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她究竟要重视我到什么程度?
森胡桃的手还放在他的脸上, 两人久久地对视。
沢田纲吉声音发颤地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你将我的生命放在你自己的之上。”
“我不明白。”
沢田纲吉看着她还缝针的耳朵,留疤的额头。
“额头是怎么受伤的?”
“不小心在街上被撞了。”
“不会疼吗?”
“会有一点。”
“那天晚上你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呢?”
她直白地说:“那个我无所谓。”
他吸气,让肺部充满低温的气体, 轻轻地问:
“当时,你抱住我、垫在我身下的时候, 你是怎么想的?”
她仰起头直视沢田纲吉关切的脸:“我什么都没想。”
完全是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
为首领牺牲是必要的。
这就是她所收到的教育。
沢田认真说:
“就像你会为我流泪一样。”
“当我看到你受伤的时候, 我一样会感到难过,就好像你对我一样。”
“不要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答应我。”
她眉头轻蹙,眼神中透露出常识被打破的不解与疑惑。
沢田纲吉柔声说:“你是怎么看我的。”
胡桃思索:“你是我重要的上司,我的救命恩人, 给了我容身之所。”
“把那些都忘掉吧。”
她愣住:
“什么?”
“把自己当成平等的存在。”
成长期的少年逐渐显露棱角,月光从窗口倾泻而入,洒在他立体的脸上, 而那双最耀眼的金瞳里是复杂的情绪。
“宝石也好, 财富也罢, 那些东西我都不要。”
“答应我这一件事就好。”
*
乌云密布的街上缺乏光照,下课的学生们步伐匆匆,蜻蜓低飞, 街边的风景寡淡, 就像被水洗去了色彩。
我路过人群, 思考:
Boss是什么意思?
森鸥外再把我买给意大利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时对我说过:
“养育部下、将他们安置在最适合的位置、必要的时候就舍弃, 只要是为了组织的话, 无论怎样残暴的事都要去做。”*①
“现在轮到你牺牲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扔掉我呢?
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就算没有太宰优秀, 我也已经是旗会的预备干部。
说来很奇怪。
但我不恨森鸥外。
也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 我是认可他的话的。
为了组织和首领舍弃没必要的人是必须的,虽然残酷,但这就是黑手党的生存逻辑。
但如果,我们不是首领和下属的关系呢?
不是恩人,不是首领,只是平等的存在。
如果我把这些都忘掉的话,那沢田纲吉在我的世界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完全弄不明白。
踢着石子,我回想起boss的话,一遍遍回想还是不明所以。
今天我们没有一起放学回家,我答应了奈奈小姐帮她去便利店买调味料。
忽然我感觉到身上有一滴湿润的触感,是下雨了。
夏天的天气就像心情一样,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下起瓢泼大雨。
前方是一家便利店,这是我打算去买的那家。
我跑到他的屋檐下躲雨,往里面看,发现上面张贴出了伞已售罄的指示牌,另外还有一张招聘新店员的告示。
便利店店员?
我好奇地看上面的应聘条件。
给出的报酬倒是不错,也许我……
电子大门响起了欢迎再次光临的声音,一个布丁头的男孩双手空空从店里出来,他也没能买到伞。
他先是叹气看着雨,然后注意到身旁的我瞪大了眼睛。
我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
哦,想起来了。
那个人渣学长的朋友,要给我付钱的投资人。
“是森同学吗?”
他叫我的名字,我侧着脸没理他。
他一瞬间涨红了脸,很愧疚地对我鞠躬:“对不起,他们对你做了这种事。”
“是其他人自作主张……我之后再找沢田学弟单独道歉过了。”
他很尴尬地小声解释:
“我早就劝过他们不要,一开始,是那家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骨折。”
“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有妖怪推了你后,他们就顺着情况做出了这样的谣言。”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和我们猜得差不多。
我还是没有理他。
Boss能原谅他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但我并不豁达。
只要对Boss出手的人我全都我讨厌,如果不是讨厌被雨淋湿了,我会马上走开。
雨一直下,水滴溅到了我的腿上,我感觉鞋子有些湿了。
奈奈小姐估计在家里等我,雨什么时候能停呀?
“……我知道现在就算道歉也无济于事,但还是希望我们能解开误会,我绝对没有让他们这样做的意思。”
他紧张地说:“如果可以原谅我的话……我希望、能和你、和你……”
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我被他弄得心烦,直截了当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低头给自己加油鼓劲,然后像是火箭发射一样蓄满了力气大声对我说:
“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我当朋友吗?”
我皱眉:
“什么?”
“我想要和你多讲讲话,我们能从朋友做起吗?!”
朋友?
我疑惑地眨眨眼。
朋友是一个人的社交关系中最常见的一项吧。
可是对我来说,更常见的是同僚,上司,敌人,还有陌生人。
我问:“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绞尽脑汁:“嗯、就是,那个、一起出去玩。一起上学,一起聊天的关系。”
低声害羞的补充:“……未来的话,也许,是可能变成恋人的关系。”
远处传来水的踩踏声,水花溅起。屋顶上的雨滴像珍珠项链一样连串成珠,滴落在裙边。
我眨眨眼,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年怀里抱着雨伞,又撑着一把伞向我们走来。
我看到那个棕色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我知道是谁。
Boss喘着气四处张望,寻找着我,我对他挥手。
“有人来接我了。”
我踩平一直踮起期待停雨的脚尖。
“你要走了吗?”
那个学长问。
“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吗?”
沢田与我们逐渐靠近,被打湿的刘海分开,露出因为奔跑而红润的脸,雨水还是汗水在他脸上滚落,他小跑着向我走来。
我做好离开的准备,转身,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男生说:
“关于你刚才说的事。”
“不要,我还是讨厌你们。”
我举起拳头冷漠地示威:
“别再动我Boss的主意,不然下次你们全都会变成瘸子。”
*
在那个学长混乱的话语下,我的思路却逐渐清晰。
我不知道Boss是怎么看我的。
但我知道,我是怎么看他的。
印象最深的是未来救了我的Boss。
总是皱着眉头,宛如祈祷般挥舞着双拳,说话很温柔,下手却很重,把全里世界揍服的boss。
全世界最帅气,我超喜欢。
把那些都忘掉的话呢?
现在的国中生沢田纲吉,是比同龄人都要瘦弱的身躯,下意识避开接触女生的皮肤,还没长开的清秀少年气面庞。
无论说什么话都会回应,靠太近会脸红,手和指甲很干净,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就算自己也很害怕,也会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
还是很帅气,我最喜欢他。
我想和boss在一起,无论是和他一起躺在风铃下吃西瓜。还是在便利店门口躲雨,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我明白了。
*
沢田纲吉撑着伞向森胡桃走去,马上就要到便利店门口,突然,森胡桃就像等不及似的,向雨幕中跑去。
“森同学!”他惊呼着跑向胡桃,“你要被淋湿了!”
他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个重量撞入了他的怀里。
森胡桃跳到了他怀里。
他手忙脚乱,两把雨伞都狼狈掉到地上来不及管,匆匆忙忙地伸出双手接住森胡桃。
“小心!”
“Boss,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
森胡桃的眼睛被点燃了一般亮晶晶的,她跳到面前撑伞的男生身上,轻巧得像野猫跳上围墙。
她趴在沢田纲吉身上,激动的将脸贴在对方的鼻尖上面,呼吸都打在彼此的面颊上。
“和我做朋友吧!不是上司的话,我们当朋友就好!”
“请和我当平等的朋友!”
慌慌张张地把胡桃抱住,他被冲撞得后退两步。这家伙看起来那么瘦弱,但青少年的体重还是实打实的摆在这里,差点稳不住两个人一起摔倒。
沢田纲吉狼狈地抓着她的腰:“你不要突然跳上来啊!”
“答应我吧!和我交朋友!”
森胡桃不依不饶地说。
这家伙在讲什么,思考得这么认真,最终就得出这种结论。
沢田抱着她放在地上,让激动的森胡桃站好,问: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森胡桃抓着他的手,神情认真地说:
“救命恩人,顶头上司,把这些都忘记的话,我还是最想和你待在一起!”
“刚才有人告诉我了,朋友就是这样一起上学、一起聊天、一起玩的关系。”
“所以,我们当朋友吧!”
沢田抬起打湿蒲公英一般的脑袋,胡桃兴奋地看着他,炫耀自己得出的答案:
“是不是这样,这是最好的吧!”
沢田纲吉无奈地笑了,除了幼稚园和小学生,哪里还会有人说“和我当好朋友吧”。
但他还是答应森胡桃:“好啊。”
“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和我直呼名字吧。”
森胡桃兴奋的身姿停顿:
“……这也太大不敬了。”
“这才是第一步啊,还有别再跟在我身后像个保镖一样了,来并排站着。”
她用意大利语说了什么,好像是在祈祷主的原谅,然后她郑重地上前一步,从身后的阴影走到身侧。
深吸一口气,森胡桃第一次直直地喊出他的名字:
“沢田君。”
“我在。”
听到沢田纲吉的回应,森胡桃眨了眨眼睛,而后灿烂地笑起来。
不用敬语,不用保持距离。
不再是单向保护的关系。
她从被束缚的过去走出。
“这样也不赖嘛。”
透过透明伞看到天空,乌云已经散去,马上就要放晴。
*
“提问!如果现在发生火灾,火势很大,只要进来就没办法逃出去,你已经在火场之外了,而我还在房间里被锁着,你应该怎么办?”
森胡桃举手抢答:“进来救你。”
沢田纲吉在空气中打叉:“错!”
“都说了不要牺牲自己,哪有人会这样跑进来的!以自己的性命为第一优先级!”
森胡桃把自己埋到靠垫上,拒绝教育:
“我不要,我肯定要救你的。”
沢田纲吉平静地张口,戳中她的弱点:
“你这样做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的。”
森胡桃呆滞住。
半晌,她不满地从抱枕上抬头,不情愿地说:
“……好吧。”
经历过第一次的磨合后,其实会发现这家伙的脑子格外简单,只要拿自己不理她这件事就足够拿捏了。
森胡桃不高兴地反抗:
“这样威胁我,你其实是坏朋友吧?”
好幼稚的形容词。
她骂根津的时候滔滔不绝,面对沢田却说不出什么狠话。
我明明是在救她。
算了,随便她怎么想,只要能把她扭曲的三观纠正过来就好了。
*
改了称呼后,因为习惯,我还是非常容易叫错。
“Boss……不对,沢田。”
“唉,算了。”
他万般无奈地放过了我。
“只是称呼的话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改变想法了。”
我点点头。
不能怪我,任谁叫了四年也很难改了。
而且一开始让我叫他“Boss”,不要直呼他名字的明明是Boss自己,他觉得我那样叫他太没距离感了。
明明蓝波就可以叫他名字,真是偏心。
我觉得现在的Boss脾气真好,比未来还要更好说话。
未来的话,他决定了的事就不容反驳。
而现在的沢田经常会被我说动,就比如:
——我想要打工的事。
为了报答Boss一家收留我的恩情,我决定去打工。
□□游戏的老板有联系我,问我要不要外快,
但我觉得这种手段来一次就差不多了,再加码的话说不定会导致郁金香泡沫。
还是要做点正经生意呀,我想,比起这种小打小闹的游戏,还是当黑手党靠谱。
Boss阻止我:“都说了不需要你给钱,而且你已经帮忙做家务就很足够了。”
我手里拿着招聘启事,是上次躲雨的时候在便利店玻璃上看到的:
“我想去试试,我们是朋友呀,朋友的话不可以一直占另外一个人的便宜。”
Boss很苦恼:
“好吧,但我最近放学后要参加补习。”
根津老师又揪住了boss的小辫子,给他布置奇形怪状的课后任务。
我拿出蝴蝶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敢于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才是真朋友,我读到过这样的话。说真的,我去给那家伙两刀吧。”
沢田头痛地扯住我:
“这句话绝对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
总之,我开始去便利店打工了。
打工的地方是连锁便利店,类似7-11、全家和迷你岛,入职流程很规范,需要我提供健康证和做入职培训。
在打工的地方,我遇到了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孩,个子很高,看起来一本正经。
他总是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我是野崎梅太郎。”
“你好,森胡桃。”
刚一见面,他就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你好,请问可以素描你的脸吗?”
他认真地拿着笔对准我的脸: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对称得像少女漫画一样的人脸。”
我有点犹豫,不想弄僵同事关系:
“我不习惯被人一直盯着看。”
“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虽然被拒绝,但野崎君没有在意,而是带领我学习货物的摆放位置。
他个子很高,大概是我在日本看到的最高的同龄人,很轻松就把最高层的货物搬下来,大概这就是店长对他满意的原因。
但野崎君有着奇怪的习惯。
只要一看到年轻的男女情侣走进便利店,他就会悄悄地尾随他们,记录下他们的对话和互动细节。
“原来如此……这个点很好啊。”
“这种互动倒是第一次见……”
我看着狂热的他,比看到对Boss狂热忠诚的岚守大人还不能理解这位新同事。
不过,他其他方面都挺友善,我还没上手的业务他都从容接过。
快到歇业的时间时,他主动问:
“虽然这附近就是警务室,但天色挺黑了,需要我送你吗?”
我摇头:“不用了,我家挺近的,就不麻烦了。”
“很近的话,那我送你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他坚持要送我回家,他似乎是认为自己身负重任,可能是男国中生心中的正义感执念吧。
Boss也有着这种英雄主义。
我不擅长推拒别人的好意:“那就麻烦你。”
“没事。”
路上又突然下起雨,最近是梅雨天气,野崎君沉稳地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撑开。
“森同学,我们合撑一把好了。”
不愧是靠谱的男人,他把伞举起,高高地超过了我的头顶。
毕竟是第一天才互相认识的异性,我们两个之间还保持着社交距离。
但是。
没过一会儿,我就感觉到雨水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更多的滴落在我头上。
“……”
“野崎君。”我对他仰起脸,他疑惑地低头。
那一刻,从他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正“滴滴答答”地打在我的额头。
“滴、滴、滴。”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滴水石穿中的那个石头一样,承受的一次次的打击。
“你还是撑自己一个人吧。”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实话,这样更糟了呢。”
“……”
野崎君默默的把伞举在自己一个人头顶:“抱歉,我没有注意到。”
“没事,只是我们身高差异太大了。”
他很纠结,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伞给我,又提出:
“要不我把伞给你,我自己可以拿校服外套遮雨。”
“这样不好吧,本来就是你的伞。”
野崎君坚持要把校服披在头顶挡雨,形态太诡异了好像变形甲虫,被我强烈拒绝。
就在我们两个人推来推去,野崎君坚持不能让女生一个人淋雨的时候,沢田纲吉来了。
棕头发的少年,像前几天那样,慌慌张张地撑着伞向我跑来。
他跑到我面前把伞举过我头顶,自己的头发被淋湿了一大半:
“我就知道你又没有带伞,我已经提醒过你好多次了,最近的天气一定要随身带伞。”
我向前贴近他,让一把伞的空间也容得下我们两个。
他主动把伞向我倾斜,但一直注意看我的肩膀,不至于像野崎君那样,让边缘的雨滴都落到我头上。
我感谢他:“谢谢你来接我。”
“这位是?”
他注意到了我身旁高大的男生。
“一起在便利店打工的同事。”
他像个老父亲一样和野崎君鞠躬打招呼: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这孩子受你的照顾了。”
“没有没有,我才是。”
他们俩就这样客套起来,我催促地对两人说:
“这些话就不用了,都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家吧。野崎君你也是,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别盯着别人情侣记录对话忘了回家。”
沢田纲吉小声在我耳畔问:“什么记录对话?”
“好的,我会早点回家。”
野崎君不知道有没有听劝,对我们就点头后便自己走了。
*
回家后。
一张纸条被塞到沢田纲吉手里。
“沢田,这个是什么意思?”
坐在沢田对面,我看着写着电话和酒店房间号的纸条问他。
揉皱的纸上写着:
【电话:XXXXX-XXX】
【XX便捷酒店306】
他接过后蹙眉:“这……?”
看着上面写的地址信息,我问:
“是约我去打架吗?”
虽然不知道他代表着谁,但竟然想要挑衅我们彭格列的威严,看来我要好好给并盛的势力一个下马威。
我斗志满满打算给手枪装上消音器,Boss叹气,一手捂脸一手拦住我。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 ?”
