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黄金的绘本, 描述了一个古老的诗歌。
世界是一颗巨大的珍珠，它孕育文明，光辉璀璨。
然而, 那一日, 天外的黑潮撕裂空间，汹涌而来。
珍珠附上污点，光芒自此黯淡。
直到一条大蛇吞下了即将被侵黑的珍珠，又在睡梦中吐出了重新回归原样的它。
珍珠坠落在土里，九个圣灵由此诞生。
祂们构筑世界，育养稚子。
珍珠因而重新散发光辉。
但那可怖的黑潮从未离去，它扎根在了珍珠的最中心，孜孜不倦的腐蚀着它。
于是, 山崩地裂, 战火四起，混乱油然而生。
而珍珠, 再次黯淡。
斑驳的黑潮重新席卷珍珠表面，沉睡的大蛇也睁开了眼。
祂吞下了世界。
……
绘本的最后一页，和第一页十分相似,惟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代表着世界的珍珠上面,那些黑斑的范围和大小很不一样。
艾黎合上绘本,朝一边摆弄着她睡衣系带的恋人看去。
“这是你们的创世神话？”
乌洛轻声嗯了一句。
“原来你们世界的创世神竟然是一条蛇,我还以为是圣灵们呢。”艾黎手指细细的摸索着那条没有具体形象，但是虚影却覆盖了整本画册的大蛇。
也不知道黄金是用什么材质画的，手指竟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大蛇身上那些鳞片的触感。和乌洛还真就一模一样。
“圣灵和祂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同出一源。只不过那家伙比祂们要再高一个阶级，更为接近神明认知体系中的世界本源。”
“所以,它才能用通过重启的方式净化被污染过的世界吗？”
艾黎的回答让乌洛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看向恋人困惑的眼眸，不紧不慢地问道：“作为神明，在你的视角中，祂那种办法真的能称之为净化吗？”
当然不算，比起净化，大蛇的处理方式更像是强行用世界本源抵消深渊带来的污染。这么做的确可以抹去深渊对世界的侵染，可世界本源也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而深渊无穷无尽，但世界本源迟早会枯竭。
一旦它不复存在，那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抵抗深渊的手段，眨眼就会被它们彻底吞噬。
大蛇的行为，正经来讲是饮鸩止渴，但祂没有更好的办法。
艾黎将绘本放到了枕头边，叹道：“祂做得已经够好了。”
乌洛这次没有抬杠，而是沉默地盯着窗外阳光明媚的春色。
有一对色彩眼里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停留在了窗外的树枝上。它们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似乎在聊天，绿豆大小的眼睛时不时地屋里的两人看来，没多久又齐齐地飞离了窗外。
乌洛出神了许久，然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黄金给你这本书的目的，你猜到了吗？”
“嗯，猜到了。”
“那你会如何选择？”
“……先和它见一面再说吧。”艾黎倒是没有瞒着乌洛的意思，认真的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对方：“不过外面再怎么样，现在你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我可以暂且放一边。”
乌洛波洛斯必须承认，哪怕他早已猜到了恋人的答案，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没无法抑制那一丝甜蜜和焦躁。
艾黎遵循着他们二人成为恋人那日的约定，不会隐瞒她的真实想法。那自己也应该付出同等的信任才对，哪怕，这份信任的结果绝对不会如自己所愿……
“我希望你能陪着我留下。”
“没问题。”艾黎笑道。
法神冕下的呼吸很快就趋于沉稳，仿佛陷入了沉睡。
而艾黎轻轻松了口气，把人放到枕头上又和好被子之后，就打开了房门。
橘色的大猫早已等待许久，见到女主人后，兴奋地绷直了身子，三两步就跑到了她的面前。
“艾黎小姐，您终于愿意见我了。”
它看起来松了一大口气，和以往沉稳的模样比起来，难掩仓促的橘色猫猫倒是显得更加可爱一些。
艾黎笑道：“乌洛还是不愿意见你吗？”
“主人他……自有他的打算吧。艾黎小姐，您愿意见我，应该是已经看过那本书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黄金有些含糊地回了一句，又抓紧宝贵的时间，把话题转到了重要的那边。
它认真地看着艾黎，一字一句地说道：“主人沉睡的原因，正是因为大蛇已经在苏醒的边缘徘徊，随时可能醒来。”
艾黎对它直白的态度有些惊讶，但对它的答案却并不意外。
“你知道多少？”
“我是主人为了您能顺利在这个世界生活而专门制作的炼金人偶，在我的核心之中，刻录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黄金缓缓甩动着它的尾巴，乍看一下，影子真的很像一条正在游动的蛇。
“主人不曾隐瞒他的身份，您应该已经猜到了他与大蛇关系匪浅。大蛇一旦苏醒，世界就会毁灭，彼时这片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都会消失……”
你想说，乌洛之所以把我留在这儿，是因为他打算给我造一个不受世界末日影响的空间？ ”艾黎面色有些沉重。
男朋友的身份她大概有些含糊的猜测，其实主要也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瞒过自己。比如对圣灵过于傲慢的态度，又比如对深渊的存在过于讳莫如深之类的。
至少在艾黎的认知中，他对深渊问题的思考方式比起人类，更像一个轮回了无数次的圣灵。
“主人的想法无人知晓，但他的确在这么做。”黄金并不直接下定义，它只是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女主人，让她自己做决定。
“我的核心逻辑让我必须告知您外界正在发生的事，以及即将面对的未来。我判断，您并不是会为自己能单独幸存下来，而感到开心的人。”
“单独，幸存？”艾黎敏锐的抓住了黄金话里的关键点，她蹲下身子，皱眉看着橘猫的眼眸：“你是说，大蛇灭世之时，除了我之外其余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乌洛洛和你们？”
黄金点点头。
艾黎的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自家男朋友虽然有点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对于生存的渴望还是十分强烈的。所以，让她接受男朋友其实在暗搓搓的准备把她丢下自己去死这种事，怎么听都不太可能。
但黄金说得太信誓旦旦了，连带着她也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许多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相处细节。
众所皆知，记忆是最经不起推敲的。许多原本笃定的回忆，再经过有方向的引导之后，便会变得模棱两可……
艾黎的脑海瞬间被各种复杂的思维和情绪包裹，她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沉重，某种不祥的预感也随之而来。
眼看着自己的思维越老越钻牛角尖，她立刻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迫使自己从哪些繁杂的思绪之中抽离回来。
“艾黎小姐？”黄金被她的举止吓了一跳，看着她红肿的脸颊，没忍住喊道：“我这就让秘银给您送药……”
“不用了。”艾黎摆摆手，情绪重新稳定了下来。
现在胡思乱想没有任何意义，不管男朋友有何打算，她都要先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行。
“黄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
“那艾黎小姐，您打算如何选择？”
艾黎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瓜子和大脸盘，笑道：“我打算先和乌洛聊聊。”
“您知道的，喵呜…主人他很固执，您的沟通不一定有用……”橘猫无法抵抗撸下巴，忍不住舒服的呼噜噜了起来。
“没关系，我比他更固执不就好了。”
送走被撸得走路都打摆子地大橘后，艾黎关上房门，重新爬回了那张柔软又舒适的大床上。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十分自然的搂过男朋友，把他带着几分凉意的身子当做抱枕使用。
“聊完了？”
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艾黎的耳边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法神冕下醒了。
“嗯，聊完了。”艾黎困乏地眨了眨眼，“你听了全程后，有何感想？”
“……我以为，这应该是我向你提出的问题。”
“嗨，咱两这关系还讲什么客气，你先说说看自己的想法呗。”
艾黎的态度过于随便和松弛，这让乌洛波洛斯都有些恍惚，他甚至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腿上未能传递任何的感觉，法神冕下眼神一暗，果然……艾黎这种态度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宝贝儿，你捏我腿上了。”
艾黎莫名被掐了一把，又感受到男朋友骤然变化的呼吸声，就知道他在搞什么。她憋住笑意，也毫不留情地掐了回去，还有些恶劣地问道：“这个力道如何，有感觉吗？还是要我再重一点呢？”
乌洛闷哼一声，有些羞臊的别过头，为自己的犯蠢感到尴尬不已。
“好了，不闹你了。现在能够告诉我你是咋想的了吗？”
“……艾黎希望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乌洛反问道。
“情感上，我很希望能回应你的希望，告诉你黄金的话只对了一半。我的确和大蛇关系匪浅，它的苏醒也的确意味着我的沉睡。所以我会想方设法的阻止祂醒来，为了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理智告诉我，你不会喜欢我的真实想法。”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艾黎蹭了蹭他的下巴，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男朋友的情绪还算稳定，说不定还有可以操作的余地呢？
“我的真实想法……”
乌洛波洛斯垂眸，看着恋人渴望的眼神，终于松了口。
“艾黎，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
“啊？”
“那些家伙已经尝到了使用深渊的甜头，他们不会随意的停止这条道路，哪怕知晓这么做会迎来毁灭，这就是人性。”他的眼神冰冷而沉静，语气中的笃信，是无数次轮回总结的教训。
“诚然，你的能力总有一日能将这个世界从深渊的泥沼之中彻底拯救回来，但你要为此付出多少精力和时间，你又要因此承受多大的危险？”
“你拼命地挽救，可人们只会更加肆意妄为。他们永远也无法认识到深渊的危害和可怕，这个世界毁灭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次他们都在重蹈覆辙……”
“所以，我想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一个人们还没被深渊诱惑，不会妄图使用它们的力量的世界。”
“大蛇会消化绝大部分的深渊，这本就是祂应行之事。而祂有心无力的另一部分，再由你来处理，这样做才会对你的伤害最小化，而利益最大化。”
“这些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
“艾黎，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在大蛇吞没世界之前，我会将最后一个圣灵的本源力量交给你。这样的话，等世界重启，你就能直接和大蛇沟通，从它手里拿下这个世界的控制权……”
“如果我的计划顺利的话，大蛇会为了解决深渊而自愿升格成为你的神祭。”
“到时候，你就能彻底摆脱深渊的威胁，成为一个完整的神明。”
“就像其余的神明也拥有自己管辖的世界一样，你也会得到一个完整的世界。”
恋人的真话的确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想，这几乎是明牌黄金的话是真实可信的了。
艾黎深深吸了口气，说不清自己脑海里盘旋着的思绪是悲伤、感动还是愤怒。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骂人，但更多的，是想爬起来揪着乌洛的领子给他两个大耳刮子，最好能把他从这种可笑的想法里打醒。
但，家暴不可取。
而且自己表现得越是强势，乌洛就越是认为他的想法没有错。
她必须换个说服方式才行。
“可是，乌洛洛……”
艾黎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发颤。
“你知道吗？我成为神明之后，最开心的是我能拥有和你一样悠长的寿命了……”
她一把搂紧乌洛的背，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他的颈肩。
可惜再怎么用力的挤压，她也不是那种想哭就能哭出来的人。而面对正在时刻关注自己的法神冕下，她也不可能调动得了水元素作弊……
艾黎深深吸了口气，呼吸带着些呜咽，迅速地在脑海中将这辈子所有悲伤和痛苦的事情回忆了一个遍。终于，在想起自己遇到乌洛之前那些遭遇时，她的眼角开始酸涩胀痛。
泪水终于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盈满而出。
“因为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完整的神明又如何？得到自己的神祭又如何？如果你不能陪在我的身边，那我努力的方向又是什么呢？”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明明我们还有很多未能完成的计划，那些奔现前说好的约会清单我们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完呜呜……”艾黎呜咽着，身躯因为悲伤而颤抖。
“别抛下我好吗？乌洛洛……别像我的亲人那样，抛下我独自一个人活着。”
“求求你……”
滚烫的眼泪沾湿了乌洛的脖颈，他感受着怀中人脆弱的哭泣和哀求，僵硬在了原地。
第162章
多尼格尔王都, 茉莉宫。
宽大的圆形会议室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议论，多尼格尔的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将空间留给了王座之上的年轻国王。
赛里奥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手拿着从前线传来的报告,沉默不语。
他的身边，骑士装扮的老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恭敬地弯下了腰。
“恕我直言，殿下。多尼格尔如今的状况，真不分不出多余的人手过去那边帮忙了。”
老骑士郑重其事地说道：“从利益的角度来说，自从六年前那次深渊爆发之后，佩拉诺亚的实力十不存一。特别是黄金帝国开发出来了专门应对魔法师的降频仪,您也看到了那玩意在战场上的可怕,我敢说，佩拉诺亚的价值绝对不如过去那么高了。”
“而且,黄金帝国已经将佩拉诺亚列为下一个攻占的目标，为了确保能够拿下他们，他们都开始准备和多尼格尔和谈,这是难得能让我们歇一口气的机会。”
“您可千万别被过去的感情束缚住, 忘记了现在您是多尼格尔的国王这一身份了啊。”
面对忠诚的骑士那渴望的眼神, 赛里奥并未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疲惫地摆摆手, 让老骑士先离开。
等会议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年轻的国王放下了手里所有的战报，将脑袋靠在了椅背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绘制着精美壁画的天花板。
这场战打了六年，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了。如果战争总算有了结束的苗头，多尼格尔内部已经翘首以盼。
小时候总觉得国王可以说一不二, 可以决定一切。可等真的当上了国王才发现，这个位置上下达的那些命令，有多少是被别人裹挟，又有多少才是自己的真心……
叩叩叩……
窗户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赛里奥没精打采的转过头，就看到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卡卡佳双手抱臂，示意他出去。
“你怎么来了？”赛里奥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了阳台。
“前线虽然已经停战了，但和谈还没开始呢……”
“那个空降的元帅派人架空了我，我来和你告个状，顺道辞个职。”卡卡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今天就会回佩拉诺亚，走之前和你说一声，免得你被人瞒在鼓里啥都不知道。”
“辞职……卡卡佳，你就不能走一下正式流程吗？”赛里奥听到她这直白的话，感觉脑袋更疼了。
“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我干嘛要做？当初我上任的时候也没走正常流程啊。”卡卡佳嗤笑一声，正要再刺几句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视线就扫到了赛里奥眼下的青色。
