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认真夸赞。
聂更阑浑身电流一阵又一阵,恨不得立即一展雄风让师尊见识一番什么叫“长得很好”。但他这几日腰酸腿软尚未恢复,才扑腾两下便被师尊掐住了腰。
“勿动。”
清鸿剑尊一手掐着他腰,一手将他衣裤重新揽上,系好裤带,再把腰带也束齐整。
他望向青年裤腰带下方,“当心着凉。”
聂更阑脑中轰地一声巨响,仿佛有根弦崩出了一道错乱音符。怎么还有人能像师尊这般处之泰然地对他这处地方进行关心。
不情涩、不旖旎,就好像师尊忧心的是徒弟身上一件极为珍贵的法宝。
聂更阑头一次说话有些磕磕巴巴,“师、师尊……”他呼吸紊乱,不敢乱动了。
清鸿剑尊只握住他腕骨,冰凉的指节摩挲过他手背,声音泠然开口:“既然苦夏大可坦白告知,不必隐瞒。相处之道贵在真诚,若事事隐瞒小心,则两人苦矣。”
聂更阑眼睫眨动,敛下眸子。两人苦矣?师尊性子清冷,耐心足,似乎已经做好和他度过千年万年岁月的准备。两人还未结道侣契,却像是已经提前过上如胶似漆道侣恩爱的日子。
他心窝莫名有一处地方柔软塌陷了一瞬。
“可是,我不愿拂了师尊心意。”
清鸿剑尊:“你的喜恶我都想知道,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我亦不希望你有所隐瞒。”
聂更阑瞳眸瞬间睁圆,方才他数次热血翻涌,此时终是再也忍不住了,挺直了腰要去亲师尊。
却忘了师尊方才是箍着自己腰身的,这一挺生生被拽下来,活像是在师尊腿间弹跳了一下。
聂更阑瞬时喘息一声,双手不得不撑着师尊的胸膛才勉强坐稳了,“师尊,被磨、磨到了。”
清鸿剑尊察觉出他的变化,无奈抚上他脸颊,“怎么那么激动?”
聂更阑脑袋嗡的一声,神思理智顿时全无。
……
弟子大比第三日,终于轮到聂更阑上台比试。
慕容证雪、君杳然毋庸置疑也通过了比试。于是四人在这日一齐到演武场观看他参加大比。许田田并不愿到场,但君杳然告诉他那日聂更阑替他挡下虚影魔灵神塔的大部分攻击,他只能愤愤地跟来了。
聂更阑的对手是一位元婴初期奏笛的师兄,灵音宗毕竟是靠着琴修起家,是以琴音类的修士居多,但因为清鸿剑尊后来居上,剑修也不遑多让。
聂更阑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面的师兄立即开始吹奏起笛音。
低音化为灵力激射而出擦过聂更阑的鬓发,攻势十足。聂更阑对付琴音一类修士有经验,早已在耳边落下屏息结界防止被蛊惑。他打算速战速决,是以直接用了太初剑法对战。
但对手的长笛中忽然蹿出了一只雪白可爱的貂,雪貂甫一现身便利箭般冲聂更阑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聂更阑眸子一闪。
这居然不是一支普通的笛子,而是有伴生器灵的笛子。
同为元婴初期,器灵雪貂速度自然快,聂更阑耳旁的结界倏然被雪貂撕了个粉碎。
师兄吹奏的笛音瞬时钻入耳内,丝丝缕缕悠扬绵长。
聂更阑心神一震,一甩头,神智仿佛被堵了出口,脑袋如同一团浆糊,浑浑噩噩。他一咬牙,拼着意志重新在耳旁落下结界,不给雪貂机会提剑迅速冲向那位师兄。
然而雪貂实在过于烦人,在他要施展身手时到处阻挠。聂更阑三番四次受阻,最后剑鞘一闪,牢牢将那雪貂按在了地面。
“吱吱。”雪貂大叫求饶。
聂更阑:“抱歉,比试结束后会放了你。”
凤凰骨神剑的剑鞘压制一只器灵绰绰有余。
于是聂更阑专心对付起对面吹笛的师兄。
那人没了雪貂协助,笛音有一瞬的慌乱。他此前在雪貂的相助下从未有过败绩,向来都是百发百中。便是这一丝慌乱,被聂更阑抓住机会,太初剑剑意齐发,三十多把神剑幻影齐齐斩断涌来的重重魅惑之音。
有了第一次的慌乱,就有第二次。再而衰,三而竭之下,吹笛的气息已经不稳,音符也吹漏吹错几个。
聂更阑一鼓作气,剑气凛然将对手震慑,剑气四面八方笼罩而下,对面的师兄已经慌了阵脚,瞬间停下笛声以笛为剑同聂更阑斗了起来。
演武场外金丹以下的弟子根本看不清两个元婴弟子的斗法,只觉得有两团雾气在瞬息之间移动了无数次。
那名师兄作为笛修还算出色,但剑法就有些拖后腿了,但毕竟是元婴初期,好赖也在聂更阑手底下过了五十多招,便被那把凤凰骨神剑刺穿胸口的衣襟,剑身横在了脖颈前。
聂更阑走下比武台时,君杳然几人都迎了上来。
慕容证雪:“你还没用到凤凰骨神剑的神火吧?这一战赢得还算是酣畅淋漓。”
聂更阑:“来不及用。”
那位师兄输便输在过于自信,以为器灵加上笛音所向披靡,但一遇到稍微手持神器法宝的对手,便不够看了。
下午还有一场比试。
这次,聂更阑迎来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师姐,师姐居然来自药峰,是许临风许田田的同门师姐,一上来就撒了一把药粉让他陷入幻境,聂更阑在幻境里迷失一阵,在看到自己当着各宗各派的面一剑捅向师尊时彻底清醒,幻境碎裂。
师姐惊讶于有人能这般快脱离她的幻境,于是立即改换了克敌法子。
聂更阑抹一把嘴角淌下的血液,很快执剑冲向对方。
……
这一战打得酣畅淋漓,师姐经验委实丰富,硬实力不够,但各种“旁门左道”的保命法子多得十根手指都数不完。于是两人打成平手,不得不各自加了一场比试。
最后,聂更阑顺利地拿下第二场比试,获得进入金元秘境的资格。
比试顺利结束,但比试过程中各个围观弟子异样的目光也一直追随者聂更阑。
就是这两日,西南地域有流言传出,灵音宗清鸿剑尊亲传弟子聂更阑在聂家祠堂出言不逊,损毁生母灵位,出手伤了生父,所做作为皆是大逆不道,不为世俗所容。
即便聂更阑赢了比试,周遭的非议却越来越多。
君杳然等人当时就在祠堂现场,心知事情全貌并非如此。
“看看,他当时没回去给亡母祭拜,如今回去了还要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这毕竟是生养他的父母,怎么能这般以怨报德的?”
“道友正解。如今倒越发觉得他同外面杀人如麻的魔头无甚区别,三番两次伤害同门不说,和真君起冲突动手,还害得剑尊和宗门颜面尽失,怎么会有这么一朵奇葩在我们宗门啊。”
“这样的人进了秘境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真是担心被他暗地里戕害抢了自己的机缘,弄得人心惶惶的。”
许临风听不下去,要同那些碎嘴的人争辩,聂更阑叫住了她。
“不必,流言止于智者。”
若放在从前,他至少也要因为谣言心口堵上几个时辰,可如今他有师尊的关心疼爱,这些流言在他眼里似乎已经算不得什么。
许临风闻言,也就没再坚持。
他们几人便去膳堂吃了一顿当做庆祝。
慕容证雪悄悄问聂更阑,“比试时你的腿脚为何一直在打摆?若不是因为这个,恐怕那几场比试你会赢得更轻松吧。”
聂更阑怔了怔,停箸瞥了眼慕容。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他同师尊昨日过于放纵,从演武场回来便滚到了玉榻上,情到浓时还一个劲强制师尊检查他到底哪里长得好,还必须一字一句同他说明白了。
他调戏不成反被师尊吃干抹净,害得他今日走路打摆,即便服了丹药也须得一整日才能完全消除身上的淤青。那些全都是师尊掐出来的痕迹。同大乘期修士欢爱,竟然也有修为间的压制,实在是体验极佳,奇妙无穷。
再者,他就要离开师尊起码一个月以上,却是不愿这种被疼爱的感触消失太快的。
是以他服的是低阶丹药。
这种事情不好对朋友说,聂更阑只得找了个借口:“昨日从演武场回去练了一夜的剑,太累了。”
几个同伴不疑有他,只有许田田狐疑地瞪了过来。
当他是傻子?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聂更阑垂眸,想起今晨师尊定要亲自喂他服下高阶丹药,他各种心思堆叠在一处,脱口而出说:“我同师尊在一起有什么可遮掩的?”
于是堂而皇之躲过了师尊的丹药。
大比至此结束,百人的名额最后只有七十八人符合中选。届时,将由青炎真君、外加两个长老带队,明日便要从灵音宗出发前往金元秘境。
聂更阑才到玉髓峰,正要回洞府,北溟朔顶着本体飞了过来,对他说,“我哥寻你过去。”
聂更阑便先去了清风殿。
一进去,便听到宗主元千修的声音,“……看他愿不愿意吧。”
聂更阑神情自若来到师尊身旁,朝水镜拱了拱手:“弟子见过宗主。”
元千修摆摆手:“我找你来是想问你,愿不愿做这次前往金元秘境的弟子领队?毕竟你是清鸿的首徒,比试成绩亦是出众,领队确是非你莫属的。”
清鸿剑尊望向青年:“只要阑儿愿意即可。”
聂更阑诧异地瞟向师尊,下意识便想捂住师尊的嘴。他确实想要张扬的爱,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但师尊这——他不禁紧张地望向宗主。
元千修呵呵笑道:“你们师徒二人感情不错,无论外面流言如何传,你们只要不乱阵脚,我也就能安下这颗心做我的宗主了。毕竟清鸿是宗门的顶梁柱,可不能倒啊。”
虚惊一场。
“弟子必定谨记宗主教诲。”聂更阑镇定自若应了一声,在元千修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师尊的袍角。
“不过弟子并无意愿做领队弟子,宗主不妨考虑让君杳然、慕容证雪二人当领队,他们天资高,为人公正,相信一定能尽好这次的领队之责。”
元千修沉吟:“既如此,我也不强求,就依你说的办吧。”他也算是松了口气。他须得顾及清鸿的面子,这一趟征求意见是必要的。但最近聂更阑名声不太好,怕是不能服众。他还原本打算若是聂更阑愿意,便力排众议用他便是了。如今他自己放弃,倒是让他省心了。
元千修不由多看了一眼聂更阑,瞥见水镜下方清鸿似乎拍了拍徒弟的手。
啧,师徒感情甚笃啊。
他道了声要忙,便撤了水镜。
看着宗主身影消失,聂更阑反手便抓住师尊的手,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师尊,徒儿想要一件礼物。”
“在外受了流言蜚语的委屈,为何不告诉我?”
清鸿剑尊问:“什么礼物?”
聂更阑答:“徒儿若是费神与那些碎嘴的人纠缠,同师尊相处的时间便少了。”
两人再次同时出声,聂更阑不由勾起唇,头一次对向师尊索要物件这一事有了羞耻心。
“师尊每次有事都是北溟朔代为通传,师尊能不能赠我一件法器,以后直接找我?”
清鸿剑尊漆眸柔和:“这有何难?”
类似的灵器法宝,他有很多。想了想,他拿出一对风梧镜,将其中一只递给青年。
聂更阑接过那只朴实无华没有多余花纹的镜子,仔细打量。
“此镜虽朴实,若是想见面,只要敲三下镜面即可。”
聂更阑闻言,眉眼终于浮现一丝雀跃。
化神期以下不能召出水镜,有了这面风梧镜,他就能随时随地见师尊了。
“多谢师尊,我很喜欢。”
……
从清风殿出来后,聂更阑径自回到自己的洞府。
明日便要出发前往金元秘境,这是同师尊相处的最后一晚,但他却生怕舍不得离开,只能选择独处。
回到洞府,他来到后方较为宽阔的一处石洞,走到一个神龛面前。
从聂家祠堂抢来的沈端枫的灵位正摆在神龛里,前面放置一张供桌,燃着香炉陈设着果品。
聂更阑点燃三炷香,朝着神龛拜了拜,把香插入炉灰。
“娘,明日我便要去金元秘境了。”
他默默注视属于母亲的灵位,记起那日在聂家祠堂的情形。
那道虚影应当也属于母亲的其中一魂。她定是不愿自己的灵位存放于那恶心的聂家祠堂,才叮嘱他将其带走。
可母亲为了拖住阵法,魂魄生生留在了聂家祠堂。
“娘,日后,我定会回去将您的魂魄取走。”
***
翌日,众多弟子须在妙音峰集合,一同乘坐飞舟前往金元秘境入口。
聂更阑本想一个人悄悄离开,但清鸿剑尊却出现在玉髓峰停剑坪。
“我送你。”
他真身不能出去,却是可以用分神相送的。
聂更阑没想到在离开前还能最后看一眼师尊,心头砰砰加速跳动,但理智让他出声拒绝了:“其他弟子都不需要师尊送,师尊还是……”
从那日师尊说,送他的礼物可全凭心意任他处置,自那以后他每次见到师尊心跳总会加速,比从前还要来得怦然炽烈。
可惜只有短短十来日,他便要同师尊分离。
清鸿剑尊见青年眼睫微垂,极少能看到平日张狂逗弄他的徒弟露出这般神态,“害羞了?”
聂更阑呼吸凝滞,飞快上前与他唇舌相缠,待到两人都传出低低的喘息,聂更阑飞快退了出来。
“徒儿走了。”
他干脆利落踏上飞剑,没再看一眼师尊,头也不回离开了玉髓峰。
身后,北溟朔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语气发酸:“哥,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能和道侣依依不舍道别的人?哎,也不对,我就从来无法想象你居然能有道侣!就凭你当年那副臭脾气……”
北溟朔顿了顿,颇为委屈地嘀咕,“就连我都还没有道侣呢。”
清鸿剑尊淡道:“我还未能与他结道侣契。”
“所以呢。”
“是我亏欠他。”
北溟朔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有道侣的人就是不一样,话里话外都在炫耀自己的道侣,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种罪!
……
聂更阑到妙音峰时,一路上碰到不少熟面孔,徐之蝶、冯元溪、张涛、张琥珀、魏禧等人。
以及那只在树杈上呼呼大睡的灌鸟。
青炎真君依旧没研制出能治疗之蝶失忆症的丹药,此事便一直搁置着。
上次出关后,师尊并未告知他这些外门弟子失忆的因果,只说他机缘已至,也许很快就能探究出真相。
妙音殿外,青炎真君、胡长老、任长老以及两个领队弟子已经到了,正在招呼中选的弟子签到。
聂更阑同慕容证雪、君杳然打过招呼,便站到了队伍末尾。
不多时,许临风也拉着许田田走过来站到了他身旁。
聂云斟、周炎和汪淼淼也在,此前聂周二人被关在苦海峰石牢半个月,这几个月都在发奋修炼,也挤进了前往秘境的队伍行列。
四周的弟子冲着聂更阑的方向在指指点点,鄙视和白眼到处满天飞。
聂云斟冷冷觑着聂更阑,心中怨恨从未这般浓厚,指节捏得嘎嘎作响。
父亲居然主动邀请那厮回了聂家庄,且对他只字不提。这口气他越想越无法忍受。
聂更阑对周遭的流言蜚语视若罔闻。许临风听不得这些,恨不得上前给他们一人吃一记许氏拳头。
君杳然这时站到了队伍前面,扬声开口:“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闲言碎语?不如多花点心思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重重的秘境!我们马上就要出发,都安静些,一个个点名确认到齐后,即刻登陆飞舟出发!”
聒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慕容证雪按照名单清点人数,确认所有人到齐后,一艘飞舟已经缓缓降落在妙音殿外的广场前。
在君杳然指挥下,众人井然有序一个个登上飞舟。
聂更阑在人群后方望着这艘还算繁丽的灵舟,只觉得远远比不上师尊送他的。
所有人登陆后,灵舟缓缓升起,飞出灵音宗,飞向了远山苍茫的东北方。
金元秘境便在东北地域某处芒海密林中。
飞舟能容纳大约三百多人,此时所有人都站在船头听青炎真君训话。
“秘境中危机四伏,多的是你们没见识过的奇诡之物,在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多寻机缘,切记同门不可互相残杀。”
“进入秘境后,每人都有一张地图,上面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本门的一个弟子。五十年过去,我们并不确定里面的景致到底有无变化,所有人都需小心谨慎,切记不可大意。”
“另外,此次前往金元秘境亦有不少各门各派,人心难测,你们须得多加防范,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切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众弟子都齐齐应了声是。
青炎真君捋着下巴的短须,“嗯,按规定,各宗真君长老皆不得入内,两个月后秘境出口再次打开,出不来的,宗门不会再等,明白了?”
“明白!”弟子们齐声应道。
之后,飞舟一路往东北地域而行。
这是聂更阑头一次跟随宗门同门集体进入秘境历练,感受与之前全然不同。
许临风把慕容证雪、君杳然叫过来,几个人寻了个角落坐下,道:“你们同聂更阑都有在秘境历练的经历,都跟我们说说,秘境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
半个时辰后,他们四周已经围拢了一大群弟子,都是好奇过来吸取经验的。其中还不乏之前非议鄙夷聂更阑之人。
?
许临风忍不住吆喝起来:“我不妨提醒你们几句,聂更阑可是元婴期,在秘境里修为越高生存几率越大,你们若还是拎不清人云亦云非议他,先好好想想是要脑袋还是要自己这副碎嘴子吧!”
这下,所有弟子脸色终于变了。
众人纷纷低头认错:“对不住啊聂道友,我们也是一时好奇多说了几句,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与我们计较。”
聂更阑没有回应,垂下了眼睫。
慕容证雪拍了拍聂更阑肩头,示意他宽心。
……
飞舟在两日后终于抵达东北地域最靠海的一处原始密林。
茫茫林海无边无际,寻常人徒步一个月也未必能走得出去。
飞舟在山峦之间徐徐降落,灵音宗的弟子已经从船舱来到甲板,纷纷指着下方叫道:“好多人!”
“金元秘境真的是香饽饽,毕竟是五十年一开,珍惜程度可见一斑。”
“各宗各派的人都来了吧!所幸之前我有好好努力,否则就错过这次见识世面的机会了!”
飞舟降落后,众人依次列队下了飞舟,到了平地,顿时看清了四周是一片开阔平坦的林地,前方一堵山石便是秘境入口。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两个时辰,青炎真君宣布两个时辰后集合,宗门弟子之间便去找各自相识的道友聊天。
许临风招呼同伴:“我们去那边那棵巨树底下休息吧。”
聂更阑跟着他们来到巨树下,几人纷纷盘腿而坐。此处灵气尚佳,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为接下来进入秘境做准备。
慕容证雪忽然捅了捅聂更阑的胳膊,“你腿脚不打摆了,已经好了?”
聂更阑扫他一眼。
“好了。”
进秘境历练凶险万分,他在灵舟时早已服下高阶固元丹。
若不是要进秘境,他根本舍不得消除那些属于师尊的痕迹。
许田田探头探脑的,又要凑过来偷听聂更阑说话,被许临风揪着耳朵坐回去了。
一个时辰后,几个人结束打坐,正准备起来在四周走动走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更阑弟弟!”
众人循着声音看向来人,发现一双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正往这边走来。
聂更阑神色冷淡盯着这对男女,一时间觉得颇为眼熟,但又记不清在何处见过。
青年抖着扇子替自己扇风,模样笑嘻嘻,“更阑弟弟莫非不认得我们了,真教哥哥我黯然神伤啊。”
那女子踹了他一脚:“我才吃下的灵糕快被你做作的模样呕出来了,也不怪弟弟不认识你。”
看到两人熟悉的相处模式,聂更阑脑海中闪过一段遥远的记忆。
女子眨眨眼,狡黠一笑:“弟弟记起我们了?我是聂云烟,这油嘴滑舌的是我弟弟聂云追,我们是你二叔的儿女,也是你的堂哥堂姐呀。”
聂更阑记起来了,朝他们微微点头致意。
聂云追又抖了抖扇子,“更阑弟弟,你在修真界可真是声名远扬,你的事我们在临雾宗都听说了,不得不说,你在聂家祠堂干的那件事真是漂亮,我——”
他还没说完便被姐姐踩了一脚,聂云烟咬着嘴巴朝他嘀咕:“你想夸他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适可而止吧。”
聂云追鞋尖被踩得变形,吃痛乱叫,“姐,别踩了。”
他自个被姐姐压制,还不忘向聂更阑喊话,“弟弟,怎么不见你那个大哥啊,嗷嗷,别踩了姐——”
另一边的大树下,聂云斟早已看到堂哥堂姐,听到聂云追提起自己,正要起身。
聂云追却抖了抖扇子:“——罢了罢了,还是更阑弟弟好玩儿,咱们别管他,姐,你别踩我了成吗!”
已经起身的聂云斟脸色一白,四周纷纷有异样目光投过来。
“听说这聂云斟从小就养在聂家了,怎么和堂姐堂哥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半路回来的聂更阑啊?”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是那个真少爷更能同真正的亲人打成一片吧。”
“那就是说,那个假的人缘不好呗,嗐。”
刺耳的议论不断涌来,聂云斟脸色白了又白。
周炎已经开始呵斥那些八卦的人,“你们懂什么就在那儿瞎说,小心我撕了你们的嘴!”
那些闲言八卦的弟子纷纷被吓得纷纷跑开换了处地方待,一边咕哝着:“自己是什么样儿的人还不让人说了,真是……”
周炎怒气冲冲回头,“云斟,要不要教训他们一顿?”
聂云斟摇摇头,阴沉着脸扫向巨树下的青年,“不,马上就要进入秘境,暂且不要生是非。”
汪淼淼则递给聂云斟一个玉瓶,“喝、喝点甘露饮吧。”
周炎瞪他一眼,愤愤嘟囔,“嘁,每次都不敢出头,要你有什么用。”
聂云追这会儿注意到聂云斟,笑嘻嘻过来了,“云斟弟弟,没想到你在这儿啊,抱歉,方才是我眼拙了,还以为你这次没资格进入秘境呢。”
聂云斟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这时,那边又有人过来了。
“聂更阑!”
“聂道友。”
聂更阑抬头,第一眼便看到邢简兴冲冲奔了过来,后面跟着的,赫然是卫子野、陆金狂。
聂更阑:“你们来了。”
话是对卫子野陆金狂说的,邢简却异常兴奋,“是啊我们过来找你,当初得知你从无间魔域生还,我们几个都很高兴,你真是福大命大——”
他说到一半,才看到聂云斟也在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于是奔了过去打招呼:“云斟,方才我还找了一圈纳闷呢,以为你没来,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在,哈哈哈。”
周炎没好气道:“你是真眼瞎了?我们坐在这儿这么久,你现在才看到我们?”
邢简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少爷脾气发作立刻不爽了,“好好说话不行,你骂我做什么?”
他恼怒扫了眼这三人,退回卫子野那边去了。
聂云斟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聂云烟这时凑过来对聂更阑耳语:“更阑弟弟,当初你就是同这几个弟子一块历练的?你听姐姐的,除了邢简,卫道友陆道友都算靠谱,是值得交的朋友,不过现在大家都要进秘境寻机缘,一切朋友亲人都别太看重,秘境里在尽量不伤人的前提下,以自己利益为准,明白吗?”
聂更阑瞥了眼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堂姐,尽管神色冷淡,但心中还是对他们存了感激,“多谢堂姐指点。”
聂云烟笑眯眯地要摸他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却收回去了,“咳咳,你长大了,姐姐不能这样摸你的头了。”
这时,药宗的两个熟面孔也挤了过来,“聂道友,卫道友,陆道友,你们果然都在。”
是他们上次在海神镇永仙桥那次碰到的药宗弟子,叶道友和瞿道友。
不仅他们,合欢宗的弟子也有人凑了过来,赫然是上次在杳鹤城同丘宿鱼在酒楼碰到的那三位,兰烟、焚香和洛儿。
焚香摇着流苏扇袅袅娜娜走了过来,“姐妹们,快来看,这不是上次杳鹤城那位小美人儿吗?”
兰烟、洛儿以及其他合欢宗弟子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不停,“原来这就是你们提过的那位绝世倾城的美人?这美人如今看来不好对付啊,修为提高不少,模样也阴气沉沉凶巴巴的。”
洛儿师弟唉声叹气:“他可是我心心念念要攀上的高枝儿呢,如今一看,我是越发配不上他了。”
许临风在他们一靠近时便起了疑心,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迷香的味道,于是立即提醒几个同伴服下防御丹药。
果然不多时,四周传来不少弟子咚咚的倒地声。
玄武派的长老以及领队弟子慌忙立即给弟子服下解毒丹,随后,开始怒声呵斥合欢宗不讲道德。
合欢宗行事向来浪荡不拘一格,焚香以流苏扇掩唇,轻笑出声,“别理这些自以为清高的名门正派,秘境马上就要开启,做好准备进去吧。”
众人皆被她这番话提醒了。
君杳然放低声音:“秘境争斗,早已在外面时便开始了。”
青炎真君这时扬声喝道:“灵音宗弟子,速速集合!”
各宗各派的弟子纷纷四散聚合,寻找各自的宗门去了。
不多时,各宗各派的人已经集结完毕。
一炷香后,前方那堵山石开始光芒大盛,岩石上缓缓浮现出一道繁复上古的印记。
青炎真君再次扬声开口:“按照规矩,四大宗门之首的灵音宗先进,都做好准备!”