他犹豫地吞吞吐吐:
“……呃,就是,那个,反正不是好的意味。”
沢田略带严肃地教导:
“你不要去,以后看到这种也全都不要管。”
我把纸条揉皱答应他:
“遵命Boss。”
从口袋里抓住一把纸片,我都洒在他手心:
“那剩下的这也都不要管吗?”
他瞳孔地震:
“……哪里来的这么多!”
“收钱的时候就塞到我手里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收银的队伍排了长队。”
我后知后觉地担忧:“我是被职场霸凌了吗?”
他看着纸片上密密麻麻的“想和你认识”“今晚有空吗”的话语,头痛地揉成一团:
“这些家伙……!”
奈奈小姐捡起那些纸片捂住嘴:
“胡桃好受欢迎啊!”
“这种烂桃花宁愿不要了。”
沢田纲吉头痛地把他们都扔进垃圾桶。
“听好啦,你之后再收到这些,都不要管他们,有人约你出去玩的话,你就说家里有门禁。”
“我们有吗?”
我惊讶地问。
我经常半夜偷跑出去锻炼身体,并盛太安全了,缺少打斗让我的身体麻木。
“没有啦,这只是借口。”
奈奈小姐也叮嘱我。
“如果遇到可疑的人,可千万不要吃他们给的食物,也不要和他们走。”
我有点茫然,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怎么应对“可疑的人”。
未来的Boss倒是有和我说过怎么面对变态。
——
出门前,Boss弯下腰和我平视,又一次确认:
“再问一次,如果有年纪比我大的人想要你的电话该怎么办?”
我一板一眼地重复他说了多次的答案:
“踹他,骂他死变态,干掉他。”
“如果你打不过对方?”
“马上跑掉,打你电话,你干掉他。”
“我的电话是?”
我指指他写在我掌心的号码。
“不错。”Boss欣慰一笑,“你可以出门了。”
——
但沢田所希望的应该不是把人“干掉”吧?
可能是我茫然的样子太明显了,沢田母子担忧地看着我:
“你这样真的行吗?”
Boss很忧心忡忡地问:
“遇到可疑的人应该怎么做?或者说,那些人才算是可疑的人,你知道吗?”
“诱拐犯的特征,还有遇到不想答应的搭讪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他继续担心地问:
“话说,最近是不是因为裁员有社会不稳定的传闻,据说夜间会有打劫的小混混,你可以处理吗?”
我:“呃。”
是指不弄死对方但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的方式吗?
不可以直接干掉吗?
“我好像不是很擅长这个……”
我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
经过Boss的提醒,我开始用不同的目光看打工的场所。
除了清理超过赏味期限的炸物、洗咖啡壶、收拾货架和扫条形码,原来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事情。
野崎君注意到问:“你今天好像不一样?”
“我被教导了一番,开始学习‘职场初课堂’了。”
野崎君停下了搬运的脚步:
“那是什么?你家里人说什么了吗?”
“叫我要注意自身的安全,看到诱拐犯和小混混要及时报警什么的。”
野崎君挑眉:“我还以为是‘职场厚黑学’之类的。”
他说着说着,铃声响了,他慌张地抬头:
“是责编的铃声!”
他想抽出手机,突然手上不稳,货物向一侧翻倒。
“啊!”他急忙去接,“森同学!你让开!”
我稳稳接住货物,单手举起他刚才两只手端起的箱子。
这种重量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看着上面的文字:“啊,是美味棒,我喜欢这个。”
以前雨守大人经常会买零食酬劳大家,他还会自己做寿司,厨艺非常强,好吃得让大家加班完后边狼吞虎咽边落泪。
野崎君瞪大眼睛看着我纤细手臂上端起的货物:“你、你……”
他难得吞吞吐吐,我把货物撑在曲起的大腿上,又拿起一箱子,左右手各拿起一个:
“你先接电话吧,我把这些拿走。”
说着,我便拿着货物走了,他在后面注视我,沉默半晌才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是我野崎……”
“诶,需要换一个女主?”
“为什么,和另一个漫画撞人设了……这该怎么办……”
*
回去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一股视线。
角落有一个人,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可疑的家伙。
他戴着和季节完全不符的羊毛帽,同时戴着墨镜,拿着一本杂志挡住了脸,时不时抬头偷看我们的方向。
便利店有很多这样来蹭杂志的人呢,同事和我说不用搭理他,但我还是感到不妙,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仿佛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缩起来假装要出门的样子。
在自动门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之前,我先抓住了他的手。
我问他:
“Boss,你来这里干什么?”
*
他还想装不认识我:“你在说谁啊?我不认识。”
我双手抱胸:“我只要看着你的背影,都能随时随地认出你,别装了。”
“你来干什么呀?”我问道,他应该在学校补习来着。
他摸着鼻子,眼下挂着黑眼圈:“我拼命考到及格,摆脱补习了。”
“好耶,摆脱根津了。”
我发自内心赞叹。
“真不愧是Boss,想做的话还是能办到的。”
我又疑惑问:“那你来这里干嘛呀?”
Boss看起来很难以启齿:“……都是因为你这家伙着实是令人担心。”
我不解歪头。
眼镜下Boss的双眼带着着急:“像是早上那个人,他和你搭讪,根本没必要理他吧。他要是再来的话,你甚至可以告诉店长或者警察了。”
我点头。
“还有还有那个男的顾客一直指挥你,让你帮他跑来跑去的,他让你爬到高处给他拿东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点头。
“暂时先别穿裙子了。”
Boss脱下外套,搭在我的腰间。
他正在给我系上外套时店长出现在我们身后。
年轻的店长探头:“是和顾客吵架了吗?”
我解释:“不是的,他是我的雇主。”
“啊?”
沢田纲吉打哈哈:“不是的,他是我的同学,我担心她有什么危险。”
店长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像软体动物一样软趴趴的八卦的笑容:
“呀,现在的年轻人,呵呵,真可爱啊。”
店长理解地点头,自来熟地凑到Boss身边:“你一定很担心她吧,她昨天刚来的时候就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我没有让她值夜班,但那些机车族今天早上还是来了,说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沢田君听了店长的话,表情更加担忧了。
店长随机提议:“你们是同学的话,那下班时间是一样的吧,你要不要也过来一起打工呀?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她了。”
沢田君震惊地张嘴:“诶,我吗?”
他立即就想拒绝,但突然停顿住,转头看看我,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然后点头。
我:“?”
我怎么了?
他捂住脸:“明明不想管这么多,但你一点常识都没有,怎么能放着不管……”
“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就这样,沢田君变成了我的同事。
*
上岗前需要提供健康证明,我刚去附近的卫生站做过,带着boss又一起去了。
我坐在boss的自行车后尾,双手撑着,紧紧的抓住坐垫,好让自己不摔下去。
Boss在前面踩着脚蹬,风将车筐中的漫画杂志一页页翻卷起来。
我侧身对他说,张嘴的时候感到风灌进自己的嘴里:
“没必要买那个杂志啦,等我们打工了以后,你可以偷偷看。”
在背面也能感到他无奈地表情:“森同学,那样做不大好。”
原本是打算我来骑的,但boss坚持自己来。
“你会开车吗?”
Boss点头:“来之前,我有好好练习过。”
他解释:“毕竟这家店也不是很近,以后如果要来接你的话,两个人走也要很长的时间。”
我抓住他的衬衣下摆,滞住呼吸问:
“你打算一直都来接我吗?”
——明明我上学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有接过我。
不少人以为我说“我是最强的黑手党——彭格列十代目的下属”只是吹牛而已。
气得我把他们揍了一顿,逼他们以后见到我都要尊称一声:“彭格列的干部胡桃大人”。
Boss是知道我闹出的这些事的,但他还是没有来学校看我。
他把我扔在那,我一整个月都见不到他,也找不到他说话。
……想和Boss呆在一起。
这是我不愿意上学、故意考差到回家补习的原因。
未来的Boss和现在的沢田纲吉在和我保持距离感上是不同的。
——因为我们是“平等的”朋友吗?
只要当朋友,就不会被扔掉吗?
沢田纲吉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看完那些纸条后,谁还能安下心?”
他叹气,用力抓紧龙头,单车还是摇摇晃晃的。
走过一个石子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车子震动,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后背。
“没事吧?!”
我稳住身子:“没关系。”
“你抓着我会比较好。”
我抱着他的腰,他不自在地说:“也不用这么紧,我没办法呼吸了。”
于是我只能抓着他的衣摆,他身上的味道随着风吹到我鼻尖。
熟悉的味道。
自行车的坐垫把我轻轻抛起来,又荡下去,我轻盈地坐在他的车上,一路向前直到我们的家里。
挪动鞋子,我踩着脚蹬站起来,鼻尖挨在他的头顶,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夏天里的幽静的竹林一样清凉的味道,我说话时看到他耳垂上还长着绒毛,在太阳下反射着光照的柔软金色绒毛。
他是亚麻棕色头发,我很喜欢这个温柔的颜色,但是为什么他耳垂上的绒毛会是金色的?
他只在我小时候抱过我一次,我们之后再没有机会这么靠近,这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他的耳垂。
发现重大发现的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你的头发闻起来像竹叶味的。”
瞬间,沢田纲吉屏住呼吸,扭头不可置信地看我,他的脸从耳朵开始染成红色。
声音带着错愕、羞赧与慌乱:“你、你!”
血液突然上涌,脸刷得变红,我好像看到一个烟雾在他脑袋顶上炸开。
单车失去平衡,车身激烈地晃动,我们都因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失去了重心,身体失衡向侧边倾斜,即将摔倒。
颠簸之中,我迅速调整身姿,凭借平衡力稳稳跳到地上。
沢田紧急刹车稳住了车把,没有连人带车一起倒下,他还是通红着脸,一只手捂住我刚才说话的耳朵,抓住车把的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真诚地伸出手,想要接过骑行权:“我来骑车吧,这对我们都好。”
“你不说奇怪的话就不会出事!”
他捂着耳朵,像被性骚扰了一样面红耳赤对我大喊。
我摊手,像之前的Boss一样谦让地给他台阶下:
“好吧,我的错,都是我影响了自行车失去平衡。”
*
医院里。
沢田纲吉在做身体检查和心理状况测试,我坐在一边看他刚买的漫画书。
新刊是一个“废材升级流”的漫画,名字叫《明天成为忍者》。
主角是什么都不擅长的普通人,忽然有一天被传说中的忍者选中了,把秘密忍术传授给他,让他成为下一代的首领。
剧情很有趣,除了成长A的废材主角,天然的女主也很讨人喜欢。
我眨眨眼:
……总感觉这搭配眼熟。
漫画很有趣,不知不觉我就看入了,才发现沢田已经从检查室里走出来了。
他手里拿的是自己的体检单,遮住自己的身高不给我看。
“为什么要遮住?”
我垫脚偷看。
“……”他还是遮着,几乎是平时我,红着脸不说话。
反应过来青春期男生微妙自尊心的我解释:
“你会长很高的。”
我垫脚比划自己头顶20公分多的位置:“大概这么高。”
“也会变得结实,手掌比我大两倍。”
我尽力去描绘印象里那只握住钢笔签名的右手。
“而且会比现在有肌肉。”
虽然不是夸张的肌肉男,但Boss的体脂率也很低。
沢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未来人。”
他又问:“那你长大后呢?”
我比他小6岁,在未来也没成年:“我没见到过,我不知道。”
他无奈叹气,不把我的话当真。
“好了,我们去找医生出具健康证明。”
*
便利店打工也不是可以直接上岗的,有一个研学的过程。
需要让我们简单熟悉一下食物的名称,如何测油的酸碱度,还有简单的咖啡拉花等。
我很尊敬Boss。
就算同学叫他废柴纲,我还是觉得他很厉害。
……但他做的咖啡真的很难喝。
“森同学,请喝吧。”
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后我沉默了,面对Boss期待的眼神只能委婉道:
“……我居住意大利多年,原谅我现在在克制自己不说脏话。”
店长直接多了,他像吐彩虹一样“哇啦啦哇”吐出咖啡:
“糊了,比例也不对,完全失败呢。”
野崎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倒掉。
沢田纲吉垂头丧气:“好吧,我什么都不拿手。”
他又问我:“森同学很擅长吗?”
我左手拿着Espresso,右手是一缸发泡牛奶。示范了一个入门级的心形拉花:“正如我所说,我是半个意大利人,我们有种族天赋。”
Boss沮丧道:“但我也不会茶道……”
“没事的,你是老大,轮不到你泡茶的场合。”
“老大?”旁边的店长听到后好奇的看一下我们,你们在玩什么play吗?
在我解释之前,boss先替我解释了:
“呃,我们在玩一个黑手党游戏,她扮演我的下属。”
不愧是boss,解释起来已经熟练。
门铃声响起,一个飞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问我:
“你是新来的收银员吗?”
点头,我说是的,他上下打量着我,没礼貌地说:
“嗯,不还是个小鬼吗?他们吹得和什么似的。”
我面无表情地抱胸回答:“真抱歉,我还没长成大美女。”
烦死了这些人,就算我不在意,也知道他们在背后乱传。
这人忽视了“禁止吸烟”的标识,用浮夸的点火器点燃香烟,用烟头点向我的方向:
“喂,我说你,你要不要和我出去玩?”
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不明所以,boss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了,他皱眉看到那个男人。
“别骚扰她!”
那个混混直接无视,继续问我:“有空吗?”
我无视掉。
见我不理,他说:“啧,给我来一包烟。”
我按照培训手册说:“请您出示证件,我们只能售卖烟给成年人。”
对方很抗拒:“这种东西不需要你,看我的脸,肯定成年了吧。”
“你是长得比较老气的,但人格看起来还很幼稚呢,所以我不好判断。”
“你这家伙!”
他生气地挥拳,气势很足,但技巧完全不对,这样发力的话,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我只需要轻轻的摆动身体,就可以躲开。
Boss推开我,挡在我面前:“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这个时间的boss完全不会战斗技巧,他迎面上去和那个男人对抗的动作,比对方还有更没有技巧性。
他直接用右手接住了对方的拳头。没有化解掉对方的力道,这样会给他很大疼痛。
我惊呼:“boss!?”
“混蛋。”看到这一幕的我变了脸色,“揍死你。”
第23章
*
我赶紧上前去分开两人, 把那个男人推开,他被推出去一米远跌坐在地上惨叫:
“啊!”
我问Boss:“你还好吗?”
Boss安抚地对我点头示意,然后对那个男人愤怒地说:
“你不要再骚扰森同学了!也告诉你们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不要来烦她!”
“她不会和你们任何人出去!”
被推开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
“你算老几啊对本大爷下令!臭小鬼逞什么英雄!”
Boss完全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 他原本看到吉娃娃叫都会瑟缩。
但现在,他护住我, 只是用那双金瞳冷酷地看着对方。
这时店长出现在我们身后, 他上前打圆场,先是安抚双方,然后警告:
“如果你再为难我们的店员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警务室就在旁边,听到这, 那个顾客才不爽地露出退意:
“切,谁稀罕啊,就一国中生。”
对方用鼻子哼了一声, 走出了店门。
那个人走了后, boss就恢复了他原本温和的样子。
“不好意思。”
他替我对店长道歉。
“对不起, 刚来就给您惹了麻烦。”
“没事的,我本来就看他们很困扰了,不仅是扰民, 还经常把我们店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都是烟酒的味道。”
我去扶起boss的时候瞥到他的右手, 因为刚才正面一击红肿起来。
我很担心:“需要去医院吗?”
“没事啊, 只是有一点红, 我根本没有受伤。”
他甩甩手表示自己还很好。
我还是放心不下。
但boss一再强调他没有任何不适,让我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没有客人的间隙, 我去买了一个冰杯,在boss那里结账, 隔着收银台塞到他手里。
我摸着他的手,掌心明明还是烫的。
顺着冰杯流下的寒气,我把五指插到他的指头之间,他被这个动作吓到,手指发抖地想要收回,但我扯过他的手继续深入。
我们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像是十指紧扣那样捏了捏,还好,看来他的关节没出问题。
“你用这个敷一敷吧。”我收回手说,
双手抱着那个冰杯,沢田的耳朵有点红,他不自然地把手背在身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旁边的野崎君正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们,又疯狂地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
隐约能听到他激动的碎碎念:
“嗯嗯,真不错,平时软弱随和,但是在女主受到危险时会奋不顾身的男主。”
“还有平时高龄之花对谁都爱答不理,但是却和男主人公之间没有距离感的女生……”
“这样的互动绝对会受读者欢迎,果然反差才是人设的精髓!”