她叹了口气，咽下了那些不太好听的话。
“你看起来过得也不太好，那些缩头乌龟还在给你施压，让你主动向帝国求和吗？”
“不完全是。”赛里奥苦笑着摇头：“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来了帝国内部的信息，一个个坚信帝国撤离后就再也不会攻打多尼格尔，所以现在已经开始瓜分军队的权利了……实话说，我被他们搞得连骂人的精力都没有了，成天收拾烂摊子。”
“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处理掉他们？”卡卡佳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要是杀光他们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动手了。”赛里奥殿下烦恼的长叹一口气：“这群贵族手里掌握着多尼格尔现在超过一半以上的行政职位，现在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还愿意联合在一起对抗黄金帝国，我要是真开始下手，这群家伙肯定第一个背叛多尼格尔。”
卡卡佳充满怜悯地给赛里奥倒了杯冰水。
“你真的非走不可吗？”赛里奥接过水，做出了最后的挣扎：“要不，职位先给你保留，等你忙完佩拉诺亚的事情，我应该也整顿得七七八八了，到时候你再回来继续给我搭把手呗？”
“不，我要回去读书。”卡卡佳可怜他归可怜，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而且，帝国的降频仪已经大规模的用到了战场上，现在我们这些魔法师也没有多大的优势了，反倒开始拖起了后腿。趁早将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才能保证战线的稳定。”
“……马维那家伙也说了一样的话，呵……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多尼格尔就只剩下我一个了。”赛里奥自嘲一笑，“明明我们差不多大，但感觉不知不觉，我好像和你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们都还是佩拉诺亚刚刚入学的学生，而他，已经在权力的斗争中失去了最初的本心了。
“那也没办法，你已经是国王了。”卡卡佳耸了耸肩，“对了，你是下个月的婚礼吧？”
“嗯，下月中旬。你要不要留下来参加完我的婚礼再走？”
“不行，现在帝国的军队已经开始朝着佩拉诺亚集结，学校的人还不知道降频仪的事，我得快点赶回去。”卡卡佳干脆利落地拒绝道完，又说道：
“关于结婚礼物的事情，等回了佩拉诺亚后再给你寄过来，婚礼前肯定能到。哦，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些魔法教课资料，学校那边已经答应了，到时候我一起让人送来。”
赛里奥有些无奈。
“那我先说一句谢谢了，对了，别光说我，你和马维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啥？”卡卡佳愣了一下。
“你和马维，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赛里奥笑道。
“你在说什么梦话？”卡卡佳露出一言难尽地表情，“谁告诉你我和马维是那种关系？”
赛里奥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试探着问道：“你……没有和马维在一起？”
“我和马维像是一路人吗？”卡卡佳咂了下嘴，表情全是一言难尽的嫌弃。
“光是我知道的他的红颜知己就有十六个了，什么种族年龄段都有，不知道还以为他在集邮呢，和他待一起我都嫌丢人。”
赛里奥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扯了扯后，实在是笑不出来。
“算了，不说那个家伙。你的新娘我记得是宰相的女儿吧，有她做你的王后，应该能帮你稳住不少贵族和权臣，到时候你收揽政权应该能轻松一些。”
“你就别打趣我了。”赛里奥苦笑一声，“多尼格尔王室血脉凋零，很多事情已经不由我做主了。”
“放心，你要是被人搞成了隔壁尼费恩三世那种被去父留子的境地，我们一定回来把你救走。哈哈，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尽可能对你的皇后好一点吧，她不是那种看不清局势的家伙。”
卡卡佳看得出来赛里奥对这次的联姻其实不大满意，但其中的复杂关系她一个外人也没资格说什么，就只能意思意思两句。
赛里奥笑了笑，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卡卡佳见时间差不多，便干净利落的走人了。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赛里奥才松开自己紧握着的拳头。
一年前，他被逼婚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卡卡佳。他们同样在佩拉诺亚读书，又一起为了多尼格尔奋战了五年，于情于理卡卡佳都是他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如果没有马维骗自己说卡卡佳已经和他在一起的话，那场宴会后他本来会向卡卡佳告白的……
“马维你这个混蛋！”赛里奥气得砸了一下大理石护栏。
另一边，一队前往佩拉诺亚的奥秘法拉商队中，骑在魔兽上昏昏欲睡的年轻魔法师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旁边的一辆马车中，栗色头发的娇俏少女拉开车帘，满脸担忧地问道：“马维，你是不是吹风受凉了？要不还是陪我一起坐马车吧，去佩拉诺亚的路还很远呢。”
“哈哈，不用。”马维乖巧的五官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腼腆，但他大大咧咧的话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估计是赛里奥那个蠢货在背后曲曲我呢。没办法，谁让我这么优秀呢，他嫉妒是应该的。”
啧，这个时间点，卡卡佳应该找赛里奥辞职完毕，那自己当初糊弄他的事情应该也被发现了。
马维倒是一点也不后悔。
卡卡佳毫无疑问是完全没有这方面心思的。要是赛里奥真的在那个时间点和她告白，那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直接拒绝，并且极大可能会直接和赛里奥老死不相往来。
当时战线还焦灼着呢，要真让两人的关系搞成那种僵硬的样子，这仗还打不打啊？
“我发现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栗色头发的少女并不知道背后的缘由，只以为又是马维的自吹自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可不是厚脸皮。”马维摇了摇手指，得意地笑道：“等回到佩拉诺亚见到梅森，你就知道我当初在学校里有多优秀了。”
栗色头发的少女听到梅森两个字，表情立刻变了。她踌躇着转动手指，有些期待的同时，又带着些不安。
“马维，你说……我这样直接去找哥哥，他真的不会生气吗？”
“他怎么可能会生气？哈哈，你放一百个心，梅森别的本事不好说，但是脾气是一等一的好。唔…人缘也不错，不过比我还是差了点。”马维嘻嘻笑道：“等你见到他之后就知道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再说了，你家的事情迟早也是要让他知道的嘛，放心放心，他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
栗色头发的少女听罢，悄悄松了口气。
车队一路向前行，等到太阳下山后，才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扎营。
马维自告奋勇帮忙守夜，商队的护卫自然没有意见。这位年纪轻轻的魔法师实力非凡，有他帮忙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营地的大部分帐篷。远处，野兽的嚎叫声时不时的传来，但商队的成员早已习惯，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全部都抓紧时间休息。
马维抱着自己的法杖，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这条商路不算安宁，根据提前拿到的情报，近期有深渊感染者游荡到了附近。
那些家伙杀又不能杀，只能一口气全部打晕，然后再丢到远些的地方。
当然，奥秘法拉商队配备了足够多的结晶魔法卷轴，但那种东西每一张都十分珍贵，能省一点用是最好的。
商队的一个年轻护卫凑了过来，讨好地对着马维说道：“马维魔法师，要不您先歇会儿吧，这儿我来守着。”
马维正要婉拒，就听到了营地另一边传来了巡逻护卫的呵斥声。
“等等，停下来，在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几乎是同时，营地内还清醒的人都听到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苍老笑声。
“终于让我找到了，就是你们带走了多尼格尔丢失的那台降频仪啊。”
马维瞳孔猛缩，身体想炮弹一样咻的就冲了过去，赶在对方下手之前，将那个懵懵懂懂的护卫推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咦？竟然还有一个小魔法师…这打扮，啧啧啧，原来是佩拉诺亚的小毛孩吗？”
随着一阵古怪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一道似人非人的纤细身形，缓缓自黑暗之中爬进了篝火的光线之下。
那是一个大半部分身躯都和色泽混杂的金属融为一体的怪物，看起来至少有两米多长，四肢着地向前行走，有一个充满了液体的奇异大肚子，但脑袋却又保持着正常人类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天哪，是帝国的深渊猎犬！”
商队逃过一劫的那个护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手脚并用的朝后爬去。
马维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这玩意他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所有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些被称为深渊猎犬的玩意儿，是帝国专门用来执行特殊任务的工具。
它腹部的大肚腩里，装着被深渊污染过的特殊液体。一旦普通人沾染上，就立刻会成为深渊感染者。
“嘿嘿嘿嘿……没想到小小的商队竟然也有识货的人，可真是给我省了不少事呢。”深渊猎犬怪笑着，扭动着身躯缓缓爬进了营地中。
它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好几个帐篷，盛满了液体的肚子随着它的动作晃荡着，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让里面的液体铺满周围所有人一般。
“佩拉诺亚的小崽子，把你的法杖放下。”
猎犬举起左手，一柄从手肘处伸出的刺刀指向马维。
“不然，所有人都得成为深渊的一部分！”
马维皱紧眉，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想要对付这玩意，商队携带的结晶卷轴肯定是不够用的，但要临时构建结晶魔法阵恐怕也来不及。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丢下降频仪，带着商队的人逃远些后，再做打算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想办法和商队的人交流一下信息……
“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
猎犬没能第一时间得到马维的回应，立刻暴怒地吼道：“快给我把法杖放下，不要比我动手！”
“嘿，这位猎犬大哥，你先冷静一下，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嘛。我放，我现在就放……”
马维立刻装作一副被吓一跳的模样，一边弯下腰，做出放下法杖的动作。
在这期间，他的眼珠子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到一两个能够交流的同伴，可触目所及之处，却全都是一群不知所措的家伙。
马维：……糟糕，完全忘记现在已经不在前线，周围也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了。
“动作麻利点！再磨磨蹭蹭，就别怪我……”
猎犬没有说完，但眼睛却不怀好意的环视了四周的帐篷。
帐篷里里面的人早就已经醒了，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斗篷，只能待在里面干着急。
马维也意识到了这是猎犬搞的鬼，它的影子牢牢压在了这些帐篷上面，仿佛一道道囚牢，将它们困在其中。
怎么办？如果在这儿开打的话，他有自信能够解决掉猎犬，但是却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商队成员的暗卫。
而且梅森的妹妹也在猎犬的控制范围，一旦她被感染，那梅森肯定会恨死自己了。
马维抿紧嘴唇，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法杖。
而在他法杖彻底脱手的瞬间，猎犬恶劣一笑，一道影子从帐篷里扯出来了一个娇小的少女。
“你，去把他的法杖拿来。”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梅森的妹妹，那个有着一头漂亮栗色长发的女孩。
她已经被吓坏了，双腿不停地发颤，若不是影子揪住了她的头发，她甚至连站稳都困难。
“我……我做不到……”
梅森妹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去拿马维的法杖，哪怕被影子扯得头皮疼痛不已，也努力抗拒着。
“做不到？那就去死……”猎犬怒喝一声，正要下手，就看到马维弯下腰一副要捡法杖的模样。
它立刻停下手，重新瞪着马维。对方见状，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
猎犬立刻明白，只要自己的注意力被其余人吸引，那这个佩拉诺亚的小崽子就会立刻抓住机会反击……
它眯了眯眼，冷笑一声，直接拎起梅森妹妹的头发，在她的痛呼声中，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把她提到了马维的面前。
“乖女孩，把那根法杖给我拿回来。”
梅森妹妹早已痛得泪流满面，她抿着唇，不予搭理。
却看到自己对面的温柔青年朝自己微微一笑，“别担心，按它说的做。”
梅森妹妹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马维，却又听到对方安抚地笑道：“相信我，我很厉害，没有法杖也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还骚包地对着人家小姑娘眨了下眼睛。
“快点！”猎犬可不想看佩拉诺亚的小崽子撩姑娘，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在马维的鼓励下，梅森妹妹终于弯下腰。她双手抓住了那根法杖的同时，整个人就被黑影甩飞了出去，在她的惨叫声中，猎犬的身形便立刻化为一道凛冽的白光，朝着马维刺了过来。
马维早有心理准备，立刻朝旁边滚了一圈，同时从空间中取出了备用法杖。
猎犬看到这一幕，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得老大。
你们佩拉诺亚的魔法师，不是一生只淬炼一根法杖吗？
它来不及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下一秒，猎犬就感觉自己眼前的空气一阵扭曲，然后它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出现在了一座浓烟滚滚的火山口中。
而营地内，马维和一众商队的成员惊疑不定地看着凭空消失的猎犬，还以为自己撞到了鬼。
但下一秒，一道马维非常熟悉的笑声就从黑暗中传入了他的耳中。
“几年不见，看到马维你的实力进步了这么多啊，老师我可真是太欣慰了。”
第163章
“卧槽！艾黎老师！”
马维看着眼前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人,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几乎是蹦跶着小跑到了艾黎的面前，然后上下左右由前后绕了一圈,终于确认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位在实战课时虐了自己无数遍的艾黎老师后,不由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我的天！真的是您，伊丽莎白说您回来了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框我，没想到您真的出现了！”
“您怎么会来我这边？难道是感受到了我遇到的危险，专门过来救我的吗？”
艾黎看着面前明明长得一脸乖巧，但是性格却依然毛毛躁躁的马维，不紧哑然失笑。
“哈，抱歉得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马维立刻露出一个夸张的失望表情,沮丧无比的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
不等他开口,一边的黑暗里，秘银用尾巴卷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少女,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艾黎小姐，我把人带回来了。”