聂更阑和同伴夹在队伍中,站在了那堵山石前。
下一瞬,光芒四射,灵音宗七十八名弟子率先被吸入了山石之中。
第112章 金元秘境(一)(捉修)
众人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已经身处辽阔一望无际的金元秘境。
聂更阑往四周扫视而去,入目皆是密林和沼泽地,其中亦有丛林稀疏之地,其中点缀着星芒般的奇草灵植。
秘境的穹顶似有天光熹微淡淡穿过茂密的枝叶洒漏而下,似乎这秘境是连通着现实世界的。
进入秘境后,所有弟子都已经随机分散于秘境各处,只能在探索秘境途中有缘得见了。
聂更阑微微凝神,放出神识往四周探查。
四周有不少飞魈在荡着长长的树枝穿越无数丛林,发出阵阵尖锐鸣叫。飞魈和山猴长得类似,它们全身无毛,能直立行走,但四爪指甲尖锐无比,见人就会疯狂涌上发动攻击。
聂更阑才穿过一道沼泽和一小片丛林,已经感受到无数飞魈在暗中盯着自己,它们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元婴初期的实力,因此没有莽撞围攻过来。
是以他也没有主动招惹,一路往深林中走去。
而与他相隔十里之外的树林中。
合欢宗的焚香正在与一个黑影说话。
“我若是给他下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金丹期还是元婴期修士,任你挑选。”
“啧,行了,以留影石记录为凭证,你可别想耍赖。”
焚香从密林里出来后,冲身后的一片巨叶打了个响指。
洛儿师弟从后面钻了出来,“师姐。”
焚香抖了抖流苏扇子,打了个哈欠,“师弟,咱们走吧,该去找男人了。”
洛儿师弟把侧脸的发丝捋到肩背处,笑得娇媚,“师姐,倘若那人不守承诺,我们又当如何?”
“不守就不守呗,”焚香抖着流苏扇把围绕在身边的萤虫赶走,“我们合欢宗向来不做亏本买卖,没有酬金,雇主的攻略对象不就正好是元婴期?”
洛儿师弟明显兴奋不少:“那我还期望那人千万别遵守承诺呢,聂美人修为又高人也是倾城之姿,我倒还希望直接同他双修呢,师姐师姐,你若是享用完了,能不能也让我尝尝鲜?”
焚香用扇柄敲了敲他的头,“行呀,就看你的手段到时能不能讨得美人欢心了。”
……
聂更阑在穿过一片沼泽地后,那群飞魈终于蠢蠢欲动忍不住渐渐围拢过来,他的神识能探查到四周密林里藏了不少飞魈。
这些精怪似乎打算以多取胜。
不过,眼下似乎有人来了。飞魈们察觉出异动,于是藏在浓密枝叶中按兵不动。
聂更阑冷声开口:“两位道友,不在秘境寻机缘,跟着我做什么?”
枝叶后,焚香和洛儿言笑晏晏走了出来。
“聂道友,上次杳鹤城一别,许久不见了,方才未能同你好好打招呼,现在这里没人,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叙叙旧?”
聂更阑目光阴冷扫视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合欢宗弟子,“你们在我身上下了迷药,还是迷香?”
焚香、洛儿相视一眼,接着笑了,“聂道友,我们什么都还没做呢,你何必这么紧张兮兮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洛儿:“聂道友,你别这么凶呀,总是这副阴沉沉的脸色,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呢?嘿嘿,不过我不介意,你若想找男孩子,我可以同你结道侣契,长长久久与你在一起——”
“啊!”
洛儿话未说完,森寒剑气已经横扫至眼前。洛儿只感到胸口一凉,内里穿着的兰色鸾鸟肚兜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哎呀!”洛儿惊叫一声,羞恼地捂住暴露的胸口,“聂道友,你好凶,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儿吗?”
焚香笑眯眯道:“看来聂道友喜欢用强的呢,洛儿师弟,你不就是正好喜欢粗暴那一款的吗?”
聂更阑眸色一寒,眼前竟不由自主闪过强制把师尊推到在玉榻的画面,倏地,又很快收回神思,冷眼扫向焚香。
焚香轻摇流苏扇,笑而不语看着他。
洛儿娇嗔不已:“师姐,你怎么这么快就暴露我的癖好,师弟还想再多矜持一会儿呢。”
聂更阑不耐烦听他们说些淫词艳话,又是一道剑芒把两人扫出了二丈开外的地方。
焚香、洛儿猝不及防惊叫出声,双双滚落在灵草丛里。
聂更阑冷声警告两人:“迷香或是迷药对我没用,趁早滚出我视线范围,否则下次削掉的就是脑袋。”
从进入秘境起,他早已在周身布下满身灵力罩,防的就是合欢宗这类心怀不轨之徒。
洛儿看着渐渐在密林中走远的青年,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爬起来,再把焚香也拉起来。
“还真是同上次见面一模一样,凶巴巴的一点都没变。”
洛儿嘟囔着,“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他,师姐,我以后还能遇到像他这般的男子吗?”
焚香劝诫他:“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说不定人家早就名花有主或是有心上人了,这类男人一般都是情种,心若磐石,不是你我能染指的。”
洛儿师弟哼了一声:“这单生意还未有定数,他最后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
聂更阑慢腾腾行走于花丛灵植中。
方才他眼前闪过师尊□□、浑身如玉般躺在榻上的模样,险些要克制不住暴起。他忽然生出要拿出风梧镜同师尊见面的冲动,但略略一想,还是忍了下来。
才几日不见,他思念师尊的心已如泛滥决堤的河水,汹涌澎湃。
他想同师尊说话,嗅他身上的天音骨冷香,想象着在师尊的注视下浑身如过电般颤抖身体。
他忽然有些后悔消除了那些暧昧痕迹。
起码在无人处,他还能轻抚一二,缓解身上的躁意。
聂更阑深吸一口气,拿出风梧镜端详良久,最终还是塞回了储物袋。
才几日未见就这般心痒难耐,师尊或许会觉得他没出息。他尚未收获机缘,怎么有脸找师尊说话?
聂更阑平息身体的燥热之后,抬脚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他碰到了进入秘境以来的第一个灵音宗弟子。他在二里地外就已经听到人的说话声,于是提前给自己笼下了一层结界。
丛林那头,穿着靓蓝色弟子服的道友正是灵音宗的同门,聂更阑静静观望,本来欲过去向他打听有无碰到许临风等人,但下一刻,他看到那位同门在和一个药宗的弟子在拉拉扯扯。
“放手。”
“不放,你我多年未见,就不能好好说一会儿话,非要这么同我冷脸相对?”
那同门冷笑,“我只是以友宗道友的身份请你帮忙,若是不答应就算了,其他的,勿要再同我纠缠!”
聂更阑听着那两人的对话,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走向茂密的丛林中。
他转身,朝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两人的修为在他之上,凭他的修为看不出他们的实力深厚。
起码也在化神期以上。
只是不过片刻,他倏地停下脚步,转身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望去,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聂更阑掉头,往那二人的去路尾随而上。
他自知修为不敌他们,早早在周身结界额外加了一层匿息钟。
等到赶上去,终于瞥见那两人的身影,聂更阑悄声藏在一丛茂密的天星草后注视那边的动静。
可那两人只是静静站在林子里的一棵树后,始终没传来响动。
等了许久,聂更阑直觉不对,奔了过去,来到那棵树后,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两个不会动的等身木偶。
他倏然一惊。
看来,他方才已经被发现了。
失去目标,聂更阑重新寻了个方向往下走,不多时,感应到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一道白影在四周出没。
“是他?”
聂更阑早猜到白衣人这次会想办法进入秘境,但不知为何,他并未主动来寻自己。
撇下多余的心思,他很快把重心放到寻宝上,不多时,那群飞魈见他一直落单,终于对他下手了。
这些飞魈难以杀死,又异常灵活,不过他们的内丹倒是不错的灵药,若能得一枚内丹,用于炼制丹丸上算是中阶的辅助材料。
聂更阑被频频攻击,索性追上去同那群飞魈厮斗,起初并不适应飞魈如滑鱼一般的速度,还被他们尖利的爪子挠伤了几处。一盏茶功夫后,他已经能游刃有余追在它们屁股后头,等到杀了三只飞魈后,那群精怪终于意识到这个青年不好对付,逃窜一般往密林深处而去。
聂更阑一时间寻不到其他机缘,索性拿这群飞魈练手,御剑跟上。
这群飞魈全都逃进了一棵巨树的树洞中,叽叽喳喳地用石头和树枝把洞口堵住。
聂更阑在他们封住洞口之前早已瞥见里面放着一颗通红发光的丹药,于是一剑扫开那些封堵的石头。
里面的飞魈吱吱在树洞里飞快逃窜。
聂更阑甫一进去,便立即有一张巨网笼罩而下,将他牢牢缚在了网里。
“哈哈哈哈,又进来一个倒霉鬼,你们干得不错!”一道桀桀的笑声自树洞深处传出,“届时你们只要取走他的金丹,其余的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原来这树妖竟然同这群飞魈合作,诱骗路过的修士进来将其绞杀。
它们五十年没见过活人,自然是迫切需要抓到更多的修士,接下来的五十年就靠这些人滋补自己了。
聂更阑眸色沉冷,一剑把那道束缚自己的网劈了个四分五裂。
树妖桀桀大笑:“看来你有点实力,但是没用!”
话落,从树洞四面八方钻出来无数粗壮的树枝藤蔓将聂更阑缠绕而上。树枝带着腥臭的新鲜泥土气息,把他绞得死紧,仿佛一只把人缠绕窒息的巨蟒。
眼看聂更阑的骨头传来“吱嘎”的断裂声,树妖以为胜券在握,正要得意,却不知从何处腾地燃起一道道灼人火焰。
树妖发出惊叫,缠绕在聂更阑身上的粗壮枝干彷如游蛇迅速收四散退开。
“不可能!”
“你竟然还能动?”
“为什么!”
聂更阑手中的凤凰骨神剑燎着一圈火焰,随手一挥,火焰散出星火点点朝那些飞魈甩了过去。
一群飞魈嘎嘎大叫,逃窜似的奔走溜出了树洞,它们身上没有毛发,再不走,火焰能立即烧穿脏腑让它们原地化为灰烬。
树妖怒吼出声,“你们都给我找了个什么东西过来,这家伙的修为也太高了!想让我死吗!”
聂更阑一手举着火焰熊熊的神剑,一边驱赶那些试图靠近自己的粗壮树干,终于拿到了那颗通红的丹丸。
看这异香扑鼻,似乎是还魂丹一类的高阶丹药。
聂更阑拿起那颗通红的丹药收进储物袋,御剑飞出了树洞,不再管那还在大呼小叫的树妖了。
树妖怒气冲冲,试图伸出奇长的枝干把他卷回来,但青年消失得飞快,一转眼已经没入了密林之中。
赔了夫人又折兵,树妖欲哭无泪。它竟还得再去找颗丹药做鱼饵勾引那些修士!
聂更阑远离树妖以后,再次经过一片沼泽地时,发现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散云草,在散云草上,挂着一颗橙黄的果实。
他这次立即认出来了,此果在藏书阁典籍里有记载,唤作秘黄果,虽然才是中阶灵果,但是效用奇异算是万金油,搭配其他的高阶灵植或是丹药,可解世上大部分毒药毒丹。
这对药宗而言应当是一味珍贵的灵药。
聂更阑伫立于一丈以外,静静观察沼泽的动静。这秘黄果应当没这么容易摘取。
这时,密丛里忽然闪出一个身影笑吟吟走过来,“看来更阑弟弟也想要这秘黄果?不若我们二人合力,拿到了一人一半怎么样?”
来人正是在秘境外同他打过招呼的堂姐,聂云烟。
不等聂更阑回答,聂云烟指着那片沼泽扬声开口:“沼泽应当会蹿出什么东西守护那颗秘黄果,你我二人声东击西配合,果子应当能手到擒来。”
聂更阑不假思索答应:“好。”
聂云烟啧了声,“你真够果决的,换做旁人可是贪得无厌想全都独吞呢。”她也不废话,朝那沼泽扔了一块石头。石头一接近沼泽上方,果然有无数触手自底下冒出,瞬间将那石头缠住,拖入了沼泽底部。
“看到了吗,沼泽底下的那些触手速度很快且怪异,咱们需要吸引其火力,才能拿到秘黄果。”
聂更阑答得干脆:“我来。”
“好!”
聂云烟竖起三根手指,“我数到三,我们一起飞向沼泽,切记要快。”
“三、二、一!”
聂云烟身形一动就要飞往沼泽,但却又如鹄鸟般迅速在一瞬间落回原地,看样子就没打算过去。
她惊讶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青年,笑了:“看来弟弟真的有所长进,戒备心不错,不再是初到聂家庄时那个容易受骗的少年了。”
聂更阑目光沉沉盯着她。
聂云烟又是一笑,“好了,别浪费时间,再不取走秘黄果,恐怕要有别人过来同我们抢啦。”
聂更阑道:“好办。”
他手持凤凰骨神剑朝沼泽一扫,大片火焰瞬间把浮在沼泽表面的散云草点燃。
唰唰。
那些触手果然再次冒头,碰到火焰时触手迅速缩了回去。
聂更阑和聂云烟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御剑飞了过去,却没想到触手去而复返,开始往上扔泥点灭火。
很快就把大面积的火焰扑灭了一半。
两人到了沼泽上方已经来不及刹车,正要祭出法宝或用武器斩断触手,倏地,有两个人影遥遥往这边飞来。
“哈哈哈,终于有替死鬼上了,我这个办法不错吧?坐收渔翁之利果然是最有效的办法。”
聂云烟叫道:“是玄武派的弟子!”
来的人他们不认识,但对方穿着弟子服,很好辨认。
两个弟子只有筑基大圆满,是以才想了这么个让别人先上,他们在后面捡漏的办法。
在两人说话间,聂更阑和聂云烟已经被触手缠了满身,被拖着不断往沼泽下方沉。
聂云烟一边挣扎一边呸了一声,“你们要点脸,既想要机缘又想坐享其成,这样有什么意思?”
瘦高个的弟子咂咂嘴:“道友,你这话就不对了,捡漏也是我们的本事,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另一个同伴开口:“别浪费时间,趁他们被触手拖住,赶紧拿了秘黄果走人。”
两人于是同时飞向沼泽直直往秘黄果而去。
聂更阑、聂云烟被触手缠绕着无法动弹,聂更阑高声叫道:“立即平躺尽量增加与沼泽接触的面积!”
聂云烟:“好!”
玄武派两个弟子看到他们仰躺在沼泽面上,蠕动着挣扎想拔出四肢,皆是会心一笑,秘黄果到手了!
不过,他们笑容还没消失,手还差秘黄果只有一寸之地,身体忽然被十几只黑糊糊沾满泥的触手缠绕而上,拖下沼泽陷入了泥里。
“怎么会这样!”瘦高个惊恐大叫,蓦地往聂更阑两人方向看去。
不知何时,聂更阑、聂云烟已经变成了两具木偶,木偶此时只有半截腿露在外面,眼看就要完全沉进沼泽。
而真正的聂更阑、聂云烟不知何时已经朝那秘黄果掠去,成功把灵果拿到了手。
瘦高个惊慌失措:“你们……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聂云烟看向聂更阑,“多亏弟弟贡献了那两具木偶,要不然我们得交代在这儿了。”
她看向玄武派的两人,“你们只有筑基大圆满?连幻术都看不破,还学人捡漏呢,好好回去修炼十年八年再说吧!”
两个玄武派弟子惊恐地呜呜出声,“我们、我们错了,求道友救我们,以后我俩定然改过自新,好生修炼!”
聂云烟语调冷漠:“看你们害人的手法熟门熟路,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若不是我们修为高,现在已经被沼泽给吞吃了。”
她说着,手一扬,两个玄武派弟子的储物袋飞到了手心里。
渐渐的,两人逐渐沉没下去,求救声被掩盖,随后陷入了黑暗的沼泽之中。
聂云烟把其中一个储物袋扔给聂更阑,“喏,我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拿到什么算什么。”
聂更阑一言不发接过储物袋,随手收好。
聂云烟看他沉默,道:“更阑弟弟该不会在为方才弄死了两个修士的性命觉得有愧?”
聂更阑摇头:“不,若不是这样,死的会是我们。”
聂云烟甚是欣慰,“看来你成长得不错,怪不得你早备着那两具木偶,关键时刻帮了大忙呢。”
“好啦,我才发现散云草下面还藏着另一枚秘黄果,”她把果子递给聂更阑,“这下正好,一人一枚。”
“看到你警惕性还不错,我就放心了,我们分道扬镳,姐姐就先走啦!希望秘境出口打开时,我能在外面看到你活着出来。”
聂更阑静静伫立在原地,目送聂云烟往另一个方向的密林慢慢走远了。
他回头望向沼泽,那两个弟子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没再有声息。
方才聂云烟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一开始碰到那两名纠缠的灵音宗、药宗弟子时冒出的怪异感,终于有了落实之处。
幻术。
他所见的那两副面孔,并不是他们原本的面目。
聂更阑不解,两人既然认识,为何会遮掩面容行迹偷偷摸摸,还用木偶甩开了他。
理不出头绪,他只能暂时抛下疑惑,往四周扫了一眼,朝着和聂云烟相反方向继续走下去。
在接下来的四五个时辰里,他三不五时能碰到其他门派的弟子,有落单的,亦有成群结队的。
越往秘境中央,机缘越多,因此一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除了还魂丹和秘黄果,聂更阑一路上还拿到了三个小机缘,还算有收获。
他尽量避开人群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但架不住有人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很快,他就碰到了堂哥聂云追和邢简。
聂云追不屑和邢简为伍,后者却硬是要蹭着抱他大腿,甩都甩不掉,烦人得很。
一看到聂更阑,邢简兴高采烈地奔了过来,“聂更阑,终于碰到你了,我找你很久了!”
聂更阑略过他看向聂云追,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邢简被忽视,不甘心地努了努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找你?”
聂更阑懒得和他废话,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告诉聂云追:“方才碰到了你姐姐。”
聂云追笑嘻嘻点头:“多谢了,更阑弟弟。”
邢简不死心,缠上来又问了一遍,“聂更阑,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聂云追啧了一声,“你真是惹人厌,你找我弟弟不就是为了那点事,脑子里成天不是情就是色,邢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风流成性不务正道的子弟?”
一进入秘境就因为思念师尊过甚起了反.应的聂更阑:“……”
邢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本少爷是真心的!聂更阑如今臭名远扬,只有我肯要他,他进邢家的门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天材地宝没有,也不用辛辛苦苦涉险进入秘境危及性命!嫁给我有这么多好处,有什么好考虑的,聂更阑,你还犹豫什么?我想娶你的心从来没变过,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做我的道侣,我们双宿双飞做一对快活神仙不好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已经喘了好几下,聂更阑神色却不起波澜,抬脚继续往前走。
聂云追噗嗤一声,随后放声大笑,“我弟弟一看就不喜欢你,他资质高天赋优异凭什么要和你这个花心的纨绔在一起,少自以为是啦,我弟弟值得更好的道侣,你还是算了吧。”
说罢,他转身打算离开去找他姐姐了。
邢简如何肯死心,他算是摸透了聂更阑的脾气,美人看似凶狠但却不会无故取人性命,他只要死皮赖脸跟着他,总有他求他帮忙的时候。
他美滋滋地盘算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啊!”
聂更阑离声源最近,已经御剑飞掠过无数荆棘丛林往目的地而去。
他熟悉那道声音,是许临风的叫声。
飞剑在声源处三丈外停下,在空中时,聂更阑已经把下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地面上,赫然有一只女魃不停在树林间蹿动跳跃,速度极快。
聂更阑之所以能认出来,只因上次在灵兽峰后园时他和一众弟子在女魃制造的幻境里见过。
但此时的情形却更为触目惊心。
许临风正缩在女魃的血盆大口里,拼命地想挣扎逃脱出来。
许是感受到上方有人御剑注视自己,身形庞大的女魃忽然停落在一处峭石上,尖利的爪子稳稳扒着峭石,嘴里发出“嘶呼嘶呼”的声响,一双眼睛阴森森盯着飞剑上的青年。
聂更阑凝视着在女魃血盆大口里挣扎的许临风,和她对上了视线。
下一瞬,他御剑迎风俯冲而下,声若寒芒,“坚持住,我来救你。”
出乎意料的,许临风尖叫出声,“别、你别来!”
“这是我自己的劫难,我须得自己想办法渡过难关,否则我永远也成长不了。”
“聂更阑,别来!”
聂更阑俯冲而下的身形蓦地停顿重新悬在空中,惊疑不定地望着在女魃口中挣扎的许临风。
她双手扒着女魃长着尖利锯齿的嘴巴边缘,因为浑身都在用劲而涨红了脸。
她已经算是力大无穷,能徒手扛起千钧重的巨石而毫不费力,没想到却在女魃这里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聂更阑不禁迟疑,“确定能解决?”
“能!”许临风还在兀自挣扎,整个人已经慢慢往女魃的喉咙滑落下去。
聂更阑眸光一凛,手里的凤凰骨神剑瞬息出鞘要袭向女魃。
许临风瞥见他的动作,骤然怒吼出声,“不用你出手帮忙!”
“滚!”
“立刻滚得远远的!”
“否则我出来时看到你还在此处,以后便永远不再是你的朋友!”
第113章 金元秘境(二)(捉修)
少女的嘶吼声凄厉,从女魃的血盆大口里不断传出。
“你若是还把我当朋友,就走远点,别来掺和我的事,也不准盯着这边的动静,我自己能解决!”
“立刻走啊!少管闲事,去找你自己的机缘!”
伴随着许临风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喊,聂更阑的步伐开始后退。
几息后,他毅然决然御剑迅速离开这片地方。
待远离那状似山坳的地域后,他想探放出神识查探许临风的情况,又记起她呵斥禁止自己多管闲事,只能作罢。
许临风鲜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刻,也许是头一次面对机缘不计其数的大秘境,过于紧张,因此才这般失态。
她向来事事有主见,因此聂更阑才能在那般险境下选择离开。
只是当聂更阑开那片山坳时,许田田正好御剑急急忙忙过来了。他同样听到了呼喊声,但距离声源远,因此赶到的速度慢了一拍。
也因此恰好看到聂更阑从山坳方向出来往御剑往另一边飞走的身影。
许田田惊疑不定,火急火燎御剑飞往声源处,待看清眼前的情况后,急得大吼,“许临风!”
浑身黢黑的女魃正不停往下滴着涎液,似乎正在啃食什么东西。
许田田已经呆住了。
他记得那丫头发尾绑着的正是青色发带,那抹发带如今正卷成一团缠绕在乌黑的头发中,伴随着整颗头颅被女魃吞了下去。
许田田只来得及瞥见许临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静幽幽地看了过来。
下一刻,许临风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女魃的腹中。
许田田脊背一凉,既惊又惧,双目赤红大吼大叫冲了上去,“怪物,你杀了她,我要杀了你!”
他迅疾御剑冲向那女魃,手里提着另一把剑来势汹汹要发动攻击。
女魃四肢着地扒在峭石上,瞳孔幽怨地盯着这青年冲过来,旋即一转身,疾风掠影般往前逃走。
“往哪里跑!”许田田怒火冲天,御剑要追。
女魃一个转身,四肢如铁块坚硬,居然咔嚓一声把旁边的巨树拦腰截断砸向许田田,再举起一块岩石举扔了过来。
许田田慌忙御剑闪躲巨树和岩石,待他回过神时,女魃早已不见了踪影。
女魃本就是山野精怪,速度奇快,若非时时刻刻盯着,稍不留神就会跟丢。
许田田修为不够,根本无法追踪探查到这精怪的去向,不一会儿就身处茫茫的森林中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从剑上落下,狠狠跌坐在地,根本不敢相信方才那血腥的一幕居然发生在朝夕相处的许临风身上。
仿佛得了失魂症一般,他茫然地用剑在胳膊上划了一剑,血水冒出洇湿了袖袍,疼得他龇牙咧嘴皱起眉头。
是真的。
许临风真的被女魃吞吃进了腹中。
许田田终是崩不住,在一望无际的森林中嚎啕大哭起来。
……
聂更阑一直在山坳附近寻找机缘,没走远,以防许临风出来时找不到自己。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少女回来,隐约生出一丝不安。
原本要离开的聂云追也折返回来,想知道那边山坳发生了何事,但聂更阑态度很坚定,不允许他去那边。
邢简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蹭机缘,咕咕哝哝着:“到底是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那个出事的是你的同门?朋友?”
聂更阑不胜其烦他粘着自己,正欲赶人,那边忽然有风声破空而来。
“聂更阑!”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许田田御剑流星一般赶来,神情怒意冲天,一副恨不得要把人吃了的模样。
许田田很快落地,“铛”地一声剑已经迅速横在聂更阑面前。
剑在抖,许田田握剑的手也在抖,喝问的声音亦是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害许临风!”
聂云追、邢简面面相觑,不知他忽然来这一出是何意。
聂更阑神色平静与许田田对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
许田田又是一声厉吼,剑尖已然碰到聂更阑的脖颈,青年新雪般的肌肤瞬时划出了一条血线。
邢简炸毛跳了起来:“喂,干什么,你要当场歼杀同门吗!”
聂更阑不为所动,手抹了一把脖颈,在指腹和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许田田怒火中烧大吼:“我亲眼看到你离开了那个山坳,虽然远但我看得分明,确是你的身形无疑!”
“等我赶到山坳时,她、她已经被那女魃吞吃进了腹中!”
说话间,他的剑又是一抖,鼻尖泛酸,赤红的眼睛再次涌出泪花,“你为何见死不救任凭那女魃吃了她!”
“还是说,根本就是你亲手害她成为女魃的盘中餐!”
随着许田田又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他手中的剑再次一抖,在聂更阑脖颈留下了第二道血痕。
聂云追看不下去了,迅速闪身上前按下许田田的剑,“够了,别动我弟弟。”
聂更阑任由脖颈间的血线渗出血水,声音淡淡开口:“我没有害她,也并非不想救她。是她坚持要求我离开,她想独自度过难关,经历磨炼,不愿别人插手她的事。”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吗!”许田田握剑的手忽然脱离,剑当啷一声掉落地面,手捂着脸哽咽出声,“一定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她!”