他下笔如有神地在本子上狂画,如饥似渴地盯着我和Boss。
我和boss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
*
并盛的生活简单平凡,打工店的日常平稳地进行着,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有一个关于我的视频在网络上爆火了。
莫名的。
*
因为被混混骚扰的原因,店长开始给我安排后勤的工作。
原本他还觉得让女生干这些体力活不好,但野崎和Boss都露出了“您多虑了”的表情。
Boss以过来人的语气说:
“我劝你不要小看她比较好。”
野崎看着自己的手:
“森同学的力气比我们两个加一起还大。”
店长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你们真会开玩笑,胡桃明明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刮走了。”
我歪头:
“那来试试吗,扳手腕?”
在我扳手腕瞬杀了正处壮年的店长后,他震惊地按住自己的发红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细瘦的手臂。
他沙哑着嗓子、转头质问Boss:
“你们家平时都给孩子吃什么的,猛犸象饲料吗?”
Boss:
“……没那回事,她是特例而已。”
我鼓起自己不明显的肱二头肌:
“耶。”
从那之后,忙碌的时候我就会退到后勤,人少的时候再由我收银。
那天一切都很平常。
正午的时间客人很少,正好是我换班的时间。
店长在仓库里摸鱼看漫画,野崎君和Boss两个人合伙上新货架,只有我在收银台。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挑选了能量饮料和香烟、看起来随时要晕倒的职场中年人摇摇晃晃地走到收银台来结账,我根据店长传授的话术招待他。
“不好意思,可以告诉我烟的编号吗?”
快昏睡过去的中年人含糊地说:“七星。”
“请按一下年龄确认键。”
“好了。”
“请问需要袋子吗?”
“是的,麻烦了。”
“找零和小票请收好,感谢光临,期待下次再来。”
我双手递过袋子。
终于按照流程完成了询问,好麻烦,日本这边买烟酒实在太严格了。
意大利虽然也有年满十六才能喝酒的规定,但基本上形同虚设。
我在寄宿学校的时候,经常有男生带着一身酒臭和香烟味来上课,很讨厌。
Boss身上就从来不会有奇怪的味道,他一直都是衣衫革履保持整洁的。
我觉得Boss干完架之后仔细地擦掉手指上血迹的样子超酷的,好帅。
不过,现在穿着干净白衬衫的沢田君也很帅气,他们对我来说是一个人。
我走神时,突然,一双手抓住我拿着七星香烟的手指。
眼前的大叔眼下还是一片严重的青紫色,但双眼已经失去了困意,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他眼里点燃了狂热,慷慨激昂地问我:
“我说,你想成为偶像吗?”
我:“……啊?”
他双手撑在收银台前,激动地盯着我的脸,邀请我:
“凭你的潜质,你一定能出道的!你知道传说级偶像星野爱吗,那就是我们株式会社莓Production旗下的艺人!”
疲惫的中年人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狂热与坚定,那股热情几乎要溢出眼眶:
“听着,加入我们,我会让你成为划时代的偶像!!”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
我刚进教室,就觉得气氛不对。
同班同学用一种熟悉的“你又惹事了”的眼神看我。
前座的京子同学忧心忡忡,她拿着自己横屏的手机给我看。
手机屏幕上显示是YouTube首页的视频封面,最火的一条上面是我自己的脸。
我凑近看到下方的点击量已经破了百万,瞬间觉得眼前一黑。
视频标题是:
《绝对不想成为偶像的中二病美少女vs绝对要让她成为偶像的星探》
随着视频播放,模糊的镜头逐渐清晰,露出我熟悉的便利店摆设。
晃动的屏幕里,星探背对着镜头,双手合十朝着收银台鞠躬:
“拜托了!加入我们b小町吧!我有信心让你成为第二个星野爱!”
而收银台内部,穿着土气便利店Logo制服,但仍旧面容绮丽到难以忽视的女孩子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把台面上的能量饮料装入袋子:
“请容我拒绝。”
星探赶忙拿出自己的名片:
“为什么?!如果是担心安全的话我可以给你出示证件!”
绮丽面孔的女生不为所动,把装好的香烟和饮料递过去:
“因为我已经有工作了。”
星探着急地挽留她:
“便利店的话随时可以辞职吧,而且我们的时薪比这里的1050元高多了。”
放下塑料袋,一本正经地抬起头,她说:
“我已经效忠于我的boss了。”
星探不明所以,卡壳:“……Bo,boss?”
她一字一句说:
“我是自始至终他的人,不会再向第二个人效忠卖命。”
过于中二的话令人沉默。
“……”
星探左手敲击右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元气系、傲娇系偶像都已经层出不穷了。中二病系的爱豆倒是没有过,是全新的市场蓝海!”
他盯着女生艳丽夺目的面孔,眼神更加狂热了:“拜托你加入我们吧!我们一定会改变日本的偶像界的!”
“我会把你打造成第二个星野爱的!出道成为偶像吧!”
*
就算面对这样的邀请,视频里,女孩子却完全提不起兴致。
她平淡地拒绝:
“我对露脸的工作不感兴趣。”
星探焦急地提出迂回政策:“如果实在不想露脸的话,vtuber你感兴趣吗?!……不过实在是可惜呀,不能展现你的脸。”
将装好的商品递给对方,女生再次拒绝:
“不要,我都没兴趣。”
扭头,她忽视掉邀请,对着后排的客人说:
“下一位客人请上前。”
……
那个大叔还和我推拉了很久,但由于我坚决拒绝,所以他无可奈何的走了。
但走之前他就像动漫里的反派一样,留下一句“我下次还会来的!相信我,我绝对会让你成为跨时代的偶像,我不会放弃的!”
……这是什么单元剧反派一样的台词。
下面的评论陆陆续续地说“好可爱,好可爱”。
还有评论说:“好冷淡、喜欢”,“想被她骂”。
我:?
什么变态,干掉你。
有人在评论:
“这似乎是并盛那边吗?”
“我有见过这个女生!本人更可爱!”
“她大概在哪里读书啊?想去线下看看”
他们肆意地讨论着我的私人信息。
所幸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真实的。
很多人会因为热度,在网络上随机说出一些根本不是真实信息的东西。
“我认识,是东京的一个模特公司里新签约的孩子。”
“早就签约了,这是X社的新人。”
“好像不是打工的吧,这是摆拍吧?”
“一看就是炒作,不是的话我切腹自尽。”
真遗憾,真的只是在打工而已,请切腹。
网上的消息杂乱到根本分不清真假,这或许是好事。
但是看到自己的脸就这样被公之于众,点击量还在不断上升,我感到很担心。
这个上传的博主在评论区里更新,说他会持续更新关于我的信息,一线为大家播报。
可是当我在打工的时候,已经足够警惕,不希望有任何人能够拍下我的照片了,这到底是从哪个角度拍下呢?
Boss也看到了我的那个视频,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皱眉生气的沢田和八年后的Boss很像:“是谁拍下来的,偷拍真过分。”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注意到。”
京子看到我的脸色后很担心。
她提议可以给我换个发型或者戴上眼镜,这样不容易被认出来。
我很感谢她,但我还在打工,不能做太多的挡脸装饰,不然是违背店规的。
她拉着我的手:
“不要担心,我们都会保护你,遇到坏人的话随时都可以叫我,我一定会过来接你的。”
我牵住她的手,轻轻点头。
*
转眼又到了打工的时候。
那个视频引来的麻烦马上显现。
事态开始朝着我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你是这个视频里的女生吗?”
一伙人涌进便利店的收银台问。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头也不抬地拒绝。
他拿着摄像机对准我,我目光瞥到他的手机屏幕,这家伙竟然正在进行直播。
直播的标题上面写着:
“~~探店奇遇~~便利店店员竟然是传闻中的中二病美少女?!试着和她对话结果……?”
对方流里流气地,要我回答:
“据说你是什么中二病吗?要给你多少钱你才能效忠于我。”
我面无表情地把货物扔给他:
“就算不收钱,我也愿意把你送到三途川。”
“哈哈哈哈哈,”对方笑起来彼此互相对眼神,“真的是她呢,好搞笑。”
他们拿出手机就要拍我,我伸出手挡住了摄像头。
店长也从后面走出来:
“喂,如果你再骚扰我的店员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周边的其他同事也围过来让他住手。
Boss马上从仓库跑出来挡着那些人,他伸手遮住另一个的手机摄像头:
“别做别人不愿意的事!”
野崎君说:“我们已经联系风纪委员了,就在来的路上,等着吧!”
听到风纪委员的名字,他们才显露出了一丝瑟缩。
虽然对面不带脑子,但我们人多势众,还是在气势上挫败了他们。
我面无表情,一直不配合他们,并且拿着收银台的扫码机,一副要砸碎他们镜头的样子,见拍不到我,他们也就走了。
但之后,这样的人还是一直在出现。
因为完全影响了店内的秩序,店长不得不让我提早下班避开。
“好像是因为又有人更新你的视频了,所以感觉好奇而来的人更多了。”
Boss担忧地给我看手机上新的视频,这一次只是我普通地在收银的时候,画面里我在收拾零钱,镜头很清晰,拍摄者应该就在店里。
但是当我环顾四周,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谁拿手机对着我。
“究竟是谁?”
我和Boss都陷入了被人偷窥的恶心感中。
*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网络上关于我的视频还是在更新,来找我的人也络绎不绝。
所幸的是,风纪委员和警察每次都会及时出现,帮忙赶走人。
有一次,一个女警来赶人的时候注意到了我,她直勾勾盯着我:
“为什么这么眼熟……?哦!你是那孩子!”
我立马躲到Boss背后,从他的肩膀上露出一双眼睛。
这是一开始负责把“离家出走”的我送到监管所的女警,但是我半路跑了。
条子不会把我带回去吧?
我警惕地抓着Boss的胳膊,整个人藏在他身后,Boss无奈地当我的盾牌。
他直接上前和警察解释:
“森同学现在住在我家,她不是无家可归了。”
女警点头:“那就好。”
“不过。”
她说。
“你们俩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她很疑惑我们从原来的素不相识到现在黏在一起的关系。
我得意地踮脚,从Boss的肩膀上冒出头:“是的,我们是好朋友哦!”
Boss羞耻地捂脸,但还是点头:“嗯,我们成为朋友了。”
女警不明所以,野崎君在背后看着我们两的身影,在素描本上狂画,他的动作快到能看到残影。
他嘴里碎碎念:
“就是这个,这就是责编想要的角色……!”
*
虽然有警察和风纪委员帮忙,但来找我的人还是因为网络的传播而络绎不绝。
我不得不戴着口罩,大部分时间都在整理仓库,柜台的工作交给了野崎君和boss,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我很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沮丧地低下头。
Boss安慰我:“没事,这不怪你。”
手机提示音响起,视频又更新了。
有人拍着我毫无防备地弯腰捡东西的样子,幸好员工服装是长裤。
Boss非常愤怒,但对于找到凶手还是无计可施:
“我们明明就阻止了所有人,到底是谁拍的?”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谁?
当我说我是彭格列最能干的杀手时,我并没有吹嘘。
在彭格列同时代的黑手党里,就算谦虚地讲,我也是最出色之一。
之前别人能在我没注意的情况下偷袭Boss推下楼梯,是因为我撞到门上时产生了耳鸣影响听力。
平时的时候,无论谁靠近我,我都能在五米内察觉到。
能够在我已经警觉的情况下偷拍我,对方一定是通过了特殊的手段。
就在我们思考的时候,那个星探又来了。
他来过好几次,每次我都拒绝他,而他也不断提出其他优惠的企划或者更高的条件,试图让我答应。
这次也一样,他鞠躬双手合十:
“拜托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他鞠躬从下方仰视看我:
“你的外貌和性格太适合当偶像了,只要出道就一定会火,加入我们的新企划,我保证会全力以赴让你的名字成为时代的印记!”
这个大叔说话才是真的中二吧。
在我正要拒绝的时候,Boss挡在我前面,帮我拒绝:
“别这样,你没看到她已经很困扰了吗?”
他严肃地谴责:
“肆意地把别人的视频传到网络上去,还不经过他人同意,你们这样的公司怎么能有人会放心?!”
他难得会这样强硬,看得出很紧张,但还是出来用瘦弱的肩膀挡在我面前,据理力争。
Boss像盔甲一样完全挡住我,不让星探和我有对视:
“不要因为别人讲礼貌就不重视她的意愿!她都说了不,那就是不!”
星探焦急地辩解:
“你是说那个视频吗?那并不是我们上传的。”
“我们不会做出那种事,如果要传视频肯定会考虑到你的个人意愿,关于那个视频的事,我们也很困扰。”
虽然他的语气很诚恳,但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他看到我们警惕的脸,低头翻找口袋:“这样吧,我先不打扰你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哪天真的有兴趣了,还可以来联系我。”
被拒绝的星探灰头土脸,留下一张名片便走了。
看到他这副好说话地样子,Boss和我都感到很奇怪,因为我们以为视频就是他拍的。
“那到底是谁呢?”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沢田握紧了手机,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是网络对我肆意的评论:“只能是其他客人了,我绝对会把他揪出来。”
*
新的一天也是一样。
同一个偷拍账户的人在网上更新我的视频,但是当我环顾四周,便利店里只有平常的路过的顾客。
店内,有人在冰柜前细细挑选饭团,有手机壳填满了水钻的女生在电话聊天,还有高中生躲在书架前偷看漫画杂志。
大家都行色匆匆,目光并不注视着我,似乎没看过那个引起轰动的视频,因而对我不感兴趣。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普通的事,看起来都不像是罪魁祸首。
给一个客人结账后,我抬头,看到Boss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一个客人的后面。
那个人一副宅男的打扮,在这种天气,衣服不合时宜得穿的很厚,头上戴着一个很厚重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
Boss一把抓住那个人的帽子,露出那家伙底下那张因横肉堆积而看不清惊恐表情的脸。
他直接伸手夺过帽子上的五金装饰,一个浮夸的十字架中央装饰中间是一个圆球,仔细看会发现反射着不自然的光。
那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Boss冷着脸,单手冰冷地拽住对方的领子:
“果然是你!”
那家伙像装傻但没有用,谁都能看出他的心虚:
“你、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沢田严肃地命令,气势逼人:
“就是你一直在偷拍森同学吧。把刚才的视频都删掉,还有你上传上去的视频也都删掉!”
偷拍者瑟缩、又渴望地看着藏着针孔摄像机的十字架,小小的眼睛畏畏缩缩地颤抖,伸出手想抢回谁摄像机:“还、还给我!”
Boss直接举高让他碰不到,生气地看他:
“你还有脸拿回去?你还想偷拍她吗!”
对方明显是那种欺软怕硬的宅男,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稍微强势的人就变得不知所措。
他语无伦次“嗯嗯啊啊”的,小声说着:“混蛋”“可恶”。
“删掉,现在就删。”
看到Boss冷脸,他马上示弱:“我回去就删,我错了。”
Boss依旧强硬,一直对他说删掉。
那个人拿出手机乱点记下,假装已经删了,但是boss打开他的已删除页面里面,把那个照片重新删了一次。
“还有Youtub上的。”
在Boss的强调下,他才不情不愿地登录账户删除。
“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偷拍者涨红了脸。
Boss反而两只手都抓住了他:“不,我要送你去警务室。”
“什么!”他惊恐地扭动想挣脱。
看到这个场面的野崎君和店长也来帮忙,他们打响了报警电话,那个人像搁浅的鱼一样挣扎,Boss猛地用力把他按在杂志架上控制住他。
漫画、杂志散了一地。
在那个人装模作样的哀嚎和惭愧声中,沢田的脸和未来的Boss逐渐重合。
皱着眉的英俊面孔,冷漠而强大,让敌人畏惧。
我眨眼,他长大后的容貌浮现在脑海。
他说:
“你难道觉得自己给别人带来这么多麻烦不用付出代价吗?”
沢田纲吉认真地看向我:“给我向森同学好好道歉。”
*
警察马上就来了,偷拍者很没骨气地当场痛哭,对我士下座求原谅,但Boss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谅解。
“他不是真心的。”
沢田纲吉平静地点破:
“如果你现在原谅他,他回去又会做同样的事。”
随后,在警察的帮助下,所有的偷拍视频,上传的和这家伙个人私藏的,全都被删除了个干净。
偷拍者也被关了进去。
这一切多亏了Boss。
我真诚地对Boss道谢:
“谢谢你,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沢田纲吉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抓着手臂:“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里一直有一股奇怪的视线。”
“彭格列的超直感吗?”