梅森妹妹此刻面色煞白一片，也不知道是被猎犬吓到的,还是被秘银吓到的。
马维立刻收起了面上吊儿郎当地表情,急忙跑过去检查小姑娘的状态。
等确认她安然无恙后, 他才松了口气, 转身不好意思地对艾黎道了谢。
“不用客气。话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吗？”艾黎好奇地打量着少女，对方的容貌总让她觉得有几分眼熟。
“老师，她是梅森的妹妹啦。”马维解释道：“她家出了点事，我也是凑巧遇上了，就顺道把她送到佩拉诺亚和梅森见面了。”
小姑娘也从老师的称呼里认出了艾黎的身份, 立刻手忙脚乱地想她道了谢。
艾黎听到是梅森的妹妹，也和小姑娘寒暄了两句。等安抚好对方后，这才重新和马维聊起了猎犬的事情。
“老师，关于降频仪的事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和卡卡佳前些日子从前线搞来了一台较为完整的降频仪，拆分成几块后委托奥秘法拉帮忙运回佩拉诺亚。”
马维带着艾黎来到了堆积货物的箱子边上，伸手拍了拍其中的一个不太起眼的箱子，有些得意的笑道：“这里是最重要的能源抽取部位，帝国降频仪核心机密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以前我们能力不足，压根就拆解不出来。但是现在佩拉诺亚的大家回来了，相信很快就能把这该死玩意的工作原理以及应对手段开发出来。”
“原来如此。”艾黎点点头，“佩拉诺亚的技术，确实能很快就找出应对这个降频仪的方式，你们的想法没有错。”
“嘿嘿嘿。”马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说道：“帝国现在摆明了要和我们佩拉诺亚打一场，这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必须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不过，我们本来是打算秘密运送的，但猎犬找上了门，就意味着消息走漏了。”
马维说着，表情阴沉了下来，语气也夹杂着杀意。
“如果这事是帝国自己察觉到的就算了，但要是有人出卖我们的话，大小姐和赛里奥那边恐怕都出了问题。”
望着他此刻的神情，艾黎深切地感受到，马维确实已经成长了许多。
黄金从黑暗中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它甩着尾巴，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它的身上后，这才开口笑道：“艾黎小姐，主人让我转告您，猎犬的记忆已经提取完毕。”
“直接说吧。”艾黎道。
黄金视线扫过所有人，最终停留在了马维的身上。它当然知道眼前的青年是谁，事实上在学校时，它就已经和马维他们几个见过好几次面。
“帝国的乌鸦在附近设立了一个哨站，本意是拦阻所有回佩拉诺亚的魔法师。”黄金说道：“他们手里有一样道具，可以和降频仪的重要部件进行共振。你们的商队路过哨站之后留下了记录，所以猎犬才追了上来。”
“就派了一只吗？”艾黎有些好奇地问道。
按理来说，降频仪这种专门对付魔法师的大杀器贵重的很，想要确保它们回到帝国手里，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派一只猎犬才对。
而且那只猎犬的实力还挺堪忧的，至少和自己当年在纽沃翠恩以及落日山脉遇到的那些猎犬小队是完全没法比的。
只有一只的话，完全没有办法保证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吧？
“接受这个任务的有三只，但是另外两只猎犬的目标方向和它不一样，应该是中途收到了其余优先级更高的任务。”
黄金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眯眼笑道：“可惜这一只猎犬的灵魂强度太低，只挖掘到了这么点信息后，就承受不住消散了。”
商队的人本来还对黄金的外貌吸引，忍不住打量它那看起来就很好摸的大肚子。听到这话后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那圆润丰满的猫咪看起来也没那么可爱了。
“总觉得这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艾黎沉思了两秒，又环视了周围一圈，问道：“这里距离佩拉诺亚还有段距离，保险起见，要不我替你们统治学校派人来接应一下？”
“接应啊？没必要吧，按照我们的能力把这东西送到佩拉诺亚应该没什么问题。”马维觉得有点没面子，蔫蔫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倒是商队里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领队冒了出来，担忧地问道：“这位老师，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和你们不顺路。”艾黎摇头。
“您要去哪儿？”马维没忍住问道。
现在难道还有比回去佩拉诺亚帮助它度过帝国的进攻还重要的是事情？
艾黎说：“我要去一趟翡翠高塔。”
听到她的回答，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翡翠高塔……是那位空间法神乌洛波洛斯的法师塔，它不是和佩拉诺亚一样在六年前消失了吗？”
马维瞪大眼睛，看得出来他很惊讶。
“您去哪儿干嘛？难道也是去寻宝？”
“没，我是去拿个东西。”艾黎笑道。
“那东西很重要吗？如果不是非拿回来不可的话，那我还是劝老师你先别急着过去。”
“北境现在是一片混乱，白银城的城主都换了七届，就没一个死的安生。上个月的那个坐上位子没三天就被毒死了，现在他们还在为了城主的位置打得你死我活。”马维一本正经地劝道：
“老师，您才刚刚回来所以不清楚，自从翡翠高塔消失后，冰原的暴风雪就没有停下来过，每年去寻找法师塔的人死在冰原的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我觉得您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最好还是别单独前往。”
“艾黎小姐并非单独一人。”秘银适当地提醒了一句。
但马维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他一言难尽地说道：“老师，您是知道的，炼金造物在极端的环境里很容易因为材质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吧？”
“喂，小子，你瞧不起谁呢？”秘银立刻不爽了。
它轻盈的走到了马维的面前，抬起爪爪就快速的敲了几下他的脑袋。
“什么叫做极端环境容易出问题？你才会出问题，你全家都出问题！”
秘银的力道不大，马维笑嘻嘻地打算扭头躲开，可他却发现无论自己的脑袋挪到哪边，粉嫩嫩的猫爪肉垫就会精准的落在哪边。
他一开始以为是巧合，不信邪的快速躲闪了几次，却发现这只看起来柔软无害的大白猫每次都能精准的按住自己的脸颊，这让马维不由瞪大了眼睛。
“记得回去佩拉诺亚后多读点书，知道我们的主人是谁吗就在这儿大言不惭，哼。”
秘银看着他呆滞的眼神和脸颊上的猫爪印，心满意足的收起了爪爪，回到了艾黎的脚边。
“你下次动手记得轻一点，年轻人要面子的。”黄金不甘落后，阴阳怪气了一句。
马维抬起手，碰了碰自己有点红肿的脸颊，然后委屈巴巴地看向了艾黎。
“老师，你的猫欺负我……”
“抱歉，小秘银它脾气不太好。”艾黎见状，不由失笑。
“还有，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北境那边对我来说不算危险，相比之下，我还是替你联系一下学院那边的老师，让他们准备人手接应你们吧。”
马维挠挠头，经过秘银的那几爪爪，他终于回忆起了当年在学校被艾黎老师支配的恐惧感。
虽说自己这六年成长了不少，但是仔细想想，那也不是六年前的老师的对手啊？看来他是真的是长时间没有接触过佩拉诺亚的那群真正的魔法师，以至于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估计。
卡卡佳那家伙说得对，他们的战斗力也就在外人面前长长脸，真按照学校的评价体系，保不齐连高级魔法师考试都不一定能过得了。
……是时候回去继续读书了！
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不足之处的马维不再抗拒让学校的人帮助自己，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心够宽，当下就开始软磨硬泡，求着艾黎帮忙联系一个厉害一些的魔导师过来。
“魔导师？你怎么不索性让我给你摇个法圣来呀。”艾黎没好气地问道。
猎犬看着唬人，纯粹是因为它随身携带着的深渊污染液比较棘手，但只要不碰到那玩意，它们的实力也就中级魔法师的水平。
“您要是真的能找个圣阶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啦。”马维嘿嘿笑道：“当然，学院的法圣们现在肯定都在准备和黄金帝国开战的事，您就帮我找个魔导师就够了。”
魔导师，还够了，听听这是人话吗？艾黎翻了个白眼，没忍住踢了死皮赖脸的马维一脚。
“魔导师没戏，但是我能你找个大魔法师过来。先别急着失望，佩拉诺亚的大魔法师在材料足够的情况下，可以随时发动结晶魔法阵，对付深渊污染过的那些帝国猎犬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那也行，只要能解决那些烦死人的深渊感染者就好。”马维见好就收，嬉皮笑脸地说道：“老师，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年可在那些玩意手上吃尽了苦头，要不是我每次都跑得快，早就成了深渊的一部分了。”
“帝国在前线也使用了深渊药剂？”艾黎一愣。
“用啊，怎么不用？那群家伙就是群疯子，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屠杀平民，安插深渊感染者在我们这儿自杀，还有暗杀多尼格尔高层和掌权贵族什么的，他们真的是坏事做尽，活该人人唾骂。”
马维叹息道：“虽然我和赛里奥那小子不对付，但他家被杀得就剩他和几个隔了好几层的亲戚了。这些年帝国也一直盯着他的小命，和他比，我们这些在前线的没打仗时还能歇口气呢，他就真的是睡觉都不敢睡太死，深怕旁边冒出个人把他嘎了。”
艾黎还真没了解过这些，听罢只能感慨的附和了几句。
之后，马维又和艾黎聊了一些六年间在多尼格尔发生的事。
比起为了自家商队满世界乱跑的伊丽莎白，艾黎倒是从马维这儿接收到了不少和黄金帝国的战局息息相关的情报。
商队的成员也很识相，只在某些时候插嘴补充一下信息，更多的是继续休息的休息，巡逻的巡逻。
等到了差不多黎明的时候，佩拉诺亚安排来的大魔法师风尘仆仆的身影终于赶到了营地。
在几方生疏的寒暄过后，艾黎就和商队分别，带着两只猫咪，重新踏上了自己的翡翠高塔之旅。
第164章
自从六年前, 翡翠高塔从北境失去踪迹之后，冰原就被终年不停的暴风雪包围。
暴风雪阻断了大部分的商路，让冰原本来就稀有的材料对外的售价翻了将近两倍。更让人蠢蠢欲动的,是不知何时开始流传在冰原的一个传说。
空间法神乌洛波洛斯在一场实验中发生了意外, 整个翡翠高塔都为他陪葬，湮灭在了由实验引起的碎裂空间中。
一位法神的陨落，就意味着他留下来了无数的财富和宝藏。
于是，贪婪的佣兵和冒险者们狂热的投入其中，试图挖掘出那座高塔的残留遗迹，以及其中掩埋着的法神遗产。
而作为冰原之上惟一的补给点和安全之地，白银城这些年也几经变化，早已没有了翡翠高塔还在时那般安稳的模样。
上一任的城主刚刚暴毙,如今白银城局势混乱,各方势力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但谁也不敢真的上去,就怕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于是，白银城就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氛围下，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艾黎一关上旅馆的房门,就脱下了身上厚重的毛皮斗篷,将它丢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其实外头的暴风雪对她没什么影响,她穿不穿这个都无所谓,但白银城如今的氛围太微妙,反正她是不想太过引人瞩目的。
“呼……我以前电视上看别人穿貂皮大衣，总觉得又酷又帅。轮到自己披上这玩意，才发现它是真不适合在大雪天长途跋涉。”
秘银从空气中浮现出了洁白的身影，它动作利落的叼走了那件斗篷，又快速的在旅店内部布置了一番, 让本来普普通通的房间变得温馨又舒适了起来。
“谁让你非要来白银城呢？”乌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榻边上，有些嫌弃的扫了眼四周的环境。
哪怕有秘银的改造，他越觉得这间房太过狭隘，实在配不上艾黎。
“呵，谁让你死活不肯告诉我翡翠高塔在哪儿呢？”艾黎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要是肯直接把我送到目的地，我用得着自己辛辛苦苦的奔波吗？”
面对她的指责，乌洛挑了挑眉毛，轻笑道：“艾黎，别忘记我们当初谈好的条件。你要是后悔了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回枫叶镇哦。”
说到这个，艾黎的脾气一下就蔫儿了。
“你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男人。”她气呼呼地坐在了乌洛的旁边，伸手去扯他的脸颊：“告诉我金之圣灵的下落就这么困难吗？”
“是你主动要和我打这个赌的。”乌洛有些得意的把她揽入怀中，伸手轻轻摸索着她的头发。
“说好一百天内你找到金之圣灵完善神国，我就如你所愿。相反，你要是找不到，那就听我的安排……”
“我们的赌约限制只有时间，可没说你不能帮我。”艾黎哼了一声。
面对她明显是在耍赖的话语，乌洛莞尔一笑。
“我给过你提示，金之圣灵的确就在翡翠高塔里关着。”
“可翡翠高塔消失了！”艾黎气得牙痒痒。
“对啊，所以能不能找到它，就是你要做的事情了。”乌洛笑道：“虽然我不可能给你提示，但我也不会给你捣乱，这还不够吗？”
艾黎能说什么，她只能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用脑袋撞了一下男朋友的下巴。
“行行行，你现在说什么都行，等我找到金之圣灵后我再找你算总账。”
“乐意之至。”
两人缩在床上打情骂俏呢，房门就被人敲响。
艾黎微愣，下意识的看向乌洛。
“别看我。”乌洛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我全程都处于别的空间之中，除非同样是神阶，否则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现在的他没兴趣再和外界有多余的交流，这一次愿意陪艾黎出来，也是因为受不住她的眼泪……
毕竟她当时都哭成那模样了，自己怎么可能继续无动于衷继续执行那个计划。
既然乌洛否认了，那说明来人是找自己的。
艾黎跳下床，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这才让秘银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深色的皮肤加上银白色的头发的酷帅女剑士实属少见，如果她的种族还恰好是黑暗精灵，那就更少见了。
即便她并未穿着神殿骑士的华丽盔甲，而是穿着一件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剑士装束，艾黎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尼雅？”
“好久不见，艾黎小姐。”爱丽丝的守护骑士，黑暗精灵尼雅十分自然的对着艾黎行了一个骑士礼。
**
艾黎还是第一次知道，白银城内竟然也有这样开满了不合时宜鲜花的温暖居所。
可能是为了表示对圣女和神殿的恭迎，负责接待爱丽丝的势力专门为她准备了最好的住所。
外面还是白茫茫一片的暴风雪，而这片居所内，硕果累累的葡萄架下，一场有些迟来的午餐正在安静的进行中。
秘银坐在了艾黎的腿上，一边甩动着尾巴，一边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艾黎看向圆桌的另一边，邀请她见面的圣女爱丽丝，正姿态优雅的享用着朴实无华的黑面包，而用来佐料的，则是一杯纯净无比的白水。
和她相比，艾黎面前摆放的食物就要丰富得多。
培根、香肠、煎蛋、白面包还有一杯色泽艳丽的葡萄酒……
当然，从内容的丰富程度而言，完全没有办法和自己家相提并论。可这差别待遇有些过大，以至于艾黎都有些不忍心在小孩面前吃饭了。
爱丽丝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食谱，她用餐很安静，只是在注意到艾黎并未动手后，便也放下了手里吃了大半的干巴巴黑面包。
“艾黎小姐，是我准备的食物不和你的胃口吗？”
六年的时光，足以让曾经面对死亡惶惶不安的圣女大人变得成熟而稳重。
“没有，你准备的挺好的。只是我已经吃过饭了，现在不太饿而已。”艾黎面含微笑，客套礼貌的说道。
“是这样啊……”爱丽丝有些失落的低下头，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额，从枫叶镇一别也六年了，哈哈，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艾黎向来受不了这种冷场的感觉，立刻转移了话题。
“托您的福。”爱丽丝笑道：“若没有您在枫叶镇时的出手相助，我恐怕没有长大的机会。”
“那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我只是代为执行艾瑟瑞拉的请求而已。”艾黎说：“不过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留在圣城吗？神殿怎么放心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虽然尼尔忒亚还活着，但祂也没有继续搞赐福的打算，所以神殿赖以生存的圣子圣女在数量上还是用一个少一个才对。