邢简忍不住出声:“本少爷可以作证,你们说的许临风不是他害的,我们三个当时都听到了那道友的叫声,聂更阑立刻赶了过去,还真不是他故意陷害那道友的。”
聂云追:“此事我也可以作证,呼叫声传来时,那位道友想必已经被女魃咬入口中,确实不是我弟弟所为。”
许田田脸色涨红,双目亦是赤红异常,怒吼道:“不是他所害,他也并没有救人,而是眼睁睁放任同伴离开了!”
他再也无法克制怒意,咬牙重新拾起剑冲着聂更阑而去,“今日我要同你一绝死战!替她报仇!”
聂更阑皱起眉,闪躲着许田田疯狂发起的剑招攻击,冷声开口:“你疯了?冷静点!”
……
秘境中,一片高过人身的幽蓝紫晶灵荷随风微微摇摆荷叶。
此处光线昏暗,灵荷密集,四周皆是人迹罕至,是以高大的荷叶下藏着两个人也并未引起注意。
“你所言属?那条金额巨蟒真的在无量山秘境中?”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呵呵,确实,没见过的东西你也编造不出。”
“好了,一切事情我已知晓,你且去吧。”
随后,紫晶灵荷下方传来一阵动静,有人离开了。
问话的那人接着也从灵荷下方探出身形,显露了面容。
那张风情万种的脸,赫然是魔尊稹肆。
他正要重新给脸施展幻形术,这时,那边遥遥飞来另一道身影,转瞬间已经到了他跟前。
稹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眨了眨,道:“如何?”
那人低声同他说起话来。
在他们交谈时,先前被聂更阑瞥见过的白影纵闪跳跃间已经悄然接近二人所在的地方,悄无声息没入了那一大片紫晶灵荷之中。
来找稹肆的人说道:“归墟神器已经潜伏于清鸿剑尊体内五百年之久,如今他徒弟进入了秘境,恐怕事情会发生变数。”
稹肆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
聂更阑已经同许田田过了两百招,他没用修为压制他,只是一味退让闪避,即便这样,许田田依旧累得气喘吁吁,打也打不过,碰也碰不到对方,只能干着急徒增怒意罢了。
聂更阑持剑又是一招狂风席卷把许田田掀翻在地。
后者暴跳如雷,怒吼出声:“有本事就正面和我打,别躲啊!”
邢简讶异地瞪着眼,对聂云追道:“这个姓许的莫不是疯了,聂更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碾碎,他在这儿瞎叫什么呢。”
聂更阑眸色淡淡凝视许田田:“还没冷静?”
许田田已经筋疲力尽,大汗淋漓,索性弃了剑,喉头哽咽着出声,“你让我怎么冷静?”
“你见死不救,杀害了一个同门,好朋友!”
“也杀害了我妹妹!”
“她是我妹妹,是我的亲人啊!”
聂云追、邢简皆是一愣。
许田田声嘶力竭的喊声也渐渐吸引了一些路过的宗门弟子驻足。
聂更阑听到好友哽咽的低泣,神色一怔,一抹复杂的情绪于胸口中弥散开来。
许临风,是他的亲人?
许田田眼眶泛红,咬牙切齿死死瞪着他:“没想到吧?上次她随我下凡界的皇城时我才发现,她竟是我的失散多年的妹妹。”
“聂更阑,你冷血无情,枉顾同门情谊把我妹妹害死了!我要你血债血偿!”
话落,他再次提起剑冲聂更阑而来。
后者旋身闪开,神色已经变得复杂,“她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去找她。”
说着,他迅速御剑离开。
许田田恶狠狠要跟上,可元婴期的修为他哪里比得过,聂更阑的身影转瞬间已经消失在辽阔无边的秘境中。
邢简大叫:“等等我啊,聂更阑,咱们一块走!”
聂云追出声了:“行了你们也别追了,你俩只会拖累我弟弟的速度,他一个人去找恐怕还快些。”
许田田抹了一把脸上的喊,阴沉沉道:“他会真心救我妹妹?我已经不相信他了!”
说时,他循着聂更阑消失的方向御剑追了过去。
邢简不甘示弱也要追,却忽然被一个人从身后钳住了手臂。
他怒而转头:“是谁扒拉本少爷!”一转头,不期然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
……
稹肆在紫晶灵荷旁与那人结束了交谈,看着人离开这片地方后,才对后面幽暗的灵荷道了声:“可以出来了吧?”
藏身于密密麻麻灵荷中的白影慢慢浮现出来。
稹肆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果然是你。”
白影幽幽开口:“你若要偷渡灵音宗的浓郁灵气填补魔族的魔脉,必须借助这方秘境中的一个神器才能办到。”
“哦?”稹肆挑了挑眉,“敢问,是什么神器?”
“混沌仙鼎。”
稹肆笑了起来:“平白无故的,你为何要帮我?”
“帮你,自然有条件,”白影语气幽幽,“凭我之力拿不到那仙鼎,只望你用完之后,能把仙鼎交给我。”
稹肆笑了笑,弯起一双桃花眼,“好啊,一言为定。”
……
聂更阑御剑如离弦,瞬息间已经出了一里地外,许田田和邢简的修为自是追不上他的。
回到方才的山坳间,他凭着元婴期敏锐的嗅觉锁定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可一炷香后,他停在了茫茫的山野间,已经寻觅不到女魃气息的去处。
四野一片悄然静谧,唯有风声以及枝叶簌簌的摇摆声传来。
他垂下眸子,耳边再次响起方才许田田的吼声。
“她是我妹妹,是我的亲人!”
聂更阑从未料到,许临风竟是许田田失散多年的妹妹。
万一,许临风真的死在那女魃腹中……
聂更阑脸色沉沉甩了甩头。
不,几乎到了这时,他仍旧不愿意许临风会这般轻易丧生在女魃的口中。
他重新隐匿了身形气息,再次放出神识向四周探查。
蓦地,立刻听到相隔三里地之外有打斗声,间或伴随着一阵阵灵兽的嗥叫传来。
与灵兽打斗之人的声音,似乎颇为耳熟。
聂更阑沉吟一阵,循着那阵嘈杂的动静御剑而去。
三里之外,是一大片幽密的森林。
聂更阑隐匿身形靠近林子,这才发现,原来是初入秘境时碰到的那对拉扯的灵音宗、药宗弟子。
两人正合力对付一头三尾妖熊,斗争激烈。
聂更阑于是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观战。
那头三尾妖熊想来应当是高阶妖兽,怎奈何对付它的两人修为都属上乘,是以它脏腑很快被刺穿,妖丹被对方剖了出来。
三尾妖熊嘶吼一声沉重倒在地上。
灵音宗弟子将那血淋淋的妖丹扔进储物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面无表情转身就要走,直接无视了方才一直同他合力对付妖熊的药宗弟子。
药宗弟子一愣,几步上前追了过去,“这妖丹是为了研制失忆症丹药吧?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只要你还愿意与我说话,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人不予理会,冷脸仍旧要走。
药宗弟子急了,一把拽过那人的手臂,语气低到了尘埃里,“殊延,算我求你。”
“当年你也害死了我姐姐,这么多年我已经放下,你也不必再执迷不悟,沉溺于过去了,好吗?”
藏身于树后的聂更阑身形动了动。原来这两人不仅有情,还隔着这么一桩陈年旧恨。
殊延冷笑不,“当年药宗大比,谁先摘得望月草就能率先救治宗门指定的患者。那株望月草我分明就唾手可得,可你却狂妄自大从我手里夺了去,你不相信我的医术,认定只有自己能治好你姐姐的病。”
“眼看我就要夺得比试第一成为宗主首席大弟子,从此风光无限得到宗主的亲传秘籍药典,却在关键时刻功败垂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因嫉恨强烈,精神恍惚,在你姐姐的药中加错了药,致使她丧命药宗,自此我被迫离开从小生长的药宗,离开熟悉的师尊和同门,去了陌生之地重新开始……”
那药宗弟子在他一声声厉喝中垂下头,喃喃自语,“那时我确实过于狂妄自傲,急切地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获得你青眼相待。”
“是我过于贪婪,一时忽略了你多年的准备和夙愿,我向你道歉。”
“正因为那件事,我在你离开后改了名字,时刻谨记自己犯下的过失,提醒自己须得多顾看旁人的感受,切莫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殊延闻言,怒极而笑之下从眼角逼出几滴泪,“因为你的狂傲,害我生生背负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从此我再也无法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修,你害得我——”
他提起往事,愤恨愤恨纷纷涌上心头,话还没说完索性掉头离开,生怕自己再次失控。
药宗弟子连忙追了上去,这次直接扯住了对方的手,“我已答应帮你研制失忆症的丹药,就别再对我视若无睹了,好不好?”
“当年你去了灵音宗,一百年后我想彼此都应当冷静了,便去找你言和,谁料清鸿剑尊被三大宗门逼着守在玉髓峰不得出入,灵音宗当年进退维谷,我便没上赶着烦你。”
“这一等,几百年竟过去了,我多次唤你出来见面,你却一直不肯答应。”
说着,他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拽着殊延的袍角不让人离开。
树后的聂更阑忽然听到师尊的名号被提及,越发凝神细听起来。
殊延瞳孔缩了缩,随后冷笑出声:“唤我出来,打算一剑捅穿我丹田替你姐姐报仇?”
药宗弟子急声摇头,“我恨过你,可是百年过去,我冷静下来细想,心知我们二人都有错,我没打算找你报仇,只想和你重归于好。”
殊延嗤鼻,冷睨着卑微跪在眼前的药宗弟子,“当年倨傲狂妄的人,如今竟成了这般没出息的模样?”
“我没想过放开你,只怕你不肯原谅我,”药宗弟子声音格外低沉,恳求道,“殊延,能否给我个机会,让我将功补过赎罪?”
殊延冷笑一声,踏着满地茂密的灵植抬脚要走。
药宗弟子却依旧跪着,牢牢拽住他袍角不放他走。
男人终于怒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喝道:“堂堂药宗的真君,药宗未来的继任宗主,像条狗一样跪在人面前,传出来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在你面前我纵使像条狗又何妨,只要你能消除对我的怨恨,”药宗弟子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忘不了你,殊延,求你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殊延不知是恼还是羞怒,欲一手要将人扯起,不料这时,他忽然发现四周空气有微微的灵力波动。
殊延松开药宗弟子的衣领,冷声喝道:“是谁,滚出来!”
藏身树后的聂更阑一惊。
他分明已在结界之外加了匿息钟,何以对方还能察觉自己的存在。想了想,他按兵不动,依旧屏气凝神伫立于树后,静观其变。
对方也许是在诈他。
谁知那唤作殊延的男人下一刻挥了挥袖袍,两道灵力朝着聂更阑藏身的方向激射而来。
聂更阑即便再有心防范,然而对方修为超出他不止一个等级,两个呼吸之间攻击灵力已经掠至他跟前。
“哗啦。”
笼罩在身上的匿息钟结界瞬间破碎,聂更阑自己布下的结界更是无所遁形。
待殊延看清结界下的青年是何人后,神色瞬时浮现惊愕。
心知已经藏不住,聂更阑只能从树后来到二人面前,拱手道:“弟子见过药宗的褚真君。”
那药宗弟子讶异非常,缓缓从地上起身,不咸不淡开口:“这位道友,我并不知你在说什么。”
聂更阑勾唇:“我并未耳聋,方才二位的谈话我听得分明。药宗这回只来了一位领队真君,便是姓褚,尊号寒梧,莫非道友不是寒梧真君,而是药宗别的真君潜伏进了秘境?弟子若没记错,此次历练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禁止真君长老进入秘境。”
寒梧真君磨着牙齿,神色阴翳地笑了,“殊延,这位道友可真有趣。”
他看向青年,扬声问:“那我倒想知道,你对我身边这位的身份又有何猜测?”
聂更阑瞥向殊延那一身的靓蓝弟子服,“真君见笑,能与真君身份地位相吻合的,应当只有此次本宗的青炎真君了。”
说罢,他朝殊延行了个弟子礼,“真君见谅,弟子本不欲偷听,但二位真君行迹鬼祟,弟子也只是想一探究竟,以防在秘境中遭遇不测。”
寒梧真君不禁哈哈大笑,“殊延,我看不如干脆给你宗里这个小弟子清空这段记忆算了,偷听了我俩这么多陈年私事,真是——”
寒梧真君笑容未褪,青炎真君一记凌厉眼神扫了过来,寒梧顿时噤若寒蝉,苦巴巴地闭嘴不说话了。
聂更阑淡声开口:“不瞒真君,我师尊在出发前赠了我一面风梧镜,方才我正用镜子同他说话,真君清空弟子的记忆,难道不怕得罪了师尊?”
寒梧顿时露出一脸苦相。
青炎真君冷眼睨向身侧之人,随后看向青年,“此事,还望你替我们保密,无论是陈年旧事,还是我们私自进入秘境一事。”
聂更阑颔首:“弟子自然乐意配合,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寒梧真君咬牙,“我早就说过,不如干脆清除他的记忆——”
“闭嘴,”青炎真君厉声呵斥这人,而后看向青年,“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
聂更阑:“弟子方才听闻,真君进入秘境是为了寻找克制失忆症的灵药。”
“然后?”
聂更阑瞥向他身旁的寒梧真君,“有些话,恐怕不便让寒梧真君听到。”
寒梧气笑了,“没见过你这么个偷听还一脸正义凛然赶人走的弟子。”
青炎真君朝寒梧摆手,“你退到三丈以外。”
寒梧真君脸色当即变了,“殊延……”
奈何他看不得殊延用这般冷脸觑他,只得踩着一路的灵植“唰唰”往远处走去。
青炎真君扬手在周身落下一层结界,笼罩了一丈以内范围的地界,“炼虚期的结界没这么容易被窥听,说吧。”
聂更阑一惊,原来青炎真君已然是炼虚期,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大等级。也怪不得他初时察觉不出二人幻形的容貌。
定了定神,他缓声开口:“弟子要问的事很简单。”
“真君不惜违背规则也要幻形易容潜入秘境,为的是寻找治疗失忆症的灵药材料。”
“恐怕这失忆症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亟待解决。”
随着青年话音落下,青炎真君的脸色果然有了变化。
聂更阑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惊异,继续道:“宗门底层弟子失忆症的异象,恐怕各位真君以及宗主早已察觉,包括弟子的师尊。”
青炎真君终于有所动容,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这名弟子,不知在想什么,随后问道:“还有么?”
聂更阑徐徐开口,“真君,弟子只想知道,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114章 金元秘境(三)(捉修)
青炎真君似是在打量眼前的弟子。
初时在药峰因为毁了整个屋子的仙人须而受罚的少年,那个在初入宗门处处受欺负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成了清鸿剑尊的亲传弟子,也渐渐陷入到这场风谲云诡的局势当中。
青炎真君暗叹世事无常,不禁感慨:“到灵音宗这么多年,我事事公允,克己复礼,从未逾矩,没想到这次替宗门办事头一回破坏规矩潜入秘境,竟还被你发现了。”
聂更阑微微扬眉。
青炎真君问:“你想知道清鸿剑尊为何五百年来都被迫待在玉髓峰,以及当年发生了何事?”
聂更阑:“是。”
……
邢简看着聂更阑离开,正要追,没想到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一回头,是个穿灵音宗弟子服的青年。
邢简神色不耐,挣开对方的手,“你谁啊,拉本少爷做什么?”
那位弟子声音极为低沉,“道友,可知道聂云斟在何处?”
“云斟?”邢简盯着他身上靓蓝色的弟子服,“你们不是同门吗,怎么会找我问他的行踪?”
那灵音宗弟子又道:“看来你不知道他在哪。”
“废话!”
邢简没工夫搭理他,御剑要离开,那人却再次拉住他,“那么,聂更阑呢?”
邢简一脸不耐呵斥他:“我怎么知道,本少爷这会儿也要找他,你烦不烦,再拉着我,聂更阑早已经跑远了!”
……
结界里,青炎真君又叹了口气,“既然你是剑尊的弟子,这些事你迟早也要知道,便索性告诉了你罢。”
“此事,还得从五百年前说起,那时剑尊的弟弟,也就是北溟朔,年少风流成性,到处寻欢作乐,有一日也不因何缘由,他在桐月城的雅香楼……”
“聂更阑!”
青炎真君才起了个头,结界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声。
聂更阑视线扫向结界外,下一瞬看到聂云斟的身影出现在十丈开外之地。
“弟弟,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青炎真君停下话头,望着眼前的青年。
聂云斟的声音在外面一声高过一声,阴鸷森冷,“弟弟,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用动用法宝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里不知何时已经祭出一弯破天弓,迅速拉弓往聂更阑所在方向的头顶射出一箭。
他不知道具体位置,但用法宝能探出个大概方向。
聂更阑、青炎真君以及不远处的寒梧真君尚未来得及动作,破天弓已经“嗖”地一声擦过结界边缘。
聂更阑和青炎真君所在的结界当即应声破裂,“嗤啦!”
炼虚期修士设下的结界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被一张神弓击穿了。
两人的身形迅速显现在一大片斑斑点点星芒的碧石草中。
聂云斟放下手里的破天弓,看到聂更阑在和一个同门弟子说话,干巴巴地发出一个音节:“哈!”
他提着弓慢悠悠走了过来,目光在两人之中来回扫视,神色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弟弟,没想到你居然和同门师兄藏在结界里幽会,你就这么浪荡,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聂更阑看了一眼幻化成宗门弟子形貌的青炎真君。
“怎么,我打搅了你的好事,舍不得情郎了?”聂云斟神色阴翳,恶狠狠盯着这两人。
青炎真君冷声道:“慎言。”
聂云斟扫了他一眼,冷笑出声,“这位同门,你知道我弟弟是怎样一个放浪成性的人么?他啊,可不止你一个相好的,见到男人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勾搭,劝你识相的就赶紧离开他,莫要浪费时间!”
聂更阑神色阴晴不定,眸子瞬时浮现一抹森芒。
寒梧真君从那头慢悠悠走了过来,“殊延,看来他们有事要处理,不如我们先去寻机缘。”
聂云斟又是干笑一声,“弟弟,你约了不止一位师兄?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弟弟不愧是在凡界身经百战的小倌,玩儿得可真花。”
青炎真君看向冷若冰霜的聂更阑,道:“也罢,你的主要任务便是磨炼自身,寻找机缘,此事有机会再谈。”
说完,他率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寒梧真君紧跟在他身后,“殊延,我们先往哪个方向走?对了,还差什么法宝妙药,我陪你一块搜罗。”
青炎真君冷睨他一眼,不声不响大步往前走去。
这头,聂更阑目光森寒扫向站在一丈外的聂云斟,凤凰骨神剑渐渐浮现于手中。
聂云斟笑了:“弟弟该不会是被我戳穿心思,恼羞成怒了吧?”
他放低声音,往四下看了一眼,“弟弟,你如今都已经是元婴初期的执教长老了,而我这个正统的单灵根天才如今才堪堪到了金丹初期。”
“既然你我都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不妨告诉哥哥,你都爬上过几个男人的床才得了这般快的修炼速度?”
聂更阑目光冷然,视线停留在聂云斟的手脚上,“看来你的右手右腿也不想要了。”
聂云斟却仿佛有恃无恐,绕着他开始转圈,“呵呵,又被我戳中心事了?”
“其实你同白衣人也有染吧?否则你怎么可能活着从无间魔域回来,还从筑基中期升到了金丹期!”
“当初我便说过你装这副清高贞洁的烈性给谁看,原来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修为低的,否则你还不得早就风骚地贴了上来。”
聂更阑手中的凤凰骨神剑燃烧起熊熊火焰,阴冷目光在不断变化。
“弟弟,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在别人身下卖弄风姿的模样是何情景,你的滋味应当不错,否则怎会勾了这么多男子的心。”聂云斟目不转睛盯着这个毫无血缘的弟弟,眼里毒蛇一般的笑渐渐扩大。
聂更阑二话不说,眸子冷芒一闪,凤凰骨神剑的剑气轰然朝聂云斟落下。
“哈哈哈哈!”
聂云斟勉强闪过那道剑气,躲到了斜侧方。
聂更阑眼里有讶异一闪而过。
“很惊讶,”聂云斟冷笑道,“我被你斩掉一手一脚,又被你害得关进苦海峰一个月,发奋苦修已经升到了金丹期,呵呵!”
聂更阑:“不过区区金丹初期!”
他手一扬,手里的凤凰骨神剑又要再挥动。
然而下一刻,聂云斟手里亦是多出一把缭绕着冰蓝之气的神剑,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出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从他后方的树丛中缓缓走出几个人。
聂更阑看清来人时,目光顿时一凛。
除了聂云斟的两个跟班周炎和汪淼淼,来的人里居然还有陆金狂以及卫子野。
陆金狂如今也已是元婴初期,卫子野则是金丹中期。
除了这四个他熟识的,另外还有一个面生的弟子,聂更阑隐隐感觉到,这人同样是元婴初期左右的修为。
而陆金狂、卫子野仿佛像是不认识聂更阑一般,目光既呆滞又凶恶,正蠢蠢欲动盯着他,像是随时能扑过来的一头凶兽。
聂云斟哈哈大笑:“弟弟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冰夷神剑,“这是我在秘境中寻到的机缘,新鲜着呢,干脆叫交给他,让他们来对付你,你看如何?”
而他身后的汪淼淼意识到不对,急声上前:“云、云斟,你找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干什么?会出人命的!”
聂云斟漫不经心盯着自己手里的冰夷剑,“出人命?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你呢吧,之前在无间魔域,便是我亲手把这个好弟弟推下的悬崖。没想到反而促成了他和白衣人的好事!”
汪淼淼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看他,又看看周炎。
周炎满不在乎,目光阴狠地盯着聂更阑,看样子早已知晓此事,“淼淼,就是因为你胆儿小,我们才没告诉你,不过是把聂更阑推下无间魔域,有什么可惊讶的?”
“你没听说最近聂庄主对这小倌儿大献殷勤呢吗?若是不把聂更阑除掉,将来他继承了聂家庄,哪里还有你汪家合作的份,你以为他会对你手下留情?”
汪淼淼瞪圆了眼睛,害怕后退几步,嘴唇哆嗦着,仍旧无法消化聂云斟亲手杀害人命的事实,“可、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你们要收拾他,把他弄残弄废不就好了,为何非要他死!”
“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他不就是被我推下无间魔域最后活着回来了么。”聂云斟冷笑一声。
周炎懒洋洋抛着手里的法宝把玩,神情十分鄙夷,“你装什么害怕,之前我差点弄死那许盼娣时你不也在场,你要实在怕,就滚到后面躲着,别坏了云斟的好事。”
汪淼淼颤了颤,慌慌张张看了眼对面目光森寒的青年。
聂更阑手里神剑一抖,厉喝出声,“你们在何处对她下的手!”
周炎笑声肆无忌惮,“既然你都快死了,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在天境峰闭关的那一年,那许盼娣听不得我们嘲笑你,给你出头,当时就被我收拾了哈哈,只是不知为何这小蹄子命这么好,第二天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实在晦气,呸!”
汪淼淼身体又是一抖。
而随着周炎话音落下,聂更阑手里的凤凰骨神剑已经出鞘,剑气寒凛往周炎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聂云斟迅速把冰夷神剑交给陆金狂,命令神智受控的陆金狂、卫子野以及另一个元婴期修士发动攻击。
“弟弟,你不是很受欢迎吗,就连邢简和他的同门也都围着你转,今日我就让你死在他们手下,哈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聂更阑一丈之内已经有人影迅速靠近。
聂云斟、周炎则退后一步,神色得逞,看好戏似的盯着这一幕。
汪淼淼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不住往后退,似乎想逃。
周炎往回扫了一眼,大步上前一掌把他劈晕了,冷声嗤道:“胆小还碍事!”
另一头,聂更阑已经和三个神智涣散的凶恶弟子打了起来。
但不知为何,他手中的凤凰骨神剑似乎使不出原有的威力,处处都被压了一头。
聂云斟在不远处得意冷笑,“意外吗?我新得的冰夷神剑,恰好可以克制你凤凰骨神剑的神火,哈哈哈哈!”
“这是母亲留给你的众多法宝之一吧?你们可真是母子情深!她可曾想过还有我这个儿子!”
聂云斟越说越激动,眼底充斥着疯狂和嫉妒。
聂更阑目光蓦地扫向那把冰夷神剑,冰火相加之下,神火已经完全受到压制。他一咬牙,剑气再次四散朝围攻自己的三人散去。
这里面有两个元婴期,一个金丹,且都处于神智失控状态,要多凶狠有多凶狠,再加上一把克制凤凰骨神剑的冰夷剑,聂更阑没有更多发挥的余地,除了被步步紧逼以外,身上亦受了几处伤。
如今看来,只能动用法宝保命。
聂更阑不得不召出法宝连续扔向这三人,而对方亦是不缺宝物,有来有回也祭出不少法器。
几轮下来,卫子野陆金狂那三人皆是毫发无伤,聂更阑势单力薄,又添了十几处伤口。
聂云斟在旁看得焦灼,索性也加入战斗,直接祭出了一把乾坤斧,同时朝那三人下令,“把他们往这座山引!”
说话间,他一斧头劈向那座浮着冰雪的山巅,山体顿时轰隆作响从中一分为二。
聂更阑已经被逼不断后退来到了山脚下。
聂云斟笑得猖狂,勒令持着冰夷剑的陆金狂再次朝他发起攻击,“把他逼到那座山里,死在里面没人会发现!”
聂更阑身上伤势无数,嘴里也弥漫着血腥,额头亦是流下血水,染湿了眉毛和眼皮。
听到聂云斟下令,他双目冷然举起凤凰骨神剑,另一只手已悄然捏住了法宝火云扇,准备随时把神剑上缭绕的神火散于四周方圆一里之地,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
就在陆金狂持剑冲过来之际,却有一道身影瞬息而至出现在聂更阑面前。
聂更阑持剑的指尖微动。
来人是个生面孔,赫然是方才同邢简寻人的灵音宗弟子。
这人形如魅影,在距离聂更阑三丈之外早已传音给他。
聂更阑微微一怔。
趁着这个空隙,陆金狂手里的冰夷剑已经破空而至。
聂更阑失了先机,只能任由闪至眼前的人一把将他抱住。
两人顿时被冰夷剑劈中,浑身上下迅速结了一层薄冰。
聂云斟目光一闪,成了!