我摆出崇拜的样子对他说:“哇,不愧是boss。”
“你又开始讲我听不懂的东西了。”
我注意到他的姿势,抓过他的手,他的手臂有一块红肿,是刚才和偷拍者纠缠的时候撞到的。
我竟然让他受伤了,我很愧疚:“对不起,让你这么操心。”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认真注视我的眼睛:
“如果不能保护森同学,让那个人继续偷拍你,我一定比现在更难受。”
“为什么?”
我不解,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想要保护我?”
在我专注的眼神下,他的脸也逐渐充血变红。
“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他难乎为情地低着头,声音越来越没底气:“不、不是你说的,好朋友吗?”
“这样啊。”
我平静地点头。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漫画,拍掉上面的灰: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第24章
*
“噗——!”
沢田瞬间涌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红晕, 剧烈地咳嗽起来,看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森同学!你突然之间在说什么呢?!”
他满脸通红,脸上快要冒蒸汽, 声音里满是慌乱与羞涩,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频频眨眼躲闪我的目光。
“因为漫画里是这么讲的呀。”
我双手举起《明天成为忍者》的漫画给他看:
里面的主角为了保护校花无所不能, 几乎可以献上自己的性命。
当主角被忍者老师问到为什么的时候,他的内心戏是这样写的:
【我想要保护她,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她而已。】
【如果她受伤了,我会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
看到这句话后,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这种感情。
我也很喜欢京子和黑川, 如果她们受伤了,我一定会很难过。
“哪有人会在少女漫里找真实感啊!”
吐槽完,沢田涨红了脸辩解:
“不、不是, 我……”
他看向我, 低下头, 结结巴巴地找到了借口:
“对、对了,想要保护女生,不是男生的本能吗?”
我眨眨眼:“是这样的吗?”
“是、是啊!”
这样啊, 因为我是女生。
原来不是漫画里的这样。
我明白了。
“嗯。”我点头, “是我误会了, 不好意思。”
我关上漫画, 沢田不安地看向我。
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在他开口之前,我的思路已经跑偏。
——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 长大后的他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保护我的下属是首领的本能。”
“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就算不是你。”
于是我看着他们相似的脸说:
“你们越来越像了。”
沢田疑惑:“什么?”
但我只是看着他, 摇头转移了话题:
“没事,先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
之后,因为没有新的视频素材,关于我的消息就平静下去。
网络的信息更替是很快的,逐渐没有人再过多关注我。
店长看着我面前排成长龙的队伍,对比其他,野崎君和Boss队伍就零星几个,那些男学生无论怎么劝也要排在我这边。
摸鱼的店长叹息:
“长得可爱真好啊,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招人关注。”
我手脚不停,像背诵一样没感情说着:
“谢谢光临,请下次再来。”
“下一位客人,请来这边。”
可我完全不想要别人关注我。
也许是职业的本能吧,我总觉得自己的脸被这样大规模曝光,会导致一些不好的事。
——如果被上一个组织的人看到我的话,就危险了。
说起来很复杂,但我在加入彭格列之前还为两个组织卖过命。
很不幸的是,不同于彭格列,无论是港口黑手党还是艾斯托拉涅欧,和我的关系都很差劲。
差劲到——如果不是Boss力排众议收留了我,把我放在身边护着,我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森鸥外和艾斯托拉涅欧都滥用了我的【异能】,他们招惹了太多人记恨我。
越想我越是不安。
……说真的我还是再去揍那个偷拍的家伙一顿好了,这个罪魁祸首。
我在这里担心得要命,店长还沉浸在对我们的欣赏里,他的眼神就和看自己家出色的孩子一样。
店长站在后面对我们评价:
“野崎君也不错呢,个子都这么高,像篮球框一样显眼。”
“沢田君也很帅气,就是气场弱了点,要是能自信些就好了。”
他莫名拍上沢田的肩膀,意有所指:
“不大胆出手的话,喜欢的女孩子会跑走哦!”
沢田涨红了脸,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野崎君以一副恋爱导师的样子对他建议:
“要像少女漫男主一样,勇敢说出来,才能有女朋友。”
店长:“对啊,少年,青春就是要为爱冲!”
无奈的我转身看着被他们包围的沢田:
“……你们别聊了,沢田都要烤熟了,而且不要只留我一个人认真打工啊!”
*
我希望被曝光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但网络留下的痕迹,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忽略的。
我开始收到奇怪的静音电话。
又一次恶狠狠地挂掉电话,沢田问我:
“怎么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有人给我打静音电话,接通了就不说话,很奇怪。”
Boss凑过来看我的通信记录:
“确实有不认识的号码,你最近先不要接我和妈妈之外的人打来的电话吧,可能是之前网络曝光导致的。”
我歪头问:“是谁暴露了我的电话号码?”
“应该是。”
Boss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姑且带我去了警务室,可是警察也没什么能做的。
常来店里买便当的警察先生和我们很相熟,他建议我安装拦截软件,见到不认识的号码就不接,像这样熬几个月,只要不搭理,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办法,毕竟只是静音电话,没有造成伤害。
但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静音电话里只有呼吸声,我还是觉得传来的声波异常熟悉。
——就像是曾经有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我身边安睡,我耳旁只有他的气声一样。
当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
绑带粗糙的质感、消毒水的气味、比正常人体温更低的双手一同闪现在我的回忆里。
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安静地闭上眼睛,靠在曲起的膝盖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没事的,不要怕。
他们不会找到我。
*
过了一阵子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静音电话的频率减少。
我逐渐放松了警惕,一切都逐渐恢复到日常。
新的一周,周刊又更新了,我立马跑到杂志柜去偷看。
《明天成为忍者》最新的一篇登场了一个新角色。
是一个很崇拜废柴主角的女生,个子纤细,五官精致到像是人偶的杀手。
主角在和原女主互动的时候,两个人就像两只可爱的小猫仔一样,就算是看着也觉得温馨。
而在和这个新的角色互动时,倒有点像谐星,新角色总是嘴里说出的一些奇怪的话,让男主招架不住,变成搞笑的局面。
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不知不觉引导了全场的局面,主角被迫围着她转。
剧情的重心也在向她偏移,男主的生活从校园转向了忍者。
……总感觉这画面很眼熟。
Boss看着漫画的时候奇怪地抬头看我,他不断打量着我和漫画扉页上的新角色。
新角色的出场广受好评,很多人来买新刊,野崎君不知道为什么一副感动得快要落泪的样子,捂着脸啜泣:
“太好了……谢谢你啊,森、沢田,太好了……”
“你们拯救了我,不用被腰斩太好了!”
我:“?”
沢田:“?”
我们都没听明白他在哭什么。
便利店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小个子的女生跑了进来,奔跑时头顶的蝴蝶结一跳一跳,她同样喜极而泣地冲向野崎君。
“野崎君!太好了!”
他们两个人都怀里抱着漫画感动地看着对方。
“让你来打工找新灵感的主意起效了!”
“谢谢你!佐仓!”
他们激动地举着漫画转圈圈跳舞,我和Boss默默后退一步。
……好像进入了什么诡异的仪式里。
*
夜晚。
横滨。
幽暗的大楼里,摆满各式危险药品的木柜下。
披着黑色大衣的英俊少年快速敲打键盘,随着操作,四块显示屏组成的大屏幕上,一张日本地图不断放大、放大。
直至定位于东京市并町盛的一角。
他身边摆满了手机和仪器,到了时间,一个手机自动拨打到设定好的号码。
在接通的瞬间,仪器上自动分析出接收者的经纬度信息,在放大的地图中不断刷新,继续定位坐标。
外放的电话在“嘟嘟嘟”的连线声后,传来女声:
“……喂?”
黑发俊美的少年听到声音后勾起嘴角,继续敲打着键盘,一言不发:
“……”
再一次接到无声电话的森胡桃不爽地“啧”了一声,她没有说话,只是立马地挂断。
但在简单的几秒间,电脑屏幕上的位置已经详细到沢田宅。
再一次确认了对方的坐标,绷带少年躺倒在旋转椅上,悠闲地打开手机软件。
上面是连接到沢田宅外的监控录像,被黑了后联通到他的手机上。
被偷拍的少女的侧脸和记忆里略有偏差,但说话的姿态,不爽时往上瞪人的眼睛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的指腹摸过屏幕,声音令人耳朵生出天鹅绒:
“原来你躲在这啊。”
他扯着嗓子,慢悠悠地对焦头烂额翻阅文件的森鸥外喊:
“森先生,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哦——”
身后,正在批改文件的森鸥外叹气:
“太宰君,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降压药和升压药一起吃只会痛苦地死去,我可不希望你平白无故地死掉,你可是我唯一的见证人……”
黑发少年用脚轻轻一踹,万向轮椅子带着他倒退到森鸥外的办公桌面前。
他滑动出现在森鸥外面前,语调懒散地打断:
“不是,那个之后再说。”
太宰拿起手机对准森鸥外,森鸥外原本无奈的瞳孔在看到那个继承了自己姓氏的女孩时陡然一缩。
太宰治看着他骤变的脸色,笑嘻嘻地问:
“森先生,你相信二重身吗?”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坐标:
“要不要捉回来看看。”
*
并盛町的沢田宅,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思索地森胡桃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坐在她身边的沢田纲吉递给她纸巾:“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森胡桃像猫一样皱起鼻子:“不是,就是突然一阵恶寒。”
她接住纸巾擦拭鼻子,精准扔到垃圾桶。
沢田关切地说:“你晚上别开着窗睡了。”
森胡桃点头,她突然站起来抽出手机,把里面的电话卡拔出来折成两半。
之前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有换,但现在来看:
“还是换一个好了。”
把电话卡扔到垃圾桶,她以为这就是结束。
窗外的监控静静地对准她,已经将这一幕同步传到横滨。
第25章
*
学校里老师已经很久没给我们突击考试, 打工时专门来看我的人也逐渐少去,似乎一切都在往和平转去。
不过,每次这样想的时候, 基本就会出事。
——但这一次是好事。
*
第二天,班级里很热闹, 京子和小花一看到我, 就对我挥手。
“胡桃!你猜谁要回来了!”
我小跑向她们,教室里还是议论纷纷的,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黑色的头发、手上拿着棒球棒的男孩。
他的年纪和我们相仿,脸上还带着稚气, 笑意满面的五官不掩帅气。
“嗨。”
英姿勃勃的少年校草反戴着棒球帽,神采英拔地出现在人群中对我们打招呼。
大家见到他纷纷欢呼起来:“山本!!”
“你回来啦!!”
我转过头,他就站在我面前。
“好久不见啊。”
周边同学拿着报纸展示, 自豪地欢呼:“ 山本君带领棒球部拿了第一名!!”
山本谦虚地说:“都是大家的努力。”
他伸出手递给我一个纸袋:
“给你礼物。”
我好奇地接过:“是什么?”
“打出全垒打的棒球。”
我惊讶地眨眼打量:袋子里躺着一颗使用过的棒球, 上面用油性签字笔山本的名字。
旁边的男生抱他的胳膊:“我也要, 给我一个嘛!”
“哈哈哈抱歉,只有一个。”
我很惊讶他真的会给我带礼物:“真的可以给我吗,价值会不会太贵, 泽连X基的签名棒球都可以拍卖到一万五美金了。”
他笑弯了眼睛, 英挺的五官变得柔和:“那可是传奇棒球手才能拍卖的价格, 你很看好我嘛。”
我认真地点头。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一定可以的, 只要你想要做的事, 就没有不成功的。”
他摸摸鼻子,转移话题:
“我也听说了你的新故事。”
山本搭上我的肩膀。
“对付了根津老师, 抓出了偷窥狂。”
他对我开玩笑:“你还真是忙碌。”
我难得露出无奈的样子:
“当事人表示很麻烦,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爽朗地勾住我的脖子:“哈哈哈, 下次带上我吧,你真有很有趣。”
山本无论是谁关系都很好的样子,就算是在教室里没什么愿意讲话的Boss,他也会自然地和他打招呼。
和Boss不同的是,山本君无论是在现在还是未来,性格的差别都不大。
他们都很热爱运动,做事靠谱,性格开朗,男女都很喜欢。
长相也变化不大,只是现在多一些稚气,长大后的他就看起来成熟很多。
我很自然地就和他混熟了。
体育课上,老师让男女组队垫排球接力,我打算找Boss。
他推拒:
“我不擅长这个,你找别人吧,和我的话也会连累你一起不及格的。”
我说:
“又没关系,根津已经和我说了,如果我再睡觉下次考试不会让我及格的,我已经注定不合格了,多一个没事。”
“怎么行啊,还有理科你也要努力不睡着呀。”
我们俩还在推拉,这时老师过来了:
“森同学,你还没有找到组队的吗?”
他身后是山本君:
“是这样的,我们班的男生会多一个,山本君因为刚刚回来。所以也还没找好队友。”
他提议:“要不这样你和山本君一组,我和沢田同学一组吧。”
老师不管我和boss站到一处了,给我们瞎安排。
我有些不满,但Boss已经接过排球和老师组队了。
好吧。
山本和我站在相隔不远的地方面对面,他问:“你擅长排球吗?”
“还好?我很少玩这些。”
我没什么排球概念,大概知道是把球垫起来,用手去接的游戏。
“没事,很简单的,我示范给你看。”
山本君把球抛到空中很轻松地双手握住去接。
明明那是个无机物,但在他手上就特别听话,稳稳地落在手中。
“就像这样,能看明白吗?”他抱住排球对我问。
我点点头:“差不多是明白了。”
“今天的任务的话就是要我们之间互相垫球接力,超过50个就可以合格啦。”
他问:“你要先试一个吗?”
虽然是个看不透想法的天然,但山本一向很照顾女生。
我垂眼摇头:“没事,直接开始吧。”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你很自信嘛,好。”
……
良久。
同学们惊讶地注视这两人。
“这两个肌肉发达的运动天才……到底要垫多少个啊?”
“他们已经垫了几百个了吧……?”
“老师说已经有一百五十几个了……”
同学和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山本,一开始我们只是普通的点球,到后来超过50个了。
山本主动提议说:“要不要来玩点有意思?”
于是我们开始各种奇形怪状地接球,就像运动里的超人一样。把球抛得老高,甚至超过了楼,另外一个人跑出几十米远外去接回来。
越打越兴奋的山本开心地接住球:“你还可以坚持吗?”
我无所畏惧,气都不喘,这点运动量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没事,到世界末日都可以,你随便用力吧,不用收着。”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用力的双手挥动击中排球,就像是把手当成了球棒一样,球远远地飞出去,仿佛一个全垒打。
我跳上树,一击将球砸了回去。
“这是杂技表演吗?”
Boss抱着球汗颜。
最后老师给我们算了满分,让我们停下,毕竟不阻止的话,我们说不定真的会一直持续到放学。
“和你玩真有趣啊。”
他很高兴地凑近我,汗水打湿了刘海,眼睛亮得出奇,极具冲击力的浓颜长相让我一愣:
“你来和我打棒球吧,你竟然能接住我这么多球,棒球部都很难找到。”
我问:“成为球队队员,就可以和你一样不用上学去东京玩吗?”
“哈哈,那要成为正选才行。”
“这样。”我把排球捡起来,“那我没什么兴趣。”
山本好奇地问我,他拥有一种无论和谁聊天都不会尴尬,能自然地进行话题的能力:
“那你喜欢什么呢,你好像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喜欢什么?
我冥思苦想,我好像没有特别热衷的活动。
Boss过来帮我把排球还给老师,他正从我手上接过排球时,我抓住了他的手。
“啊。”
我恍然大悟。
是这个。
我抓着沢田:
“我喜欢和他呆在一起,玩什么都可以,打棒球也行,排球也好,和Boss一起就很不会无聊。”
Boss满脸羞红,山本哈哈笑:“听不大懂,但觉得你好像在告白一样。”
沢田挣扎:“不是的,森同学是在说朋友!这就是她对朋友的定义!”