特别是爱丽丝体内的深渊早就被自己吃干抹净，相当于一个全新的圣光体质，价值怎么看都要比以前高不少。
“……这个呀，其实我之所以会来到北境，也是受了雷欧大主教的派遣。”
爱丽丝斟酌了一下语言，将能告诉艾黎的部分和盘托出。
“六年前，教皇殿下本来已经在弥留之际，可圣灵垂怜，他老人家得以痊愈。自此之后，我等圣子圣女的处境就大不如前了。”
“所幸雷欧大主教对我们照顾颇多，比起在神殿一刻不停地帮助他人吸纳深渊的力量，倒是这样出来传播福音，要轻松不少。”
懂了，教廷的教皇交接失败，老教皇开始搞清算，圣子圣女们的拉拢价值不如以前，所以又开始了被当牛马使唤的日子。
看着爱丽丝桌上的那些食物，艾黎是真的挺心疼这个皇家出生的小姑娘，哦，现在应该叫大姑娘了。
“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次能在白银城遇到您，我是真心感激圣灵的眷顾。”爱丽丝说道：“当年在枫叶镇因为某些原因，我未能亲自向您道谢，这些年一直觉得非常遗憾。”
“不用这么客气，当初的时机的确不凑巧。不过，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哦。”艾黎倒是没说谎，爱丽丝的谢礼现在还成了她的法杖核心呢。
“您还是这么温柔。”爱丽丝掩着嘴，浅浅地笑了起来。
“到底您救了我的命，如今白银城的情形有些混乱，但我还是能代表神殿说上几句话。若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艾黎笑着回道：“放心，我要真的有麻烦，一定不会客气。”
两人又笑着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不多时，艾黎就注意到尼雅冷着脸带了个女仆打扮的犬耳少女走了过来。
“圣女殿下，帝国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没告诉他们，我正在接待重要的客人吗？”爱丽丝轻声问道。
女仆低着头，小声回道：“说了，但是杰瑞兹长官说，他有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知您。”
艾黎识趣的起了身，对爱丽丝笑道：“看来你要忙工作了。”
“抱歉啊，艾黎姐姐。我们这么久没有见，本来想要和您好好叙叙旧的。可是那些人……”爱丽丝很无奈地对她露出一个苦笑，“神殿和帝国近来正在一起开发翡翠高塔的遗迹挖掘事宜，我虽然是明面上的神殿代表，但其实有没有我在场都一样，就算过去了也是当个吉祥物而已。”
“圣女殿下，注意您的措辞。”
尼雅适当地轻咳了两声作为提醒，爱丽丝也立刻露出了说错话的懊恼表情。
艾黎一看两人默契的表演，就搞清楚了爱丽丝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
原来是想要告诉她，圣光神殿和黄金帝国联手准备挖她男朋友的遗产吗？这什么地狱笑话。
她没忍住，悄悄用余光看了眼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男朋友。对方倒是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回了她一个浅笑。
嗯，真好看。
不过，得用这种方式透露情报，爱丽丝这个圣女殿下的处境也有些微妙呀。
“艾黎姐姐，今天只能招待您到这儿了，真的很抱歉。”
爱丽丝十分不舍地看着艾黎，“等我忙完后，能再找您一起聊天吗？”
“当然可以。”艾黎笑道：“我会在白银城多待些时日，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聚吧。”
“太好了。”爱丽丝像是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尼雅，“尼雅，帮我护送艾黎姐姐回去吧。”
“不用麻烦，我自己走就行。”
“不麻烦不麻烦，现在城里有些乱，还是让尼雅送您回去吧，这样我也安心一些。”
艾黎见状，也不再推脱，又和爱丽丝道了声别后，就跟着尼雅一同离开了这间温暖如春的花房。
她正头疼要去哪儿找翡翠高塔呢，结果爱丽丝一来就送上了这么大一个线索，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尼尔忒亚在背后帮她开挂了。
毕竟，白银城的教会里供着的圣灵神像就是祂嘛。
第165章
爱丽丝送来的情报非常关键。
艾黎回到旅店之后,很快就换了身行头，然后挂上隐匿魔法，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那个特殊的大房子里。
估计是怕自己给出的情报不够具体,亦或者担心艾黎错过最佳的探查时间。爱丽丝甚至还特地安排了尼雅在会客室的外面来回走动,就是想隐晦的告知过来探查的人会议举行的位置。
这并不是一场非常正式的交谈，坐在长桌上的人也只有零星几个，穿着也没有特别正式。
爱丽丝如她所言，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桌的一端，冷眼旁观双方的交流，当一个听话的吉祥物和见证者。
“翡翠高塔的遗址入口，基本就确定在这两个坐标了。接下来我们要讨论一下这次参加遗迹探索的队伍，帝国这边会安排一支三十人组成的精英猎犬队伍,你们神殿这次怎么也要多安排点人一起去吧？”
“戈恩队长放心,既然遗迹的坐标已经确认完毕，我们神殿自然也不会再让你们单独作战。”白发苍苍的神官双手交握,表情虔诚地回道：“我们有五十名虔诚的信徒愿意为了圣灵，扫清那邪恶的法神残留的恶念。”
戈恩早就习惯了神殿的人一举一动都要打着为圣灵而行的名头，虽然不屑,但并未多说什么。
“你那五十人什么水平？可别小瞧翡翠高塔,那可是乌洛波洛斯留下的东西,就连我们的研究员也不敢保证能够百分之百破解他的那些机关。”
“请放心, 圣灵看到了我等的虔诚之心后, 自然会庇佑我们此行顺利。”神官笑道。
“呵，你们心里有底就好。”戈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两日后的凌晨，冰原的暴风雪会停止大约两个小时左右，正是进入翡翠高塔遗迹的最合适时机, 你们那边没问题吧？”
“两日后的凌晨啊……”神官沉思了会儿，目光缓缓转到了爱丽丝的身上，问道：“圣女殿下觉得这个时间点如何？”
爱丽丝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表情虔诚地回道：“无论什么时间点，只要我们所行的道路不偏离正义，圣灵自然会庇佑我等一路顺遂。”
神官很满意她的识趣，笑着点点头，这才回了戈恩队长。
“既然圣女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敲定两日后的凌晨时分，在翡翠高塔的遗址前集合吧。”
“这次翡翠高塔的探索，前期侦查因为我等不合适的原因，都是依靠你们帝国。如今既然已经知晓具体地点，不知可有我们神殿能帮忙的事情，请尽管开口。”
戈恩队长自然知道神官只是在客气两句而已。
世人都说他们帝国人傲慢无礼，可要他说，圣光神殿的这群神棍可比他们帝国人要失礼得多。
双方又你来我往的客气了两句，便结束了这场对话。
等到两方都离开了这间房间之后，艾黎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旅馆。
她刚刚坐下，乌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跟着帝国人去探听一下那个遗址的坐标。”
“两日后他们会带队前往，到时候我只要跟上去就好。”艾黎说道。
她这次过去，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帝国和神殿这次计划的执行时间，具体的坐标信息，就算她拿到了手也不敢完全相信。
谁知道帝国或者神殿会不会专门准备一些迷惑人的障眼法，不如老老实实跟在他们后面捡漏比较好。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担心。”艾黎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神色淡定的男朋友，“他们可是商量着去挖你的坟了哦？你就一点都不生气的吗？”
“我必须纠正你一下，那不过是我的一个实验室，并不是坟墓。”乌洛不在意的笑道：“至于生不生气……实话说，我挺好奇这些人进去之后，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这语气是在太过笃定，以至于艾黎都有些心跳加速起来。
“翡翠高塔很危险？”
“当然。”乌洛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既然艾黎已经算是拿到了前往翡翠高塔的方案，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保密。
“这世界上一半以上的陷阱魔法和炼金机关都是从它这儿研制出来的，所以翡翠高塔中的陷阱不计其数。实话说，就连我也不能保证可以完全记住它们的分布……”
“毕竟，翡翠高塔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醉心此道的魔法师们。呵，他们可能是因为实力不济，所以对这种外道的研究比我还要狂热一些。”
艾黎有些不信，“我以前问过黄金，它告诉我翡翠高塔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深渊的应对方向。”
乌洛的眼神瞟向了旁边装睡的橘猫，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和这么多圣灵接触过，应该知道深渊这东西压根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对抗得了的吧？所以，塔里的研究氛围一直很紧绷。而魔法师们逼急了，总是会搞些大动静出来……”
“难道你的翡翠高塔就是这样炸了的？”艾黎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乌洛说道：“塔是我亲手毁掉的。”
艾黎这回是真不解了，乌洛当初的旅行计划里，翡翠高塔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能告诉我理由吗？”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乌洛垂下眼睫，语气倒是风轻云淡得很：“只是我发现帝国派出了金之圣灵试图夺走翡翠高塔，所以就直接毁了。”
这选择倒是挺符合乌洛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
“那塔里的魔法师们怎么办？”
“送到别的地方了。”
“什么地方？”艾黎眼光微闪，乘胜追击。但她的男朋友并没有上当，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想要从我这儿骗圣灵的下落？”
艾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刚刚才发现还能通过这点来逆推圣灵下落一样，浮夸地喊道：“嘿，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一层呢。”
“你现在见缝插针的本事可是成长了不少哦。”
“那不是乌罗老师你教的好嘛。”
“不不不，是艾黎同学你有这个天赋。”
两只猫咪相视一眼，搞不清楚自己的主人究竟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打情骂俏。
因为计划是在两天后，中间空了两天什么都不做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警惕。所以艾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披上斗篷就去了白银城的佣兵工会。
因为翡翠高塔遗迹以及暴风雪导致的材料涨价缘故，现在的白银城佣兵协会可谓是人满为患，稍微好一些的任务一贴上就被人接走，留在任务面板上的，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委托。
艾黎顺着面板一路看下来，终于在一众寻物寻人的琐碎任务里，找到了一个稍微合适一点的委托——帮白银城一家花店的老板维持魔法阵的运转。
报酬不算高，还指定了接任务的必须是女性，且需要初级魔法师的实力。
这三条就足够让它孤零零的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帮忙登记的接待员小姑娘看到这个任务后古怪的看了眼艾黎，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利落的替她办理完所有手续之后，就仔细的指点了她那家店的位置。
这家店距离佣兵协会不愿，过两个路口后再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
它是一家很普通的花店。
店主是大约三十多岁的年轻夫人，长相乍看一下很普通，但仔细观瞧的话，就会发现她其实有着非常精致的五官。只是可能因为太过疲惫，所以看着有些憔悴。
她一看到艾黎，就露出了非常温柔地笑。
在得知艾黎是接了任务的佣兵后，便耐心的替她介绍了委托的工作内容。
“……这些花是冰原的特产，只要能够持续供给魔力，就能让它们永远盛放下去。店里本来有一个专门供给它们所需魔力的魔法阵，可惜前阵子损坏了，所以要麻烦你来给魔法阵输入一些魔力。”
店主将艾黎带到了一间刻满了魔法铭文回路的屋子，指着花架边上的一个水晶球解释道：“请放心，这个装置是出自翡翠高塔的魔法师之手，它非常安全，不会对你的精神力产生任何损害。”
“咦，店主你竟然认识翡翠高塔的魔法师？难怪能搞到这么厉害的东西！”艾黎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夫人。
“叫我雷格妮就好。”店长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未婚夫就在翡翠高塔里面工作，他的老师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法师。这个魔法阵也是他老人家帮忙修改过才有这种效果。”
“原来是这样啊。”艾黎真心赞叹了一声，“不愧是翡翠高塔的魔法师，技术就是厉害。”
“他的确很厉害。”雷格妮说道未婚夫，一双眼睛像是溢出了星辰。
“我从没见过那么聪明的人，他勤奋好学，心地善良，知道我想要在白银城这样的地方开花店之后并没有想别人一样嘲笑我的异想天开，反而专门为我研制了这套能够让花儿尽情盛开在冰原的魔法阵……”
雷格妮意识到自己在艾黎面前表现得有些激动，连忙不好意思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惜，他现在太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翡翠高塔的人啊……艾黎莫名有点心虚。
“厉害的魔法师都很忙，老板娘你一个人辛苦了。”
“呵呵呵，不辛苦。”雷格妮笑道：“我已经习惯了等待，因为我知道他终会回来，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这话有点怪怪的，但艾黎并没有细究。
两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回了工作上面。
不得不说，这个魔法阵设计得非常漂亮，不管是结构还是材质，都堪称完美。当然，这样完美的魔法阵一旦出了问题，也很容易就能找到源头的所在。
它原本有两套供能系统，一套是非常常见的使用魔力结晶等外置元素储存单元，另外一条则是属于应急时使用的注入式功能系统。
前者作为电池，可以稳定且长远的维持魔法阵的运转，后者应该是维修和检查时专用的供能渠道，注入一次元素之后，能撑个三五天左右。
它涉及的知识艾黎还真没有深究过，所以只能看出问题出在了魔晶供能时的抽离工序，但是却没有办法修理。
好在，雷格妮的委托也并非要找人修理这个魔法阵。
这个委托之前应该也有人做过，所以雷格妮很清楚它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艾黎给她的感觉非常安心，所以在交代完事情后，她便让艾黎单独留在了花房中，而自己则回到了前台继续整理其余的花卉。
“咦？这个魔法阵有点眼熟啊，唔……原来是摩恩的手笔啊。”
艾黎这边正平稳地给魔法阵注入元素，没想到耳边竟然听到了乌洛的声音。
这还是乌洛自闭以来第一次对外界的事物有所反应，艾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开满了白色鲜花的架子后面，有一个隐藏得非常巧妙地魔法阵。
从回路上看，效果应该是防护一类的。
“摩恩是谁？”她问道。
“雷格妮未婚夫，翡翠高塔里的一位大魔导师，唔，现在的话，应该晋升到圣阶了。”乌洛看着那个魔法阵的每一笔痕迹，满意的点点头。
“老板娘的未婚夫这么强的吗？那他的老师是谁？”艾黎八卦心燃起。
“他是个偏科天才，钻研的方向在翡翠高塔里也属于顶尖的哪一类，没人能做他的老师……我除外。”
“那你是吗？”艾黎问道。
“显然不是。”乌洛笑了笑，“想做我的学生，他还不够格。”
“好吧，那你会修这个魔法阵吗？”艾黎又问道。
“这个挺简单的，抽离魔晶元素的回路使用的时间太久，后续维护又没有跟上，所以材料老化引起了接触不良，只要重新描绘一遍就好了。”乌洛说道：“你能轻易地做到。”
“但我不会调铭文墨水，现学的话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也得等到明天才行……”艾黎耸耸肩，忽然想起什么，皱眉说道：“不对啊，你说这个魔法阵是太长时间没有维护才这样，难道摩根没有回来过吗？”
乌洛没有回答，而是挪开了视线。
艾黎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把他们打包送到了他们出不来的地方吧？”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乌洛小声反驳了一句。
“你一个法神跑他们面前让他们选择，他们敢反抗吗？”艾黎气得翻了个白眼。
乌洛波罗斯冕下的情商虽然不高，但也没有低到那种程度，他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心虚地扭过了头。