他这好弟弟真是随处都能冒出护花使者,呵。
聂云斟一脚把两个结成薄冰的人踢进劈成了两半的山里,再迅速往山体裂缝扔了个镇魂塔。
随着轰隆一声,山体缝隙缓缓合拢,相拥成冰茧的两人完全被镇压在山体之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周炎走了过来:“云斟,你没把他直接弄死,不担心出意外?”
聂云斟神色阴沉扫向那座山,冷声道:“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做了。我这个弟弟最好永远都别出来,我也就达到了目的。那镇魂塔没有炼虚以上的修为,出不来。他就和他的护花使者老老实实待在山底下吧。”
……
许田田看着聂更阑离开要去找许临风,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许田田咬牙,不信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于是御剑往四周的深林而去,打算亲自找人。
女魃之前便是逃往了这个方向。
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不行,就把那只女魃杀了给她报仇!
许田田狠狠抹了把布满泪水的脸颊,匆匆御剑离开。
他循着之前追过路径,重新回到那片森林,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但足足搜寻了方圆十里的地方,也不见那精怪女魃。
许田田累得坐在地上擦汗,不停喘息。
女魃速度极快,或许早就不在这片地域范围了。
倏地,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十分轻微,但又很清晰。
许田田警惕地嗅着空气中不断传来的妖兽臭烘烘的气味,倏地站起身。
……
山巅覆盖冰雪,黑黢黢的山体之下。
镇魂塔压制两具相拥的冰茧陷入寂静无边的黑暗之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覆盖在聂更阑身上的厚冰层忽然裂开一条缝隙。
倏地,一团火苗也随之从裂缝蹿出,几息之后迅速蔓延了两个冰层。
冰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不多时,浑身湿淋淋的两人骤然分开。
聂更阑手里提着的凤凰骨神剑正被神火包裹,熊熊燃烧着。
原来在陆金狂挥剑来袭时,他早已经催动了火云扇,将凤凰骨神剑的神火增加了至少五倍的威力。
无论那冰夷剑再怎么克制凤凰神火,时间一久,终究还是被神火寻到机会破冰而出。
聂更阑单腿跪地,大口喘气。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聂更阑目光扫向那张陌生的脸,沉声确认:“是你?”
穿着灵音宗弟子服的人点点头,瞬间变回了原本的面目。
果然是白衣人。
聂更阑看了眼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摇摇头,咬牙撑着伤势自己站起了身。
不知为何,前阵子他每次见到师尊心都会砰砰加速跳动,如今见到白衣人,已经不太愿意与他触碰。
即便他是师尊的分神,也属于师尊本体的一部分。
正出神时,白衣人已经递了疗伤的丹药至他嘴边。
这般细致关怀的动作,又让他想起了远在灵音宗玉髓峰的师尊。
聂更阑没接他的丹药,而是自己拿出培元丹服下,接着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半个时辰后,他身上被法宝和冰夷神剑的留下的伤势开始慢慢恢复,消耗的灵气也已经完全恢复。
待他重新睁开眼,只见白衣人也阖眸坐在对面,正在入定。
聂更阑无声注视他阖眸的模样,猝不及防,和忽然睁眼的白衣人对上了视线。
聂更阑匆忙移开目光,起身打量四周,“这里应当是在山底,我们被压在了镇魂塔中。”
“不知如何才能出去。”
白衣人一掀衣摆,站起身,在塔中来回走动,“镇魂塔一共十八层,我们在第一层,若要破塔而出,须得到达顶层。”
“越往上,镇魂塔的冤魂恶鬼就越多,其中不乏凶厉之鬼,每一步都是险象环生。”
聂更阑声音沉冷,“再危险也要出去。”
“不过,”他顿了顿,望向白衣人,“你方才让我示弱被他们踢入这山体,有何用意?”
白衣人目光穿过了镇魂塔,似乎看到了外面的情形,“这座山,或许有机缘。”
……
许田田浑身是伤,手里的剑沾满了妖兽天青牛蟒的腥臭血水。
他被天青牛蟒勾引着来到一处山洞外,看到里面摆放着的一根散发光芒的九阴玄骨,他原本要进去,但临近洞口有本能地心生戒备要撤退,那妖兽不让,许田田便知里面有诈,当即与其对打起来。
许田田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祭出法器吸星盘,将那山洞中的九阴玄骨吸了出来收入储物袋。
果然,下一刻里面游出来一条比他还粗的三头巨蟒,许田田还没来得及疗伤恢复消耗的灵气,再次和巨蟒陷入缠斗。
只不过半个时辰后,他灵气已经彻底消耗完毕,气喘吁吁拿出一块灵石,打算多少吸收进去一点,但那三头巨蟒丝毫不给机会,吐着信子再次扑了过来。
许田田睁大眼睛,拼着最后一丝灵气祭出法宝阴阳环,往那巨蟒脑袋上一扣。
三头巨蟒也恰好一口咬在了他脖颈上,同时被阴阳环爆了头,二丈长的躯体就这么直直摔落在地掀起一阵尘土。
“呼哧,呼哧。”
许田田大口喘气,他被三头巨蟒咬的这一口不轻,脖颈破了个洞大量往外涌出血水。
他灵气已经消耗殆尽,甚至没法拿出丹药服下,只能颤抖着手捂住脖颈的伤口。
可伤口实在太大,一只手根本捂不住。
眼看血水在地上很快铺开,他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迷蒙之中,他嘴里嗬嗤嗬嗤喘着气,看到一只女魃缓缓走过来,停在了他面前。
许田田瞪大了双眼。
视线模糊中,女魃张着嘴,而他妹妹许临风的脸正在血盆大口里无声凝视着他。
许田田眨了眨眼睛,温热的血涌了更多到掌心。
居然出现了幻觉。
一定是在他陨落之际,上天神君怜爱,让他见到了妹妹最后一面。
……
聂更阑和白衣人在镇魂塔底部,开始一层一层往上走。
前面六层的冤魂厉鬼他们尚且还能对付,但来到第七层以后,两人双双被一只巨大无比几乎盘踞了整个第七层的厉鬼扼住了喉咙。
聂更阑拼命祭出法宝扔向那厉鬼,但没想到厉鬼形体过于庞大,灭了三丈范围又会立即重生,似乎根本无法剿灭。
正当呼吸困难之际,只听白衣人艰难挤出一句:“鬼芥子……”
聂更阑一凛,倏然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个法器,立即召出那只鬼芥子。
此物一出,那盘踞整个七层的厉鬼瞬间化作了一团人身大小的黑雾。
厉鬼颤抖着伏身趴在地上,不敢再乱动。
聂更阑摔落在地喘了口气,被白衣人拽着腰站起身。
他看向白衣人,“没想到鬼芥子也能压制镇魂塔中的鬼魂。”
白衣人颔首:“一般的法宝对镇魂塔中的厉鬼无用,鬼芥子尚且能勉强压制一二。”
聂更阑反应了过来,发现白衣人的手还环在他腰间,下意识退后一步,阴沉沉盯着他,“那你为何方才没提醒我?”
白衣人手从他腰间滑脱,指尖还残留着温热,似是有些恋恋不舍。他收回手,淡声道:“我也是才想起来。”
聂更阑狐疑地盯着他,半晌,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握着鬼芥子继续往第八层走去。
有了鬼芥子,再加上手里的法宝配合,他们一路还算顺利,最后终于来到第镇魂塔第十八层。
在那里,聂更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老妪身影。
第115章 金元秘境(四)(捉修)
那老妪听到动静,幽幽无声转过头来。
聂更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白衣人轻声道:“是沈夫人。”
聂更阑脊背泛起一阵寒凉,只觉得背后吹来一阵阴风,方才凝固的血液瞬间融化熊熊燃烧涌向头顶和四肢百骸。
聂家养育聂云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聂更阑至今还记得初到聂家庄那日沈端枫对聂云斟言语温柔的模样。
到头来,这畜生居然连把母亲的魂魄拘押在镇魂塔里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做得出。
聂更阑眸子充斥冷怒,正要上前,只见对面的老妪身上忽然多出了无数条铁链,铁链穿过她的肩胛骨、肋骨,而铁链两端则牢牢锁于石壁之中。
聂更阑满腔惊怒翻江倒海,无法想象那畜生的心思如此毒辣。
聂云斟欲把他打入镇魂塔最底层,而他亲生母亲的魂魄被拘禁在镇魂塔的最顶层。这是要让他们永远隔着十六层镇魂塔痛不欲生,即便做鬼也不能相见。
聂更阑眼眶爆出一抹血红,抬脚欲上前。
“你是谁。”
被幽冥铁链穿过肩胛骨的老妪忽然开口,“这里能把人的□□炼化至魂魄支离破碎,你们最好马上离开。”
这一回,老妪终于能开口说话,却还是不认得儿子。
聂更阑一怔,“娘?”
“你喊我做什么?”老妪忽阴恻恻笑了,“我孑然一身,哪来的家人亲眷。”
“快走吧,老身魂魄已经破碎,待在此处无碍,你们就不一样了。”
老妪扫向聂更阑身后的白衣人,呵呵笑道:“他可舍不得你被困在这魂魄被熔炼至成碎渣。”
聂更阑怔了怔,回头看一眼白衣人,又看向老妪,“娘,我想带你走。”
老妪哼了声:“我出不去,这幽冥铁链乃是至阴邪物,若强行解开铁链,恐怕我当场便会灰飞烟灭。”
聂更阑目光再次投向白衣人。
“沈夫人所言不错,强行解除铁链,只会让她这一魂立时消散。”
聂更阑闭眼深吸一口气,鼻间涌起酸意,“那该怎么办?”
“只有镇魂塔的主人才能解除铁链束缚。”
聂更阑猛地睁开充斥寒霜的眼睛。
这时,老妪忽然出声:“底下的冤魂厉鬼方才都被暂时压制,趁现在,你们立刻离开。”
果然,楼下十七层已经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白衣人:“塔里众鬼齐聚,鬼芥子不一定起效,确实该走了。”
聂更阑抑制不住泪意,水雾糊了双目,大颗大颗往下掉砸落于地面。
十八层以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厉鬼的嘶吼和咒骂声不绝于耳,搅得人耳边嗡嗡作响。
老妪:“快走。”
聂更阑最后看看了她一眼。
白衣人上前搀扶过他的手臂。
镇魂塔的穹顶有一处最为薄弱的玄机关窍,鬼魂不能通过,人却可以。
白衣人搀着聂更阑疾速飞向穹顶。
“哗啦。”
穹顶被两道人影穿过,一息之后恢复原貌,似是从来没人出入过。
不多时,无数大大小小的冤魂厉鬼游荡至镇魂塔第十八层,低吼着朝被幽冥铁链束缚的老妪扑了过去。
……
聂更阑和白衣人出了镇魂塔后,落在一处宽阔的山洞中。
回头一看,镇魂塔正在他们身后静静伫立,不断有阴森之气从里飘散而出。
聂更阑目光一滞,隐约觉出不对。
“我要带走镇魂塔。”聂更阑阴沉沉冷声开口,欲祭出法器强行把塔收下。
“危险!”白衣人却忽然一揽他腰身携着疾风闪电往后撤退。
瞬息之间,两人已退出十丈有余。
也在这一刹那,镇魂塔忽然由内而外爆裂开来,传出轰隆一声巨响。
“轰——”
法器的碎片飞落四散,阴魂厉鬼碎片也被炸成丝丝缕缕的烟雾,飘荡散于空旷偌大的洞府中。
有热气冲破了聂更阑眼眶。
“娘!”
他不顾四溅的法器碎片欲扑过去,却被白衣人抱在怀里转过了身。
飞溅的碎片被白衣人一挥袖,灵力席卷瞬间把碎片碾碎化为飞烟。
“娘!”
聂更阑还想挣扎着返身扑回去,白衣人已经揽着他飞身往前面的甬道而去。
“放开我!”
聂更阑声泪俱下,语调嘶哑地呐喊:“我要回去寻她的魂魄——”
白衣人冷静的声音传来:“镇魂塔被毁,法器碎片可伤人,阴气鬼气浓厚,亦对人体有损,先离开。”
聂更阑处于盛怒之中,识海的魔气出现动荡,双目隐隐划过暗芒,“我要回去!”
白衣人见他魔气外泄,出手如电一掌将他劈晕了过去。
聂更阑双目圆睁,随后两眼一黑陷入黑暗之中。
……
不知昏迷了多久,聂更阑再次醒来时,白衣人伫立面前正垂眸凝视他。
在昏迷时,他已经从他储物袋里拿了紫灵丹喂他服下。
“醒了。”
聂更阑神色阴沉爬了起来,扫向四周,冷声问:“是哪个方向?”
“我要回去。”
白衣人声音低沉:“沈夫人拖住那些厉鬼,不是为了让你回去送死。”
聂更阑忽然刹住脚步。
“你要做的,是继续往前走,否则只会辜负她的苦心。”
聂更阑眼眶一热。
他们一出来镇魂塔便立即爆裂,他不是没想过里面到底出了何事。
于是越发不敢深思。
此刻被白衣人一语道破,他再次泪崩,身体颤抖。
白衣人走过来,揽住他,“走吧。”
半个时辰后,聂更阑已经被搀扶着远离了镇魂塔爆裂的范围之内。
他拂开白衣人,颤抖的双腿已经慢慢恢复平静,眸色阴沉道:“我自己能走。”
白衣人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一步一挪倔强地往前走去。
甬道幽长,只有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拐过三条岔路口和一条甬道,终于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山洞中。
白衣人走到聂更阑身边,开口:“看。”
一直精气涣散的聂更阑微微抬头,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吸引。
石洞中央有一处圆形石台,石台被一道阵法笼罩,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一个少年坐于石台中央,手环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少年一头银色长发,肌肤如玉,浓密的长睫在眼皮投下一片阴影。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他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冰蓝瞳眸。
他双瞳泛红,显然是不久前刚哭过,看到有人出现,双目忽然迸发出一道炽热的光,激动地望着阵法外的人。
“几百年了,终于有人来了。”
聂更阑、白衣人相视一眼。
秘境中忽然出现的人或物,一般而言绝非普通事物。此少年受困于这阵法中,难道是此处秘境主人所为?
据说当年有一位大能名唤赫连金元,在飞升之后,这座涵盖无数天材地宝的秘境便留在了流月大陆。
倘若这少年同金元仙君有怨,极有可能是某种邪魔妖物。
聂更阑和白衣人上前一步,正欲发问,两人忽然被卷入了一阵漩涡中。
……
四周白雾渐渐散开,两人睁眼时已经身处一片水榭亭台的栈道之中。
无数侍女仆从往来如云,捧着鲜花糕点美酒正往一处热闹的花厅而去。
此处乃是吏部尚书的府邸,今日正在举办一出春日宴。
既是春日宴,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时令鲜花绿植摆满在花厅、水榭四周。
花厅旁的水榭里,摆满了灿烂的郁金香、杜鹃、白玉兰和海棠等花,娇妍婉丽,动人楚楚。
一个银发少年身穿锦缎衣袍,长长的发尾只用发带随意束着,正形单影只靠在扶栏上,手指无聊地拨弄着那些花和绿植。
他仿佛心情不佳,独自坐在这里,身边没有一个玩伴,郁闷之下,手里点到的白玉兰一朵接一朵黯淡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并不惊讶,祸害完白玉兰,接着又去戳那盆郁金香,最后结果都是一样,花朵枯萎,绿叶黯淡。
隔壁花厅里,一大群少爷小姐凑在一处,看着水榭里怪异的一幕窃窃私语。
“又来了。”
“听说他从出生时便长着这一头银发和冰蓝的双瞳,只要他不开心,就能让碰到的所有花草都枯萎凋谢。”
“都说他是个天生的怪胎呢,说不定还是个不祥之物,他反倒没有自知之明,还成日想着同我们一处玩,正常人谁敢呐。”
少年似是听到花厅传来的议论,冰蓝的双瞳微微一扫,闷闷不乐地扁了扁嘴。
众人却以为他发怒了,吓得四散开来不敢再说闲话。
聂更阑、白衣人来到水榭中,看到怏怏不乐的少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已经枯萎了的郁金香。
四周没一个人注意到水榭里多了两个陌生人,显然是看不见他们。
白衣人道:“是那少年的记忆,先看看,横竖一时无法出去。”
聂更阑点点头。
水榭里,银发少年郁闷地瞄了眼那边热闹的花厅,手边几盆娇艳的花在他摧残下已经全都败落凋零。
这时,不远处有人急匆匆走来。
守在水榭外的小厮通报:“少爷,老爷夫人来了。”
吏部尚书及其夫人匆匆忙忙赶来,进来后看到花盆里一片凋谢的花,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爹,娘!”
少年见到双亲,脸上阴霾驱散,飞快地奔过来扑进他们怀里。
宫尚书抚摸儿子脑袋,叹了口气,言辞颇为责备:“泽儿,不是说过不能轻易使出这个让绿植枯败的能力吗?”
宫泽从王夫人怀里抬头,一脸委屈,“可是,他们都不肯同我玩,我不高兴,情不自禁就、就变成这样了……”
“但是现在爹和娘来了,我很开心!”
随着他话音落下,宫泽四周凋零的花朵竟奇迹般恢复了生机,重现方才娇妍艳丽之象。
宫尚书见状,又是长叹一声。
王夫人更是把怀里的儿子搂紧了。
看到此处,聂更阑、白衣人眼前的景象开始涣散模糊,等到景致重新浮现,四周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宫泽独自闷闷不乐坐在秋千上,一头银发随着秋千的摆动而飘荡,仿佛一个精灵在嬉戏。
不一会儿,小厮气喘吁吁跑来通禀:“少爷,宫中有贵人来,老爷夫人正在商议要把你送走。”
宫泽闻言,脚尖点地,豁然从秋千上起身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他来到父亲的书房外,猫着腰在窗口下偷听谈话。
“……近日京城关于令公子能使花开花谢的奇异能力掀起热议,备受瞩目,有说他是怪物,不详之人,也有说他乃是天赐的吉祥之物。”
宫泽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公鸭嗓传来。
接着,宫尚书的声音响起:“公公的意思是?”
“无论传言如何,令公子已引起陛下注意,尚书府是护不住公子的,宫尚书不如考虑把公子送到陛下身边,好歹皇城还能有龙气护着公子,也不至于在京城受人言可畏的口水淹死。”
宫尚书听着管事太监一席话,长久地陷入沉思。
这哪里是建议,分明就是陛下动了心思,只不过是派身边太监上门通知他,走个过程罢了。
……
四周景物消退,场景再次变换。
无论宫泽怎么抗拒挣扎,最后还是被送到了皇宫中。
宫尚书说是送他到皇宫散心,让他和陛下熟悉熟悉,实则是已经铁了心要把儿子留在宫中。
京城流言四起,尚书府已经护不住这个小儿子了。
宫尚书正在同皇帝说话时,管事太监慌慌张张进来传话:“不好了陛下,整个御花园的花,顷刻之间全都都凋零了!”
皇帝眉头一凛,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宫尚书一怔,心中大约已经有了答案。
管事太监瞟了眼宫尚书,小心回话:“尚书公子在御花园玩耍,方才还好好的,眼下不知怎的,忽然就——”
太监话未说完,另有两名宫女和太监进来禀报,“陛下,太后的凤仪宫,太子的东宫皆出现了百花凋零的景象。”
皇帝这下终于惊了,从龙座上腾地起身,“什么?”
……
场景再度变换。
皇宫的祭坛上,宫泽一头银发披散,狼狈地被捆于柱子上,眼尾通红,哭个不停。
国师正在祭坛作法,扬声宣布:“今有不详之物入侵皇城,陛下龙体抱恙,国之社稷也将难以康健乐业,日益倾颓矣,故,今将不详妖人焚毁祭天,以换苍天垂怜眷顾!”
随着国师话音落下,祭坛四周围着的一圈僧人开始低声诵经,同时有宫人上前将捆在柱子上的银发少年点燃。
宫泽身上很快被火舌舔舐,凄厉哭声透过火阵传出,“我不想进宫,我只是为了回家才让那些花凋落,我不是妖物!”
“爹娘,快来救救泽儿!”
然而宫尚书以及夫人为了不得罪皇帝,忍着心痛躲在家中,哪敢去闹呢。
火势渐大,一头银发的宫泽已经渐渐失去意识,垂下了脑袋。
正当此时,一抹亮光从天而降,照射在祭坛中央受火炙烤的少年身上。
一个眉眼清朗的仙人徐徐落在祭坛上,一挥手,缭绕火海顿时消散于无。
皇帝、一众宫人和侍卫见仙人降世,慌忙跪了下来。
仙人却一言不发,带走了浑身被烤得焦黑的少年宫泽。
聂更阑这时望向白衣人,道出猜测,“看来这就是秘境的主人,金元仙君?”
“是。”
随着白衣人话音落下,场景再度变换。
……
他们这次似乎已经回到了修真界。
眼前的人,彼时还是赫连金元,正在给烧伤的宫泽疗伤,喂他喝水,服下丹药。
宫泽又是高热,又是说胡话,醒来之后看到金元替他换衣裳的动作,既羞又窘又害怕,一下子缩进了被子里。
这一躲,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毛绒绒,竟变成了一只类似于狐和猫之间的动物。
宫泽惊恐地缩回爪子到眼前打量,半晌,发出一声尖叫,“怪、怪物!”
赫连金元捏住他狂甩的毛绒绒的爪子,温声开口:“你并非怪物,而是一只能化人形的狸吾,在修真界,是能控制灵植生长变幻的妖。”
“狸吾,妖怪?”
“是,妖物或魔物,在修真界乃是寻常物种,你是一只善良的妖,无须为自己的身份羞耻惶恐。”
赫连金元说着,把毛绒绒的狸吾从被子里拉出来,抱进怀里,“以后,你便同我一道住下,你凡人的名字不若换个新的,便唤作忘忧泽,如何?”
宫泽从出生到现在,被四周异样的目光打量注视、被闲言碎语攻讦从未断过,如今来到不把他视作怪物的修真界,一个对他温声细语关怀备至的男人身边,宫泽双眼已经充斥泪花,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从此,忘忧泽便住在了赫连金元的洞府中。
因为烧伤暂时不能恢复人形,忘忧泽起初常常赖着金元,央求他陪自己入睡。
到了后来他终于恢复人形,重新变成那个一头银发昳丽漂亮的少年,赫连金元却不许了。
忘忧泽十分委屈,“为何不能同你睡?”
“你还小,之后应当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修炼,”赫连金元摸摸少年的银发,“不能永远赖在我身边。”
“半个月后,我便要闭关修炼了,你须得提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忘忧泽撒娇似的扑进男人怀里,“我不走,我想永远留在这儿,我可以和你结契当你的灵宠,好不好?”
赫连金元摇摇头:“你还太小了,不知一旦同修士绑定灵宠契约,从此会失去自由,就连性命也要与主人挂钩,同生同死。”
年少的忘忧泽却觉得,同生同死委实是件浪漫的事,坚持要与男人结灵宠契。
赫连金元却说他年纪小,待过些年头再看吧。
半个月后,赫连金元开始闭关。
忘忧泽无聊至极,每日都会缩到入定的男人身边枕着他的腿呼呼大睡。
每日空闲之时,他就会去照顾那株归墟仙草。
他知道金元有这么一株仙草,为讨他欢喜,特意向他要了来,应承了会在他闭关期间好好给它浇花施肥,看顾仙草。
为以示看重,忘忧泽还特地从金元那里要来了神奇混沌仙鼎,把归墟仙草种在了仙鼎里。
每日,他从打坐的金元身边赖床半日后,就会起来去后面的山崖给仙鼎里的归墟仙草浇水,同仙草说话。
仙草不会说话,有一日仙鼎倒是终于出了声,把忘忧泽吓了一跳。
于是乎,忘忧泽每日的任务除了给仙草浇水施肥,就是找仙鼎说话,聊的也都是些无边无际的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尘恕?鬼召?怎么能有两个名字呢,你到底叫什么呀?”
“哦,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弟弟呀。”
“你说,他不同意我与他结下灵宠契是为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他心疼我,以后想同我结道侣契?!!”
忘忧泽得知还有道侣契这回事时,高兴了半天,晚上回去在金元腿边睡得很香甜,连嘴角都是上扬的。
三年后,金元终于出关,渡了雷劫晋升到大乘初期。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眉眼已趋近成熟的银发少年。
忘忧泽兴高采烈地扑进男人怀里,“你终于醒了!我们什么时候结道侣契呀?”
赫连金元眉心微皱,把少年从怀里拉来,“我不能同你结道侣契。”
忘忧泽嘴角一撇,委屈得眼泪立时就要落下,“为什么呀?”
“道侣契,只能同心爱之人结成。”
赫连金元眉心深锁,“方才苏醒之际,我梦到心爱的女子向我求救,之前我们吵架了,她如今愿意同我说话,我便要去救她。”
忘忧泽已经完全呆滞了。
赫连金元说完,已经闪身飞出了洞府。
忘忧泽呆呆地望着越来越小的身影,喃喃出声:“可是,你渡雷劫留下的伤还没治疗,怎么就这般着急要走……”
仙鼎知道此事后,告诉他,赫连金元的意中人并不是他。
忘忧泽为此哭了七天七夜,直到赫连金元把那女子带回洞府。
从此他失去了早已睡习惯的金元的石床,再也不能钻他的被子,与他同床共枕。
忘忧泽满心苦涩,委屈地搬去了洞府后面一处小小的山洞。
每日,一睁眼便会看到赫连金元与那名带回来的女子谈笑风生,浓情蜜意。
忘忧泽心中酸涩,只能越发频繁地找仙鼎诉苦。
有一日,他趁着那女子不在,终于找到机会,泪眼婆娑地对赫连金元说:“我可以不与你结道侣契,你日后若是飞升,能带我上九重天吗?我、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永远做你的灵宠。只要能看着你,我就很高兴了。”
赫连金元神色复杂地注视他,“你又何必如此?你还小,将来定是要后悔的。”
忘忧泽急声道:“我不小,已经十八岁了,我也不会后悔,你能不能别让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留在修真界,我只想陪着你,守着你。”
赫连金元长叹一声,“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这样。”
“倘若我来日真的飞升上界,届时你也依旧有此意愿,便随我上去吧。”
忘忧泽闻言抹掉眼泪,欣喜若狂地点头。
“嗯!”