山本露出灿烂到无法直视的笑容,自顾自下了定义:
“你们真的很有意思。”
*
新的理科课,还是一样发火的根津老师。
我打着哈欠又被赶出了教室。
到教室门口时发现:
因为没有答出老师的提问的boss早早的就已经在外面罚站了。
看到我头顶课本从教室里走出来,他问道:
“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把本子从头上拿下来夹在手臂里:“我建议根津老师把著作印在餐巾纸上,这样大家在厕所看完后还可以用。”
我叹气:
“他就生气地把我赶出教室了,真小气。”
“……哈哈哈。”Boss麻木尬笑,“他遇到你之后,真的越来越暴躁了。”
都是他要对Boss出言不逊的错。
我说:“反正也没事做,带我出去玩吧。”
Boss已经习以为常,这些天我们几乎每节课都还是要被罚出来。他就把我带去别的地方转转。
穿过演奏中的音乐部,我们竟然遇到了风纪委员长,云雀前辈。
“完蛋了,我们现在当着委员长的面翘课!!”
Boss拉着我想跑,我迟疑地跟着他。
说实话,虽然我觉得云守强得恐怖,但并不是很怕他。
比起其他惹他生气的人,他对我一直不是很凶,甚至算得上包容。
可能是因为,他对年纪小的都会比较包容,我和一平都没挨过他抽。
沢田纲吉拉着我,他和其他学生一样都很惧怕云雀,慌不择路到几乎要选择从窗口跳下去。
我说:“没事的,委员长说不定会和我们一起玩,我去问他试试。”
他拦住我,硬把我拽住:
“试什么,三途川的水温吗?”
看到云雀走来,Boss马上扯住我,说:“云雀学长,她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不是翘课!”
在他的眼神下,我捂着头闭眼装晕,靠到沢田胳膊上,他瞬间变得僵硬。
我棒读:“啊,头好晕。”
云雀的凤眼瞥过来。
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委员长竟然没有攻击我们,我本以为他不会听我们的解释,肯定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拐子。
黑发少年柔软的发丝被风吹拂,只看秀美的外貌谁也看不出他的凶残:
“听说你们抓到了偷窥狂?做得不错。”
他对我们点点头,并没有深究,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云守大人果然是最重视风纪和并盛的人啊。”
只要不在他的底线上试探,其实他还是人很好的嘛。
我说:“要不我还是邀请他……”
“不不不!”
*
反正也快下课了,我们不想回教室,就选择跑出学校到了便利店。
店长正在店里整理货架,他一脸欣慰:
“今天到这么早呀?真是些好孩子,我会给你们都算上工时的。”
我和Boss都摸摸接受了加薪,选择性忽视了我们是逃课没地方去才逃到这里来的事实。
说到工时,这里打工是周结工资,我们也快到了领工资的时候了。
“沢田君,等拿到工资之后,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吗,没有特别想要的……可能是买漫画,或者游戏?森同学呢?”
我戴好便利店制服的帽子:
“不知道,我好像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他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的,妈妈给的零花钱已经够用了。”
“要不这样我们互相对彼此买吧?就当是交换礼物。”
“为什么呀?”
“就是突然想这么做,感觉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Boss戳我的肩膀,让我背过身去,他给我系好围裙:
“……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们上班的时间不多,工资也只有一点,也买不了什么贵的。嗯……但我不知道森同学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我转头看自己背后漂亮的蝴蝶结:
“没关系,无论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你就算送我店里的丑围裙,我也会喜欢。”
店长插嘴:“喂,我听得到!围裙可是我选的,我觉得很可爱啊!是军曹青蛙系列!”
我们相视一眼,看着丑丑的绿青蛙,小声吐槽:“真不理解大叔的审美。”
“都说了我听得见!”
*
虽然是我提出互相交换礼物的,但要送什么,我实在是没有想法。
我问了京子和小花,但她们也对男生喜欢什么一无所知。
毕竟是女孩子,和沢田平时交流也不多,不了解很正常。
“唉。”
“干什么叹气?”
课间时,山本武走到了我身边。
“你好,山本君,今天也好耀眼。”
我和他打招呼,他一回来教室里的氛围都变了,感觉他整个人自带少女漫男主的背景板。
“我要送沢田礼物,但我不知道送他什么好。”
他随意地坐在我前排的课桌上:“送给他?到沢田的生日了吗?”
我摇头解释:“不是,就是我们一起去打工,到了领工资的日子了,想要给彼此买礼物。”
他抱胸认真思考后说:
“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是用心送出的全都喜欢,不过如果是棒球相关的会更喜欢,沢田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呃。”
我陷入沉思,Boss还挺喜欢ns游戏机来着,就是他把我带进了任天堂的坑。
他的办公室里有一本超级厚的字典,里面像肖申克的救赎一样挖空了,一个个塞着ns卡带。
Boss曾经以假装没看到我逃课贿赂我:
“别告诉reborn。”
逃课的我从房梁上跳下来,把那本字典还给他:
“一言为定。”
思绪回到现在。
我说:“好像是游戏吗?”
“那就买卡带?”
我用手指绕着头发思索:“挺好的,但总觉得这个没什么新意啊。”
山本很认真地帮我考虑:“确实是这样,那可以买一些只有森同学才会买的东西。”
我:“啊……”
他笑容阳光得完全不像一个刚给我提出难题的家伙。
只有我会送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我完全被弄糊涂了。
“哈哈哈,怎么说呢,如果是有森的特色的礼物,阿纲一定会印象更深刻吧,可能十年都忘不了。”
十年都忘不了,这个形容吸引了我的注意了。
好吧,我不得不说,这条件很吸引人。
我对山本鞠躬:“不用十年的程度,八年就可以了。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努力的。”
准备走出教室,我突然停住。
“对了,山本。”
我举起自己的包:
“谢谢你的礼物,我放在随身背的包里了。”
我对他说:“我也会记得你的,无论过了多久。”
盯着他漂亮的黑曜石眼睛,我努力将雨守稚嫩的少年时期面孔刻入脑海,珍惜来之不易的时空错乱。
“你也是很有意思的人。”
*
晚班的最后一个流程是大扫除。
扫地、拖地、拉下帘子、清洗厨具、换新的食用油、牛奶和咖啡豆。
店长拿出一袋子的临期产品,都是即将过期、但还没有的:
“小鬼们,有什么想吃的吗,这些都送你们了。”
“谢谢店长。”
我们都围过去,里面有炸物便当、软饺子、杯子蛋糕、明太子饭团和沙拉……各种种类的便利店食物都有,店长很大方,只要我们想要的话都会分给我们。
“反正过了赏味期限也不能卖了,给你们这些青春期的饿鬼处理算了。”
他是这么说。
“我想要那个。”
我指着冰柜里的哈根达斯。
虽然对甜食只是普通的爱好,但我还是蛮喜欢吃冰淇淋的。
有一次因为没概念吃得太多,直接风寒到半夜发烧问Boss我是不是要死了,把他吓得连夜送我去医疗站。
虽然Boss没怪我深夜打扰他,但因为太丢人了,不展开。
店长拒绝我:“不行,那个又没过赏味期限,而且很贵。”
我踮脚环顾四周问:
“那还有哪个差不多贵?”
“少得寸进尺啊你。”他被我逗笑了,从冰柜里给我们三个都拿了冰淇淋。
“喏,之后我会付钱的,请你们吃了,最近辛苦了,你们都很卖力呢。”
我双手接过:
“谢谢店长,这就是大人收买人心的手段吗?”
他威胁我:
“少乱说话,小心我把你的勺子打掉。”
我们利索地收拾好垃圾,和店长道别。
Boss把自行车停在附近的路边,我在路口等他出来,拎着店长送我们的一些零食,里面有一个杯子蛋糕京子很喜欢。
我想第二天带给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我低着头想事情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在摸我的头发。
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指腹无意摩擦过耳朵,让人头皮发麻。
因为不擅长扎辫子,我平时都是散发。只有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为了方便换上店长选的青蛙工作服,把头发都扎成丸子。
刚才下班的时候,因为换工服的原因,我的头发有些凌乱。
在那个人的动作下,本来就松松垮垮的丸子头被解开了。
黑发像破了的茧落下的丝线,从中央散落。
我回头,在柔软发丝的缝隙中,他给我戴上头盔,手指拂过我的头发,温柔地拨开,扣上系扣。
一个头盔被戴到我头上。
沢田纲吉的手还在头盔两边,就像是捧着我的脸,他有点害羞:
“这、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感到头顶传来沉沉的重量,摘下来,是一个安全级别很高的头盔。
“……?”
我不由自主表现出疑惑。
骑自行车不需要这个呀?
并盛的交通管制还没有这么严格啊。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迷茫了,沢田纲吉紧张解释:
“我、我知道最近还不需要。”
“但是,交通管制出了新规,从明年开始,载人的话都要戴这种规格的头盔。”
“就是、明年的话、就要这个了……”
我先是没有听懂,而后屏住了呼吸。
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明年才会更新,我是不是想太远了、但我想……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所以早点准备好……”
见我一声不响,他尴尬地想要收回:
“果然还是太土气了吗,送头盔什么的,”
我一眨不眨地、仔细打量那个头盔。
是最近的初中生间很流行的款式,上面附带一个深棕色复古风镜,用皮质绑带固定在蓝白相间的头盔上,头盔的花纹有点像美式橄榄球帽,故意做成帅气的样子。
比起常见送女生的鲜花和饰品,他送的是和浪漫不搭边的礼物。
但它背后是,沢田所设想的明年。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后还会呆在一起。
他更紧张了:
“你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换一个礼物,你要什么都可以,我会努力攒钱买的……我只是觉得这个安全性比较高……”
我甩了甩乱掉的头发,捧着头盔,专注得像捧着头骨的戏剧演员:
“……不,我喜欢的。”
“不用勉强自己。”他有些尴尬地捂住脸,后知后觉一般陷入后悔,“我也知道这个礼物一点都不浪漫。”
“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全些……”
“不是的,我是真的很喜欢。”
我死死把头盔抱在胸前,巴不得和这个头盔终身绑定在一起,踮脚凑近他,雀跃地告诉他:
“我很喜欢,来海啸了我也会带上它逃走,富士山爆发了我也要和它融化在一起,给我一艘军舰也不换。”
“那还是要先逃命吧!”他反射性吐槽。
这就是山本说的,有沢田风格的礼物。
我绝对会印象深刻,记一辈子的。
“一看到它我就会想到你,就好像你还在身边保护我。”
就算他再把我扔掉,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孤身一人。
我的神色太过感动专注,Boss红着脸,害羞地转移话题问我:
“你买了什么?”
我才反应过来,不再对着拽着头盔绳子表达自己的狂热,单手扶着头盔从书本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今日的贡品。”我双手合十献上,“一点小心意,请收下。”
他:“???”
他:“这是什么?!”
我给他解释:“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是我最近赚来的,不值一提的一点小钱。”
前几天遇到了之前那个经纪人,他还是对我念念不忘,希望我能和他出道当偶像。
我再次拒绝。
他十分沮丧,然后给了我一笔钱。
“就算用钱贿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不是这回事。”
他给我解释,因为之前有人偷拍了我,他们公司看到了也转载了那个视频,结果意外获得了公司账号运营以来最大的点击量和曝光度。
根据视频网站的奖励机制,他们获得了一笔钱,但他们觉得那个视频更多是因为我出镜的原因,所以想要一部分收益转给我。
“我们公司可是很讲诚信的,而且绝对不会欺压艺人!分工也是可观的三七比!”
“这不是公司应该做的吗?”
我反问。
他耸耸肩:“没办法,业界就是这样,我们这样已经是行业翘楚了。”
然后又再次给我宣传:
“如果你对出道有任何的兴趣,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都可以来找我们尝试!”
不会有的,我礼貌地和他挥手告别。
——
“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
“但这些钱也太多了吧!”Boss和我站在取款机前,看着好几个0的余额震惊不已,“他们真的是正经公司吗?!是正经来源吗?”
我:“……大概?”
他缓缓转头,直视我:“你还放了什么钱进去?”
我移开目光:“……”
他揪住我:“你还干了什么?”
“……天气真好啊,月亮好亮。”
“别扯开话题。”
“好吧。”我摸了摸鼻子,“我还去问之前偷拍我的家伙要了他的视频收益,那家伙被吓得魂飞魄散,给了我他全部的现金。”
*
Boss最终收下了我进贡的银行卡。
他和我声明这笔钱只是暂时保管:
“我们最近确实会有马上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付在那里……”
我问:“什么?”
“要修学旅行了,去横滨。”
“呃。”
他突然奇怪地看着我:“你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我收起厌恶的脸:“听到了讨厌的名字。”
算了,我甩甩脑袋忘掉联想起的讨厌家伙:“哇,好期待。”
我随后问:“话说修学旅行是什么?”
他无语:“你都不知道吗?那你兴奋个什么劲?”
我绕着耳畔的头发:“不知道,就看到你很开心的样子。”
Boss给我解释起来。
不远处。
监控器调转了方向。
纤细的少女和她面前的少年。
将这一幕收入。
*
教室里,其他同学俨然也很期待,也在讨论修学旅行。
黑川花对京子吐槽:“不是原本说好的去京都吗?我还想去清水寺呢。”
“好像是突然改了方案,横滨那边有愿意接待的组织,给的价格很实惠。”
黑川露出嫌弃的样子:“抠门。”
京子笑着捂嘴:“哈哈,都很有趣呀,只要和大家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女同学指着景点说:“横滨也不错啦,我姐姐去了八景岛海洋公园,她说海洋动物都超级可爱,里面还有飞车!”
“我想去合味道纪念馆,可以自己做杯面!好有趣!”
“那里还有亚洲最大的唐人街!我一定要去,中国料理都很好吃!那里的川菜很有名,我一定要吃正宗的麻婆豆腐!”
我也翻开这横滨的旅游景点介绍,拉沢田纲吉的袖子:
“有高达工厂诶,你是不是挺喜欢这种的。”
Boss房间里有很多机器人的海报,据说儿时的梦想是成为巨大的机器人。
“哇。”他的脸颊因为兴奋染红,眼睛闪灼着期待的光芒,“这个确实很不错,改成去横滨真好啊。”
虽然大致的行程学校会安排,但也可以自由活动,满足自己的小私心。
自从知道了修学旅行的地点后,大家的心早就飞到了横滨。
在网上或者杂志选好想要打卡的景点和买的伴手礼,全班都因为修学旅行喜气洋洋的。
Boss脸上露出软体动物一样软乎乎的幸福笑脸:
“真期待啊,修学旅行,好耶。”
但直到横滨势力割据现状的我,却不是很开心。
他问咬着手指紧张看手机的我:
“森同学你在看什么?愁眉苦脸的。”
“我在看他们的犯罪数量。”
我看着官网上横滨突出的犯罪数和伤亡率,不安地咬紧的手指。
“这也太可怕了吧,这里的伤亡事故率是并盛的百分之八百!”
沢田安慰道:“并盛是小地方,而且有风纪委员在,本来就会少一点啦,你不要太紧张了。”
我已经在考虑怎么劝说老师换地方了:
“横滨太危险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应该换不了了,老师之前还有过打算去东京的,但是据说那边的事故率也很高,东京的侦探都很忙碌,几乎每天都有事故。”
沢田给我介绍:“不是有个很有名的毛利侦探吗,他天天上新闻的。”
我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毛利侦探的新闻。那边的案件都很奇怪,杀人的手法非常离奇动力却很小儿科,就算我是这样的专家也根本想不到。
Boss继续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不会去那些危险的地方。都会有老师带领大家,不会发生危险的。”
这并不能安慰到我,我指着讲台上,因为大家走神搜索横滨信息而恨不得把全班都扔出教室的根津老师:
“让那家伙带队的话,他肯定会把我们偷偷卖掉的。”
Boss沉默了,想起根津老师之前的几次针对:
“……这我也不敢说他不会。”
“对吧。”
我默默地搜索起定位器,决定给Boss装一个,防止在人生地不熟的横滨被卖掉。
我以为Boss会叫我不要闹了的,结果他叫我多买一个。
他看起来很担心我会被根津老师丢在景点的观光船上。
沢田纲吉一脸正色地转过身对我说:“在横滨的时候,你还是少说话,别惹他了。”
看向台上恶狠狠瞪我的老师,我诚恳道:
“我尽力吧。”
第26章
*
听到我和Boss的对话后, 黑川花教我们怎么开手机GPS定位功能。
“你们两个是笨蛋吗?这种事直接用手机APP就可以做到了。”
她一边嫌弃一边帮我们下载软件。
“小花,你好厉害。不愧是时髦的女国中生,对手机好熟练的。”
我真诚地赞叹。
她吐槽:
“你明明年纪和我们一样, 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没办法,因为我真的不擅长用电子设备。
这大概是唯一一个我认真学了, 还是弄不明白的东西。
在意大利的时候, 有一次学校给Boss发了我的成绩单短信。
因为成绩太惨烈,我想偷用Boss手机删掉,结果操作失误拍下了自己的自拍,成为我偷用Boss手机的罪证。
黑川花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点击,不过一会儿, 她甩甩手指:
“设置好了,你们都把手机拿回去。”
我打开手机点开APP,Boss的头像是一条鲔鱼。
这个图标一闪一闪的, 与我的坐标点重合。
“哇, 真不错诶, 可以随时找到Boss了。”
我把手机高高举起给Boss看,然后抱住他的腰。
“捕捉鲔鱼成功!哈哈哈哈!”