有些话不能反驳，否则以艾黎的敏锐，一旦他开口解释，那她立刻就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圣灵的下落。
虽然心疼艾黎的努力，但这个赌约，他有不能输的理由。
花店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或许是因为雷格妮和自己一样，也属于翡翠高塔的家属，所以艾黎又留下来和她好好说了会儿话。
不过艾黎没和雷格妮说的是，她打算明天带着材料过来把这个魔法阵修了，也算是替自家男朋友搞出来的破事收个烂摊子。
今天这忙活的小半天，回佣兵工会交完任务后，时间就已经来到了黄昏。
艾黎看了眼天色，索性就去了旅馆旁边的一家小酒馆，要了点白银城特色食物和酒，坐在角落里开始从佣兵们的大放厥词中，收集起了冰原、暴风雪和翡翠高塔的情报。
第166章
第175章
“你选择的情报收集点还真是嘈杂。”
酒馆内,被刻意施展了感知屏蔽魔法的角落里，乌洛波洛斯冕下姿态优雅的用着低劣的餐食，对于耳边传来的大呼小叫有些厌烦。
“谁让我的未婚夫不肯告诉我更多的情报呢？唉, 我这个小可怜就只能自己来挖掘了。”
“这些人嘴里没几句实话, 你收集也是浪费时间。”
“不会呀，情报这个东西，有时候并不是去听别人嘴里说的事情嘛。”
佣兵们大多数是为了利益不要命的主，也深知自己有今天没明天。所以，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非常喜欢吹嘘自己的功绩和见识，这让他们的话有很多水分，但艾黎并不介意。
因为不管佣兵们再怎么夸大事实，只要说出口的信息能够引起乌洛的反应,那就是有价值的情报。
当然, 要如何辨别其中的价值，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耳边嘈杂依旧, 大嗓门的佣兵呜呜渣渣，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离谱。
“……你说我放屁？哈,你现在出去问问,随便找一个白银城的人,问他们知不知道翡翠高塔的秘宝是什么？哼,就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秘宝就是法神乌洛波洛斯留下来的那瓶魔药！”
“这纯粹就是无稽之谈，这世界上哪儿有能够让普通人服用后直接晋级圣阶的魔药？乌洛波洛斯要是真的有那玩意，翡翠高塔还会消失？”
“那不就说明了乌洛波洛斯的魔药太过逆天，这才招来了圣灵的惩罚吗？”
“呵，现在又扯到圣灵了？”
“不然一个好端端的法神,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那你拿出反驳的证据来啊！”
这两名大汉在那边吵得面红耳赤，眼看着要直接动手，另一边的同伴们不仅不劝阻，反而跟着起哄，酒馆的氛围一下就热了起来。
艾黎面对人群，但视线的余光却瞟向了自己的男朋友。
乌洛的表情很微妙，有种吃了苍蝇却不能吐出来的恶心和憋闷感。
她忍着笑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但那苦涩又充满杂质的口感让她实在难以下咽。于是她又默默地将酒杯放到了一边，又用手撑着下巴，继续假装在收集情报。
“……行了，你们别吵了。要我说啊，这翡翠高塔的秘宝说不定比起那虚无缥缈的进阶魔药，更应该是乌洛波洛斯留下的那件传说中可以庇佑整个北陆的神器才对。”
“哈？你这又是哪儿挖来的低级情报？”
“嘿嘿，可别觉得我在胡说，大家都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了，这帝国为了一统天下到处出征打战，但偏偏就是不敢动咱们北陆，这不就侧面印证了那件传说中的神器的存在吗？”
“那你凭什么觉得它在翡翠高塔里？”
“不然它还能在哪儿？”那个佣兵嘿嘿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帝国人近来也开始秘密搜寻翡翠高塔的遗址了。他们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还用说吗？”
“你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乌洛波洛斯留下的遗产就是进阶魔药。毕竟咱们北陆要啥没啥，帝国在外面一统天下，咱们这边的那些个狗腿子城主肯定二话不说就跪了，根本用不着什么神器。”
“你这话也不对啊，可以统治世界的神器和只能让人进阶成圣阶的魔药相比，肯定是前者对帝国更有吸引力吧？”
“就是！而且乌洛波洛斯是法神，难不成那个帝国的黄金大公也想转职成魔法师？他图啥啊？”
“图啥？那还用说，肯定是图寿命啊。大家都知道圣阶的寿命比我们普通人要多个几百年，黄金大公统一世界后，肯定想要长长久久的统治下去，这样那魔药不就有价值了？”
“帝国又不是没有研究所，他直接让下面的人去研究让自己延年益寿增长实力的药剂不就好了，哪儿用得着派人来翡翠高塔冒险，要我说，还是为了那件神器！”
“没错，你一直说什么魔药，要真有这东西，乌洛波洛斯冕下肯定就直接发布了。他可不是那种想靠着一张配方垄断赚钱的黑心商人！他是至高无上的学者，连结晶魔法阵这么伟大的发明都能无偿贡献给所有人使用！”
“怎么就没有人用过？”那个被反驳的佣兵面色涨红，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你们不知道法神有个未婚妻，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魔法学徒进阶成了圣阶吗？”
他这话一出，酒馆安静了一瞬。随后，各种不敢置信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哪儿来的情报？”
“乌洛波洛斯冕下的确有一位未婚妻，但是你怎么知道她的实力只是魔法学徒？”
“嘿，别吹牛了。人家法神冕下必定是个隐藏的圣阶，也唯有那种级别的强者才能被法神看上！”
“就是就是，你以为法神和我们这些屁都不是的佣兵一样，随便就能看上个路边的姑娘吗？”
“我吹牛？呵呵呵，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吧？”那佣兵得意的仰起头，大声喊道：“我舅舅可是帝国内部人士，这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法神乌洛波洛斯出生低微，血脉卑贱，完全是靠着杀了自己恩师又夺走人家所有的财产才进入的佩拉诺亚。那个狗屁魔法学院向来只要天赋不看人品，所以才被他钻空子一路混到了神阶。”
他得意洋洋地宣布着真相，看着周围人的醉眼里，透露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醒。
“这种人能有多少眼界？两百多岁年纪的糟老头子，看上个年轻漂亮的魔法学徒有什么奇怪的。”
“再说了，能和法神订婚，相比乌洛波洛斯肯定也希望能和那个未婚妻长久下去，自然会想办法延长她的寿命。还有什么比让一个魔法学徒进阶成圣阶更加合适的方法吗？”
“你这只是臆测，不是事实！”
“那你找出证据反驳我啊！”
酒馆里的混乱比之前还要更上一层楼，不仅是围观的酒客，艾黎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事态的发展。
坚持自己这个未婚妻是靠魔药晋升圣阶的那一派人少但嗓门大，坚持认为乌洛波洛斯的未婚妻一开始就是圣阶强者的人多但太讲理，双方喝了不少酒，吵着吵着很快就开始动起手来。
酒馆刹那间变得鸡飞狗跳，见到这一幕，议论的中心人物乌洛波洛斯冕下反而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
艾黎扭过头，就看到了男朋友幸灾乐祸勾起的嘴角。
“你笑什么？两百多岁的糟老头子。”
“我有笑吗？被糟老头子强取豪夺的魔法学徒。”
“哪有强取豪夺的戏码，明明是我主动送上门的，你别随便给自己加戏。”
“他们话里话外不就这个意思？”
“……那是他们认知错误。”
伴随着酒馆越发混乱的打闹声，艾黎心情舒畅的和乌洛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对方。直到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两人的桌前，并十分自然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几年不见，小艾黎还是这么有活力，可真是太好了。”
来人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艾黎不由瞪大了眼睛。
“莱弥尔，你怎么在这儿？”
莱弥尔掀开斗篷，露出了她那张依然妩媚的漂亮脸蛋。对着艾黎眨了下眼睛，笑道：“当然是为了你来的，小艾黎。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这次总算是没有错过。”
“找我？”
“对。佩拉诺亚重新现世后，我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你的学生，那个叫马维的孩子，他告诉我你要来找翡翠高塔，所以我就在白银城等着你了。”
莱弥尔打了个响指，一只朝着她飞来的酒杯就被反弹了回去，直直砸到了扔出它的佣兵脸上。
“不过你的隐匿魔法真厉害，记得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还不会这类法术吧？要不是我恰巧去找雷格妮，这次怕是也要错过你了。”
“莱弥尔也认识雷格妮吗？”艾黎惊讶的问道。
“准确来说，我认识的人是摩恩。唔，就是雷格妮的未婚夫，也是翡翠高塔的一个大魔导师。还记得你的手镯吗？它的原型就是我和摩恩一起设计出来的。”莱弥尔叹道：“翡翠高塔消失前，那家伙还给我发来了婚礼请帖……”
“他们打算结婚了吗？”
“是啊，毕竟雷格妮是普通人，她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摩恩想让她在活着的时候没有遗憾。”莱弥尔耸了耸肩，目光不经意划过乌洛波洛斯的位置。
“冕下和你在一起吗？”
莱弥尔感知不到那里有人，但她相信，那位法神冕下对他未婚妻的重视是绝对不会让她独自行动的。
艾黎并没有承认，而是笑道：“莱弥尔是想要帮雷格妮找回摩恩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莱弥尔心领神，配合着不再聊这个话题。
“事实上，是摩恩从我这儿借了点东西。”
她说着，举起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
“你的戒指……”
“嗯，那枚戒指里有个刻印能够安抚灵魂。”莱弥尔轻轻叹了口气，“摩恩那家伙想在雷格妮走后，将她的灵魂带在身边。”
听到这话，从莱弥尔出现后就不再开口的乌洛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倒是他会做的事。”
他的语气带着些罕见的赞叹，艾黎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雷格妮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清楚。”莱弥尔苦笑了一声，“已经和自己定下了婚礼日期的未婚夫忽然之间就生死不明后，她就一个人撑着哪家花店，等着摩恩回家。”
“唉，我这些年一直想找翡翠高塔的踪迹，但冕下做得太干净了，我翻遍了整个北境连快高塔的影子都没找到。”
她看向艾黎，目光灼灼：“还好小艾黎你回来。有你在，翡翠高塔出现的几率肯定大大增加。”
不，事实上有我在，乌洛那家伙说不定会动手脚让摩恩他们更改难被找到。
艾黎没法说这件事，只能干笑一声，然后瞪了男朋友一眼。
瞧瞧你干的啥事？好好地一对要结婚的小情侣，说拆散就给拆散了。
“莱弥尔，你在这儿待多久了？知道神殿和帝国联手找到了翡翠高塔的踪迹这件事吗？”
“是小爱丽丝传给你的消息吧？你会来白银城找翡翠高塔的事还是我告诉那孩子的。”莱弥尔笑道：“明天晚上他们就会行动，小艾黎打算跟着他们一起走吗？”
艾黎点点头，“莱弥尔呢，也打算明天一起去吗？”
“当然，这可是六年来唯一一次拿回我戒指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了。”莱弥尔笑道：“其实，这也是我专门来找你的原因。”
“小艾黎，我知道知道翡翠高塔对你来说算是那位冕下的私人财产，也知道我们的行为和传入私宅没什么两样。但……那枚戒指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假如我们在塔里相遇的话……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拿回自己的东西，可以吗？”
艾黎当然不会拒绝莱弥尔的这个请求。
倒不如说，她本来以为莱弥尔是打算和她一起行动的，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是在顾虑自己身边的乌洛，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艾黎猜不出来，也没打算追问下去。主要是莱弥尔不是小孩子，既然做出了这种选择，那肯定是有把握独自行动能完成她的目标。
第二天，悄悄帮雷格妮修复了魔法阵后，艾黎就摸进了神殿的驻扎地。
等到夜幕降临，帝国那个戈恩队长带来了将近四十人的大队伍以及一些看不出作用的炼金装置。
神殿的神官和他经过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帝国的魔法师就地展开了一个传送门。
艾黎看了两眼，就从那些毫无遮掩的元素文字中解析出了传送阵另一端的坐标数据。
为了确保这不是帝国迷惑人的手段，等到戈恩队长也走进去之后，艾黎这才悄默默的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迅速捏了一个快速的传送魔法。
等她头晕目眩地从空间甬道钻出来后，便看到集结完毕的队伍朝着某个方向不停地前行。
那里，一座高耸入云，连夜幕也无法遮掩其洁白的通天高塔，正安静的伫立在暴风雪中。
第167章
翡翠高塔在艾黎的认知中, 就像是那种建立在自己所在城市的旅游景点一样。
知道它的存在，但从来没去过。
最初是因为不知道，中间则是因为翡翠高塔下面有个深渊裂隙, 而她当时的体质不适宜接触太久深渊, 最后，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结果第一次来，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庞大到简直像是平底起了一栋百层高楼一般的半透明白塔伫立在风雪中，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它比起实物，更像是海市蜃楼。
只有一半现在物质位面中，而另一部分则在空间元素的包裹下，溶解在了元素位面里。
最先抵达的帝国士兵立刻解开了身上背着的仪器,配合着帝国的魔法师们迅速的搭建出来了一个圆形的实验场所。
神殿的白袍教士们也不甘示弱, 重整队伍后很快就在那个神官的带领下，开始举行某种仪式。
随着他们的动作,那座像是虚影一把你的巨塔身形开始由虚转实，只是这个过程非常的不稳定，基本只有两三秒的空挡,就又会沉回元素位面中。
这显然超出了帝国和神殿双方的预料,他们不甘心地又尝试了几次,发现依然无法将翡翠高塔从海市蜃楼中拖出来,便开始了紧急议论。
“大门的维持时间不够, 那就加大输出功率！另外，神殿的人呢？让他们别节省力气，今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戈恩的声音随着风雪飘来，艾黎听到了耳边传来乌洛一声早有预料的嗤笑。
不用说，听着动静就知道他肯定做了什么手脚。
艾黎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 索性就避开人群，来到了巨塔虚影之下。
翡翠高塔真的太大了，它甚至并非完整的呈现在这片空间中，而是仅有一部分塔身。可就算这样，人们站在它下方的时候，也难免有一种自己非常渺小的错觉。
半透明的轮廓让人无法分辨塔身的材质，最下方的窗户已经被帝国和神殿各自占据，艾黎只能将视线抬高，朝着无人尝试的外部残缺的楼梯尽头看去。
一扇非常显眼的巨大落地窗悄悄藏在了暴风雨中，如彩绘玻璃窗一般的材质甚至还会折射出绚丽的光晕，哪怕此刻天空并无月光。
艾黎脚底凝聚出了一层并不算厚的冰花，勉强支撑着的身躯，让她能够悬浮在空中。
她踩着雪花一路向上，终于来到了那扇窗户面前。
此刻风雪依旧，塔底还有嘈杂的声响，但这些都遮掩不住那些覆盖在塔身上的空间元素们传达出来的躁动。
“是父亲，她终于来啦！”
“太好了太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总算可以离开这儿了，父亲来得真慢。”
一般来说，空间元素们和其余元素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的情绪就像它们的特质一样，非常稳定。
这还是艾黎第一次被空间元素主动包围。
这些平常表现得非常高冷或者说 i人的元素们仿佛憋闷了太久，完全抛去了自己的习性，叽叽喳喳地向艾黎倾诉了自己在翡翠高塔的遭遇。
“那个魔法师太坏了，他把我们骗来后就全部关了起来。”
“我们被停留在中间，回不去，又出不来。”
“父亲快带我们回家。”
听着它们像是告状一般的你一言我一语，迫不及待的让艾黎把它们从现在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艾黎不清楚乌洛到底做了什么，真想要问一句，扭头却发现男朋友的身影压根就不在旁边。
她征楞了一下，随后又在元素们的抱怨声中，抽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我要怎么带你们离开？”
“坏魔法师把门锁住了，不准任何人过来。”
“他把核心放到了那个房间里，那个房间在最底下。”
“是呀是呀。所有人都打不开，但是父亲可以。”
“把核心拿走，我们就自由啦。”
“那我要怎么进去塔里？”艾黎又问。
“我们会把大门打开。”
“所有的门都可以进来。”
“但是，父亲你一定要小心敌人。”
“它一直在等你，比谁都想伤害你。”
“不要靠近通往黑之塔的镜子，敌人守在那里，很危险。”
元素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那扇折射出七彩光晕的玻璃窗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分析。