……
“仙鼎仙鼎,他已经答应我啦,若是飞升便带着我一同上界!”
“你如今看到他与那女子相处,已经不难过了吗?”
“不难过。”
“只要将来能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我已经很知足啦。”
……
转眼三百年后,赫连金元终于迎来飞升雷劫。
那日天光遮蔽,狂风怒号,雷电滚滚。无论外面如何风雨雷电交加,睡在后面小洞中的忘忧泽始终未曾苏醒。
直到赫连金元成功渡了雷劫,在天边一道金光照拂下缓缓飞升上界。
忘忧泽终于惊醒,奔出石洞,奔出了洞府。
远远地,只看到赫连金元独自一人在金光的照拂下急速升空。
第116章 金元秘境(五)(捉修)
忘忧泽的回忆到此已经结束。
聂更阑白衣人睁眼时,四周已经是秘境的山洞中,银发冰蓝眼瞳的少年依旧拘在阵法中,眼巴巴地望着两人。
“你是金元前辈的……”
聂更阑说到此处,瞥见银发少年苦涩的脸,转而问道:“赫连金元为何没有带你一同飞升,他的意中人去了何处?”
忘忧泽缩在阵法里,摇摇头,声音很低很低:“他不仅没有带我,连他的意中人也没带到上界。”
“渡劫那日,我醒来看到他已升到天边,立即要去追,没想到被他笼了一层法阵下来,自此沉入这处紫府秘境拘禁到现在,至于那位女子,我并不知晓她去了何处。”
聂更阑沉默一瞬,换了个问题问道:“在的你记忆里,长在仙鼎里的那株草便是归墟仙草?”
“是。”
聂更阑和白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记得初入灵音宗时便有弟子议论过此事,说是当年清鸿剑尊因为归墟仙草的事迫不得已禁在玉髓峰长达五百年。其余的,他并未知晓更多。
没想到忘忧泽记忆里的这株仙草,正是当年害得师尊拘禁在玉髓峰的罪魁祸首。
聂更阑又问少年:“那么,可否告知这株归墟仙草后来去了何处?”
少年尚未回答,白衣人已经出声:“不必问了。”
“归墟仙草,在他体内。”
聂更阑心脏陡然一颤,呼吸有片刻滞涩,“你说,归墟仙草在我师尊体内?”
“嗯。”
忘忧泽亦是瞪大了一双冰蓝瞳眸,“当年我沉入秘境,并未注意归墟仙草在何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已经被你的师尊服下了?”
白衣人:“此事另有隐情。”
聂更阑看向他:“我几乎忘了,你也知晓此事,当年……师尊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衣人欲开口,忽然间,四周石壁开始簌簌落下碎石,整个山洞开始摇摇欲坠,晃动不已。
“应当是镇魂塔的缘故,”白衣人道,“须得立即出去。”
聂更阑眸子一凛,记起母亲的一魂或许已经埋在这座山的深处,当即就要返回去找。
白衣人立即扯过他的手,“回来。”
聂更阑高喝出声:“我要回去寻我娘的魂魄!”
“来不及了,”白衣人强硬拽着他,“沈夫人那一魂和镇魂塔以及众多厉鬼魂魄混杂在一处,短时间内无法找全,她这么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你把时间浪费在镇魂塔上。”
这时,阵法中的忘忧泽惊慌失措叫出声,“两位哥哥,能不能带我出去,我不想埋在这里……”
聂更阑一怔,在瞬息间有了动作,手中扬出灵力激射而出落于阵法上。
已经维持几百年的阵法运作到这时早已衰微,在元婴期灵力攻击下轰然倾塌。
忘忧泽从阵法里滚了出来,白衣人揽过聂更阑的腰,忘忧泽则顺势抱住了聂更阑的腿。
在山洞震动倒塌之时,白衣人一道强大的灵力洞穿了厚重的岩石山壁。
三人在更多巨石滚落下来之际飞速出了这座山,直到远离山脉二里之外才落于地面。
聂更阑双目赤红,望着那延绵数里轰隆隆倾塌的山脉,眼中的酸意刺得眼眶生疼,眼泪却不掉半分。
现在还不到哭泣的时候。
而忘忧泽,被拘禁在山中的阵法里数百年,看着远处倾塌的山石亦是心情复杂,久久注视着连片的山脉,最终长吁一口气。
他待在赫连金元身边三百多年,被拘禁在这秘境的时间居然比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还要长,感慨万千的同时,委屈怨愤涌上心头。可没有金元,他却是不可能从凡界逃出来,也没有机会发现自己原本是一只狸吾妖的事实。
如今,有人给了他第二次生的希望。
忘忧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抓住聂更阑、白衣人的袍角,“两位哥哥,你们救了我,便是我的主人,我以后想一直跟着你们,求你们带我走吧。”
白衣人不动声色挣开少年的手,退后一步站在聂更阑身后。
聂更阑这才发现,从山洞出来后白衣人一直搂着他的腰。
他睨向白衣人,淡淡出声:“手放开。”
忘忧泽手一抖,眼睛红通通,可怜兮兮地松开手仰头望向他。
聂更阑揉揉眉心,对少年道:“不是说你。”
忘忧泽于是眼睁睁看到白衣人听话地把手从这个冷脸的哥哥腰间松开,接着退后一步站得更远了。
他脑子瞬间闪过一个想法,白衣哥哥很听冷脸哥哥的话,这才克制自己不去碰冷脸哥哥,还站远了一步。
忘忧泽瞬间明白眼前这两人到底谁说话管用,谁能做主。于是再一次拉紧冷脸哥哥的袍角,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就认你为主人,同你结灵契,好不好?”
聂更阑再次揉了揉眉心,望着这如珠如玉的少年,暗道已经几百岁的妖了,怎么心智还是如此不成熟。
他把少年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劝他:“吃一堑,长一智,你才为金元所伤,怎能轻易再同别人结灵契?”
忘忧泽长睫挂着泪珠,呆怔地望着冷脸哥哥,“可是你救了我,白衣哥哥又听你的,我以后就跟着你好不好?我、我之前一直待在他身边,不懂外面的世界,我只想寻一个能保护我的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须报恩。”
聂更阑听着少年激动又语无伦次的表述,顿时无言。
这只狸吾妖被伤过一次却依旧善良不谙世事,看来被那金元保护得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衣人的传音在耳边响起:“他或许对归墟仙草有所了解。”
这句提醒一出,让聂更阑越发打定主意,于是对少年道,“既如此,以后你便跟着我。但我不会与你结主仆灵契,同时,你也不可随意与别人结灵契,人心险恶,切不可莽撞做决定。”
忘忧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知道了,哥哥,我以后就跟着你,不会随意同别人结契的。”
聂更阑颔首:“走吧。”
忘忧泽咬唇,没动,偷偷瞥一眼聂更阑,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聂更阑问。
忘忧泽旋即把心中的担忧一股脑倒了出来:“哥哥,当年混沌仙鼎是我的好朋友,赫连金元把我沉入秘境时,我看到仙鼎也滚落入了秘境,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他也很可怜的,哥哥能不能把他也带出去呀?就当是给我作伴了,好不好?如今除了你们,我昔日的朋友只剩下他一人了。”
混沌仙鼎?
白衣人出声:“是机缘,同时也是件神器,去吧,顺便也能磨炼自己。”
聂更阑原就打算答应少年,于是点了点头。
忘忧泽大喜,抱着聂更阑的手臂狠狠亲了一口,“哥哥,你对我真好!”
聂更阑面无表情把少年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拉开,“你不能亲我。”
“为什么呀?”少年天真无邪地问。
聂更阑深吸一口气,“你已经长大,亲吻、拥抱只能对喜欢的人做,明白么?”
忘忧泽低下头,有些难过,“原来我之前抱他,偷偷亲他,是因为喜欢他吗?”
可是那个人后来却同别人在一起了。
聂更阑知他又想起了往事,正要劝慰,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聂更阑!”
随着喊声落下,一道御剑的身影遥遥向他们飞了过来。
居然又是邢简这厮。
邢简一落地,飞一般跑到几人面前,“聂更阑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咱们一块在这秘境寻机缘吧,本少爷……”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压根没换来聂更阑的一个正眼。
邢简目光立即扫到他身旁站着一个漂亮的银发少年,瞬间眼睛都看直了。
“聂更阑,这,这是?”
他还未说完,白衣人和忘忧泽已经双双走过来挡在了聂更阑身前,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睨着邢简。
聂更阑:“不必理他,走。”
邢简看着三个人转身离开,抓耳挠腮看看银发少年,又看看他,“别这样嘛,我可以当你们的免费劳力,捡妖丹尸体或剖妖丹这种脏活累活交给我就成。”
聂更阑嫌他烦,正要把人甩开,这时,不远处的另一边忽然传来嘈杂喧闹声。
“不好了,有魔蛊,这秘境有人中了魔蛊!”
聂更阑几人闻言,立即往声源处地方赶了过去。
御剑飞了二里地之后,不一会儿便看到中了魔蛊的几个弟子正躺在地上,而青炎、寒梧真君化身的弟子正在给这几个弟子服下驱魔灵丹。
四周亦是有不少各宗弟子在围观,人人面上或多或少都露出惶恐之色。
青炎真君看到了不远处的聂更阑,随后,站起身扬声对众多弟子道:“这次秘境不知为何有魔族潜入,接下来大家务必小心,当心着了魔头的道,若是发现身边人有异,没办法解决的,立即远离。”
“我这儿还有些驱魔丹,你们都过来分了,若发现谁中了魔蛊,可以将其打晕喂下丹药。”
各宗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领取驱魔丹,神色皆是感激,“灵音宗不愧是四大宗门之首啊,这个驱魔丹可帮了大忙了。”
“真的谢谢灵音宗的丹药了,秘境忽然生出变故,这真算是雪中送炭了。”
前头分发丹药的寒梧真君啧了一声,凑过来对青炎真君耳语,“我也穿着药宗的弟子服,怎么没人感谢我们药宗?”
青炎真君睨他一眼,冷声讥讽,“魔蛊出现已有一段时间,药宗研制解除魔蛊丹药的速度却令人堪忧,你身为药宗真君,也有脸说这种话。”
寒梧真君汗颜:“我不过是随意抱怨一句,你还是如当年那般认真啊……”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股认真的劲儿。”
青炎真君不知有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再次冷冷扫他一眼。
随后,对四周各宗的弟子道:“无恙的各位道友现在便可以散去继续寻找机缘,切勿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他才嘱咐完,一里地之内的密林再次传出有弟子中魔蛊的喧闹声。
青炎、寒梧立即同一帮弟子赶了过去。
邢简兴致冲冲准备叫上聂更阑等人过去看热闹,“聂更阑,我们去看看啊,顺便也要些那个驱魔丹,以防不测。”
谁知一转头,四周早已没了聂更阑等人的身影。
那三个养眼的天仙般的美人呢?!
……
秘境里,稹肆在四周布下一层结界,问对面的人,“魔蛊都安排妥当了?”
“是。”
稹肆点头,“嗯,持续吸引这帮修士的注意力,以便我有充足的时间寻那混沌仙鼎。”
“明白。”
……
聂更阑三人远离魔蛊事发之地,一炷香后,确定甩开了邢简,于是放慢脚步,撤离笼罩在身上的结界。
“聂哥哥,我也不太清楚混沌仙鼎藏在哪里,”忘忧泽摸不着方向,只能凭着第六感随意指向一处地方,“先往那边走吧?”
聂更阑:“走。”
他们往忘忧泽指的方向而去,半个时辰后,一处从峰顶落下飞瀑的山脉出现在眼前。
在飞瀑和半山中央,他们看到了一出颇为宽敞的洞口。
忘忧泽手一扬指着那处洞口,声音透着些许激动,“或许,说不定就在那儿呢!”
他们正思量着要如何进去,这时,一个临雾宗弟子出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这人已经在暗处跟踪他们许久,一直想进这飞瀑后的山洞,却不想独自冒险,直到确认他们也要进去,这才现身了。
“几位道友是否也要进去寻觅机缘?巧了,在下也是。”
那位临雾宗弟子来到几人面前,颇为有礼地拱了拱手,“两位是灵音宗的道友吧?在下姓木,也正要进这处洞口探索,若是不嫌弃,索性咱们结个伴如何?”
忘忧泽咬了咬唇,踮起脚尖对聂更阑耳语,“聂哥哥,不要紧的,混沌仙鼎认得我,不会随意和别人走,这个人若是硬跟来,便让他跟着也没关系。”
木道友看到这么一个绮丽银发的少年,也并未穿着任何宗门的弟子服,奇异地问:“这位道友是?”
聂更阑沉声开口:“是我朋友。”
忘忧泽呆愣愣地望向青年,心中涌上欢喜,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靠。
聂更阑:“既然道友想结伴,便随我们一道进去吧。”
木道友闻言大喜,“劳烦诸位了。”
几人于是纷纷看向那道飞瀑后的洞口。
洞口约一丈宽,飞瀑湍流急速,在洞口形成了一道水帘。
若要穿过水帘进入洞口,首先要确认这水有无异常,以及水帘后是否有妖物魔兽把守。
木道友极为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顺势问道:“几位道友,依你们所见,该如何进去?”
忘忧泽朝这人看了一眼,十分鄙夷地撇了撇嘴。
聂更阑沉声道:“先试探。”
忘忧泽忙不迭上前,“聂哥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让我来吧。”
还没等聂更阑回答,他已经往那处山瀑飞了上去。
木道友连声赞叹:“哟呵,这位道友不简单呢,看上去似乎不是普通的修士?难道是妖?”
聂更阑目光冷淡扫向他,重申道:“他是我朋友。”
木道友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这时,众人听到少年的惊呼声传来:“聂哥哥,这飞瀑果然有问题,应当是有毒!”
几人放眼望上去,只见忘忧泽神色痛苦在那道水帘之下撑着,因为水瀑有毒,他被水淋湿的地方已经渐渐显现出纯白的皮毛,
“聂哥哥,我用结界撑着,你们快进来!”
聂更阑目光一凛,御剑飞身而上,后面两人也紧跟其后飞了上去。
甫一穿过那道水帘,忘忧泽立即倾倒滚落地面,他皮肤被灼伤,显露出属于狸吾的毛绒绒的皮肤,只是那纯白的皮毛也被灼烫掉落,裸露出一块块粉嫩的皮肉。
木道友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掩住口鼻遮挡因为皮毛灼烧散发出的臭味。
聂更阑迅速上前,抓起忘忧泽的手臂、小腿等部位查看伤势。
忘忧泽挣扎起来,“聂哥哥,丑,你别看了。”
聂更阑没说话,也没松开他,自储物袋拿出疗伤的水韵丹,“服下两颗,伤势便能痊愈。”
忘忧泽垂下眼睫,乖乖地接过丹药仰头吞了,“谢谢哥哥。”
聂更阑摇头,“以后别这么莽撞,若遇险境重则会丧命,有事应当与我们一同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哦。”忘忧泽听话地点了点头。
白衣人这时走过来,一只手扶起聂更阑的手臂,上下仔细打量他。
后者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做什么?”
“查看你是否受伤。”白衣人答得简洁。
聂更阑摇头:“我无碍。”
白衣人却仍旧在打量他,毫不掩饰目光中赤裸裸的注视。
聂更阑顿时从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自在的怪异感。
从前他恨不得日日黏着白衣人,自从某次因为师尊生出砰砰心跳加速的感觉,便不再习惯与白衣人接近。
可之前从不主动的白衣人,这次在秘境却处处同他触碰,次数频繁极为自然,仿佛默认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将他视为道侣一般的存在。
这是聂更阑此前渴求不得之事,如今白衣人却像是终于醒悟过来,处处制造与他接触的机会。
聂更阑收起心底的怪异,看向几人,“走吧。”
忘忧泽主动请缨要去前面探路,聂更阑及时阻拦,告诉他修士可以利用神识探查情况。
“哦,知道了哥哥。”忘忧泽听话地退到他身边。
白衣人这时出声,“洞穴深处确实有机缘。”
木道友也早就用神识探了一遍前方的山洞,同样颔首:“不错,是六头巨蟒,它守着一个二尺多长的盒子,想来机缘便在里头了。”
几个人于是一道往前走去,同时在周身布下结界,以防随时可能蹿出来的毒雾妖怪伤了自己。
穿过冗长的山体甬道和几处洞口之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进去,果然看到那六头巨蟒正朝他们“嘶嘶”吐着信子。
木道友目不转睛盯着那个漆红的古朴盒子,这回居然主动出声:“一起上,把那六头巨蟒除掉!”
三人一妖同时上前,白衣人负责三个蛇头,剩下的,其余人各自负责解决一个。
洞穴里很快发出六头巨蟒痛苦的嘶吼声,尾巴在洞穴石壁上扫荡,把不少石块震动脱落掉了下来。
白衣人负责的三个巨蟒脑袋很快已经奄奄一息。
木道友的那一个也已经耷拉下头颅,速度居然是他们之中第二快的。
聂更阑只看了一眼便知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且略低于白衣人。
半炷香后,聂更阑也成功解决了负责的这只头颅,这六头蟒鳞片坚硬,牙齿亦是坚硬如玄铁,毫无破绽,他以凤凰骨神剑再配合火云扇不断砍那头颅,这才成功解决了属于自己的这只头颅。
只有忘忧泽,虽然是个几百岁的妖,但战斗经验明显不足,手忙脚乱之下还时不时被巨蟒喷出的毒液所伤。
聂更阑便去帮他的忙。
很快,仅剩的一只巨蟒头颅也不断低落血水倒了下来。
忘忧泽满头大汗,局促不安地搓手:“谢谢哥哥帮忙,我给你添麻烦了。”
聂更阑:“不,你帮了很大的忙,我对付一只头颅已经很吃力,若不是你,也许我们还要再费些时间。”
他拿出离火丹递给少年,让他服下解除六头巨蟒喷射到他身上的毒液。
木道友却已经迫不及待朝那漆红木盒走了过去,白衣人见状,不动声色上前,状似无意拦在他跟前。
木道友尴尬地呵呵笑道:“诸位,六头巨蟒已除,这盒子里的宝物应当怎么分配,各位不如给些建议?”
忘忧泽已经服下解毒丹,连忙开口:“我是替聂哥哥消灭巨蟒,不需要什么宝物。”
木道友又是一笑:“这位小友你先别急,盒子里的宝物不一定有这么多呢,也许是一件,也许是两件,届时又该如何分配?”
白衣人看向聂更阑:“我不需要。”
木道友欣喜,双掌一拍,“甚好,那便如此,单数时,便让能者多得一件,若是双数,便平分。毕竟我灭了那巨蟒只用了极短的时辰。若只有一件,便看这宝物同谁更有缘分了。各位意下如何?”
忘忧泽翻了个白眼,小小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人怎么看都很惹人厌,真烦呐。
聂更阑并无异议,毕竟木道友所言属实,“可以。”
木道友看出他在这一行人中有说话权,心中暗喜,直接掠过了白衣人率先打开那只宝箱。
盒盖一挪开,一柄通体幽绿的宝剑瞬间呈现于眼前。
忘忧泽连忙拉着聂更阑围拢过来。
木道友眼里略微透出一股失望:“这偌大的宝箱,居然只放着一件宝物。”
不等其余人说话,他已经率先伸手欲拿起那柄宝剑。
谁知那宝剑纹丝不动。
木道友眉头一皱,暗暗使出全力力气,再次握住宝剑。
依旧毫无动静。
即便他运转了浑身所有灵力,宝剑丝毫没有反应。
木道友尴尬地看向众人,“看来这是把神剑,也许还在沉睡,是以没有响应。”
忘忧泽见状连忙撞开他,把聂更阑拉了过来,“哥哥试一试?”
聂更阑在几人注目下,伸手放置于宝剑上。
方才仿佛如死水一般寂静的宝剑,忽然自剑身冒出一道道灵力,那道幽绿的灵力依次在忘忧泽、白衣人以及木道友身上停留几息,最后回到聂更阑身上,似乎在嗅他的气息,最后不走了。
接着,绿芒回归本体,神剑自动抬起,幽幽漂浮至空中来到聂更阑身边同时用剑身蹭了蹭他的手臂。
忘忧泽惊喜出声:“太好了,神剑想跟随哥哥,认哥哥为主呢!”
木道友瞪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异常尴尬,“呵呵,原来这神剑与聂道友有缘,恭喜恭喜了!”
聂更阑探手碰了碰那剑,神剑立即以更为热情的姿态做出回应,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
忘忧泽欢天喜地向聂更阑解释:“若我猜得没错,这把剑应当唤作终音剑,当年我好像在他那里见到过!”
他,便是指赫连金元了。
后方的白衣人闻言,眼眸有一抹暗芒一闪而过。
第117章 金元秘境(六)(捉修)
聂更阑颇为讶异。
“这把终音剑当年曾是赫连金元的佩剑?”
忘忧泽摇摇头:“不算是,只是我在他手里见过,但他好像从来没用过这把剑。”
白衣人:“终音剑是一把名不虚传的神剑,先收好,日后若是用不顺手,我可以另为你寻别的本命法器。”
终音剑听到白衣人的话十分不高兴,“用不顺手”几个字简直是不给它面子,于是剑鞘屁股横过来冲白衣人捅了捅胳膊,以示生气和抗议。
众人见状,皆是惊讶。
聂更阑低声喃喃,“本命法器?”
白衣人:“嗯,既然它只认你,说明将你当成了信赖的主人。”
忘忧泽亦是有些兴奋,“哥哥,终音剑确实是难得的神剑,你现在就可以和它结灵契认主啦。”
终音剑听懂了忘忧泽的话,高兴地甩了甩剑柄在他身边转了几圈,随后飞到聂更阑面前轻轻蹭他的脸。
忘忧泽笑眯眯道:“哥哥快和它结灵契吧,它很迫不及待呢。”
木道友听着他们的对话,惊疑不定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忍不住出声提问,“诸位,恕在下愚钝,这位银发道友当年与这秘境主人是何关系?”
但并没有人理他。
白衣人、忘忧泽皆是注视着聂更阑,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那把终音剑。
白衣人提醒:“与本命法器结灵契,须得取一滴心头血融入其内。”
聂更阑定了定神,双手翻飞开始捏诀,很快,一滴鲜红心头血自光芒中渗透。
终音剑已经主动探了过来,剑身绿芒大盛,接住了那滴心头血。
随着这滴血渗入剑身,聂更阑在一瞬间感受到识海似乎和这把剑神剑建立了一层深厚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一人一剑的距离。识海受到剑灵守护,亦是增强坚韧不止一倍。
终音剑认主成功,激动地绕着聂更阑不停转圈,随后,在他身边安静停下,隐没于他的手心之内。
白衣人:“从此你无须再拔剑收剑,神剑有灵,一个感应瞬间它便会在你手里浮现。”
聂更阑讶异,试探地伸出手,心念一出,那把通体幽绿的终音剑果然立刻出现了。
白衣人:“神剑不需要实体,剑影剑气便能同敌人斗法,进行攻击。”
聂更阑于是心随所动,一掌朝山岩洞壁击去。
一道幽绿剑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往石壁划去,削铁如泥般把一块山石削了下来。
“修为越高,神剑威力越大,”白衣人颔首,给予了肯定,“以元婴期的水平而言,足够了。”
聂更阑眼里终于浮现一丝喜悦,神剑不愧是神剑,他只是随手一发挥,却觉得比之前所有的剑都顺心意,威力也增长了五倍不止。
剑随心发,意随心动,灵力在何处,剑气就存在于何处。那道绿芒在削掉山石后又在瞬息间自动回到了聂更阑掌心内。
轻巧便捷,心念一动便能控制去向。
所幸他已经初步建立元婴,有了底子,否则也不能立即轻易掌控这把神剑。
忘忧泽鼓掌:“恭喜哥哥获得神剑,和神剑结灵契啦!”
白衣人望着没入青年掌心里的幽绿神剑,垂眸掩下漆眸里的一抹嫉妒的暗芒。
木道友亦是看红了双眼,却也毫无办法。机缘便是如此,神器愿意认主你便是王,不搭睬你,你只能灰溜溜看着旁人收获至宝,急也无可奈何。
恰在这时,隔着一层山壁后面传来嘶吼和轰隆隆的声响。紧跟着,山洞石壁下一刻哗啦一声倾倒,隔壁景象瞬间暴露于视野中。
木道友眼睛瞪得老圆,指着乱石后的动静道:“六头蟒?不不,三头蟒!”
“不对,不对。”
他立即狠狠摇头,“不对,守护终音神剑的乃是一只九头蟒,它分了六个头在这边,另外三只头,却原来在隔壁守着另一样宝物!”