“你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这样!”
他被吓了一跳,但没有挣脱我的手。
我放开他, 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笑, 便一直仰头对他笑。
Boss好像觉得很羞耻又不想扫我的兴, 面红耳赤、梗着脖子侧过脸一言不发。
他僵硬着全身, 目光不看我, 一只手挡住脸红的嘴,另一只紧紧抓着手机, 上面属于我的棕色胡桃核图标一闪一闪。
黑川花单手撑着脸观察着我们,来回看着Boss和我的动作, 然后冷不丁地发问:
“……我说,你们俩真的不是在交往吗?”
“啊?”我放开Boss转头看她。
“啊!”Boss赶紧从我身边弹出去。
她说:“这一般不是情侣之间查对方有没有出轨才用的吗?”
“不是啊,我们是怕走丢了。”
沢田纲吉的头像弹簧玩具一样疯狂地点:
“没有交往,真的没有!不要乱说!”
“对啊对啊。”我附和道。
她冷淡地重复:“哦,也就是说,是朋友?”
“随你们怎么说。”
黑川花挥手不理我们。
“反正你们哪天说分手了我也不会惊讶的,哪里会有朋友做到你们这种程度,又交换礼物又定位的。”
沢田浑身僵硬,我看到她在收拾东西:“小花,你要去哪里?”
“下一节是家政科,我要过去了。”
我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走了。
“把我也一起带过去啦。”
*
家政课在一个大教室里上,我们大家面前是厨房用的水池,还有已经摆好的食材。
黑板上,老师已经写好了教案,并且用彩色照片打印好。图文并茂地解释了每一个步骤。
我们今天要做的是蛋糕。
“你之前是不是没上过家政课?”
黑川花问我。
我点头:“对啊,好期待啊,我之前在意大利的时候也没有上过。”
“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
“做饭吧,我大概有点了解,做‘三秒炸虾’之类的东西?”
“……那是什么啊,这是广告吧。”
黑川花停住脚步。
“你这不完全不了解吗?”
“不是吗?”
我也停下来,两人面面相觑。
她转身就要不管我,我拉着她的胳膊:
“你教教我嘛!别走呀!”
“放开我,你身上散发着一股要做出黑暗料理的气质!”
京子善解人意地给我解围:
“没事的,我会教你的,你有哪些不会的步骤?我来告诉你。”
“京子,你人太好了,谢谢你。”我感动地说。
黑川很想逃,但是放心不下站在我旁边。
我看着老师写的第一个步骤,问:
“蛋黄和蛋白要怎么分离呀?”
“还有这两个,哪一个才是糖,哪一个是盐?”
我又拿起蛋抽:
“搅拌是要怎么做,顺时针打吗?还是上下输出?还是左右的突刺?”
黑川花:“……”
“我做好后分你一块好了,你还是放弃吧,完全是厨艺白痴啊。”
我拖着她的衣袖:“不要放弃我啊。”
*
家政课结束后,我们带着成果回到了教室。
我把课堂作业放在课桌上,Boss回头看见后,惊讶地脱口而出:
“这是什么,路上的沥青融化了吗?”
我说:“是我做的巧克力蛋糕。”
“?”
他的五官凝固了,震惊地打量盘子里的不明生物,一块黑乎乎的煤炭一样的东西。
“对不起!”他马上道歉。
“我开玩笑的,哈哈,这一看就很好吃!”
他又观察着我的表情,认真道歉:
“森同学,真的对不起,不要难过好吗?”
我没难过来着。
“没事,我也感觉挺不可描述的。”
没办法,我几乎没做过家务,大家都有基础,老师教得比较简略,做成这样也在意料之中。
他拿起蛋糕就往嘴里塞,狼狈得差点噎死:
“美(没)有很、很糟糕。”
我阻止他:
“你别!我都不确定有没有毒!”
他很难受,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我感觉那块沥青应该挺难咽下去的。
“你没事吧?”
他虚弱地给我比大拇指:
“第一次做已经很厉害了。”
我看着他被染黑的嘴角,递给他纸巾:
“真的吗?那我说不定挺有天分的,下次的家政课成果我也会上供给你的!”
他擦嘴的动作停止了,清秀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吞咽口水。
而我期待地看着他。
沢田纲吉强忍住嘴里翻涌的甜腻和胃部传来的悲鸣,像是英勇就义一样自食其果:
“……哈哈哈,谢谢。”
*
回收盘子清洗的时候,黑川花擦着盘子问我:“你做好的蛋糕给谁了?”
“沢田。”
“他吃了?”
我给她看蛋糕已经被吃完了的盘子。
她指着上面残余的一点黑色:“你盘子上面沥青一样的是什么东西?”
“我熬的巧克力。”
黑川花木着脸:
“……上次我看到的这样打上马赛克的料理,还是喂给鱼吃的饲料。”
我试图挽回风评:“沢田说不难吃的。”
她面露难色,一种介于同情和无语的神色在她脸上:
“……说真的你们快滚去交往吧。”
“这样的东西都能吃下去,沢田对你也太宽容了。”
她斜着眼看我,语气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评价:
“你看男人的品味真奇怪,但废材纲那家伙,也不算特别差。”
清水洗不干净,我用指甲慢慢地把盘子上的残渣抠掉:
“没有啦,我之前问过了,沢田说他不喜欢我。”
黑川花怀疑地看着我:
“我不信,你一定是问的方法和时机很奇怪吧?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我继续否认:“真不是啦。”
除了便利店那次,之前我还问过的。
我小心地扣掉顽固的巧克力,神经连接四肢的心脏像被扣动一样收缩,血液和回忆一样涌动。
回想起未来的boss曾经说过的话,按照他的原话,我一字一句地重复给黑川花。
脑海里,Boss说过的话和我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不会交往的,他和我一点可能也没有,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
该说是未来,还是过去。
总之,是另一个时间线的事情。
这是Boss把我扔到寄宿学校里的第二天,面对监狱般的高墙和指纹解锁才能出门的门禁系统,在目睹了斯巴达式的课表后,我把自己塞进了快递箱,借运行李的车逃了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我用圆珠笔从内部戳破箱子,再一脚踹出大洞。
Boss看到我披头散发从快递箱里爬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惊愕地把我认作鬼:
“贞子!”
我摇摇晃晃地站稳,站在藏身的行李箱上整理自己的头发:
“不是,是我。”
他还是惊讶的模样,瞪圆的双眼一眨不眨: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无视他的问题,直直看向他的眼底,试图问出我这些天的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你为什么要丢掉我?”
“……我没有。”
Boss沉默后回答。
“我没有把你交给别人,只是送你去寄宿学校。”
我直接戳破:
“但你明明就是和我断绝联系的意思!”
“……”
面对这句话他并没有否认。
我焦急地追问,站在快递箱上的我终于能够平视他,但我还是看不透他的情绪。
“我明明做得很好了不是吗?我把各个任务都完成了!我很努力地去做了,我到底哪里令你不满意?!”
Boss却不正面回答我,反而侧身,生硬地拿出手机:
“现在是上学时间,你不该逃出来。”
他强硬地说:
“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上前一步:
“我不要!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可!!”
“……唉。”Boss叹气,终于解释道,“胡桃,你不应该局限在我身边。”
他艰难地说,每一个字都那样干涩:
“等你离开我,就会发现自己之前太过狭隘,这样围着我一个人转的生活是一种束缚。”
我打断: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如果我不觉得是束缚,那没人能替我决定!!”
“就算是你也不能!!”
我气喘吁吁,情绪发泄后的身体变得脆弱的空壳,一旦开始诉说,情感便如同洪水再也无法堵住,从破碎的躯壳中流出。
我紧紧拉着他的手,渴望而痛苦,话语没有经过大脑,从压抑的喉头流出:
“Boss,你知道的,我对你……!”
就在我快要说出口的时候。
——“别说了。”
冰冷的话一字一句传到耳底。
“你不要这样。”
他抽出了手。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
抓着肩膀把我推开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绝对不会。”
随着他的手抽走,他转身离开了我。
我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外泄的情感瞬间冰冻成河,我仿佛赤身置于千里冰霜的冰川,冻结的冰晶带来砭骨的刺痛,呼吸带着颤抖的血腥气。
哒。
哒、哒。
他一步步地走开,在他打开门后,躁动的脚步声响起,下属们涌进来,他们是来送我去寄宿学校的。
要分开了。
黑西装的干部拖着我的手臂把我带走,与Boss擦肩而过时,我扭头看向他冷厉英俊的脸。
张嘴,我想挽留他,但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同样腹死胎中的,是我最想告诉他的话。
——“我对你是一片真心。”
最终,我也没能把内心的话传达给他。
*
我在意大利寄宿学校呆了一整年,出来后又被送到了南部的战场。
时隔一年半,想见到Boss的心迫使我压榨身体突击,以不要命的方式弄死了敌方首领。
但当我回到彭格列总部时,收到的确实他要再次将我送到日本的消息。
随后,便是那场穿越了八年的爆炸。
*
水流的声音滔滔不绝。
——答案是不。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一样的否认。
他们果然是一个人,爱好和想法之类的,不会轻易改变。
没可能就是没可能。
不要再抱没意义的希望了。
黑川看我呆住的动作,问:“还是洗不干净吗?”
“嗯。”
走神的我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陶瓷盘子被掰断一个边角:
“啊。”
我停滞了动作,手指被割破流血。
“小心点!”
黑川赶紧抓住我的手。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她担心地拉着我去止血。
没有回答她,我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如果偏要勉强的话,就会弄坏关系。”
“早点放弃就好了。”
*
去横滨的那一天。
并盛的安检口。
校车上传来我不高兴反抗的声音:
“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婴儿可以带安抚奶嘴,我就不可以带情绪安抚毯!”
我抱着胸口生气地侧过身。
沢田纲吉无奈至极:
“你怎么不提你毯子里藏着枪?”
他试图给我讲道理:
“你相信我,如果我让你带了,今天没一个人能过安检,你马上就要被遣送回家。或者关到局子里。”
昨晚出门的时候,Boss问我带了什么。
我坐在塞满东西的行李箱上,用自身的体重强迫他合拢,用力拉拉链:
“就是一些常用的东西啊,衣服、帽子还有弹夹和镗磨油。”
他瞪大了眼睛:“等等,你要带枪吗?”
行李箱还是拉不上,我泄气地站起来。
“我一直都随身带着。”
我稍微拎起一点校裙的裙摆,让他看到我大腿上的手枪。
“这就和我的命根子一样重要。”
“把你的裙子放下,不可以对任何人不做这个动作!”
他慌张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对我喊话。
“好。”
我听话地放下裙子。
“还有你买给我的头盔,我也带了。”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戴在自己头上:“是很实用的防具哦。”
他捂脸害羞:
“不用像个护身符一样随身带。”
随后,boss无情地告诉我,他并不同意我带枪去修学旅行的计划。
虽然我告诉他,我会通过贿赂的方式成功通过安检,但他看起来并不信任我计划的可行性。
并且他也不建议我带头盔,因为我的行李箱根本合不拢了。
“要是你半路被发现了怎么办?你不想去参加休学旅行吗?”
被戳中软肋的我垂头丧气:
“……我想去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出远门。
以前在意大利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如果他要出差,他都会选择带上更得力的其他干部。
虽然我自称是他的保镖,其实全家族的人都有保护他的权利和义务,我并没有发挥太多的作用,他也不愿意带我去危险的地方。
坐在地上的我抱着自己的行李箱:
“这是我第一次旅游,我想和你一起去。”
沢田耐心地劝我:
“所以你把枪放下吧。你可以藏在我的房间里。我会给你上锁,他会很安全的。”
在他孜孜不倦的劝导下,没办法,我顺从了。
*
大概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没有随身携带枪支出门。
我还想着要不要马上赶回家去把我的枪偷偷塞到行李箱,这时,我们的船到了。
Boss拉着我手肘弯曲的地方,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拖着我们两去排队:
“好了,我们要准备出发了,先别生气了,注意不要走丢。”
并盛位于东京,去横滨很方便,不会超过一小时。
白、蓝、红三种颜色交织的汽船在摇摆的波浪中停摆在岸边,白色泡沫裹挟着浪花击打船舷,空气中是发动机燃烧的汽油味和海水的腥咸味。
为了欣赏东京湾风景,去程我们是坐的东海汽船,用时大约1小时30分钟。
班委和老师在前面引导,我们整齐排队上了船,逐渐脱离平稳的地平面,走上摇晃摆动的船面,修学旅行就要开始了。
上船后,大家脱鞋进入船舱内部,
我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一副出游的做派。
做了新发型的女孩子们拿着拍立得留念拍照,用油性笔在拍立得的相纸上写下纪念的话语,笑声不断地互相夸赞。
男生也很难得地给自己做了打扮,戴上棒球帽三三两两地打趣女生。
其中最耀眼的还是山本武。
他只是穿着一样的校服,普通的站在那里,就显得最为清爽,略微带上一点笑意的阳光侧颜吸引旁边不认识的路人女性侧目。
“但感觉完全就是大型的春游,大家都在玩而已。”
我看向Boss,直到刚才他就很紧张,一直在检查有没有漏带的行李。
但现在我们已经上了船,再也没办法回头,他反倒是轻松下来了。
沢田坐在我身边,帮我把一直随身背着的书包放下,安慰我:
“就是这样,你不用太紧张,放松玩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精神很紧绷,是因为离开了并盛势力范围吗?
我这样说了后,boss他反问我:
“横滨有什么东西会比云雀学长更恐怖吗?”
“……”
我沉默了。
确实,其实我在并盛的时候,比起小混混和飞来横祸,最担心是自己会被委员长揍来着。
我逐渐也放松注意力,这才注意到熟悉的身影,京子和黑川花就坐在我前排。
我凑上前问她们:
“京子,小花,你们在看什么?”
“是佐仓学姐发的line,她们不是刚刚从京都休学回来吗?她和同班的铃木同学交往了。”
“诶——”
我惊讶地探过头去看。
佐仓学姐是一个京子很熟的前辈,因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天然,我感觉是Boss会喜欢的类型,所以我还尝试过把她和Boss牵红线。
照片里佐仓学姐温柔地笑着,挽着一个男生的手腕。
那个男生面红耳赤又欣喜若狂的样子,偷偷地看佐仓学姐的笑脸。
“好配啊这两人。”
京子真心地祝福,在Line上给佐仓学姐回恭喜的信息。
我有点失落。这不就意味着我为Boss物色的人选又少了一位了吗?
我面带遗憾和愧疚,看向一旁的boss。
他露出半月眼、嘴角抽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可能的,我和她完全不认识,别去找铃木学长的麻烦。”
真不愧是我的Boss,一下就察觉了我的心思。
不过也没关系,除了佐仓学姐之外,我还有很多人选,就比如我前面那两位。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还是同班同学更好促进感情。
我竖起两只手指落拓地比划了一个军礼:
“遵命,Boss。”
黑川花眯着眼睛不满地刷着社交软件:
“真是的,怎么一个个的全都交往了?发了一堆闪光弹,啊,情侣好恶心。”
“修学旅行不就是加深感情吗?所以会促成很多情侣呢,学长学姐去的京都浅草寺是告白圣地,有很多人会告白。”
黑川花按掉手机屏幕,那些贴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照片变成一片锁屏后的黑色。
她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情侣真恶心。”
我记下了京子说的告白圣地,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少女的憧憬,脸颊红扑扑的。
要说交往的话,告白可是其中的绝杀环节,如果选择一个好的告白场地,一定可以成功促进他们两个的感情。
我仍然把京子当做十代目传闻中初恋的第一嫌疑人,这次修学旅行,我绝对要给他们制造出完美浪漫的玫瑰色回忆!