一股吸力瞬间缠住了艾黎的身躯，不等她反应，便将她直接吸入了门内。
**
艾黎闻到了一股清冽的花香。
她睁开眼，便见到了破碎了一个大洞的天穹散落下来了温柔的洁白月光。它照在了眼前倒塌的书桌上，露出了夹在某本笔记中的一片干花。
这是一件实验室，主人离开的很匆忙，不少日常用品都未来得及带走，就连珍贵的魔法材料也落下了不少。
一声有些陌生的猫叫吸引了艾黎的目光，她抬起头，就看到倒塌的书桌上，一只黑色短毛绿色眼眸的猫咪安安静静的爬在哪里。
它看向艾黎的眼神过于温和和熟稔，以至于艾黎下意识的问道：“你认识我？”
“初次见面，艾黎小姐。”
那只黑猫缓缓站起身子，发出了有些许清冷的声音。
“我叫翡翠，是乌洛波洛斯冕下专门为您制作的炼金人偶之一。和黄金、秘银一样，我的主要职责，是照顾您在翡翠高塔的生活琐事。”
黑猫走到了艾黎的脚边，撒着娇儿蹭了蹭她的小腿。
“我从诞生以来就一直期待着和您的见面，今日，您终于愿意来到了翡翠高塔，我真的好开心。”
艾黎看到它这可爱的模样，心都有些软了。
她蹲下身，小心的抱起了翡翠。
“翡翠这些年一直在塔里等我吗？乌洛怎么不把你带到枫叶镇？”
“枫叶镇有黄金和秘银就足够了，我是专门为了您能够更好地在翡翠高塔生活才被制作出来的，在这儿，不管是黄金还是秘银，都没有我更加合适照顾您。”翡翠的声音依然清冷而淡定，可它同时也十分眷恋艾黎的怀抱，忍不住主动的蹭着她的手腕，想要留下自己的气息。
“虽然您回来的时间有些晚，但是没关系，冕下为您准备的房间我有好好地保护。您来一趟肯定很辛苦吧？我现在就带您去休息。”
它说完，灵巧的钻出了艾黎的怀里。
“翡翠高塔非常庞大，内部空间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如今因为无人维护，所以很多安全通道都无法使用了。请您跟紧我，我会带您安全的抵达休息之所。”
翡翠用那双充满期待之色的漂亮眼眸安静的注视着艾黎，这小模样艾黎实在是抗拒不了，便点点头。
“那就麻烦翡翠带路了。”
小黑猫翠绿色的眼眸亮闪闪地，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宝物。
它轻轻点点头，便就转过身，带着艾黎朝已经被砸得撇在一边的木门走去。
等离开这间屋子，映入艾黎眼前的，是一片爬满了蕨类植物的图书馆废墟。
“曾经，翡翠高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塔。我们的主人乌洛波洛斯冕下是绝世天才，在他的领导下，无数对魔法之路充满了探索精神的魔法师齐聚于此，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着。”
“在这里，冕下改进了一百六十三次结晶魔法阵，将它的使用门槛一降再降，从最初只有圣阶才能使用的禁咒，修改成为了如今可以被誊抄在卷轴之上，仅仅是大魔法师的水平就能催发的普通魔法。”
“您看，这间图书馆储藏的资料，就是当初冕下和诸位翡翠高塔的魔法师们一起修改结晶魔法阵时留下的笔记和计算公式，还有那无数次的实验数据。”
艾黎顺着它的指向望去。
被翡翠称之为图书馆的地方，早已是一片废墟。
木质书架七倒八歪，写满了字迹的珍贵书籍散落得到处都是，只有小部分还完好地留在书架上。也有一部分残缺的书本懒洋洋的煽动者自己的书页，时不时扑腾两下，又从高处摔落，彻底没有了生气。
但月光实在太温柔，以至于这般凄凉的画面，都覆盖上了一层温柔的白纱。
“它们怎么了？”艾黎问道。
“它们太长时间没有回家，很快就要从妖精变回普通的书本了。”黑猫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冕下放弃了高塔，魔法师们全部离开了这儿，便再也没有人记得它们的位置在哪儿了。”
艾黎停下脚步，慢慢走到了这间圆形的图书馆中间。
翡翠见状，并不催促，而是停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它的女主人。
红色的裙摆进入了月光照耀中，稍稍褪色半分，却是正间图书馆最明亮的色彩。
艾黎取出自己的雨伞，伞尖抵在地面上，缓缓抬起头。浅紫色的光环从她的瞳孔中散开，仿佛绽放出了一朵重瓣莲花。
时间在此刻被强行暂停，然后在神明的操控下，这间图书馆的元素痕迹逐一浮现。
完好的图书馆以某种投影的方式，呈现在了艾黎的面前。
然后，她就照着这个投影，一点点复原这间图书馆所有的摆设。将每一本书，都好好地放回了它们本该存在的书架上。
回家的书本仿佛吸收到了某种特殊的力量，原本僵硬不懂的书页，颤颤巍巍的抖动了几下，只不过因为太虚弱，便只能放弃继续飞翔的念头，老老实实的休息了起来。
翡翠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摇着尾巴缓缓走上前。
“您不必这么花费力气。”它翠绿色的眼眸泛着温柔的光，声音却和月色一样清冷而疏离。
“翡翠高塔已经是注定消散在时光中的过去之物。等您在这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后，它们依然会找不到家，然后变回原样。”
艾黎看向它，黑猫的眼中并无被抛弃的怨愤，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乌洛为什么要这么做。”艾黎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抚摸着黑猫的头顶。
“他为什么要弃置翡翠高塔，为什么选择消失任由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又将摩恩他们这些魔法师们带去了哪儿，这些我通通不清楚。”
“但这也是我来到这儿的原因，翡翠。”
黑猫的尾巴垂在地上，如蛇一般游动着。它的喉咙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甜美的呼噜声，小胡须也跟着一抖一抖。
但同时，它的声音也带着冷静和疏离。
“这些答案是毫无意义的，艾黎小姐。”
“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找到了缘由也无法更改现实。您终将离去，便不应再留恋此地。废墟就应该留在过去，您应该走向更加光明的、干净的、整洁的未来。”
它眨了眨自己翡翠般透亮的眼眸，说道：“这是冕下对您的期望。”
“可是乌洛错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决定我的未来该走向何方。那是我的人生，我的道路，只能由我来决定去哪儿，怎么去。”艾黎摇了摇食指。
“所以，不管他再怎么想要为我好，只要这份好是依靠他牺牲自我，那我没有接受的可能性。”
她说完，便再次抱起黑猫，这次并没有给它挣脱的机会。
神明离开了整洁但残破的图书馆，踏出那冲天而降的白色月光，缓步进入了黑暗。
伞柄勾在她的臂弯，伞尖随着裙摆一起，伴随着她的脚步来回晃荡，为这座废墟留下了一道灿金色的涟漪。
“不仅如此，我还要揪着他的领子告诉他。”
“如果他老老实实和我履行赌约，那我就用事实告诉他，翡翠高塔的人我会带回来，这个世界我会保护好。他，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那如果冕下不相信呢？”黑猫问道。
艾黎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她刚刚想通了。
乌洛只是被长久的轮回消磨了相信世界能被拯救的信心，如今的他就像圣灵一般充满了疲惫和怀疑。
所以，哪怕他知晓自己的神明力量能够真的将深渊驱离，也不愿意将所有的宝押在自己身上。
他不敢赌，但是她敢啊。
艾黎悟了。强取豪夺对爱着彼此的恋人之间或许是个不错的沟通方式，不是吗？
如果乌洛不配合，她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他不相信我，呵，那他就会知道……”
“就像他试图将我困在枫叶镇时那样，我其实也有十几种办法把他囚禁起来。”
乌洛想要囚禁她来实现他的那套方案？那还真不巧，其实她长久以来也一直在克制住自己不去囚禁她家男朋友。
常星湖说得对，没点毛病当不了这个神明。
“艾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固执。”
黑猫的声音带着些复杂的感慨，长长的尾巴不知不觉紧紧地缠在了艾黎的手腕上。
“没办法，谁让我是神明呢？”
第168章
翡翠高塔内部空间的确很是混乱,一条走廊或者一条楼梯，明明有着毫无争议的尽头，可当人真的走上前去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猛然间便置身在另一个场景之中。
这种空间切换, 甚至没有任何元素痕迹和回馈，压根无法躲避。
再加上内部完全损毁的各处建筑，以及完全凌乱的资料库，怕是进来之后就很难再出去了。
艾黎抱着黑猫，一步步在月光的引导下，走在了漆黑幽静的长廊上。
眼看着就要抵达一个房间，但是在她却停在了那条回廊的前方。
“艾黎小姐？”翡翠不解地甩了甩尾巴。
“我好像听到了其余人的动静。”艾黎转过身，就看到自己身后原本的走廊场面随着空间扭动,最终转化为了某个圆形大厅的三楼。
这儿的建筑还算完整, 但有比人还高的黑色结晶簇肆意妄为的占据了大半部分的空间，居高临下的望去, 就仿佛在幽暗的地面上，开除了一簇又一簇的结晶花。
而这些结晶花的周围，如今已然躺着好几个濒死的伤员。他们有男有女,有帝国的士兵,也有不知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佣兵。
其中伤得最重的那个半边身体都被溶解,伤口处长出了大厅里那种黑色的结晶体,只能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很显然, 这群人已经被他们各自的同伴放弃，留在这儿等待死亡的降临。
翡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此并无特别的反应。
倒是艾黎，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紧。
“那些黑色的结晶体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和深渊结晶化后的产物这么像？”
“您猜的没错,这的确是结晶魔法的附属产物。对付深渊的话，它的能力或许不够看，但对付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它的效果……就像是深渊一般。”
翡翠的话音刚落，地上的一名佣兵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艾黎看到黑色的结晶体仿佛膨胀到了极限，刹那间就挤爆了他的胸腔，开出了一朵颜色混杂无比的晶体花。
那些新生的晶体在接触到空气后没多久，就迅速的变成了漆黑的模样。而那个佣兵，明明内脏都被完全转化，本人也被晶簇钉在了半空中，可他依然哀嚎惨叫，却并没有就此断气。
他的凄惨模样吓得周围其余人颤抖不已，胆子最小的甚至因此失禁。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可恶，它们在吞噬我……”
“翡翠高塔这群疯子，他们到底在这里搞出了什么玩意？啊啊啊，好痛啊……它还在继续……”
有个女□□兵的腿已经完全被结晶化了，她拖着它，一边朝着人群外爬去，一边神志不清地哭喊道：“圣灵啊，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但是她才爬了不到半米，整个后背就被爆发的结晶转化，硬生生的将她定死在了原地。
“不……不要……”
佣兵颤抖的手超前伸出，却触碰不到地面之外的任何东西。
艾黎下意识的超前走了一步，但翡翠却在此时开口，阻拦了她下场的打算。
“他们都是闯入塔中的恶徒，您不该对他们有所怜悯。”黑猫说道：“而且，这个魔法产生的结晶体一旦离开了塔的限制，就会进一步异变和加速增值。”
艾黎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她低下头，和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对视着。
“你别告诉我，乌洛他们这是搞了个本土版的深渊出来……”
黑猫点了点脑袋。
“您的感知果然敏锐。这个魔法和结晶魔法最大的差别，就是结晶魔法最终是将深渊储存在单独的空间之中隔离起来，而它则是试图逆向吞噬深渊……按照那些魔法师的话来说，就是以毒攻毒。”
只可惜，和深渊相比，这些结晶的吞噬力就像小鸟的食量对上了大象的食量，毫无可比性。
但也能对外界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艾黎倒吸一口冷气。
“这玩意怎么没有被销毁？”
“为什么要销毁？”黑猫很不解，“虽然它的效果完全没有达到预期，但是在处理某些炼金废料的时候还是挺好使的。”
它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艾黎一时无言。
但很快，厅中的人身上结晶化进一步加重，那个胸腔开了大洞的佣兵甚至只剩下半个脑袋还是人类的形状。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还活着，还能从喉咙里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艾黎看得毛骨悚然，只觉得后背脊一阵发凉。
“抱歉，似乎吓到您了。”
黑猫见状，轻轻甩了甩尾巴。
艾黎就看到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随后变成了一睹干净整洁的墙面。
“塔中还有不少类似的危险，冕下和魔法师们离开之后，它们就没有人再管了……”
“这些不速之客本就是抱着掠夺的想法进入塔中，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因此丢了性命，也没有办法。”
黑猫再次甩动尾巴，墙面重新结构、重组，最后变成了一条崭新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木门。暖黄色的光芒透过门缝射出，为走廊提供了一丝暖意和亮度。
艾黎甚至闻到了一股食物的芬芳和悠扬的乐声，在这破损的高塔之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哎呀，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竟然这么快就到目的地了。”
黑猫看起来也有些意外，它的尾巴尖轻轻地敲了敲艾黎的胳膊，笑道：“我准备好了食物和洗漱用水，您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晚，等醒来之后我们再继续逛逛高塔，如何？”
“当然，在您休息的时间段，我会处理掉那些不请自来的苍蝇，不让他们打扰到我们接下里的旅程。”
小猫咪可可爱爱地笑着说出了非常恐怖的话呢。
艾黎连忙压住了它的后脖颈。
“等等，这些人里面有我的熟人，你下手的时候注意点。”
翡翠虽然是炼金人偶，可乌洛波洛斯在捏造它的时候，依然是按照猫的习性来的，所以此刻被揪住了后脖根子，它便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只能用那对无辜的绿宝石一般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女主人。
“您说的是哪位？”
“莱弥尔，你应该知道她吧？”
翡翠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她，塔里的不少魔法师都和她有过交易。根据大家的评价，她是一个在诅咒方向拥有不错天赋的优秀魔法师，只可惜性格过于懦弱，容易沉浸在过去的情感纠葛中无法释怀，从而无法在魔法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额……不至于这么评价人家吧？”艾黎扯了扯嘴角。
“对魔法师来说，如果不能向前一步，那寿命就会比常人还要短暂。”黑猫说道：“莱弥尔因为血统的缘由，暂且弥补了这一方面的劣势，但比起她的同族来说，她的寿命也太过短暂了。”
“若她能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魔法研究之上，那此刻的她，也该拥有进入黑之塔的资格了吧。”
艾黎不太喜欢议论他人选择的生活方式。
在她看来，莱弥尔明知道深渊对身体有害，可依然愿意戴着那枚戒指。甚至在知晓翡翠高塔里危险重重的情况下，也依旧要过来取回那么戒指。这已经充分说明了，对她而言，那段逝去的爱情是支撑着她走下去的精神支柱。
不是所有人都有伟大的愿望和行动力，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的视线只会局限在一个人，或者一段感情上面。
莱弥尔就是这样的人，或许有时候会让旁观者觉得遗憾，但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是成年人，可以决定自己要走什么路。不过你要是在塔里遇到莱弥尔，记得把她带到我这边来吧。”
艾黎说完，就松开了捏着翡翠后脖颈的手。
黑猫立刻从僵硬状态恢复，忙不叠的甩了好几下头，这才舒服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虽然我很想说，如您所愿。但现在发生了一件让人十分遗憾的事情……”
艾黎眉头微皱，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三分钟前，莱弥尔魔法师非常不幸的被回忆长廊捕捉成功。”
黑猫蹲在地上，长长的尾巴在地毯上游动着，倒映在墙面上就恍若一条潜伏着的蛇。
“带我过去。”艾黎说道。
“可那是整座高塔里最危险的地方。里面空间和时间极其混乱，一旦落入其中，除非冕下亲临，否则无人能够将其带回。”黑猫歪了歪头，翡翠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出了隐隐的金色光芒。
“我认为，您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什么现实？”艾黎冷笑一声，伞尖已经对准了黑猫的额头，眼眸也重新亮起了浅紫色的光芒。 “接受乌洛波罗斯隐晦的告诉我，迟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的现实吗？”