众人目光亦是落到了那三头蟒上,只见它的躯体果然是同方才已经死去的六头蟒相连在一起的。
剩下的三只头,正在同一道身影激烈打斗,看起来有一会儿功夫了。
山石倾塌的烟尘还未散尽,聂更阑早已透过烟尘看清这人的脸。
他瞳眸瞬间睁圆了。
这显然是此前喝令他离开、不许他插手自己被女魃吞入腹中的的许临风。
心脏遽然间猛烈跳动了一瞬。
他就知道,她果然不会这么轻易陨落。
许临风此时浑身是血,正聚精会神对付那三头巨蟒,而在远处还有另一人观看,正是焦灼的许田田。
许临风力气大,又会研制丹毒,仅凭一人之力,居然已经把三头蟒毒得攻击的动作凝滞了五六分。
只少了这五六分,已经足够了。
许盼娣凭着力大无穷,再加上之前也在秘境里得到了一把蚀骨弯月刀,此时正一刀一刀往三头蟒坚硬的鳞片砍下去。
战况激烈,许田田看得着急,在一旁踱来踱去,偏偏许临风不让他帮忙,说三头蟒守着的应当是她想要的东西。
这会儿他已经看清石洞倾塌的那边出现了几个人,顿时越发着急了,生怕对面横插一脚截走许临风心心念念的机缘。
待他看清其中一人是聂更阑后,又惊又怒地握紧了拳头。
聂更阑并未他这般反应激动,只是负手站在隔壁静静观望,神色格外平静。
许临风也已经看到这几人,在一瞬间朝聂更阑微微点头,继续对付那已经伤痕累累的三头蟒。
许田田双目喷火盯着那头的青年。
这人反应也太过平淡,面对同伴的处境丝毫没表现出担忧,也毫无上前帮忙的打算。这到底算哪门子的朋友!
接着,小半个时辰过去,许临风的灵力已经渐趋告罄,握着蚀骨弯月刀的手也有些滑脱。不过幸好,那三头蟒也被淬毒的蚀骨弯月刀和她力大无穷的劲道劈得鳞片破裂,终于渗出了第一道鲜血。
有了这个出口,许临风得到鼓励,很快又划下无数道血痕。最终,失去本体的三头巨蟒虚弱至极,又在她连续不断的攻击□□力不支,轰隆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许临风几乎要站不稳,撑着弯月刀差点跪了下来。
?
木道友这时开口:“那宝物……”
许田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上前把三头蟒守护的盒子拿过来在许临风面前打开。
“是一只碧绿的……虫子?”许田田不解地望着盒子里的东西,一头雾水看着少女,“你要这虫子做什么?”
木道友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这似乎是雀山茵,我记得,雀山茵有修补神……”
“哗啦。”许临风已经扔下蚀骨弯月刀冲了过来,捧起盒子里的雀山茵。
“我要的就是它。”
许田田不明所以:“你要这虫子能做什么?方才这位道友说修补什么?”
许临风已经踢了他一脚,手抹掉了嘴角的血水看向聂更阑等人,“你们也在这里?”她瞥向倾倒的山石后,亦是发现了六头巨蟒倒下的身影,顿时惊讶不已。
聂更阑把这乃是一只九头巨蟒以及他方才得到本命神剑终音剑的过程道出。
许临风顿时惊喜不已:“恭喜!你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本命武器!”
聂更阑拿出一瓶固元丹递给她:“你伤得不轻,先疗伤。”
许田田冲上前一把推回他的药瓶,声音冷漠,“不需要,我们有丹药。”说着,他从自己的储物袋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许临风。
许临风翻了个白眼,从他们手中接过瓷瓶各倒出一颗丹药,再把瓷瓶递回给他们。
许田田收回瓷瓶忿忿开口:“你为何还敢收他递来的丹药,你不知道他之前见到女魃吞吃你时居然见死不救吗?”
许临风:“我说过,是我自己要求他离开,他做得很对。”
“即便是你要求,他也不该真的离开,倘若你真的丧生在女魃口中该如何是好!”
许田田说到激动处,愠怒不已,“方才他见你独自一人对付三头蟒,从始至终表现得很平静,压根就没有动过要帮你的念头。”
许临风声音平静:“他收到了我的眼神示意,明白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机缘。”
许田田忍无可忍了地跳脚:“你怎么每次都帮他说话,你可是我的妹妹!”
忘忧泽急忙上前开口:“聂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许田田暴躁地朝少年大吼:“你又是谁,没事就滚一边儿去,少凑热闹!”
聂更阑把忘忧泽叫道一旁,传音于他:“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暂时不必插手。”
许临风诧异地望着许田田,表情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在凡界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你的妹妹。”
“怎么可能不是!”
“明妃的女儿出生时肩头有一枝梅花胎记,和你肩头的一模一样,你从出生时流落在外的经历也和明妃的女儿一样,你却和我说,不是我的妹妹?!”
许临风看着跳脚炸毛的许田田,叹了一口气,“随你怎么说吧。”
许田田笃定异常:“你别以为做出这副表情,就能否认你是我妹妹的事实。”
“是是,随你怎么说。”
许临风和许田田一通拌嘴下来,这才发现四周几人早已静静旁观了一阵,顿觉尴尬,慢慢站直了身体,“才对付完这三头蟒,我累了,你留着这精力多寻机缘,别再与我吵了,头疼。”
许田田剜了一眼聂更阑,悻悻闭上了嘴。
聂更阑适时出声:“先出去再说。”
一行人从山洞中御剑飞出这座山,落地后,许田田再次看向聂更阑,对许临风道:“我们走。”
“你又发什么疯?”
许田田受不了似的指着聂更阑:“他身边跟着这么多男人,老的小的都有,极擅长蛊惑人心,在他身边待久会失去理智和判断——”
他话未说完,木道友已经不满出声:“这位道友,请嘴下留德。”
而聂更阑的终音剑已经自动从他手里飞出,“啪”地一声撞向他面颊在脸上留下一道红色深痕。
教训人之后,终音剑又迅速飞回主人体内。
许田田被神剑打懵了,捂着脸怒气冲冲望着聂更阑。
许临风看不过眼,再待下去,恐怕这厮又要大吵大闹起来,索性一把拽起他往前走,同时回头冲聂更阑道:“咱们先暂时分开行动,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聂更阑点头,算是应了前半句话。
木道友于是看向其余几人,“几位道友,接下来你们要去往何处啊?能否再捎我一程?方才我的实力各位已经知晓,分配机缘的规则也同方才一样,如何?”
聂更阑对此人并无好感,不过鉴于他实力较深,考虑到接下来也许需要他出力,便答应了。
忘忧泽见状,道:“哥哥,我们现在去找仙鼎吗?方才我运气好,随意指了个方向就找到了终音剑,这次恐怕没这么好运气啦。”
聂更阑:“无妨,在寻仙鼎的路上会有别的机缘,不算白跑。”
“嗯!”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一行人在秘境里继续前进。
这次他们果然没这么好运,兜兜转转寻不到混沌仙鼎所在地,一路上倒是又入手了几件天材地宝。
木道友这次终于分到了机缘,喜笑颜开地摸着下巴,这才发现自己下颌光溜溜,于是尴尬地撒开手。
两人在途中时,又遇到了一波魔蛊爆发。
许临风、许田田亦是,在另一个方向也碰到了身中魔蛊的弟子,这一批弟子包含了十几个宗门的弟子,大约有五十余人。
这些弟子当中之前没机会领到驱魔丹,身中魔蛊发狂要杀人,不得不被四周的弟子暂时打晕了过去。
有弟子提出建议:“中了魔蛊之人战斗力不小,我们合力才能将这些弟子弄晕,万一他们醒来碰上单独行动的我们,届时又该怎么办?”
人群中有人喝道:“我看只能先把他们杀了,咱们好不容易进入金元秘境,难道要为了守着他们生生浪费这次大好机会不成?”
“什么,杀人?他们可是各个宗门的弟子啊,我们并不是生性残忍的魔头,这样一来还与那白衣人以及魔尊稹肆有何区别?”
“就是啊,不能杀人!”
“但是,我们确实也不能一直浪费时间留在原地啊!”
许临风、许田田在不远处听着人群的躁动,不禁面面相觑。
许田田忿忿开口:“此事定是同聂更阑有关联,从之前开始他各种行为都很可疑,这次进了秘境他先是见死不救,这次又……”
他忽然对上许临风的目光,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许临风:“我说过多少次,少疑神疑鬼,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
许田田反应十分激烈,“为什么不能,你们就是不信我,他拿不出证据证明清白,我说的却事事有迹可循,你们凭什么就不能偏向我?”
许临风欲出声,一道清冽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你只要坚持自己所认为的正确,就没什么对与错。”
两人往一旁看去,发现来人赫然是君杳然、慕容证雪。
两人身上有伤,但好在不深,看来早已服过丹药了。
许田田脸色不好,忍气看着两人由远及近走来。
君杳然并不为他怨愤目光震慑,从容不迫道:“聂更阑从来没责怪你怀疑他,不是么?”
“但凡换成我们当中任何一人碰到你的遭遇,也会同你这般守护朋友的,对不对?”
许田田一怔。
慕容证雪附和:“杳然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许临风道:“你们俩总能说出一些高言大义,我虽说不出来,但十分赞成。”
许田田即便心里有怨,但没再继续唠叨埋怨,终于闭上了嘴。
四人碰面之下,于是决定接下来一同组队探寻机缘,以防遭到敌人的魔蛊祸害。
……
另一头,聂更阑等人几经波折寻获了不少机缘,又过了两日,来到一处幽深辽阔的湖边。
湖面似镜,如蔚蓝宝石,但其下又异常幽深,一望不见底。
不远处,有鬼柳垂在岸边,袅娜枝条亦有不少落入湖水,枝条好似活鱼,在水中跳脱不已,诡异十分。
木道友见他们在湖边停下脚步,问:“诸位道友,你们认为,这湖里也许会有机缘?”
忘忧泽看向聂更阑:“哥哥,到处都找遍了,也许仙鼎就在湖底也说不定。”
木道友双眼顿时绽放光芒,“所言极是,这湖一看便不同寻常,除了你们口中的仙鼎,或许还有很多机缘沉在下面也未可知!”
白衣人出声道:“下去探一探这湖底吧。”
聂更阑颔首,忘忧泽于是紧紧拉住他的胳膊,以防落入湖底时漩涡将他们分开。
跃入湖面的一瞬间,白衣人不知何时也靠近挎上了聂更阑的小臂。
木道友看着这几人跃入水中,湖里并未冒出什么妖兽魔怪,放下心来,也纵身一跳。
谁知他才触碰到水面,竟被一股灵力反弹抛回了湖岸边。
木道友一脸懵然望向湖底,“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咬牙起身再次走向湖边,一跳,结果还是一样,浑身被打湿了,但始终无法下到湖底。
无论尝试多少次,依旧如此。
木道友最后湿淋淋弄了一身水,彻底愣在湖边。
这湖有禁制?他记起之前聂更阑几人隐约提过少年同这秘境主人关系匪浅,难道他们能下到湖底是同那银发少年有关?
木道友气得目眦欲裂,一掌击向湖面,激起冲天剧烈的水花。
可恶,早知如此,他也应当过去挽住那少年的手才对!
……
聂更阑三人随着水流漩涡卷入慢慢沉入湖底,再次睁眼时,三人已经来到一处四周没有湖面、异常干燥的珊瑚石洞里。
放眼石洞外,是成群结队的游鱼精怪,五光十色的珊瑚礁石,以及各式各样巨大的蚌,随着大壳一张一合,里面硕大的珍珠正散发明媚柔和的亮光。
忘忧泽拉了拉聂更阑的手,“哥哥,我们走吧,那个木道友应当是被水流冲散同我们分开了。”
于是几人一齐往前走去。
珊瑚石洞同样很宽敞,四周四面八达,有很多个岔路都通往不同的小洞口。
三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一路上什么也没碰到,而后,终于渐渐靠近这辽阔的石洞中心。
他们开始看到石洞的石壁上深深嵌着许多小阁子一样的洞口,每一个洞口几乎都摆放着一件物品,全是女子用的玉梳,发簪,胭脂水粉,铜镜,各色头饰,衣服上点缀的宝石珠玉等等。
聂更阑望着这些小阁子里的摆设,道:“这些是赫连金元心上人当年用过的物品?”
忘忧泽点头:“我从未知道这处地方,也许是秘境形成时才有的。”
这时,他们听到一阵动静。
前方有黑影闪过。
几人提步迅速追了上去,不多时已经逮住一只海狮精,这精怪手里攥着一根法器玉簪,慌慌张张摇头,“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聂更阑:“……”
忘忧泽连忙把海狮精手里的玉簪夺了过来,“这不是你该动的。”
“赶紧离开这里吧,否则会触怒他。”
海狮精修为一般,被忘忧泽一拎双脚立刻离地,颤颤巍巍地把簪子交了出来。
谁知才放下,海狮精瞬间由内到外爆体而亡。
血水溅了忘忧泽满身。
忘忧泽慌里慌张望向青年,“哥哥,我不知道他怎么就……”
聂更阑走过来替他施了一道清洁术,忘忧泽浑身上下顿时变得干净一新。
白衣人已经从前面的小通道回来了,沉声开口:“前面躺着许多湖底精怪的尸体,尸体旁掉落了不少女子的饰品法器,想来应当是有禁制在此,一旦动她的东西便会受到秘境主人的惩罚。”
聂更阑和忘忧泽朝那小通道走了过去,果然发现前方的一个石洞摆放的法器饰品更是不在少数,这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精怪的尸体,地板和洞壁的各处血液早已凝固干涸。
聂更阑:“这里法器更多,他们贪心不足,看到这么多尸体依旧不死心,没想到尝试过的都中了招。”
一阵无言后,三人继续往前走,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忘忧泽忽然指向左边的通道,声音激动起来:“仙鼎,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应当就在那个方向。”
三人于是顺着左边的通道继续往下走。
大概半炷香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宽约二丈的小洞中。
这处石洞依旧干燥清爽,但里面空空如也,一眼就能望到头。
什么也没有。
忘忧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明明嗅到他的气息就在这个方向的,怎么会没有?”
白衣人出声:“下面。”
他话一出,掌心一道灵力轰向那石洞地面。
巨石碎块哗啦啦翻开,地下的东西遽然冒了出来。
赫然是光芒半明半灭的一具仙鼎。光芒大盛之后,透明的巨鼎渐渐化为一个少年人,眉眼沉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响动。
三人立即上前查看少年的情况,聂更阑已经把少年从石块泥土堆里拉了出来。
忘忧泽急声推着那少年:“尘恕,尘恕?你没事吧?”
话音才落,一阵强光把三人急速拉入了一段记忆旋涡之中。
……
天空黢黑,乌云沉沉覆盖了整个天际。
世界四周一切皆是黑沉沉,且阴雨连绵,寒意不断扑面而来。
两个幼童紧紧依偎抱在一起,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
溅起的雨水将他们脸蛋、衣物打湿,寒意侵袭了全身。
黑衣幼童又饿又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响亮的哭啼却丝毫没引起往来人群的注目。
白衣小孩把弟弟抱紧在怀里,尽量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传递温暖。
聂更阑几人站在冷雨中,丝毫没受到大雨的影像。
忘忧泽注视着那双抱在一起的孩童,“原来仙鼎小时候过得这般凄惨。”
他虽然遭受了许多,但好歹还有个锦衣玉食的童年,可仙鼎却……
还未等他感叹完,三人已经穿梭在记忆河流中,停在了两个幼童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
两人彼时十三四岁,黑衣的小少年已经学会了打架,保护来之不易的食物。
尘恕在街头大喊,虽然脸蛋因为喊叫通红,但声音依旧温柔:“鬼召!小心伤了自己,我们快走吧。”
黑衣的小少年一回头,手脚和脸上已经添了无数道伤痕,他从哪些流氓地痞手里夺回属于自己的食物,走向尘恕,“哥,吃的,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尘恕点了点头,眼里泛出泪花。
可无论他们再如何努力生存,这个世界从来都容不下他们。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怪物。
两个少年没法在人群聚居的地方生活,只能辗转流连来到深山野林,靠打猎捉鱼为生。
可山里的精怪野兽亦是排斥他们,鬼召同人打架还可以,但碰上这些山野精怪根本束手无策,两人经常饥寒交迫,身上常常伤痕无数,但也都倔强地生存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兄弟二人趁着黑夜四周寂静出来捕鱼,有一个人飘飘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鬼召拦在哥哥跟前,警惕地盯着来人。
“你们可愿意变强?”那人问。
鬼召狐疑地问:“我们可以吗?”
“只要你想,自然就可以。”
“只不过,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鬼召、尘恕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出声:“只要能变强,要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
场景飞速涣散。
这一次,已经是在金元的洞府中。
仙鼎摆放在洞府后面,上头种着一株归墟仙草。
而银发少年每日都会过来给他浇水,找他聊天。
“你每日看起来都很高兴。”
“当然啦,一睁眼就能看到他,我很开心。”
“你不想下山,或者到修真界四处逛逛看看大好风光吗?”
“想呀,可是我更想和他一块去。”
显然银发少年没等来那一天,而是等到了男人把一个女子带回了洞府。
自那日起,银发少年每日都要在仙鼎面前哭上个三四回。
仙鼎怎么都劝不住,倒是少年后来自己想通了,“罢了,他不要我做道侣,做灵宠我也甘愿,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
仙鼎有些瞠目结舌。
这二者区别也太大了,他真的没在开玩笑吗?
……
时光如流梭,转眼已是几百年后。
那日仙鼎正在昏昏欲睡,而天边开始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待到脚步声响起,仙鼎还以为是少年来找他聊天,睁开朦胧睡眼。
谁知这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赫连金元面目阴沉可怖死死盯着仙鼎,双目猩红彷如地狱恶鬼要把他大卸八块损毁焚尽。
仙鼎吓得一哆嗦,眼看男人要朝自己扬起手。
这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的天边开始降下第一道雷劫。
赫连金元面目森寒放下手,飞身出了洞府往后峰悬崖后去,开始渡雷劫。
仙鼎心惊胆战等待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赫连金元何以会大发雷霆竟像是要杀了自己一般。
仙鼎想去找银发少年,但他一直都在疗伤,并不能化形动弹
直到过了许久,威势浩大的雷劫终于渡完,仙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过须臾,此处的洞府开始塌陷,在一声轰隆隆从中分裂劈为了两半。
第118章 金元秘境(七)(捉修)
看到赫连金元的洞府坍塌时,聂更阑等人已经被送出了仙鼎的记忆阵法。
几人不由望向静静躺在地上的少年。
忘忧泽深感担忧,“此前我从来都是只看到一具古朴威武的仙鼎,如今仙鼎怎么变成一个人了?”
他蹲了下来,戳一戳不省人事的少年,“他穿着白衣,一定是尘恕。”
“尘恕,醒醒,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少年眼睫动了动,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忘忧泽连忙扶他坐起来,“尘恕,你没事吧?”
尘恕迷迷瞪瞪看向银发少年,随后睁大了眼睛,“忘忧泽?”
“是我,好久不见了!”
尘恕有些迷茫,转头打量四周,看到了聂更阑和白衣人,“这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忘忧泽:“我们在秘境里,已经过去五百多年啦,你还记得吗?”
尘恕目光震了震,“五百多年?”
是了,他隐约想起来,他最后一次见到赫连金元,是他正要对自己下手,但紧跟着雷劫就落了下来,赫连金元无暇顾及自己,去渡劫了。最后,仙鼎便沉入了秘境中。
尘恕记起那日金元可怖如地狱恶鬼的眼神,下意识抖了抖身体,问:“他呢?”
忘忧泽垂下眼睫,“他已经飞升了。”
尘恕一怔,隐约还记得忘忧泽同自己说过金元许下的承诺,“看来他还是没带你走。”
忘忧泽攥着一片衣角搓了又搓,“他不仅没带我,连他的心上人也没带。”
尘恕这下真正感到了惊讶,“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呀,我追了出去,结果和你一样被他打入阵法沉入秘境里了。”
忘忧泽心中再次泛起伤感,眼里氤氲着热气,他揉了一把眼睛,转移话题:“不说伤心事啦,你弟弟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尘恕也颇为纳闷,“我也不清楚,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弟弟就不在我身边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他什么时候离开了我,只大约记得他说过会回来的。”
忘忧泽:“这都五百年过去了,他要回来早回了,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两个少年顿时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说话了。
尘恕忽然感到一阵慌乱,“鬼召难道真的出事了?”
“别多想啦,”忘忧泽道,“说不定无法进入秘境也一直在外面找你呢。”
说着,他话锋一转,忽然道:“说不定,他也被困在秘境里了?”
尘恕摇摇头:“我确定鬼召不在秘境,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脱离我出去了,我独自一人维持着仙鼎原貌,如今几百年过去,我法力尽失撑不住了,须得他回来仙鼎才能恢复原貌。”
忘忧泽:“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吧,这个哥哥之前救了我,我就拜托他也来找你,之前可是你整日陪我聊天解闷的,我不想你也出事。”
尘恕感激地望向聂更阑,“谢谢哥哥,那、那我跟你们走。”
忘忧泽把他搀扶着站起来,问道,“哥哥,现在我朋友已经找到了,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聂更阑:“继续走。”
于是,一行人顺着通道一路探寻。通道曲曲折折,七拐八绕,一路上他们并未再碰到其他机缘法宝。
这一路忘忧泽逮着尘恕问了很多问题,但尘恕大多数都是摇头,说记不清了。
白衣人则偶尔询问聂更阑是否累了,需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后者目光淡淡地扫向他,“我即便只是筑基期,也不会觉得累。”
白衣人便不说话了。
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宽阔的通道,很快,便听到通道尽头传来打斗声。
忘忧泽惊讶地瞪着眼睛,“居然有人赶在我们前头进入了湖底?”
聂更阑道:“去看看。”
四人穿过宽阔的通道,一路往前走,前方豁然是一个视野更为开阔的山洞,才进入山洞,便见此处混乱成一团。
聂更阑这边是四个人,对方亦是四个人。
其中两人正在对付鲶鱼精、碧眼金鳞,另外两人正在对付从那边洞口伸进来的鬼柳。
原来这处山洞是另一个出入口,离湖底很近,从这里能看出外面水里游过的鱼群和随水流摆动的五彩缤纷的珊瑚。
这四个人,正是许临风、许田田、慕容证雪和君杳然。
许临风和许田田在对付鲶鱼精和碧眼金鳞,君杳然和慕容负责解决那些鬼柳。
鬼柳尤其棘手,虽然湖水无法涌进山洞,但是鬼柳在此处攻击依然猛烈,比水草更为窒息,一旦在人身上缠绕超过一炷香没解脱出来,精神气血便会被鬼柳缠绕至死不休。
这鬼柳偏偏又湿又滑,韧性无比,慕容和君杳然一时间居然也束手无策。
聂更阑见状,剑随心动,终音剑立即从掌心激射而出分为十把剑光朝着那些从湖水延伸进山洞的鬼柳而去。
“咔嚓、咔嚓。”一大股鬼柳被应声斩断,掉落地面。
君杳然正抚琴试图迷惑鬼柳,无奈鬼柳数量众多,这一股被迷惑,还有十几股二十几股,源源不断涌来。
聂更阑一加入,不过几息,鬼柳数量立即骤减。
慕容证雪看到散发绿芒的神剑,眼睛一亮,不禁赞了一声:“好剑!”
君杳然扬声道:“你来得正好,谢了!”
聂更阑朝他们点点头,手里的终音剑继续斩向那些鬼柳。
不到一盏茶功夫,不计其数的鬼柳已经只零星剩下几十股,很快,这几十股也被君杳然和慕容消灭得一干二净。
许临风、许田田那边对付的鲶鱼精和碧眼金鳞也早已解决。
看到聂更阑,许田田目光冷了几分,嘴角也耷拉下来。
许临风干脆利落收起那把蚀骨弯月刀,扬声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原来一个时辰前,他们路过这片湖水时,许田田被鬼柳缠住差点被拖下水,为了救他,几人机缘凑巧一路辗转来到了这湖底下的山洞里。
许临风叙述了他们的经历后,看向聂更阑,“你们呢?怎么身边又多了一个少年?对了,之前太过仓促来不及问,这两个少年是怎么回事,应当不是宗门的弟子吧。”
“并非宗门弟子。”聂更阑简略叙述了一番两个少年的来历。
慕容证雪不由目露惊奇:“居然是与这秘境主人有关联么?”
君杳然不由看向尘恕和忘忧泽:“聂更阑与这秘境有缘,竟接连遇到了金元仙君的故人。”
尘恕是一个脾性温和的少年,此时却皱眉反驳:“他配不上称为仙君,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暴徒罢了。”
许临风、许田田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慕容证雪见状立即转移了话题,“额,不如我们便拐进这个岔路口,继续往前探索?”
众人都同意后,他们便从这岔路口依次进去。
才走了一个时辰,前方渐渐亮芒大盛,一座辉煌的水下宫殿居然渐渐出现在面前。
这宫殿气势恢宏,华美靡丽精妙绝伦,无数东海银珠镶嵌在宫殿墙上、殿门间,熠熠生辉,光是那扇高大的殿门,就已经看出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除去东海银珠,还有许多他们叫不上名字的珍珠玉璧和法器点缀其间,在各色亮芒闪烁映衬下,这座宫殿可真正称得上是一座水晶宫了。
慕容证雪好奇地上前环视一圈这座水晶宫后,转身对他们道:“秘境中有这一汪澄净的湖水不足为奇,奇的是,这湖水足够深,湖底居然容纳了如此一座规模恢弘的水晶宫殿。”
聂更阑记起来路时的那些女子物品,道出猜测:“也许,是赫连金元为心上人所建。”
君杳然也走过来,在宫门两旁蹲守的通灵玉海龟身上四处敲敲,又伸手各处叩了叩水晶宫大门镶嵌的那些玉石。
不知敲中了哪个机关,这扇五光十色的大门应声徐徐往两边打开了。
众人相视一眼,一同往水晶宫里走去。
到了里面,他们才发现水晶宫四周的墙皆是透明的水晶琉璃制成,他们已经出了冗长的山洞,来到了湖水里。水晶宫便是建在湖里的。显然是主人喜欢湖底的景色,所以才费心打造了这么一座水晶宫。
一行人在大殿中四处查看,这里不少陈设或华丽或是清新,越发显出这座水晶宫建造讨好的是一位女子。
忘忧泽、尘恕已经惊呆了。
“我竟从来不知还有这么一处水晶宫在这里,”忘忧泽喃喃出声,“说来也真奇怪,既然有这座宫殿,为何他从不住这里,而是非要住那石洞洞府呢?”