爱情圣地。
浪漫告白。
心跳回忆。
喜结连理。
这些词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兴致勃勃地转向boss,他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Boss,我会努力的!”
“啊?”
他不明所以,但迷茫的表情下,好像是在回忆起我前几次努力尝试后给他造成的麻烦,本能性地带上了恐惧: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笑着露出自己光洁的牙齿:
“请放心地交给我吧!”
“……为什么你越说我越害怕了啊!”
Boss抱着头痛苦地撑在膝盖上,突然同学们对船外的风景发出了一阵惊呼,我拉着他也到船边去看风景,凑热闹。
我们已经到了东京湾,正经过一片住宅区,那里的楼房装修,就算是和六本木的高档小区对比,也称得上是奢华。
高绿化的豪宅区内,保养良好的光亮玻璃反射出的灯光,都带着有钱人刺眼的嚣张气焰。
一个同学用羡慕的语气介绍:
“这些房子可超级贵的,我在宣传广告上看到过,因为安全系数高,就算九级地震也不用怕,窗外的海景又独一无二,全都是富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同学们纷纷点头附和。
我看了眼,确实属于很豪华的建筑,虽然只是从外面看,也能从楼房之间的间距和整个住宅区的构局看得出其中的布局精心巧妙。
沢田也很欣赏,他问:
“森同学,你会想住这种房子吗?”
“这个啊?”
我想了想。
“还好,我只要是能住的地方都可以,不过我会更喜欢和熟人住在一起,这里的房子一栋栋之间太空了,感觉一个人会很无聊。”
沢田也点头:
“我也还是更喜欢一戸建,现在的家就很好。”
“是吗?”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他这样的偏好。
“对呀,我觉得像我们家那样的房子就够了,不需要更大了。”
我说:
“你得住更配得上你的地方。”
他开玩笑:“那我就只配住桥洞了。”
“才不是,奥迪斯卡契城堡、或者斯卡利杰拉城堡什么的,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我详细给他描述这两个城堡的设计,他认真地听。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其实一直有个人生梦想,就是想买一座城堡。
——毕竟城堡真的太方便了,易守难攻,是我理想的住宅,充满安全感。
我之前一直试图攒钱买城堡,但因为和蓝波互殴等原因,工资从来没有攒下来过。
沢田听了后表示:
“森同学,你真的很喜欢城堡呢。不过这都好贵啊,我们还是先住在现在的家吧。”
我说:“现在的家我也很喜欢。”
沢田原本也想点头,但他迟疑了一下说:
“现在的房子还有一点不好。”
“有一点要改,给你加一个房间,总不能一直让你住爸爸的房间。”
“给我的房间?”
我问。
海水拍打在游船上溅出水花,滚落的露珠在空中反射着朝阳的光辉。
被两次赶走他身边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我能够在他身边有一个固定的房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一直觉得自己某天就会回去,然后被扔到寄宿学校里。
船驶过的地方,白色泡沫般的海浪就像啤酒上的泡沫一样沉下去,海浪平静的声音就像催眠一样。
沢田的声音温柔地传来:
“给你一个自己的房间,你更喜欢床还是榻榻米?床边安装一个台灯,你没睡醒就不会撞到脚趾了。”
“你还可以有一个自己的衣柜,不用和妈妈的放在一起,尽情买自己喜欢的衣服。”
“房间里放一个大书柜整理你喜欢的漫画,暗格里放你那些恐怖的武器,还有自动式电动窗帘,你总是忘记关窗户,小心感冒。”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给想象中我的房间涂上暖色调的艺术漆,地板是适合赤脚踩的樱桃木。
我感到一阵飘飘然的晕眩,但那不是因为晕船。
男生们在畅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买下那里的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每个人都带庭院,里面还有园艺师把树都修剪成迷宫的形状。
他们计划着自己如果中了彩票,就要买下那里的房子。
把园林修建成高达,房子里设置一整层的健身房,还要有私人影院,比一切都豪华。
而眼前这个男生只是答应给我一个有台灯和三层衣柜的房间,我就决定无论哪个豪宅我都不要去。
我只想呆在他身边。
第27章
*
关于森胡桃的冰淇淋黑历史。
——那是刚加入家族时发生的事。
“我被你吓死了, 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
已经是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纲吉推开门,把森胡桃抱回了他们的房间里。
森胡桃还是没康复,病恹恹地靠在他身上。
昨天半夜, 森胡桃趴在他的床头,抓着他的手, 一脸认真地说自己好像快死了, 想立遗嘱,她口袋里还有几百欧都自愿赠与沢田纲吉。
“结果就是感冒了,你之前没生病过吗?”
森胡桃躺倒到床上,蜷缩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没有, 我不感冒的。”
“是人就会生病。”
他把体温计递给森胡桃:“你要多注意点。”
叼着体温计的森胡桃含含糊糊地说:
“谢谢老大。”
医生开了一堆治疗风寒的药,他不用想就知道森胡桃没吃过这种冲剂。
之前的组织大概只会在受伤时给她打抗生素,感冒之类的疾病就硬抗。
Reborn那边在催他快去开会, 再不去绝对要被骂。
但现在也没办法放下她不管, 还是大学生的沢田纲吉只能年纪轻轻就扛起带小孩的责任。
医疗站没有儿科医生, 医生给森胡桃开的药都要减三分之一的剂量。沢田纲吉心算着数字给她分好这顿和下一顿吃的药片,担心以森胡桃的常识情况,会不会把本该吞咽的药片当糖丸嚼。
森胡桃直勾勾地盯着给她冲药剂的沢田纲吉, 难得表现得乖巧。
马上, 她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你对我真好, 我长大了要和你结婚。”
“咳咳咳咳咳!!!”
药片洒落一地, 沢田纲吉瞳孔地震, 而躺在被子里的森胡桃继续平静地咬着体温计,完全没有自己说出来多么可怕的话的自觉。
“不行!你才几岁啊我不想被抓起来!”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森鸥外啊!
他在内心狂流汗。
森胡桃躺在柔软的枕头上, 理直气壮地说: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都给我戒指了吗?”
她一派正色:“是你主动的。”
“那个是当时的紧急情况下……”
前来捉人开会的Reborn, 推开门听到的就是这段对话。
沢田纲吉尴尬而僵硬地扭过头。
“……”
压着帽子,冰冷的世界第一杀手举起枪对准沢田:
“……我的教育出了问题。”
“不是啊,Reborn!我没教她这么说!我真的没有!!”
Reborn已经毫不留情地开枪:“还送戒指给小孩,你疯了吗?”
沢田纲吉边躲开Reborn的攻击边喊罪魁祸首:
“胡桃,你快解释!告诉Reborn戒指的来历!”
在手枪的枪火味里,森胡桃安静地喝掉沢田纲吉泡好的冲剂。她躺下去蜷缩在被子里,忽视掉他们,自顾自地拿出体温计看。
终于退烧了。
*
横滨湾上。
我们没再和其他人挤在一边看房子,换了一头欣赏东京湾的海景。
我大半个身子伸出了船体,海风打在脸上,头发被吹到天上。
“小心点。”
沢田问,有点紧张地看我,怕我摔下船,一直蓄势待发地准备伸手捞我。
“森同学,你很喜欢这种风景?”
“也不是。”
我用一种“百闻不如一见”的语气惊叹道:
“就是这里呀。”
“原来这就是那些欠债的家伙被沉海的地方。”
沢田纲吉:“???”
我赞叹: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有个方便的海湾真不错啊。”
他对我的冷笑话无语:
“……不,没人知道。”
兴奋劲过了之后,晕船的不适反应才上来,很多学生都开始表示不舒服,神色虚弱地靠在靠背上。
老师在发晕船药,沢田也领了一份,问我:“会晕吗?”
我:“嗯?”
“你会晕船吗?”
我摇头:
“不会,我在西西里岛长大的,坐船比新干线还频繁,虽然比不上海上钢琴师的程度,但也可以算是水陆两栖生物。”
沢田才放下心来,结果问过我之后没多久,他自己就晕船了。
他刚才一直在用手机搜索什么,估计这就是原因。
船身不停地摇晃,丝毫没有靠岸的迹象。
他脸色惨白地单手捂住嘴,看上去很不适应摇晃的船板,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连头发都显得没精神,像缺水枯萎的蒲公英。
我查了资料后建议他:
“晕船的话最好的姿势是平躺哦。”
从他口袋里拿了晕船药,我站起来让出两个人的位置让他躺下。
沢田虚弱地说:“森同学,你不用站着,坐下吧。”
我提议:“那你躺我腿上?”
他瞬间有了精神:“不不不用了!”
我双眼一闭,奉献主义上身:
“没事,你吐我腿上我也会默默承受的。”
“我才不会!”
说完他就更晕了,几乎要瘫倒下去。
我扶着他的头,让他躺在我的腿上。
“说是要头部紧贴一个东西比较好,你躺下来吧。”
旁边嘴欠的男生嘲笑道:
“废柴纲果然晕船了,什么都不行的家伙只有在让人失望上从不让人失望。”
我立马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比划着给他两拳,那个男生没感到被威胁,好笑又嫉妒地看向我们。
“真想不通他女生缘为什么会这么好。”
他碎碎念着,看着我们愤愤不平地离开。
我低头看Boss,他没有因为那些话生气,他紧张兮兮地闭着眼睛,嘴巴抿成直线,我才发现他梗着脖子不触碰我的腿。
无视挣扎,我直接把他按下去:
“没事的,你的脑袋又不会很重。”
他不至于会很重,腰和校服下的胳膊都很清瘦,跑步的时候从背后看,可以看到突出的肩胛骨。
整张脸唯一能看出混血痕迹的立体眉骨下是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在黑色的长睫毛下一闪一闪的,因为没长开所以脸部带着幼态,看人的时候眼神往上,很澄澈,一副无害的样子。
未来的时候,Boss不再是这样了。
比起这副“卖了还会替人数钱”的样子,他看起来更像是“把别人卖了别人还感恩戴德”的深城府类型,战斗的时候面无表情,火焰映照着的俊秀的面庞却带着神性。
真奇怪,Boss明明是完美的帅哥,为什么这群家伙这么没品味。
我伸手摸他的睫毛,他抖掉:
“好痒啊,别闹了。”
我观察他的脸色,还是很虚弱,嘴唇都是惨白的。
“药还没有生效吗?是不是老师换成毒药了。”
我疑问。
我凑近他耳边小声说:
“先下手为强,我先把老师推下去吧。”
他轻轻把我推开,声音带着笑意:“别这样啦。”
我又凑近说:“Boss,不要在意他们说的,你在我心里是超级完美的世界第一黑手党,最出色的里世界之王。”
他无奈地露出半月眼:
“什么王啊,我不知道那种东西。”
又弱弱地跟上一句话:
“我就是废材纲没错,和出色没有关系。”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是的。”
“反正以我的审美,Boss是池面。”
沢田惊讶地看着我,脸上染起绯红。
我正要解释,旁边喝冷饮的黑川花露出看到难以忍受的东西的表情:
“还膝枕……哇,情侣好恶心,你们哪天说离婚了我也不会惊讶了。”
“?”我疑惑。
“……”Boss默默捂脸。
她嫌弃走开。
我:“怎么了?头晕吗?”
“不是,是黑川的话……”
他的脸染上红晕,不知道是因为眩晕还是害羞。
黑川无法忍受我们两个人卿卿我我地说话,她赶紧走了。
沢田躺在我腿上,低垂着眼不看我,缓缓开口:
“……森同学,你不要在意,我之后会和她说的,让她不要开我们玩笑了。”
“什么意思?”
我其实不是很理解黑川花的话,大概能感到是在开善意的玩笑。
“她在讲什么呀,我不是很懂。”
“……”他不说话了。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我问他。
“就是、就是、觉得我们很亲密……像情、情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几乎没听到。
“……啊啊啊啊啊放过我吧!”
他突然崩溃捂住脸:“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他单手捂住脸另一只手乱挥舞:“求你!你去问黑川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为什么,是什么不好的话题吗,你不喜欢吗?”
我穷追猛打: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他们都闭嘴的,只要你想要的话。”
“……也、也不用做到那种程度。”
他躲闪着我追问的目光说。
“而且,我……”
他这才看向我,我才发现,其实他们的容貌区别不大,当他认真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和未来的Boss一模一样。
“……我其实没有不喜欢。”
*
快到到岸了,根津老师给我们宣布了第一个行程。
——“徒步去山上摘一筐桃子。”
瞬间,即使是晕船的学生都像海鱼搁浅一样,奋力起身挣扎。
“明明横滨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怎么会选爬山……”
“并盛会没有桃树吗?!为什么要来横滨摘桃子啊!”
学生们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根津老师露出得逞的阴险笑容:
“就算是修学旅行,也不能松懈!这是我为大家安排的特别课程!每个人都要做一上午的体力劳动,体会农民工作的不易!”
黑川直接点破:
“这和农民有什么关系啊,他明显就只是不想让我们玩得开心吧。”
大家都在抱怨,但根津老师视若未闻,不如说,他反而更高兴了。
“本次修学旅行我有权利决定一天的行程,反驳无效。”
这家伙笑得真像反派啊,真的是老师吗?
黑川花在我耳边怂恿:
“你快说点什么,把他气晕倒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把他绑起来扔在船上走了。”
“啊?”我茫然地转头。
另一个男生挥着手给我加油鼓劲:
“快展现你的拿手好戏,根津制裁者。”
我一脸茫然:
“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外号了?”
“这不是很合适吗,只有你能治治他了。”
我其实没什么不满的,大家一起出来游学这件事本身我就充满兴趣,就算是大家一起去解一元二次方程我也不觉得无聊。
但以黑川花为首的几个同学目光期待地看着我:
“你就像平时一样嘲讽他就好了。”
我很震惊,脱口而出:
“说什么!我没有故意讽刺过他吧?”
这下就连沢田纲吉也惊讶地看我:
“啊?你平时不是故意的吗,明明每次都把他气得够呛。”
“有人看到根津老师来我们班上课前都要对着你的位置恶狠狠地说‘今天我不会输的’。”
我被他们的话弄得云里雾里,因为根津那家伙怎么说也是老师,我平日里已经很克制了,基本没对他恶言相向呀?
“那你就认真地骂他一次吧,最好让那家伙一蹶不振,别再逞能了。”
我犹豫地缓缓开口:
“那我说点什么好……”
“呃,你这可怜【哔——】蛀虫,只能凭借老师身份在这里耀武扬威,其实根本没什么本事不是吗【哔——】垃圾,你看你还是早点滚回妈妈怀里【哔——】……”
黑川花在我第一句话开始后就默默捂住了京子的耳朵,不让她听到我的咒骂。
京子:“?”
黑川花放开她的耳朵,感叹:“……你嘴还真毒啊。”
我点头:
“嗯,虽然我一般不吵架,但因为之前,我身边有一个成天挖空心思讽刺别人的家伙存在,所以还算擅长。”
说起来,那个全世界嘴最毒的家伙就在横滨,如果他还没殉情成功的话。
我一想到那家伙无机质的鸢色眼睛,就恶寒地打了寒颤:
啊,我觉得不想遇到那家伙,这是我最讨厌、最应付不来的类型。
而且。
我眼色一沉。
——我和那个全世界心眼最黑的家伙之间,还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
看着靠近的横滨,仿佛风雨欲来。
黑川同学说:“原来你平时真的不是故意在骂他吗,这才是你的真实功力?”
Boss把我拉开:
“不,你还是不要和根津老师吵了,这种程度的话他说不定会发疯,带着你一起投横滨湾。”
*
我们住在一个山边的日式旅馆里,就像是那种漫画里才有的,荒郊里的旅馆。
“哇。”
我兴奋得欢呼。
“好破烂、好穷苦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
就连Boss看着根津老师奸计得逞的反派笑容都震惊了:
“他至于这么恨我们吗?他自己也要住啊。”
根津老师得意地大笑,仿佛在说:
小鬼们!终于轮到我霍霍你们了!
沢田纲吉还有点晕船的症状,他低着头,略带同情地说:
“好像是最近积攒了太多压力的原因,根津老师已经在沉默中变态了。”
而后他又用一种看罪魁祸首的眼神看着我:“……”
我:“?”
可是我真的没有故意气他啊!