“您这是要做什么？”黑猫眨了眨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翡翠身上，乌洛。”
艾黎懒得继续再演下去了，她面上不再带着那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而是一丝凶戾。
“现在，带我去莱弥尔身边。”
黑猫没有回应，但一直甩动的尾巴却悄悄停了下来。
艾黎看到它的沉默，语气稍作缓和。
“我们之间的争论不管有多激烈，哪怕闹到最后直接动手，变成不是你囚禁我就是我囚禁你的局面，那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但是乌洛，我决不允许你把其余人牵扯进来。”
黑猫与她对视，随后闭上了双眼。
它的影子无限拉长，随后又像是涌动的泉眼，从地面逐渐的生气，最终化为了穿着白袍的法神冕下。
艾黎的伞尖，也从黑猫挪到了她最亲爱的恋人身上。
“你还真是在乎那些家伙的性命呢。”乌洛波洛斯站在黑暗中，表情被完全遮掩住，可声音却带着似笑非笑的调侃。
“我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担忧，还是在嫉妒。明明你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为了能和我一起度过未来，不惜以身犯险……”
“可怎么办？我内心嫉妒的黑蛇依然叫嚣不停，让我侵吞你的所有一切，使你的双眸只有我。”
“我爱的人从来只有你。”
艾黎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止是爱。”乌洛波洛斯微微一笑，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恨也好，厌烦也好，愤怒或者喜悦，一切负面和正面的情绪都好，我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独占你所有目光的心了。”
他的身后，漆黑而巨大的影子化为了千万条蛇，贪婪而嚣张的贴着墙面和天花板，像是无数只大手一般，扑向了艾黎。
“别说蠢话。”
艾黎深吸一口气，身上散发出一股璀璨的光芒。
蛇影被刺激的惊慌失措，只能后退一步，紧紧地吸附在墙壁上。
“我喜欢你，爱着你，愿意陪着人也唯独仅有你。”
艾黎举着伞尖上前一步，那冰冷的尖刺抵在了恋人的喉咙上。明明手上拿着伤害他人的武器，可她的嘴里却自然无比的念出了如蜂蜜一般甜美的话语。
“你不需要独占，我已经是你的所有物了，就如同你是我的所有物一般。”
“我们早已拥有彼此的心和身体。所以，就算你再怎么发癫，学那狗屎的死人文学，想要在我忘记你、放弃你、不爱你之前，先一步用死亡给我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遗憾，我也只会嘲笑你的愚蠢，然后扯着你陪我一起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是你的神明，我不允许你离我而去，这是我的要求。”
“我是你的恋人，我不希望你理我而去，这是我的请求。”
神明的发言是如此的坚定，那光芒让游走的蛇影像是被惊动的虫子一般，仓皇逃窜回了阴影之中。
“不安也没关系，不相信也无所谓，失败了太多次，所以不相信成功当然符逻辑。想要逃避，想要退却更是人之常情。”
艾黎知道光凭语言无法真正撼动乌洛波洛斯的经历带来的伤痕，但她不会因此吝啬自己的安抚和承诺。
“但我这人睚眦必报。你在深渊手里那吃过的亏，我会一一帮你讨回来。”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陷入了凝滞。
随后，除了两人脚底下踏着的那一方狭窄的地面，空间迅速的本届成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立方体。
它们彼此拆分、重组，一会儿是颓然倒塌的实验室，一会儿是被艾黎整理过的图书室，有时候则是三四个不同的场景被强行拼凑在一起，有时候又是空无一物，仿若置身于暴风雪中的塔外。
最终，两人所在的场景彻底定型。
那是一片纯白空间，唯有一条条楼梯横七竖八的随意摆放着。它们上下颠倒、左右不分、没有前后，观察者多看两眼，就会迷失方向。
而此刻，那些楼梯上，早已有无数人正在奋力的奔跑着。
莱弥尔赫然在列。
她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满头大汗地努力在楼梯上攀爬，可每当抵达顶部，却又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另一座楼梯的底端。
而她没登临一个阶梯之时，身后的墙壁上就会有透明的蛇影略过，从她的影子上咬下一口什么东西吞之入腹。
“莱弥尔！”艾黎大喊一声，试图让莱弥尔注意到自己。
但两人之间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莱弥尔完全没有听到，依然在努力地向上攀爬。
艾黎没办法，只能朝她的方向走去。
可刚刚踏出几步，一个冰冷的怀抱就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别这么着急，艾黎。”
乌洛的呼吸轻飘飘的在艾黎的耳边回荡，哪怕不回头，艾黎也能想象得到他此刻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表情有多么的惬意。
“回忆长廊的攻击并不致死，只有在掇取了足够多的记忆之后，它才会真正威胁到莱弥尔的生命安全。”
“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莱弥尔的话，就耐心一点，好吗？”
艾黎眼睫微微一颤。
乌洛的语气，和之前相比有了些许的变化。
“我要怎么做？”她放柔了声音，看向了眼前的奇异空间。
“有些时候，过去的记忆是藏在时间后面暗自腐烂的伤口，如果不挖出来将浓水排干净，它带来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大。”
艾黎感觉乌洛的手指插入了她的指尖，然后握着它缓缓抬起，对准了那片回忆长廊。
“看到它了吗？这是空间魔法和时间魔法的完美呈现，也是结晶魔法阵的基础理论。”
“也是我的世界用漫长轮回积累出来的经验所找到的，唯一能够对深渊时起到作用的魔法。”
“你要学会它，艾黎。”
第169章
莱弥尔觉得自己很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爬了多久的楼梯,也不知道自己要爬到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可她很清楚，一旦自己停下脚步,那么迎接自己的,就是极其可怕的后果。
回忆长廊，或者说绝望者长梯。
她曾经在摩恩的嘴里听到过这玩意的存在，那是法神乌洛波洛斯研究结晶魔法阵时说设置的一个陷阱魔法。人们处于这个魔法的中间时，无法正确感知到时间和空间，从而迷失自我被困其中直至死去。
摩恩还说过，它在乌洛波洛斯冕下的调整下，还拥有了一个可怕的特性——挖掘记忆。
那些深陷其中之人的过去，不管是他们记得的还是遗忘的所有, 都会被回廊读取, 然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莱弥尔绝对不希望自己的记忆被挖出来，所以她咬紧牙关一刻不停地攀爬, 只为了尽可能推迟这个过程。
她并不怀疑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这儿，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来之前特地找了高塔的女主人走后门。
以那位冕下对小艾黎的心软程度，自己或许可能会很狼狈, 但小命保住问题不大。
只是,哪怕知道有人给自己兜底,随着时间的流逝,莱弥尔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真想融入影子, 好好地休息一番啊。
这个念头骤然升起，又很快被莱弥尔甩开。她用力擦了一把自己的脸，重新踏上了旅途。
可这次没走两步，她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轻快的笑声。
“莱弥尔你跑得太快啦，我呼呼, 我要跟不上啦。”
“哎呀，再不快点的话，果子就全部被胖子他们摘走了！”
年幼的女孩扯着同样年幼的男孩在无边的田野中尽情的奔跑，在他们前方，是永远无法落下的夕阳。
哪怕知道这是陷阱，可莱弥尔的脑子也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停止了思考。
她等到眼睛，死死地盯着倏然出现在画面中央的那个瘦弱又平凡的雀斑脸小男孩。
“……”
她张开口，吐出了两个无声的音节。
女孩牵着男孩，从她身体中穿过，只留下了充满欢快的笑声。
莱弥尔转过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抵达某个位置之后，就被强行定格在了那边，就像是一副褪色的画。
这就是摩恩说的意料之外的方式吗？的确……非常的出乎她的意料。
本以为被提取的记忆会是那些她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最尴尬的内容，可……眼前的这些，都是她内心最美好的记忆吧？
……不，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座回忆长廊才被称之为可怕。
人们会想要逃离和遮掩不堪的过去，却会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哪怕知晓它是虚假的，也不愿醒来。
“莱弥尔，你又在这儿偷懒呀。婶婶在前面找你，她看起来很生气哦。”
清瘦的干净少年爬上高高的草垛，笑眯眯地看着躺在稻草堆上沉迷于一本破旧笔记的少女。
“咦？你还在看那本魔法师留下的笔记吗？”
“嗯，里面记载了好多魔法，等我找到点石成金的魔法，我妈肯定不会再逼着我干农活了。”
“哇，这个书里还有这么厉害的魔法？”
“肯定有！”少女莱弥尔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亲眼看到那个魔法师捡了块石头，把它变成了黄金。”
莱弥尔和她几乎是同一时刻说出了这句话。
而那趴在梯子上的少年，对着她们的方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真是太厉害了。”
“你相信我？”
“当然，莱弥尔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这个魔法。”
“好吧，那等我学会了，就先给你变一大块金子出来！”
画面再度定格在少年少女张扬的笑声中，周围的颜色缓缓消失，就像是莱弥尔留不住的记忆。
他从不嘲笑她异想天开，也能理解她每一次犯蠢背后的缘由，并给予默默地支持。
在她生病时，在她失落时，在她孤独时，总会有他的声影。
她恍惚了一阵，哪怕已经知道下一个出现的大概率会是什么场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当那首简短而悠扬的小曲想起来的时候，也不仅热泪盈眶。
阳光最明媚的广场，庆祝节日的人群伴随着街头乐人的歌曲愉快的跳着舞。
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青年紧张的捧着一束鲜花，单膝跪地，牵起了比他还高的女孩的手。
“莱弥尔是天才，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未来我们之间的寿命、财富和地位会相差许多，莱弥尔也可能遇到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人。”
“但请原谅我此刻的贪婪，哪怕只是一段短暂的梦也好……”
“莱弥尔，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我愿意。”
女方的回答再次重叠，于是记忆重新定格褪色，仿佛被烧焦的老照片，一点点从空间之中被抹去。
莱弥尔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咬紧牙关骂道：“不要再挖下去了！”
但黑色的蛇影怎么会听猎物的话语？它发出无声的狞笑，扑进莱弥尔的影子里，将它撕裂分食。
于是，漆黑色的潮水便伴着硝烟和恶臭，在人们惊恐绝望的哭喊嚎叫声中，席卷而来。
炙热的火光和铁锈的味道是如此让人绝望，浑身脏污的魔法师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想要保护的人一个个的被那些黑潮吞没。
她精疲力竭，摇摇欲坠。
本以为自己会和家人一同埋葬在这场天灾之中，可等她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并不宽阔的背上。
“你要活下去，莱弥尔。”
恋人的话语带着隐忍的笑，明明身上的伤口已经多到举步艰难，但他没有放下她独自逃跑，而是背着她一步步的抵达了那架早已满员了的兽车。
父母将希望让给了孩子，老人将机会让给了年轻人，他将希望让给了她。
“听说我，莱弥尔。”
“我已经感染了深渊，无法通过封锁线。你要带着我和大家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当然，如果你能记得我的话……那就最好了。”
兽车颠簸着急速向前奔跑，被留在原地的人们带着微笑，朝他们挥着手。
那漆黑的潮水带着绝望的哀嚎，如巨浪一般的摧毁了所有的画面，只余下了无尽的黑色。
莱弥尔早已在梦中见过无数次这个场面，她试图做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焦躁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摩挲自己的那枚戒指，可空荡荡的指尖却再一次提醒她，自己他最后的东西也没能保护下来。
或许是因为再一次目睹了那绝望的过去，又或者是因为回忆长廊的精神攻击已经展开。
莱弥尔只觉得自己眼睛酸胀难受，她很想哭，想大喊出声，或者索性直接肆意的施展那些破坏性强大的魔法，将周围搞得一团糟……
但仅存的理智又提醒她，这些都是短暂的，只要撑过去，只要可以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忍耐下去就能等到结束的那一刻。
莱弥尔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抬起双腿，艰难地朝着前方走去。
然后，她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莱弥尔，你怎么还在这儿？”
莱弥尔僵硬的扭过头，再一次看到了冬日洁白的田野里，青年撤下那条做工粗糙的围脖，惊讶地看着她。
“你是在看雪吗？哈哈，今年的天气的确有些奇怪，以前咱们家这块可从来不下雪的。”
“不过天气冷一点也好，这样明年田里的虫子就要少很多。”
“啊，抱歉，我好像又说太多话了。其实我来找你，是因为“阿姨他们做了你喜欢的蜂蜜煎肉，正在屋里等着你呢。 ”
他笑着伸出手，“我们一起回去吧。”
看着那双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莱弥尔的眼睫轻轻颤抖。
这是假的！她的脑海在叫嚣，不可相信，不可沉浸，应当不予理会，直接走人。
她的理智非常清新，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莱弥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些年来累积在心底的疲惫似乎变成了周围的冰雪。她想，她需要一点温暖。
爱是什么？
是我知道你是假的，可依然渴求你的存在，哪怕那只是一个虚假的倒影。
穿过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田地，在天黑前，回到了窗户亮着的小木屋前。白色的炊烟带着浓郁的肉香，从烟囱渺渺升起。
看不清面容的母亲推开了同样模糊的大门，笑着对莱弥尔张开了手。好奇的弟弟妹妹从她的身后探出头来，打趣地笑着调侃自己未来的姐夫。
屋里传来了父亲略带不满的咳嗽声，他连忙道了声歉，牵着莱弥尔走进了屋子。
房门紧闭，传来了隔着一层纱雾一般的欢笑声，充斥在这寒冷的冬夜里。
夜幕降临，清冷的月亮悬挂在澄净的天空之上。
村中堆满积雪的道路上，莱弥尔戴着那条围巾，和恋人一前一后，缓缓地超前走着。
“今天阿姨的那道豆子汤里放的是之前我猎到的那只兔子的肉干吧？不得不说，她的手艺真实太好了。我妈妈做的那顿就有点太咸了……”
清瘦的青年带着笑意絮叨着家常，“对了，前些时日叔叔的烟嘴下地磕坏了，我打算等下一次集市到了就去给他修一下，莱弥尔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一起带回来。”
他的询问并未得到回应，青年好奇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自己那高大而梅丽的未婚妻。
莱弥尔温柔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复杂的眷恋。
“怎么了？”
“……没什么。”她笑道：“我刚刚在想一些和时间魔法相关的事情……”
“是遇到什么困扰吗？”他担忧的问道。
“不，并不是困扰……”莱弥尔摇摇头，主动牵着青年的手，向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时间魔法其实开发程度远远要低于空间魔法，它的效果实在太过多变了。在佩拉诺亚的魔法体系之中，时间元素是一切元素的起始点，也被称之为母亲。”
“我听说那边的时间魔法师们曾经有过一个假设：时间元素可以通过与其他元素结合，来引导元素进行特殊的变异。”
“比如，冰是水的变异，毒是木的变异，风是火的变异，雷是金的变异……”
“唯独空间，是无法因而时间产生变异的元素。”
莱弥尔看向天空高悬的圆月，笑道：“但回忆长廊反而利用了这种特性，使得这个魔法矩阵中的两方元素不管怎么纠缠，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异点。”
“因此，没有人能从内部打开它。哪怕头脑再清醒，或者能够辨别自身所处是真是假都无济于事。”
青年听不懂，但依然面含微笑，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莱弥尔却停下了步伐，她转过身，看向温柔的恋人。