许临风用蚀骨弯月刀的刀背敲了敲一座玉翡翠珊瑚雕,随口回答:“还用问么,这水晶宫一看便是建造给心上人住的。”
尘恕小小声说了句:“可他飞升连那位女子都没带上天界。”
“谁知道呢,也许是吵架了?”
许临风说着,好奇地问:“话说回来,修士飞升了能带道侣飞升上界?那位道侣难道不需要也修炼到渡劫大圆满渡雷劫飞升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大伙难住了。
慕容证雪:“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许临风:“不过即便无法携带道侣,灵宠总可以带。灵宠不就相当于自身的法器法宝么。这是可以带上就九重天的吧,可那赫连金元却没带走忘忧泽。”
许田田也忍不住插嘴进来了:“也许不一定是道侣,不是说只是心上人,说不定还没结契?”
许临风调侃他:“哟,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哑巴呢。”
许田田哼了一声,闭嘴了。
几人在大殿四处看了一圈,接着往寝殿走去。
经过回廊和拱门时,水镜琉璃瓦墙外的游鱼、珊瑚也随之移动,当真是五步一景,十步一画。
他们来到寝殿外,这次没有机关也没有禁制,他们轻轻松松进入了大门。
寝殿同样装饰得富丽堂皇,忘忧泽四处看的时候,还发现了两个之前他向赫连金元索要过的玩意儿,一条绫野流光丝带,和一个玉制的烛台。不过当时金元并未给他,原来是放在了这处水晶宫里。
“看来赫连金元对那女子确实用心,这处水晶宫放在平常女孩子眼里也应当是极为喜爱的吧。”许临风忍不住发出感叹。
许田田觑着她艳羡的神色,道:“你要是喜欢,日后我让父皇也给你造一座,保准也同样瑰丽庄伟……”
许临风不耐烦将他打断,“都说了我不是你妹妹,你给我闭嘴。”
许田田再次闭上了嘴,纷纷瞪了一眼聂更阑,把被许临风训斥的怒气撒到他身上。
君杳然这时指向一张琉璃榻,道:“看,这里有一枚玲珑球。”
几人纷纷围了过来,那颗玲珑球瞬时散发出一阵亮芒,一行人被这亮芒吸入了玲珑球里。
……
赫连金元一介散修,向来孑然一身,独来独往。
和往常一样,他得知某处秘境开启,混在了各大宗门弟子队伍里,进入秘境探寻机缘。
在秘境中,他瞧见不远处前方有一群宗门弟子在叽叽喳喳,很快,就有一名女弟子落在了后面。
她被一只血眼石猴扔了个野蟒枝到头发上,满头青丝立即化成了一条条蠕动的小蛇。那些小蛇是假的,头发依旧是原本的头发,但通过地面上的积水看上去就是瘆人瘆得慌。
女弟子想抓住那只血眼石猴,开始和它周旋起来。
可打了半日,她始终抓不到那只如泥鳅一样到处蹿的灵猴,那灵猴还一直冲她做鬼脸,在树与树之间荡着藤条,嘎嘎大笑嘲讽她。
赫连金元眼见女子满脸涨红,看不下她这般笨,忍不住现身提醒,“血眼石猴的弱点不在眼睛上面。”
女弟子看到一个没穿弟子服的修士忽然冒出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甘心地问:“那你说,它的弱点在何处?”
赫连金元指尖隔空虚虚指在血眼石猴的后半部分,“关窍便在他的屁股之间。”
“屁……”女弟子正要顺着念出这个词,忽的脸一憋红,当即放声骂道:“不要脸,粗俗,下流!”
赫连金元无可奈何,双手抱臂靠在一棵树上,“既然如此,你便继续用自己的法子抓它。”
女子睨他一眼,上去继续同那血眼石猴追逐,但依旧是徒劳无功,猴子灵活得很,无论怎么攻击的它的眼睛,都丝毫起不到制胜之效,反倒是灵猴又朝她相继扔了几束野藤枝,这下,她身上到处都挂满了小蛇,摸又摸不着,打也打不掉,着实恶心人恶心得紧。
女子扫了眼一旁列松如翠的男人,见他神态恣意悠闲仰头靠着树干,沐浴着树缝透下来的日光,双眸微微闭着。
这人真讨厌,说不定就想看自己笑话,专程在这等着呢。
女子越想越气,索性祭出了一把御魂扇,扇子瞬间激发出十支御魂钉,专门往那血眼石猴屁股攻击。
血眼石猴再快也快不过这等高阶法器,很快屁股上就中了两支御魂钉,嘎吱嘎吱大叫之后不能再动弹了。
女子走过去,象征着胜利一般把一大捧野藤枝撒到了灵猴身上,“你就在此处待上一个时辰吧,时间到了御魂钉效力自会消失。”
灵猴嘎吱嘎吱大声求饶抗议,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偷偷瞟向那边闭眼假寐的男人。
赫连金元恰好也看了过来,不咸不淡开口:“不是说我的方法粗俗下流,不用么?”
女子翠眉扬了扬,本想呛他,最后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低下头,“我还以为你像那些登徒浪子一样刻意用这个词调戏女子呢。”
说罢,颇为真诚得添了一句,“谢谢。”
男人拍了拍掉在身上的落叶,起身往前走去,“不谢,看来你还没蠢笨得和那些名门正派弟子一样不屑听取一个散修的意见。”
女子连忙上前一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金元。”
前方的人留下一个潇潇洒脱的背影,穿过丛林走远了。
女子朝那道背影喊:“我叫北溟楼衣!”
……
围观了这段记忆的聂更阑顿时一怔,北溟?
这女子莫非与北溟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衣人则若有所思,望着赫连金元记忆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
场景变换,一行人四周的景物有了变化。
这次,依旧是在外历练。
这段记忆里,北溟楼衣与赫连金元的关系显然更熟稔了一些。
赫连金元瞥向走在自己身侧的楼衣,再看向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宗门弟子,之后随手替楼衣拂下肩头掉落的枯叶,“宗门历练,你不与同门一道行动,却与我这个散修走在一处,也不怕他们笑话排斥你?”
楼衣对他拂掉枯叶的动作毫无所觉,满不在乎地拨开前方横过来的枝条,“他们没有你有趣好玩儿。”
说着,她猛地回头瞥向男人,语气忽然变得不确定了,“还是说,你不想同我待在一起?”
赫连金元声音温润了几分:“你脸红了。”
楼衣一怔,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赫连金元觉得她可爱极了,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巨树,“那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楼衣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一不留神,手已经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牵起。
她面皮一热,并未挣脱。
之后,两人便索性去了那棵巨树里探险,里面没什么机缘,亦是没有妖兽魔怪,反倒是一进去就陷入了某种阵法之中,两人被传送到了一间密室里。
密室无窗,四面皆是墙,毫无出路可言。
两人尝试过无数种方法,甚至企图用灵力毁掉密室,依然无法出去。
不知何时,赫连金元牵着楼衣的手已经放开,他在原地坐了下来,开始盘腿入定调息。
这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楼衣忍不住开始抱怨,“方才在外面还光明正大牵手,怎么到了这里反倒……”
赫连金元没睁眼,只是道:“此处乃是困境,不可趁人之危。”
楼衣撇了撇嘴,倒是没再做声了。
在接下来的十二天里,她在密室的四面八方用神器法宝敲了无数遍,来回走动了也不下上千遍,依旧没寻到任何出去的关窍。
楼衣开始对着毫无动静的墙骂骂咧咧,说他们不会一辈子就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吧,然后气不打一处来瞪向始终不动如山的男人,赌气开口:“干脆我便与你在此处生个孩子,咱们一辈子在这儿修炼,直接飞升上界算了。”
话才说完,赫连金元眼眸睁开,一缕灵气从指尖荡出袭向前方墙壁的某处砖块。
“哗啦。”
随着这一声传来,密室的石墙开始不断移动,赫连金元持续不断用灵力敲击墙砖,最后,两人终于又从密室回到了那棵巨树的树洞中。
楼衣仿佛从绝境中活了过来,脱力往青苔上一躺,赖着不肯起来了。
赫连金元的话却让她鲤鱼打挺瞬间弹跳而起,“你方才说,同我生孩子,还作数么?”
楼衣一张脸爆红,气冲冲跳下巨树大步往前走,“你诈我,这么多天你都没出手,待我说出那番话后却动手了!”
赫连金元迈开长腿轻松跟上,“并非诈你,我根据你每日每个时辰在四周走动的灵气波动、风口流向,推算出正前方某块墙砖方才的灵力防御恰好是最薄弱之时,于是选在了最适合的时机出手。”
“呵呵,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没骗你。”
“时机也太凑巧了。”
“真的。”
日光将渐行渐远的两人影子逐渐拉长,倒映在湖光山色和茫茫浩渺翠微的山林中。
……
场景又一次变换。
这次两人的关系比之前又亲密了一个境界。
北溟楼衣得到了一把神剑,语笑嫣然着把它交到赫连金元手里,“抱歉,这把剑我要送给我弟弟,但是凭我的修为恐怕护不住,你能暂时替我先收着,待我回去时再给我吗?”
赫连金元收下了这柄通体幽绿的终音剑,“你弟弟?确实,这把剑的气质与你确实不符。神剑既然没与你我认主,说不定真和你弟弟有缘。”
北溟楼衣一脚踹了过去,“你瞧不起我!”
聂更阑在旁瞧着,心中略微生出一丝震动。
原来这把终音剑当年是北溟楼衣所得,看来,她确实是北溟朔的姐姐,她口中所说的弟弟,莫非便是自己的师尊?
聂更阑不由瞥向一旁的白衣人。
后者目光寒凉扫了过来,并未作声,似乎是不想谈论此事。
……
场景数次轮转。
这次,赫连金元同北溟楼衣正在苍茫云海、月夜之下,松涛阵阵面前执手许诺,一生一世世永不分离,生同衾,死同穴。
北溟楼衣想与他结道侣契。
可赫连金元说并不是时候。
“无论我修为有多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怕来日受伤甚至陨落,害得你也跟着一同吃苦受罪。”
北溟楼衣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亮,“可结成道侣,不就是要共同承担这些吗,我不害怕。”
但无论她怎么磨破嘴皮,赫连金元到底还是没同意。
北溟楼衣脾气上来了,气呼呼甩手离他而去。
赫连金元清楚她的小性子,负手在月下伫立片刻,袍角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须臾,他忽然出声。
“阁下何人,在此偷窥别人的私事,好玩么?”
一道清凉妖娆的笑声从后面传来,下一瞬,裹着薄纱青衣的女人从后面绕了过来,双手柔若无骨攀上他双肩,“这位修士,方才你的许诺甚是叫人动容呢,既然你不愿同那位女子结道侣契,就是不够爱她呢,不如,你看看我怎么样?”
赫连金元浑身灵力一震,生生将那青衣女人从身上甩出去狠狠摔在怪石嶙峋之间,满身娇嫩的皮肤瞬时血流如注。
赫连金元声音极冷,“你跟踪我们有一段时日了,到底意欲何为。”
青衣女人不顾身上的伤势,再次飞了过来要缠着他,谁料这次还未近身就再次被灵力墙弹飞震开。
青衣女人噗地一口血水喷了出来,妖娆艳豊的面容沾上斑点血渍,“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忠贞不二的男人,越是刚烈,我越喜欢!”
恰在这时,她察觉到有人去而复返,拼着被灵力墙所伤的后果,瞬时再次飞扑而上,将赫连金元狠狠抱在了怀里。
去而复返的北溟楼衣:“……”
“赫连金元!”
北溟楼衣瞬时神色震怒,“我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你竟同别的女子苟合在一处,你当我是什么人!”
她原就对赫连金元不肯结道侣契一事不悦,想回来服软劝说一二,结果眼前的这一幕无异于直接在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北溟楼衣怒火冲天,愤愤然之下一个转身跳入了传送阵,消失在茫茫云海前的山崖上。
第119章 金元秘境(八)
……
北溟楼衣负气离开后,赫连金元独自修炼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一日,他在洞府中入定,却做了个北溟楼衣浑身血淋淋向他呼救的梦。
赫连金元从梦中惊醒,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恰好,他腰间挂着的小葫芦法器忽然大亮。
这是他与北溟楼衣用于联系的法器。
赫连金元心念一动,那只小葫芦已经传出只有他能听到的虚弱声音,“快来,我受伤了,救救我……”
赫连金元起身要出去,睡在他腿边的忘忧泽被动静惊醒,连忙拦住他问:“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赫连金元头也不回,“我梦到了我心爱的女子,现在我要去救他。”
说罢,他甚至没御剑,直接跳入了传送法阵赶往北溟楼衣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小岛,岛上种满了桃花,适逢人间四月芳菲,入眼全是“桃花灼灼斗春芳”,就连赫连金元冷着脸的也被桃花林映出了一片红,即便他心情焦灼,满目充斥寒霜。
待到好不容易寻到想找的人,看到的却是一条金鳞巨龙缠绕挂在层层叠叠如粉黛般的桃花枝上。
赫连金元忽然就放慢了脚步。
轻声走到那挂在枝头的金龙身旁,原本焦灼的心情奇异般平静下来:“怎么不泡在海里等我过来,这样看起来更凄楚悲凉。”
那如死了一般寂静的金龙瞬间活了过来,甩了甩长长的尾巴,下一瞬化作一个骄阳明媚的女子言笑晏晏朝他走来。
“大海太远了,你过去需要时间。”
两人静默一阵,北溟楼衣率先打破尴尬,指着这十里灼灼桃林,道:“选在这里,难道不美吗?”
过了好一会儿。
“美。”
赫连金元瞳孔里只倒映出一个北溟楼衣,静静地望着她。
……
赫连金元把北溟楼衣带回了洞府。
一到地方,他就说要带北溟楼衣去看一看他还未完成的惊喜。
北溟楼衣拦住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既然没完成,那便等着日后再看,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惊喜。”
赫连金元觉得有道理,于是作罢。
北溟楼衣这时在那边另一处小山洞后发现了一只毛绒绒的银色脑袋,面露惊讶开口:“没想到你居然会养灵宠?真看不出来。”
那只小家伙似乎害怕看到她,一溜烟顺着洞府四通八达的小洞跑走了。
赫连金元淡声道:“是我救回来的一只小妖,不谙世事,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以后,有一次,北溟楼衣又和赫连金元产生了争执。
“那青衣女三番四次纠缠你,我知道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是这让我很伤心难过,你到底能不能解决了她?就算是换别的方式惩罚她也好。”
赫连金元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不能动她。”
“为什么?”
……
众人看到这里,赫连金元的记忆忽然开始坍塌,两人争执的面容从中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聂更阑等人纷纷被拉出了记忆漩涡,站在辉煌富丽的水晶宫寝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忘忧泽一脸失魂落魄,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原来他是如此爱着那位心上人。”
在赫连金元的记忆中,他居然只短短出现了不过几息而已。
君杳然:“看来赫连金元与这女子极为相爱,我看她姓北溟,难道她与我们宗门的北溟师兄有何关系么?”
聂更阑瞥一眼白衣人,道出猜测:“北溟楼衣,应当便是北溟朔的姐姐。”
慕容证雪惊了惊,接着长松一口气,“当初我便猜测北溟师兄来自北海的龙族,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猜错。”
许临风有些怔然:“这些记忆明显还没结束,为何忽然看不了了?”
众人纷纷摇头,不明所以。
尘恕道:“也许是这段记忆过于痛苦,因此才没留存下来。”
许田田忍不住又出声了:“所以,北溟楼衣现在到底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还未来得及思考,整个水晶宫忽然传来一阵剧烈晃动。
许田田大叫一声抓住许临风的手以防她跌倒,“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他话音落下,水晶宫再次传来剧烈震颤。
众人纷纷面露惊惶,往四周扫视而去,只见这水晶宫并未出现任何坍塌倾倒的迹象。
白衣人道:“是在这片湖之外。”
君杳然:“看来我们须得赶紧出去。”
说罢,众人已经纷纷从寝殿撤离,出了水晶宫沿通道原路返回了湖底,之后,一行人“哗啦”一声从湖水中冒出头回到了岸上。
湖的四周已经乱成一片。
许田田急忙抓住一个提剑的修士问:“道友,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慌乱成这样?”
那道友惶惶然回答:“别提了,不知为何中魔蛊的弟子越来越多,像是忽然间爆发了一样,如今我们都在赶过去,该镇压镇压,该喂驱魔丹的喂驱魔丹,实在没有丹药,唉……”
那位道友重重叹一口气,没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聂更阑和众人相视一眼,也跟着那些弟子赶往那边发出巨大动静的声源处。
***
秘境之外,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灵音宗。
玉髓峰上方忽然开始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紧跟着,黑压压的云层从玉髓峰开始逐渐向方圆二十里的天空蔓延,乌云低沉几乎要触到各峰的人,压迫感十足。
整个灵音宗很快都被惊动了。
宗主元千修不用弟子禀报,在神音峰早已经看到蔓延了几十里的乌云,距离玉髓峰越近,那乌云颜色就是越是浓郁厚重。
元千修大惊失色,喃喃出声,“聂小道友此时可不在玉髓峰,难道是清鸿……”
此时,玉髓峰。
清鸿剑尊端坐于寒池,浑身散发翻腾的灵力压制不住,狂风竟连打湿的衣袍也吹得猎猎作翻飞不止。
北溟朔看这架势得知他哥要渡雷劫,目瞪口呆之余连滚带爬飞出了玉髓峰。
看这威势浩大的雷劫,若是待在玉髓峰保准要被殃及劈个外焦里嫩吧!
不对啊,他哥的修为已经压了几百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渡雷劫?
不光北溟朔百思不得其解,元千修以及诸位长老亦是疑云重重。
玉髓峰上,清鸿剑尊的池水被翻飞的衣袍搅荡起一波又一波涟漪。
雷劫终于落下时,整个玉髓峰都为之一颤。
一共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足足劈了一个时辰。
每一道雷劫落下,各个峰头的弟子真君以及长老都心惊胆战不已,生怕拿到夹杂红光的雷电把他们所在的峰头劈成两半。
清鸿剑尊终究是阻止不了这场来势汹汹的雷劫。
一个时辰后,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终于结束。
寒池中的清鸿剑尊漆眸一睁,寒霜顿时充斥遍布双目。
大乘期大圆满,他维持着这个修为境界已经有几百年,如今终究是压不住了。
清鸿剑尊终于来到了渡劫初期。
只要再渡三次雷劫,他便可以修成正果,立地飞升位列九重天仙班。
远在二十里外神音峰的元千修又是感慨又是心情复杂:“渡劫初期啊……”
这局势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了。
清鸿剑尊周身灵力威势无可比拟,整座玉髓峰皆沐浴在他散发出的浩浩荡荡强大的灵力之下,浓郁充沛的灵力笼罩了整个灵音宗以及山脚下的杳鹤城,隐隐还有向四周扩散蔓延开来的趋势。
很快,流月大陆也将立即得知这一消息,清鸿剑尊已经成功晋升到渡劫境初期。
蓦地,有嗡嗡声传来。
清鸿剑尊眸色微顿,拿出了那面连日来一直保持安静的风梧镜。
一打开镜子,聂更阑那张阴沉俊美的脸瞬时出现在镜中。
“师尊。”
他低低出声,压抑着喉间的酸涩凝滞,“我想你了。”
清鸿剑尊漆眸微凛,喉结猛地上下动了动。
***
聂更阑一行人赶到混乱的现场时,到处都是打斗厮杀声。
尽管四周夹杂着不少喊叫“尽量别杀人,能留则留”,可中了魔蛊的弟子发狂发疯要取人性命,其中一些筑基期的弟子修为不够,若是不拼尽全力,说不定性命就要交代在这方秘境中。
是以,四周林地已经躺倒了不少尸体。
而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则相对容易控制着不去杀人,把中了魔蛊的弟子打晕劈翻,接着又冲下一个身中魔蛊的弟子而去。
不知何时,人群当中传出了惊恐的尖叫,“我方才好像在秘境里看到了魔尊稹肆!这些魔蛊会不会就是他亲自下的!”
“什么,魔尊居然也进入了秘境?”
这一声尖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方圆五里内的弟子都知道了魔尊稹肆也许正在这秘境里对他们虎视眈眈,霎时,众人人心惶惶,恐惧担忧不已。
许田田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惊怒交加扫向聂更阑,“是你,是不是你同魔族勾结,才让他们有机可乘对我们下毒手!”
许临风:“别发疯了,先对付这些中魔蛊的弟子再说!”
许田田不依不饶,执拗地奔到聂更阑跟前重新质问了一遍。
聂更阑对他视而不见,神色淡淡吩咐忘忧泽和尘恕,“你们躲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两个少年一个是器灵,一个是妖,闻言,尘恕瞬间钻入了聂更阑的储物袋,忘忧泽则恢复了原形,一只狸吾。狸吾跳跃着奔上他肩头,又藏到了他弟子服的云纹里。
许田田震怒,冲到聂更阑面前,“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果然是心虚了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
聂更阑的目光却掠过他,神色顷刻间充斥寒凉,仿佛一条毒蛇般阴恻恻死死盯着前方。
许田田被他的眼神吓得瞳孔一缩,颤悠悠往后面望去。
只见聂云斟目光冷厉盯着他们这边,眼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阴霾,一字一句冷涔涔开口。
“聂更阑,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他这时早已应该被镇魂塔炼化压在了那座山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更阑掠过许田田,一步步慢慢走向聂云斟。
许田田从未见过他眼里的光如此晦暗幽深,仿佛一道看不到底的幽冷寒潭。
许田田悚然一惊。
随后,便忽然看到聂更阑手里的终音剑激射而去。
聂云斟被剑无虚发的终音神剑一瞬之间割掉了鬓发,束冠的长发便瞬时从额头散乱下来。
“唰!”
聂更阑又是一剑,他束发的银冠掉落,头发彻底散成一团披在后肩。
“唰!”
又是连续七八剑。
聂更阑面如寒霜,一剑一剑把聂云斟的弟子服削出了无数个破洞,不料碎片在灵力狂风席卷中飞舞飘落,不一会儿就撒落得到处都是。
聂云斟又惊又怒,看着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身中衣,中衣胸口、大腿和臀部皆是凉飕飕,已经破洞露出了大片裸露的肉.体。
“聂更阑,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的终音剑收回袖中,冷声开口:“这就受不了了?”
“那么,你把我娘的魂魄镇压在镇魂塔中,和我隔着十六层镇魂塔遥遥相对不能见面,这笔账,我又该如何与你清算才能一笔勾销?”
聂更阑每说一句,识海中玄鳞魔珠的魔气便多溢出一分,怒意使魔气膨胀得异常迅速。
他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了那把属于沈端枫的凤凰骨神剑。
神剑一个翻飞在掌心中流转,裹挟千钧杀意往聂云斟袭而去。
聂云斟立即感受到这股菲比寻常的剑气,寒凛锋利,他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能被这剑气割裂皮肤,伤口被凤凰神火燎伤。
他惊怒之下凭着金丹期的修为迅速避开那道剑气,厉喝出声:“你胡说什么,什么把母亲魂魄镇在镇魂塔中,少在那口出妄言,含血喷人!”
聂更阑冷然一笑,笑容居然带出一丝阴邪之气,他淡色琉璃的双瞳平日只是阴沉了些,但向来没有攻击性,但此时瞳仁却迅速被两股黑红之气占据,逐渐充斥整个瞳孔。
仿佛此刻这个不是从前的聂更阑,而是一个被魔鬼夺舍了的陌生人。
聂云斟望着青年眼瞳中浓郁深重的幽暗颜色,里面疯狂涌动着他从未见过的滔天愤恨,仿佛能把世界万物都席卷化为灰烬。
即便是他将聂更阑推下无间魔域,那日他在妙音殿被斩断一手一足,他也没在他眼里见过这种恐怖如斯的怨怒。怨怒在那张昳丽阴沉的面颊绽开,彷如一朵雪巅冰莲渗透洇开一团又一团妖冶紫黑的毒素,教人见之心惊。
“聂更阑,我劝你不要乱来,否则——”
聂云斟惊惧地开口,但话未说完,聂更阑已然持凤凰骨神剑裹挟漫天剑气而来。
聂云斟咬牙闪避,祭出防御法器阻挡威势猛烈的剑气侵袭。
越是防御,便越是心惊,曾经只有他欺辱挑逗聂更阑的份儿,何曾被这般狼狈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过?
四周宗门弟子依旧在同中了魔蛊的弟子打斗,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们也看到了聂云斟被满身灵气汹涌的聂更阑打得节节败退。
聂云斟连续祭出了三四件防御法器,什么神火盾,飞扇,守护伞,每次都撑不到五十回合就被聂更阑凛然的剑气撕了个粉碎。
聂更阑此时魔气激荡,火灵根和凤凰骨神剑相互催发,发挥出了元婴期最大的神威法力。
聂云斟的法器一个接一个被撕碎掀翻,很快,身上添了十几处伤势,血流不止。
许田田等人早已投入到对付中了魔蛊弟子的行列当中,无暇顾及两人的情况。
在周遭一片混乱的情况下,魔尊稹肆早已躲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里。
从聂更阑一出现开始,他早就注意到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容貌不凡的少年。
稹肆目光顿时阴冷无比,面色沉沉咬牙切齿。
这两个少年一看便属于这秘境中人,说不定,正是他要找的混沌仙鼎。
怪不得这几日他从没碰到过聂更阑,原来仙鼎竟然被他给捷足先登了。
稹肆差点咬碎了银牙,阴恻恻打算出手,接着就看到了站在聂更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灵音宗弟子。
虽然穿着弟子服,面容也变了,但他能感受到这人修为高深,再加上他目不转睛盯着聂更阑的一举一动,用深情来说也不为过,稹肆忽然也就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稹肆伫立在结界中,不动声色给聂云斟传音:“按计划行事。”
正在狼狈躲闪凤凰骨神剑剑气的聂云斟听到传音,目光一闪,咬牙撑着继续负隅顽抗。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今日非葬送性命在秘境不可。
聂云斟已经乱了节奏,根本没打算用剑反击,只是一味地扔着法器防御,而后抽出间隙大吼一声:“聂更阑身上有魔气!”
“他和魔头有勾结,他要杀我!”
这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声响彻秘境,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四周在打斗的各宗弟子耳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扫了过来。
包括许田田。
之前他一直声称聂更阑行为异常,坚持不懈提醒同伴远离他,让他们平日多加小心,如今聂云斟这一吼,算是彻底印证了他的猜想。
聂更阑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有古怪!
而就是在此刻,聂更阑浑身灵力激荡大开大合之时,感受到了身体中传来的异样。
每一处血液经络都有燥热渐渐鼓胀,冲击着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燥热、躁动在身体里叫嚣沸腾,他持剑的手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燥热和绵软无力颤抖了一下。
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发情期。
不,与其说是发情期,不如说,是合欢宗弟子焚香和洛儿在他初入秘境时给他下了迷情之类的药。
原来这种迷情丹毒放在平时无色无味,正常人碰上并不会中招,但一旦使用灵力过度,消耗元神过大,丹毒便会趁虚而入钻进经络血脉和丹田之中。
聂更阑疯狂攻击的节奏骤停凝滞,握剑的手因为小腹传来的异样燥热感而微微一抖。
聂云斟大喊大叫的这一声也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许临风厉声喝道:“聂云斟,你想陷害聂更阑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今日趁乱又要给他扣上伙同魔族的罪名了?”
聂云斟神色冷厉,嗤笑出声,“他还需要我泼脏水,难道你们没看到他眼睛里充斥的魔气已经快溢满冒出来了吗!”
众人早就注意到聂更阑的不同寻常,在聂云斟的提醒下,人群如同炸开了一般,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尤其是灵音宗弟子,更是心惊不已。
“还真是,他从掉下无间魔域回来后修为便一直水涨船高,提升的速度恐怖如斯,听说他以前还是个四灵根的废物,怎么会这样?”
“说不定就与他眼睛里的那些魔气有关!”
“难道他真与魔头勾结在了一起?”
在他们议论之时,许临风慕容证雪和君杳然几人欲上前查看神色有异的聂更阑。
不料白衣人已经迅速上前,一抬手把浑身发抖的聂更阑抱在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衣人几个纵跃已经消失在秘境中。
“那个人是谁,为何要带走他?”
“他穿着灵音宗弟子服呢,谁知道他什么意思,维护同门?”
聂云斟却忽然指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叫道:“魔头,那是白衣人,是那个魔头!”
在场弟子皆惊,紧跟着沸腾喧哗不止。
所有人都目光惶然地扫向方才两人消失的方向。
……
浑身燥热颤抖的聂更阑被白衣人抱在怀中,直到离开十几里远之后,才终于在密林中迅速降落。
聂更阑面色潮红,额头冒汗,抑制不住身体的渴望靠向白衣人,脸颊也轻轻蹭着他的胸膛。
白衣人见状,伸手要扒开他胸口的衣襟,却被聂更阑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要见师尊……”
他费力地召唤出那面风梧镜,以指尖敲了三下。
不过几息,风梧镜终于出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师尊……”
聂更阑难耐地发出一声喘息。
“我想你了。”
风梧镜那头,才渡完雷劫的清鸿剑尊心脏如激烈鼓点一般猛地跳了跳。
……
半个时辰后,中了魔蛊的弟子要么被控制,要么已经丧命陨落,中途,青炎真君、寒梧真君匆匆赶到,他们身上的驱魔丹已经全分发了出去,对于陨落的弟子也只能扼腕叹息,替他们感叹时运不济。
而接下来有弟子吵嚷的声音立即吸引了两个真君的注意力。
“白衣魔头进了这个秘境,说不定方才有人大叫魔尊稹肆在秘境也是事实!”
“这下可怎么办,两大魔头都进来了,我们难不成真的都要死在这秘境里不成?”
青炎、寒梧闻言立即围了过去,询问清楚状况后登时大惊,立即命令所有宗门的联络分散在秘境各处的弟子在此集合,不要再乱走散。
众人不服气青炎这副指挥的口吻,纷纷呛他:“你是谁啊!”
青炎一怔,看了眼寒梧,两人立即现出原貌。
弟子们大惊失色,这不是灵音宗的青炎真君以及药宗的寒梧真君吗?宗门历练禁止真君长老入内,他们怎么来了?
青炎真君这时看到人群中有一名弟子骚动了一阵,哂笑一声,“不知林宗主还要到哪儿去,如今事态紧急,林宗主还不打算恢复庐山真面目?”
众弟子纷纷朝他意指的那人看去。
跟着聂更阑等人历经了得到终音神剑的木道友从人群中走出来,面目在一瞬间已经恢复。
弟子们纷纷惊叫:“是临雾宗的宗主!”
临雾宗的弟子更是慌忙行了个弟子礼,“宗主!”
林宗主呵呵笑道:“青炎真君,寒梧真君,真是凑巧了,你们也在这秘境里?”
青炎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冷声开口:“林宗主,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最主要的,是立即召集所有弟子集合,避免有更多弟子丧命在那两个魔头手中。”
林宗主:“真君所言极是!”
……
一个时辰后,大部分弟子已经被召回了这片空地集合,剩下的或许还有被困在某个地方历练探险的弟子,他们也暂时无法一一寻觅了。
聂云追、聂云烟、邢简、卫子野、陆金狂等都是临雾宗弟子,看到自家宗主出现在秘境,皆是惊异非常。
清点过人数后,青炎真君正要发话,林宗主却忽然指向某个方向,“等等。”
“那边有异动。”
“魔头!”
林宗主说罢,率先飞向方才手指向的那处山脉后面。
两位真君和众多弟子相视一眼,也都纷纷御剑跟上,他们生怕敌人来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把戏,如今少一人对他们而言损失也很惨重,更何况是林宗这样修为较高的修士。
不一会儿,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巍峨的高山山脉后方,落在一出相对开阔的山坡之上。
林宗主目光肃穆,视线停留在巨石后的一棵巨树上,他对青炎和寒梧两位真君道:“两位真君可有感应到灵气的波动?”
青炎、寒梧点点头。
瞬息之间,三人已经凌空掠起飞向那棵巨树。
三双掌、六只手齐齐激射出澎湃激荡的灵力墙。
“嘭!”
原本稳如磐石的结界在三人的合力攻击下分裂倾塌。
里面两道身影骤然暴露在无数双眼睛的视野当中。
方才被指控身负魔气、勾结了魔头的聂更阑,此时正衣衫不整、目光迷离躺在一个白衣身影的怀中。
白衣人手擒着他腕骨,力道重逾千钧,在青年新雪般的皓腕留下了一道再显眼不过的红痕。
第120章 金元秘境(九)
在场所有弟子,包括青炎真君、寒梧真君以及林宗主,皆是震惊地望着面前这幅美艳的画面。
青年发丝如瀑散了满身,眉目艳豊如桃色,教人移不开眼。抱着他的男人更是寂冷出尘,两人眼里饱含情欲,被丝丝缕缕投射下来的天光映照,原本艳情的场景因为沐浴天光,失去了五分曼妙,余下的全是圣洁。
众人一时看呆了,风在林中吹拂枝叶沙沙作响,时间不知静止了不知多久。
直到一声哆嗦的声音传来,一名弟子哆嗦着开口:“白、白衣人,那是白衣人!方才聂更阑被一个灵音宗弟子带走,没想到竟是白衣人!”
四周众人又是一惊,紧跟着,不少弟子亦是认出了早已恢复原本面目的白衣魔头。
而一道怒意冲天的厉喝也在传来:“放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青炎真君怒火沸腾,手颤抖地指着对面两人,“聂更阑,你好大的胆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聂更阑双目含雾的眼睛已经恢复冷静,事到临头被人发现,他反而没了方才一刹那的慌张,冷声对白衣人道:“放我下来。”
白衣人把他放到地上,一道法术笼罩于两人间,浑身顿时恢复原貌整洁一新。
人群中,邢简早已看直了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方才一刹那间流露出媚态的青年。聂更阑对他从来都是凶狠冰冷,他何曾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
林宗主瞧着两人亲昵的举动,冷笑出声:“青炎真君,恐怕不仅仅是伤风败俗这么简单吧?贵宗的弟子光天化日同白衣魔头亲热,看来早已勾结在一起,此事的严重性,恐怕已经远超你我的想象。”
“之前那次在无间魔域,以及清鸿剑尊的收徒大典上,我与与阁主早就说过,他身负魔气怕是心存异端,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们说中了!”
青炎真君皱眉盯着对面的青年,肃穆而斥:“聂更阑,你是否受到了胁迫,尽管大胆说出来!宗门会为你做主,无须害怕!”
林宗主又是一声嗤笑,“青炎真君,在场这么多双雪亮的眼睛,谁人不是看到他们姿态亲密,你情我愿的,真君莫非还要强行把黑的打成白的不成?”
对面,聂更阑冷眼环视四周虎视眈眈的人群,低声对白衣人道:“你先离开。”
白衣人面无波澜:“不走。”
聂更阑眸色暗了两分,侧头对他冷声道:“你若不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
白衣人终于神情震动,一双如冷泉的眸子微动,随后,身形一动。
众人见他有动作,纷纷大惊后退摆出防御的姿势。
白衣人却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不见了。
“魔头走了!”有弟子大叫。
“追,追啊!有没有人追!”
话是这么喊着,却无一人敢动。人人都知道白衣人修为高深,眼下谁敢主动前去送命?
青炎真君喝道:“勿追!谁也没有把握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他看向聂更阑,皱眉正要说话,林宗主却已经眼疾手快往聂更阑身上笼下一道高阶的缚仙索。
聂更阑面对修为是炼虚期的林宗主,压根反应不及,身上已经被套牢,顿时浑身动弹不得。
青炎真君见状不由厉喝出声:“林宗主未免也太不把灵音宗放在眼里!聂更阑乃是本门弟子,理应由我们处置!”
林宗主不疾不徐道:“青炎真君,若是由你慢慢询问,恐怕贵宗的这位聂更阑也要寻到时机逃了。况且,此事涉及他勾结两大魔头,断不可能只由贵宗审理,你说呢?”
而人群中的许田田早已惊怒许久,这时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颤声质问:“聂更阑!你身负魔气三番两次伤害同门,你是不是、是不是和魔头早有勾结潜伏在我们身边,打算暗害我们?!”
药宗、玄武派以及春雨阁的一些弟子也纷纷点头,“方才我们都看到了,他无缘无故又要杀那聂云斟。”
“虽说他们是兄弟,兄弟二人之间有矛盾在所难免,但也用不着到杀人的地步吧?”
“方才他发狂的模样太可怕了,听说他也伤过其他同门,甚至还对自己父亲动手呢。”
四周嗡嗡的议论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
聂云斟见状亦是趁机落井下石,“真君,林宗主,弟子方才确实遭到了聂更阑的毒手,要打杀弟子,上次拜师大典弟子已经断了一手一足,没想到如今我这个弟弟竟然真的要弑兄,还请诸位真君和林宗主替弟子做主!”
林宗主看向青炎,“青炎真君,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看聂更阑是势必要押到囚仙狱受审了!”
青炎真君脸色极黑,“林宗主这般行事,就不怕清鸿剑尊动怒?”
“呵呵,清鸿剑尊当年不也是触了众怒这才被拘禁在玉髓峰,如今众目睽睽,证据确凿,他有何理由替徒弟辩驳?”
随着林宗主一席话道出,在场弟子慢慢安静下来,林宗环视一圈四周,扬声继续道:“灵音宗若是不不满意,大可以把这名弟子押到仙盟的公牢,囚仙狱,届时各大宗门共同审判,他到底有罪还是无罪,到底该如何处罚,都由各宗共同商议后得出统一定论。”
“青炎真君,这样,你还觉得不公平吗?寒梧真君,事关魔头戕害修真界无数修士一事,药宗意下如何?”
寒梧真君被提及,不由望向一片注视着自己的药宗弟子,沉吟道:“林宗主所言有理,此事确实不能鲁莽草率,须得万分谨慎小心。”
青炎真君一时辩驳不得,不由对寒梧真君怒目而视。
许临风、慕容证雪以及君杳然这时急忙站了出来,几位真君和宗主行了弟子礼,“真君,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据弟子所知,聂更阑并不是不明事理暗害朋友和同门的人。”
青炎真君望向受困于缚仙索的青年,冷声问:“聂更阑,你是否受魔头蛊惑,蒙了冤屈?”
聂更阑不知在想什么,眼睫垂着,默默无声,仿佛没听到青炎真君以及许临风等人的问话。
许临风着急,催促一声:“聂更阑!”
聂更阑终于慢慢抬起头,先前识海泛起的魔气已经被压下,冷淡出声:“我若是说,聂云斟把我母亲的魂魄镇于镇魂塔下,同样也把我囚禁在塔中,你们会信么?”
“什么?”许临风吃了一惊。
聂云斟喝道:“聂更阑,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即便我们有矛盾,可我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一个同魔头勾结之人反过来含血喷人,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许临风惊疑不定看着聂更阑,她知道,他从来不会拿关于沈夫人的事诓骗欺瞒旁人。
可他却对同白衣人勾结一事并未否认……
林宗主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眼见为实还不信?即便他有冤,这次涉事太过严重,须得经过仙盟公审以后才能做出裁决!否则让这么个危险分子潜伏在身边,诸多弟子岂能安心度日?”
说着,他向各宗的弟子扬声:“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多弟子纷纷点头。
谁都不想心有惶然同这么一个和魔头有染的弟子待在一处,谁知道哪日他们会一个不小心被他摘了脑袋?
事已至此,聂更阑要被送往囚仙狱公审已经盖棺定论。
聂更阑被押出了金元秘境,众多弟子纷纷对他避如蛇蝎无人敢靠近。
聂云斟在不远处看着,目露得逞看着这一切。
许田田更是冷眼旁观,不仅因为他终于见证了聂更阑身份暴露的过程,更因为许临风几人居然在此时站在中立的位置,依旧对他抱有信任。
而青炎真君早已用水镜联络了宗主将此事告知。
宗主元千修才得知这件事,林宗主的水镜后脚也到了,这次不光四大宗门,林宗主几乎把修真界上百个宗门能联络的宗主都叫了来,几十面水镜围绕在他四周,各宗门正在紧急商议对于聂更阑押往囚仙狱已经择日公审之事。
聂更阑依旧被缚仙索困着,面寒如霜接受周遭一切目光的打量。
蓦地,他怀中似有东西动了动。
里头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哥哥?”
是忘忧泽。
聂更阑倏然一惊,很快便压低声音提醒:“你和尘恕都别动,暂时先不要出来。”
于是,他鼓胀的衣襟重新瘪了下去。
另一头,元千修激烈的争吵传出水镜,很快,又渐渐回归平静。
……
灵音宗,玉髓峰。
聂更阑要被押送至黑林山囚仙狱一事,很快传到了清鸿剑尊耳里。
清风殿内,他先后收到两面水镜,最后,一拂袖袍就要飞出殿外。
北溟朔这时匆匆而来,“哥,宗主就在玉髓峰外,说要见你!”
片刻后,元千修已经进了清风殿大殿中。
他对清鸿剑尊的脾性了解,一开口就问:“清鸿,你莫非是想亲自前往囚仙狱救出你的徒儿?”
清鸿剑尊垂眸,算是默认了。
元千修叹气:“你现在还不能去。”
“你身上背负着当年的债,如今冲动行事,届时仙门百家又会抓住把柄,无数个罪名往你师徒二人身上扣。”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虚名,不过聂小道友此前就已声名狼藉,这件事一出更是越发没法洗清,你须得替他考虑一二。”
清鸿剑尊垂于身侧的手负到身后,冷眸微抬,“他可有说什么?”
元千修:“青炎他们已经动用传送阵带领弟子从秘境回到宗门,聂小道友说有一件你的东西要还给你。”
他拿出一个玉瓶,“清鸿,这可是你的?这玉瓶被临雾宗的林宗主反复用术法检查过七八次,确定没有古怪才同意聂小友把玉瓶交给我们。”
清鸿剑尊接过那瓶子,拢在袖间,“是我的。”
元千修于是又道:“你暂且按捺住,囚仙狱那边亦是有灵音宗的人,我已打过招呼让他们多加照看聂小友,在公审之前,他不会出事。”
“方才在水镜里我已告诉过你,此次不光四大宗门,仙门百家亦是会一同公审,就在十日后。”
“届时聂更阑若是有冤,放心,灵音宗定会力保他,否则他们也别想从灵音宗身上继续讨到任何好处。”
……
元千修离开后,北溟朔看着清风殿外,一脸忧心忡忡,“哥,这下可怎么办,仙盟一定会使劲抓住这次机会借机从我们这里捞更多的好处吧?”
清鸿剑尊不语,将袖中的玉瓶拿了出来,拔开瓶塞。
玉瓶里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反倒是瓶子外的两簇杳杳青竹活了过来,立即化作两道身影落在大殿之中。
聂更阑也忒大胆,居然在玉瓶表面设下属于自己的禁制。
这道禁制,非清鸿剑尊不能打开。
而忘忧泽、尘恕便藏身在玉瓶表面被带回了灵音宗。
两个少年甫一落地,北溟朔眼前瞬间映入一抹亮色。
忘忧泽、尘恕好奇地打量清风殿四周的陈设。
忘忧泽在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姿挺拔如竹、冷逸出尘的男人时,心中立即知道了这是谁,忍不住扑了过去:“哥哥!你就是聂哥哥的师尊吧?”
“聂哥哥被那些人抓了去,说是要关进大牢,你快救救他吧!”
忘忧泽没听到动静,于是一仰头。
便见男人以深邃幽冷的眼神打量自己,眸子深不见底,冷得令人脊背发毛,似有阴风吹过。
一只手把忘忧泽拉了开来。
巨大的力道迫使他不得不与清鸿剑尊保持一段距离。
空中有一张纸条如火焰般燃烧,掉落在清鸿剑尊掌心。
他阅览过后,对两名少年的来历有所了解,那张纸条随后自动焚毁了。
尘恕这时也走上前,扯了扯清鸿剑尊绣着云纹的袖袍,“师尊哥哥,聂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来?”
北溟朔一动不动盯着满头银发的忘忧泽,已经看呆了。
哪里来的小美人,浑身华光,如珍珠玉璧一般无暇,着实璀璨。
“哥,这两人是谁?”北溟朔连忙出声问,眼睛却是盯着忘忧泽看。
清鸿剑尊眼眸如古井无波,望着两个少年,淡声道:“以后,你们便暂时住在玉髓峰。”
北溟朔顿时喜笑颜开,笑到一半发现现在不是该开心的时候,于是立即耷拉下嘴角继续忧心忡忡,“哥,聂更阑他……”
清鸿剑尊:“他暂时不会有事。”
“今日你由你他们安排住处。”
说着,他转身要往屏风后走,这便是要赶人了。
尘恕却急声开口叫住清鸿,“师尊哥哥,我必须一直待在这里吗?我……我想出去寻我的弟弟。”
……
近日,流月大陆修真界出了两件事。
一件便是鼎鼎大名的清鸿剑尊,一跃从大乘期大圆满晋升到了渡劫初期。
另一件,便是鼎鼎大名的清鸿剑尊的徒弟在秘境中被发现同白衣魔头勾结,被押送前往黑林山的囚仙狱,在十日后仙门百家要进行公审。
清鸿剑尊依旧还是那个光风霁月清姿出尘的剑尊,他的亲传弟子却在一夜间成了声名恶臭的第三个小魔头。
就连灵音宗也管辖不住宗门弟子的嘴巴,聂更阑接二连三忤逆宗门真君,斗殴残忍伤害宗门弟子,甚至对生父动手,损毁自家祠堂,辱没亡母的灵位。
他们还说,原来那日聂更阑在杳鹤城并非是以美色勾引白衣魔头,而是早已同他勾结在一处,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就连许田田,也将那日聂更阑那日把他推向白衣人一事到处逢人就说。
许临风几人的不信任让他受挫愤懑,眼下他终于寻到了一个宣泄口得以释放自己连日来的小心翼翼和压抑。
许临风几人根本拦不住他这种行径,因此这段日子对他疏远不少。
而在此时,黑林山的囚仙狱大牢里,聂更阑正泡在水牢中,垂着头,四周还算寂静,偶有受刑的罪大恶极之人传来咆哮哀嚎声。
除此以外,便是看守牢狱的狱卒时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姓聂的据说之前是个四灵根,洗了灵根之后一年便升到筑基中期,掉入无间魔域半年后回来更是很快升到了筑基大圆满,甚至到了金丹期,这修炼速度能是寻常人比的吗?也太不正常了。”
“说的是啊,你看他长成这副模样,说不定天生就是个炉鼎体质,善于吸收与他双修之人的修为法力,否则他再怎么资质上乘,也不可能突破这么快吧,就连当年天赋绝伦的清鸿剑尊也做不到。”
“炉鼎?你是说,他同那魔头双修,吸收他的修为?”
“也不是说吸收,既是双修,二者修为皆是有增长的嘛,否则真的解释不清他为什从筑基中期开始就一路不停升级,如今竟已是元婴初期了,这在小宗门都能当个尊者了呢。”
“谁说不是,据说当时在金元秘境,姓聂的和那魔头行苟且之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撞破,要是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他还是清鸿剑尊的弟子,这得多丢人哪。”
“他算是彻底成为流月大陆的笑柄了,同交.媾被抓包,还有比这更丢人现眼的事吗?”
几个狱卒聊到此处神色明显更兴奋,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扫向泡在水里线条若隐若现的青年,“也不知当时是怎样一副活色生香的场面,可惜没有亲眼看到……”
水牢里,聂更阑一双腕骨被沉重的枷锁束缚,吊在天花板,而他的身体则直接浸泡在寒冰刺骨的水中,唇色比脸还要苍白。
水牢的水并非普通的水,而是千年寒池掺杂某种蚀骨灵药糅合在一起,聂更阑只有元婴初期,还暂时承受不了这种蚀骨性强的水牢,因此不过才两日,已经面如金纸,浑身有如万千只食人虫在啃噬经脉骨髓,剧痛难当。
可他除了浑身大汗淋漓以及面色惨白以外,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些痛楚,他并不在意。
流月大陆的人如何非议贬低讥讽,他也无所谓。
这几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的,便是拖累了师尊的名声。
师尊向来高洁出尘,如冰壶秋月,如今却因为他这个徒弟连累,嘲笑。
他慢慢捏紧拳头,浑身上下的铁链也随之晃动,在水中发出哗啦声响。
每每想到师尊要被那些人嘲讽议论,他就浑身血液往头顶涌,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
可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聂更阑收紧的拳头忽然失去力气,手腕在锁链中垂了下来。
是夜,明月光晕笼罩在黑林山层层叠叠的松涛之上。
狱卒早已轮换过两班。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守卫重重的囚仙狱外。
守卫看到来人,连忙拱手:“真君,您夤夜而来,这是要?”
那道声音极冷,“灵音宗此次有弟子勾结魔头,意欲使修真界陷入一场动荡之中,我身为临雾宗的副宗主,虚得亲自过来查看一趟那弟子是否有异。”
“副宗主,您要查看嫌犯,不如捎上我一同进去如何?”
几人转过头,看到药宗的寒梧真君正翩翩走来,任副宗主不禁道:“药宗也派人过来巡视了?”
“不仅药宗,春雨阁也来了。”
寒梧真君话落,春雨阁的于阁主恰好从拐角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看到三大宗门都有人过来,狱卒随即放了人进去。
片刻后,三人又很快离开了囚仙狱,大牢里恢复宁静。
半夜寒露深重,黑林山更是巍峨,山上在夜里直接飘起了雪花,晶莹雪花纷纷洒洒,很快铺满大牢外的地面。
“唰唰唰。”
雪层上留下了一串脚印,却不见何人走动,那串脚印一直来到大牢门外。
然而狱卒竟不知何时靠倒在牢门上,昏睡了过去。
牢门轰然一开,那双脚印安然穿过囚仙狱的阵法,径直进入了大牢之中。
来到关押聂更阑的水牢面前,那人才显露了身形,掌心一扬,水牢的栅栏再次打来。
被锁链囚困于蚀骨寒冰水牢的青年从梦中掀开眼帘,看清来人后面无表情冷嗤:“是你。”
……
黑林山雪夜,月明如水,清辉映照雪地相互生辉。
聂更阑被裹挟在魔尊稹肆手里,一路安然穿过防御阵法和护山大阵,径直飞出黑林山,飞出了一望无垠的阵阵松涛。
聂更阑太过虚弱,此时无法挣扎自救,又被稹肆胁迫,一旦妄动,神器便会爆了他的丹田灵根。
四五个时辰后,当聂更阑出现在满目熟悉的无量山森林里,来到他曾经到过的那片密林中的秘境入口时,天已经大亮。
无数灵兽妖兽嗅到魔头危险的气息,纷纷逃窜避开,不敢多待。
一路隐身在结界里的两人终于现形。
稹肆一双桃花眼上挑,手指勾起青年的下巴,“真是我见犹怜,这几日关在水牢的滋味不好受吧?”
聂更阑一扭头,狠狠甩开那只手。
“呵呵,现在确实不是时候谈风花雪月,”稹肆媚眼如丝,眼眸婉转又锋利,掌心一扬,往他身上落下。
“本尊须得取你的一滴血,才能进入这秘境,想来你也不愿意主动打开这方秘境,对么?”
聂更阑目光阴冷,不作言语。
稹肆眼底划过一丝邪笑,掌心已经落下他的一滴血,往那秘境入口一扬,阵法旋即在四周绽开亮芒。
不过须臾,秘境入口轰然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方天地。
稹肆笑得更开心了,拽着动弹不能的聂更阑飞身进入秘境。
“在哪里,它在哪里?”
一进入秘境,稹肆嘴角的声音越发急切,嘴角的笑容也在不断扩大。
“金额巨蟒在哪里?!”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聂更阑虚弱的目光一凛,终于明白稹肆来这方秘境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