“谢谢你。”
“为什么要向我道谢？”青年问。
“一起去爸爸妈妈家吃完饭，然后再牵着手回到家……这种情节，一直以来都是我预想中的婚后生活。”
青年眨了眨眼睛，表情愈发温和。
“那莱弥尔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嗯，很喜欢。”莱弥尔点点头，“那是我求而不得，却不愿放手的宁静。”
“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算好。”青年有些担忧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那之后我做了不少在常人看来不太好的事情。”莱弥尔苦笑一声，“我为了变强走了些捷径，把曾经帮助过我的人都得罪了一个遍。”
“但你并不紧迫。”青年笑道：“是因为找到了庇佑之人吗？”
“算是吧。”莱弥尔点点头，“我运气向来不错，哪怕得罪了那么多厉害的人物，最终也因为某个能力而被一位法神看中，得到了他的庇佑。”
“那就好。”青年松了口气，他温柔的目光泛着月色，像极了此刻的雪地，清透而明亮。
“我还在想，莱弥尔要是过得很疲惫的话，不如留下来呢。”
“不过听到你在外面有了安身之所，我就放心了。”
莱弥尔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只觉得喉咙像是梗住了什么似的。
“咦？莱弥尔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吗？”
莱弥尔僵硬地点点头。
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因为莱弥尔一直摆出了一副好怀念，好不舍的表情。然后呢，还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悲伤。”
“我猜，一定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所以你才来到了这儿，对吗？”
莱弥尔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青年的脸。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其实从刚刚开始，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你得回去了。”
他走上前，抬手解开了莱弥尔脖子上缠绕着的围巾。那是他在出门的时候替她围上的，但他知道，莱弥尔其实不需要它。
“回去吧，莱弥尔。”他说，“你曾经说过，梦境甜美而虚假，你从来只允许自己沉浸那么一小会儿，然后还是要启程向前。”
“我一直都记得这句话，你也不会忘记的，对吗？”
月色伴随着青年的温柔话语，在雪地中铺设出了一条半透明的道路。
“我不曾离你而去，就像你的父母，你的弟妹，还有家乡的田野和炊烟。”
“莱弥尔，我们永远爱你。”
**
回忆长廊外，艾黎缓缓睁开了眼。
长时间的引导让她消耗的精神力有点大，很快就有一阵晕眩袭来。她不稳地后退了两步，靠在了乌洛波洛斯的怀里。
“你做得很好。”乌洛冰冷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后颈处，微微用力，便让艾黎酸胀不已地脖子舒缓了许多。
“回来的门已经为她打开了，接下来要不要离开那里，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黑猫不知何时端来了一杯热茶，殷勤的递到了艾黎的手边。
“乌洛……”
“嗯？”
“莱弥尔忘记他的名字了。”
艾黎有些失神地看着回忆长廊中僵立着一动不动的莱弥尔，声音带着些后怕和恐惧。
莱弥尔明明那么爱着她的未婚夫，可时间魔法都无法让她回忆起心爱之人的名字，以及家人的面貌。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假如乌洛真的让她独自在新的轮回中苏醒，那她还能记住他多久？如今这些让她为之奋斗和努力的记忆，又能留存多久？
不在一起时时刻刻创造新的记忆，那过去的记忆迟早有一日会褪去色彩，不复存在吧？
“莱弥尔当年是从被深渊吞没的家乡里找到那枚戒指的。”
乌洛察觉到了恋人的不安，他垂下头，轻轻亲吻恋人的发顶。
“她的未婚夫因为某些原因，灵魂并未完全被深渊吞没，反而残留了一块微小的碎屑停留在了订婚戒指中。不幸的是，他的灵魂碎屑带着深渊的力量，这些年来一直默默地吞噬这莱弥尔的记忆。”
艾黎怔怔地说，“但莱弥尔心甘如怡。”
“是的。因为驱离那一点微弱的深渊能量后，那个人的灵魂碎屑就会彻底消散。”乌洛解释道：“这些年她一直用各种奇珍异宝来维持着戒指里那个脆弱的灵魂碎屑，既不能让深渊吃太饱，也不能让深渊饿着……”
也就是说，莱弥尔不惜以身犯险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担心那枚戒指没有她的维护，让里面的灵魂碎屑出问题了？
艾黎忽然端起翡翠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没时间等她慢慢出来了。”
“翡翠，过来帮忙。”
她说着，揪过乌洛的领口，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你也一样。不帮忙可以，在一边看热闹或者冷嘲热讽都没关系，但不准再捣乱了。”
乌洛心满意足的舔了舔自己被恋人唇瓣蹭过的嘴角，笑容十分灿烂。
“遵命，神明冕下。”
第170章
有了乌洛不会插手的承诺,艾黎便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的顾虑。
她抱起了翡翠，就让小黑猫给自己直接一路开绿灯。
对此，乌洛并无意见,反而笑得一脸惬意,看着她这般张扬而肆意的在自己曾经的高塔里横冲直撞。
艾黎就像一道光，穿过颓败的高塔，驱散了里面沉积的黑暗。
翡翠高塔里有价值的东西很多，那些魔法师们的手稿，各种实验累积出来的数据和报告，还有各个阶段的试验成果。
看多了，艾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翡翠对那种传播出去会形成第二类深渊灾厄的危险物并不太在意了，因为在翡翠高塔中,这种东西比比皆是。
但正如黑猫说过的那般, 它们只要被关在翡翠高塔里就不会造成危害。
艾黎没有多余的时间花费在这些实验品，只是匆匆检查过一下它们的安全性后, 就继续在高塔里寻觅。
等大致转了一圈后，她依然一无所获，便将目光放到了怀里抱着的黑猫身上。
“翡翠, 那些魔法师现在是离开了高塔吗？”
黑猫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旁边跟随着的主人,并未从对方那种带着微笑的面上看到多余的情绪,便摇了摇头。
艾黎立刻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翡翠高塔的塔底从哪儿走？”
黑猫浑身一僵, 没忍住抖了抖耳朵。
“你要去下面？”
“嗯, 带路吧。”
黑猫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创造者，对方只是朝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滴看不见的冷汗从它的额头滑落，连带着构造它思考模板的炼金矩阵魔法回路都开始有些魔力过载。
冕下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可以带着女主人下去那个危险地方的意思吗？还是冕下不方便拒绝，所以让自己来拒绝？
天真的小猫咪从未被夹杂在这般艰难而矛盾的场景之中，此刻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目眩起来。
……所以在外面的时候, 黄金和秘银也常常要面对这种艰难的选择吗？
难怪冕下把自己留在了塔中，它现有功能的确没有办法胜任长时间处于这种需要选择的环境啊。
忽然没有那么羡慕外面那两个家伙了呢。
“怎么了？那地方很难过去吗？”艾黎见翡翠僵住不动，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
黑猫回过神，连忙摇摇头。
“通往黑镜的房间需要走别的路，请您不要离我太远。”
空间随着它的话语重新解构，从杂乱的实验室变成了无尽向下延伸的螺旋楼梯。
它漆黑幽暗，隐隐之间还传来了一阵清冽的花香味，像极了雷格妮店里摆着的那些北境特产的雪晶花。
艾黎立刻就提高了警惕，花香在她这儿可不代表好事。
“请您从楼梯上下去。”翡翠提醒道。
“直接跳下去会怎么样？”艾黎问。
“会被传送到别的地方。”翡翠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陷阱魔法，当然，在下去的过程中，有一些楼梯也是不能踩的，同样会触发传送魔法。”
“不过请别担心，我提前会提醒您。”
“那就麻烦翡翠了。”
螺旋楼梯一路向下，越是深入地底，越是能感受到那花香的浓郁。可能是因为乌洛没有继续插手的缘故，艾黎这一路非常顺利的来到了最底下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也不太正确，这里准确来说，是一个被单独隔绝出来的特殊空间。
它是一个直径大概十米左右的圆形房间，所有的建筑材料全部是白色半透明的晶石，上面镌刻极其繁复的魔法回路。而每条回路中，也流淌着绚丽的金色魔力。
在这个圆形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面将近两人高的纯黑色镜子。
它的镜框也是一种特殊的石料打造，上面同样镌刻着极其复杂的花纹，整体构造出来的轮廓像是一条首尾相连的食尾蛇。
“这是什么？”艾黎问道。
“通往塔底禁忌之地的门，也被称为黑镜。”
“这镜子是一个传送门吧？我感觉得到，里面有深渊的力量似乎在想方设法的挤出来……””艾黎若有所思地绕着那面镜子转了一圈，“它的另一面，是深渊裂隙吗？ ”
“是的。”翡翠点点头，“所以，我并不推荐您接触它。”
“但那些魔法师以及金之圣灵，都被乌洛藏在了这后面吧？”
翡翠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话说道：“您有没有想过，或许金之圣灵并不在翡翠高塔呢？”
这一点艾黎当然想过，世界这么大，乌洛要是真想藏起一个圣灵，她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或许吧。”她笑道：“就算不在这儿也没关系，因为我要找的不仅是金之圣灵。倒不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找到那些翡翠高塔的魔法师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艾黎将翡翠轻轻放下，然后抬起手，压在了那如黑洞一般的镜面上。
清冽的花香从她的鼻息间划过，原本洁白的世界逐渐暗淡下来，最终变成了一条幽深的走廊。
魔法壁灯散发着黯淡的光芒，仅仅只能照亮自身周围那小块墙壁上的斑痕。而某些漆黑的影子就像是潜伏在草丛的蛇一般，是不是穿过光照不到的黑暗，给人带来无限的压迫感。
“是你，乌洛波洛斯的新娘。”
一阵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狞笑声回荡在走廊里，带着让人后脑勺发麻的无尽恶意，手镯因此烫得艾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哎呀呀，我还以为他绝对不敢让你来到此间，看来还是太高看他了。”
“那个胆小鬼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是被吓得不敢出现了吗？”
“痴愚的蛇，蠢笨的蛇，自以为找到了自己应行之事，自以为可以摆脱命定的轮回，可笑可笑……”
“你看起来很瘦弱，大蛇只需要盘起身躯，你便会被碾为齑粉吧？”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乌洛波洛斯的救赎，命运这一次开的玩笑实在是太恶趣味了。”
黑影的蛇恶毒的潜伏在艾黎的影子中，细细碎碎的念叨着那些让人烦躁的质疑话语。
“喂，新娘，你为何来到此地？”
“你可知这回廊的后面是什么地方？”
“是吞噬世界的大敌之所在，是连世界的意志也无法抵御的绝望。它吞噬了这个世界的所有时间和空间，让我们被囚困在这无尽的回廊之上。”
“我明白了，你是被乌洛波洛斯欺骗的祭品吧？”
黑色的蛇探出身子，缠绕在艾黎影子的脖颈上。
“他为什么让你抵达了这个地方？那是因为他渴求你体内圣灵的本源力量，那是可以抵御深渊的唯一方式，他在献祭你呀！”
“真是可怜的新娘，被愚蠢的爱情欺瞒，竟然选择自己踏入陷阱，迎向注定的死亡。”
“哈哈哈，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然后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没有谁能逃开命中注定的结局，他也不例外。”
此起彼伏的嘲笑和带着深深恶意的僭言充斥着这条回廊之中，它们扭动着身躯，等待着新娘的恐惧和哭诉。
但迎接这些过去影子的，只有艾黎的一声叹息。
“你们真的好吵啊。”
她扭了扭手腕，雨伞形状的法杖再次被取出，伞尖砸在了石板之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金色的液体如流动着的蜂蜜一般，从伞尖开始朝着四周蔓延。它们如黏菌一般分出无数枝杈般的触角，朝着那些黑影之蛇伸去，最终变成了一张明亮而闪耀的网，将那些口吐恶毒言论的蛇影围困在了小小的一个角落之中。
“我和乌洛的事情，和你们这群过去的亡灵有毛关系？”
艾黎嗤笑一声，握紧伞柄，踏步朝着回廊最深最黑暗的尽头走去。
那金色泛着细碎浅紫色光芒的液态魔力沿着她的伞尖，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漆黑的回廊从中切开变成了两半。
而从裂隙中涌出的金色液体带着强烈的光芒，照亮了艾黎的前路，同时炙烤着那些狺狺狂吠的黑蛇们。
回廊不再漆黑，只有尽头处，一面黑色的镜子安静的伫立着。
“你不能走！”
“不要离开，新娘啊，你不应该相信他。”
“那是陷阱。”
“和他分离，将他抛弃，用愤怒的刀刃刺穿他的心脏，宣泄你被隐瞒的悲伤。”
“不要再向前了，快回去！”
黑蛇们无法突破光网的桎梏，看着艾黎一步步的靠近黑镜，一个个尖叫不停。
艾黎置若罔闻，再次抬手，按在了那说是镜子，但却倒映不出任何事物的纯黑镜面上。
这一次，迎接她的不再是眩晕和妄语，而是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花香。
艾黎曾经三次见到深渊裂隙在这个世界的模样。
第一次，是纽沃翠恩的树根底下，那一道细细的裂隙耗干净了整个木之圣灵的理智。
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佩拉诺亚的海底。那些深渊裂隙就像是无数道凌乱的疤痕，每一个都不算致命，可数量却多得让人数不过来。
可就算这些所有见过的深渊裂隙加起来，也不如她此刻见到的这道裂隙来的可怕。
那是一条撕裂了整个天空的巨大裂隙，边缘呈现出她从未见过的宝石蓝，从地面向上看，那裂隙中不停涌动着的玩意很容易让人幻视成一个不停转动的眼珠子。
粘稠地沥青状黑色液体像是眼泪一样慢慢滑出，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大地上，激起了浓郁到了极致的花香。
艾黎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我的天哪，你该不会是从黑镜进来的新人吧？”
就在她被花香冲的有些反胃之际，一阵有些沙哑的女声骤然从身后响起。紧接着，某个背后长着洁白翅膀的女性魔法师落在了艾黎的面前。
“咦，你这打扮不像是魔法师，难道是战士？不对啊，圣阶的战士哪儿有你这么羸弱的？你真的是圣阶吗？”
艾黎压下呕吐的冲动，抬头看向了来人。
那是一位和天使极其相似的金发女性，皮肤白皙容貌清隽，手上更是握着一柄造型圣洁的金色法杖。
她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视线不停上下扫视着，试图招出自己的身份证明。
在这位天使的身后，艾黎看到了代表着诸多活人的光点四下飞舞，一波又一波的对着天空低落的深渊黑潮发动着攻击。
那绝大部分都是魔法师，数量约莫在百来个人左右。
“抱歉……”艾黎问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来黑之塔？”天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是乌洛波洛斯的未婚妻。”艾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话，天使张大了嘴，表情从原本带着些古怪的嘲弄，瞬间变得精彩了起来。
“我的天，你就是艾黎？”
果然，高塔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存在。艾黎点点头，同时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我就说嘛，冕下当初把我们送下来的时候可都说好了，除非累积到足够多的圣阶强者，否则他不会再开启黑之塔和外界的门了。”天使瞬间就放下了对艾黎的警惕，大大咧咧的笑道：“不过假如来的人是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小姐，倒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说完，面色又是一变。
“不对啊，艾黎你如果没有圣阶的话，冕下把你送来你要靠什么抵抗深渊？”
“难道帝国的圣灵熔炉计划成功了？”
天使的语速太快，艾黎只能等她说完，才找到回话的时机。
“我是自己下来的。”她解释道：“受人所托，我想找一下摩恩拿回一样东西。”
艾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眼神扫过周围那激烈的战斗环境，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个，请问……他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