那种程度的拌嘴,比起我和某个一天到晚挖空心思嘲讽我的黑手党相比,根本就只是开胃小菜。
啊,不好,又想到“那家伙”了。
去彭格列之后,我就很少关注日本的势力情况了,在把我卖掉之前,那些家伙的财政危机,还有内部势力割裂,再加上“某人”飘忽不定的立场,看起来根本不想能够撑到现在。
我乐观地想:说不定那些家伙,也就是卖掉我的“港口黑手党”,早就已经倒台了呢。
*
住宿的外观非常破烂,感觉甚至像是战前的建筑,没有庭院,能直接看到四周的风景和听见潺潺流过的溪水。
黑川无情吐槽:
“不是说横滨有人接待吗,这都是什么待遇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内部在去年经过翻修。
榻榻米很干净,走廊亮堂堂的,甚至每个房间都用花的名字命名。
穿着和服的老板娘态度很好,大门上挂着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欢迎并盛中的各位”和今天的天气,综合起来看,这间住宿完全不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众人(除了根津)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男女生都分成了多个小组,同性别五六个人住一间,非常日式传统的在榻榻米上打地铺,我还是第一次住这种大通铺。
和我一起的有京子、黑川花和另外三个女生,推开拉门走进和室,室内的茶几上有准备好的茶叶、茶壶和茶点,
看到铺好的被褥的瞬间,一个女生就扑向床。
“是床啊——”
她感动地抱着被子。
“我还以为自己要被扔到山里去睡在石头上了。”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坏消息。”
黑川看着外面召唤我们的老师。
“根津那家伙已经恢复好了,他叫我们现在就去干农活。”
女孩子怒气汹汹地站起来,看起来想要和老师拼命:
“这家伙疯了吧!”
“忍一忍吧,他应该只能决定今天的行程,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我想着Boss可能还没恢复,着急着出门找他,结果一开门,就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沢田?!”
“森同学?!”
拉开门的瞬间,沢田也正在找我,我们两个人撞上彼此。
虽然我极力刹车,但两人的额头还是撞到了一起。
我头晕眼花,生理性泪水流出,捂住鼻子闭上眼。
一个重力向我压来,Boss没稳住重心一脚踩空,倒向了我,我和Boss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痛痛痛……”
Boss撑在我身上,双手在我脸两边,尽力不触碰到我,但因为意外摔倒的原因,部分肢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压在我身上。
他的膝盖压在我双腿中间,脸凑得很近,呼吸就打在我脸颊上,我们之间只有一两厘米。
宽大的手压到了我的头发,让我不能扭开头避开。
我甚至能清晰听到他咬牙撑住的用劲声音,和牙齿打在一起清脆的响声。
沢田赶紧问我,神色慌张,近距离下他清秀的面庞能看到男孩子特有的骨骼感和立体的眉眼,透亮的眼睛关切地:
“森同学你还好吗!?对不起!”
“……还好。”
他说话时的声音直接传到我的鼓膜,太近了,我感觉很奇怪,想要移开但马上感到头皮传来的痛觉。
“你压到我的头发。”
我小声说。
“对不起!”
他惊慌地撑起一只手,但这个单手俯卧撑的高难度动作让他瞬间失去平衡,直接摔到了我身上。
我闷哼一声。
这下好了,我们两个人完全重叠在一起。
更加惊慌和欲哭无泪的声音从我的头发里蒙蒙地传来:
“对不起!森同学!真的很对不起!”
他整个脸埋在我颈窝的头发里,说话时让我整个脖子和耳朵都痒了起来。
好奇怪,明明他躺在我腿上,我也只会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保护他,什么都没有想。
为什么现在,他埋在我耳边说话,我就觉得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窘迫?
“没关系,你先站起来吧。”
我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面红耳赤,赶紧站起来。头低的快要垂到地板上,眼睛也不看就伸着手来拉我,结果抓到了我的裸露在外的胳膊。
“呀!”
他吓得叫了一声。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脸红得快要烤熟了。
明明也不是什么隐私部位,只是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而已。
沢田害羞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头发都要点燃了,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想扶我起来。
但他却无法在我身上找到一个方便搀扶、不会接触到肌肤的位置,双手无措地在空中试探,
我主动伸手抓住他的衬衣下摆,站了起来。
看到我终于站起来,他欲哭无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晕船的后遗症吧……”
我勉强维持平静:“没关系,你是有事情找我吗?”
他才想起来原因:
“是这样的,老师好像让我们去干农活了,我记得你在船上说自己没做过,什么都不会,就想来找你,我们可以组队。”
他不好意思地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没想到我刚推开门的时候你也推开了,所以才,摔倒了……”
他一直低着头不看我,为什么只是肢体接触一下就这么害羞?
突然间,他皱眉,仿佛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抬头神色专注地盯着我的脸。
他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犹豫着没有说,只是一直看着我的脸。
“……”
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想问却无法开口。
当他看着我时,有一种奇怪的悸动裹挟了我,把我愚蠢的心直口快吞噬了,令我突然踌躇起来,一时无法说话。
越是沉默地对视,这种悸动越发强烈。
为了快点结束这种不自在的气氛,我拉着他跑向老师呼唤的大厅。
*
旅馆后面就有一片桃林,旅店老板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采摘桃子的塑料框。
老师好像是跟他说我们是学生进行义务劳动,摘来的桃子都给旅馆的样子。
“真是谢谢你们啦。晚上我们会做好吃的桃子果冻给大家的。”
旅店老板娘温婉的对我们笑,把我们带到了后山的桃林。
“好耶,是桃子果冻。”
跑出了两个人独处的尴尬后,我恢复了往常的自然。
听到老板娘的话我挥臂开心地说,转身看向还是沉默,似乎有心事的boss:
“Boss,需要帮忙吗?”
沢田纲吉脸色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是晕船还是刚才的摔倒对他有影响。
“没事的。”
他拒绝我背他上岸的要求。
“我自己可以!”
我和他一起慢慢走上山,其他同学都走得很快,想早点完成任务甩手走人。
我们倒并不是很着急,悠悠闲闲的看桃树的枝丫,粉嫩一片的桃花已经谢了,立在枝头的只有零星的醉红色花朵,桃子上面长着绒毛,有些还带着青色,刚成熟不久。
这片桃林应该还没有采摘过,随处就可以摘到桃子。
Boss看着我们身后的女生们,对我小声说:
“我们去高处摘吧,山脚下的留给她们,女生爬山会吃力一些。”
我并不惊讶他会为了别人而勉强自己,因为他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了然地点点头,我和他两个人走到树林深处。
登山的过程并不容易,但Boss显得没有以前吃力。
近些日子来遇到的各类突发状况迫使他的体力有了提升。
走进高处的桃林里,这里变得人烟罕至。
“这些是什么?”我看着桃树枝上的浓稠固体,“史莱姆吗?”
Boss探头:
“这个是桃胶,是在桃树上留下伤疤,它就会分泌出来的东西。你可以摸一摸。”
他拿了一些放在我手上,我捏着感觉像□□糖一样,外面有一层黏膜,中间很有弹性。
他进一步解释:
“会有一些农户故意在桃树上留下伤疤,就为了让它分泌出更多的桃胶。”
“Boss,懂好多啊。”
我崇拜地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的转头,藏起身后的小抄:
“哈哈,我其实是刚刚学的。”
他脸红地用一只手指轻轻抓了抓清秀的脸:
“因为森同学很期待,所以我在船上就搜索了很多横滨的特色,这才晕船了……”
我没听清楚:“什么?”
他赶紧摆摆手:“没什么啦,就是说这些刀痕是故意留下的。”
我思索着说:“因为桃胶会更值钱吗?”
“是的。”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桃树喃喃道:“桃树真可怜呢。”
拿出手机,他给我看收集到的资料,这样做的话虽然能收获桃胶,但会影响到桃子的产量。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他好好的生长下去吧,不要去伤害他,他也能长得更好呀。”
“被保护好才能更好地成长。”
当我轻轻聆听到那段话,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这一刻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树林的喧嚣被风声带走,我呆在原地,任由染上汗水的鬓发刺在后颈,带来一阵刺激。
他奇怪地问:
“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沢田又害羞:“是因为刚才撞到你的事吗……?”
我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有人和我说过意思完全相反的话。”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脑海里,那个人扔给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时候这样说过:
——“钻石需要打磨才能发光。”
每一刀刺下去,都会让你变强。
去受伤,去挨打,只要能成长起来,不要在意过程。
记忆中。
昏暗的房间。
绑住手的锁链。
我因咬牙不认错而流血的嘴角。
充斥着疼痛、不解、头撞南墙。
森鸥外按住我的头,对跪坐在地上的我说:
“怀璧其罪,你拥有这样的能力,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的每个字都透着砭骨的冰冷:
“胡桃,你必须受折磨。”
第28章
*
已经愈合的伤疤又恢复曾经的疼痛。
身上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它们从来没有消失,而是沉睡,只需一句话就能唤醒。
我垂着睫毛, 打断我思路的是boss的声音。
“是这样吗?”
Boss不好意思的摸头:“可是我觉得他这样没有伤疤的样子,就已经够好了。”
他贬低自己, 缓和气氛:
“哈哈, 这就是我没有商业头脑的地方吧?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不可能没有商业头脑,彭格列的资产在未来发展得很好。
他只是格外重视自己的干部,但这才是我和其他人忠诚跟着他的原因。
是未来的Boss救了我,是他告诉我拥有这份异能不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招致无端之罪。
“你才是正确的,起码对桃树来说, 是这样没错。”
我轻轻地说:“对我来说也是同样。”
“什么?”
我帮他拿起两筐桃子:
“我们回去吧,等交差了,我们就再也不想看到根津老师了。”
“不用帮我拿!”他慌张地抢过我手中的桃子。
下山时, Boss又开始沉默, 时不时侧身看着我的脸, 盯着眼睛下方的地方,欲言又止。
我疑惑:“?”
“我被树叶蹭到了吗?”
我好奇地摸眼下的皮肤。
“不是的。”他偷看被我发现,尴尬地瞥过视线。
而后, 他又望过来, 问:
“我是想问, 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
两个人撞到一起摔倒的时候, 沢田纲吉第一反应是:
虽然森胡桃的神经粗得和山地猿猴差不多, 但果然还是女孩子。
洗发水的香气,柔软的肢体, 比自己小的手掌。
“唔。”
森胡桃闭着眼躺在地上,散乱一地的头发像绸缎一样铺在榻榻米上。
倒在她身上时, 明显感到女生和男生是不一样的,是柔软的带着香味的生物。
森胡桃把手放在他胸口推开沢田纲吉,一声不吭。
她不看他,是生气了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只能一遍遍道歉,却发现森胡桃不是生气,她竟然是有些不自在的害羞。
森胡桃难得会表现出羞赧,不自然地转开视线,脸上带着一点红晕。
完蛋,这样他更害羞了。
但忍不住,想抬头看她第二眼,把她现在的样子记住。
真的很漂亮,怎么看都很可爱,为什么会有人睫毛那么长,眼睛那么亮?
第二眼看到的,是森胡桃的伤疤。
大概是第一次凑这么近,才看到她脸上的疤痕。
不安地眨动的红玉眼睛下方,有两个像泪痕一样的细长伤痕,犹如一把利刃撕裂的伤口,因为伤口已经多年,呈现很淡的红褐色。
很难想象发生了什么,才会在女生脸上留下这样的伤疤。
他犹豫良久,担心自己问的话,会不会让森胡桃想起伤心事,直到森胡桃自己主动提起,他才问出口。
沢田犹豫地问:
“……怎么会在脸上留下疤痕呢?”
他马上补充:“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不用告诉我。”
“哦,你说这个。”
森胡桃摸着眼下,就像在摸泪痕。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的语气很平淡,说出的内容却割裂。
“之前被刀刺中了,本来是个贯穿眼睛的伤,但是有坚持涂药,已经好很多了。”
这个回答超出了沢田纲吉的认识。
他无法想象有人会对森胡桃做出这种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克制地幻想出一条伤口:
从她的眉毛起一直向下刺到颧骨,中间经过闭上的眼睛,胡桃的脸上全是血,血和眼泪混合在脸上,因为疼痛而颤抖的鼻尖令他心头一震。
他抓住她的手腕:
“是谁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上一个Boss。”
她没说太多,似乎察觉到了气氛,想要故意扯开话题:
“我想看看桃花,这个时间已经都枯萎了吗?”
但沢田纲吉坚持问: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
没有说话,再度张口的森胡桃声线平直:
“因为我不听话,没有完成他的任务,所以很生气。”
“是什么任务?”
森胡桃良久才说:
“……一些不好的事,我不愿意,所以做得很差。”
他轻轻触碰胡桃的脸,疤痕已经很淡了,问:“会很疼吗?”
森胡桃垂下眼睛,纤长睫毛的阴影打在精致的鼻梁上:“已经不会了。”
“……”
他不知道说什么,对于旧伤而言,现在说什么都显得空洞虚伪。
“要去吃桃子吗?”森胡桃又换了个话题。
“已经成熟了,这个直接吃应该也不错。”
森胡桃先挑了一个最漂亮的给他,自己也挑了一个饱满的桃子。
桃子的汁液沿着她的手腕流下去,她伸舌头去舔,低头的样子像野猫一样。
受过伤的野猫,不知道过去的野猫。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森胡桃。
*
“四十、四十一……”
清点完桃子的数量,我们都达到了标准,根津老师不甘心的放我们走了。
我们都有些累了,一路又是坐船又是干活,大家坐在地上聊天,没一会儿,老板娘就来叫我们吃饭了。
晚上是老板娘提供的具有当地特色的乡土料理,是应季的生鱼片、天妇罗、荞麦和桃子。
我不算很少吃日式料理,Boss一直更喜欢日式餐饮胜过西餐,所以我们在基地的厨子能做各个国家的菜。
但这种乡间小菜还是第一次尝试。
Boss穿着浴衣,有些大了,松垮垮地露出锁骨,他还是没什么精神。
我关心道:
“多吃一些Boss,你要变成巨石强森那种壮汉。”
他没像之前那样吐槽我,有点勉强地笑,心思不在这里:
“你还不如说吃点菠菜,变成大力水手。”
“但《大力水手》那个广告是不当宣传的。”
我解释:“这是为了促进加州的菠菜罐头对日本输出做的商业推广片,并没有那种效果。”
他被我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我才知道这回事,我还真的以为多吃的话能练出那种身材。”
“对吧,你看。很多事情,如果你不了解原因的话,就会被表面所误导。”
我试图像根津老师的课还有伊索寓言一样总结个歪理出来,让他散心。
“所以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
没想到Boss听了后,却眨眨眼,恍然大悟地陷入思考。
他沉默着想事情,我专注地对付鱼刺,河鱼比海鱼麻烦太多。
看到这一幕的沢田把处理好的鱼和我的交换:
“这些是容易有刺的部位,小心。”
我说:“谢谢。”
他给我挑好鱼刺就停下了动作不再吃饭,捂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沉思的侧脸,没有打扰。
*
【不明白的话就去问清楚。】
【不勇敢一点的话,喜欢的女孩子会跑掉的。】
这些话语混杂在沢田纲吉的脑海。
*
国境边界。
“中也,中也。”
坐在死尸上摇晃的太宰一把拽住中原中也,让正使用异能的他失去操作,差点栽到尸体堆里。
“干嘛啊混蛋!!”
重力使不爽地回头,礼帽下的赭色短发炸毛,利落地给太宰一脚报复。
太宰随意地躲过,随手向后开枪毙掉一个准备偷袭的家伙。
子弹正中额间,对方的身体呆在原地,大脑已经与世长辞,四肢无力地下坠,瘫倒在另一具尸体上。
“我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太宰治一脸正色地问中原中也。
“如果你问出来的问题不要紧,我就揍你。”
按着帽子强忍住发火,中原中也暴躁地抱怨把自己拖到日本边境执行任务的太宰。
太宰治这个朽木混蛋大半夜突然把他弄醒,用飞机拖着他来到这个鬼地方执行任务,不说原因、不说目的,就知道面前这群敌人要进入日本活捉一个人,而他们的任务是把对方全灭,给背后的势力一个下马威。
关他什么事?!
他连要保护的是谁都不知道,就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
他还在成长期!充足的睡眠对身高很重要啊!!
尸体的身上还传来对讲机的电流声,中原中也翻开敌人的黑西装,在搜对讲机时不小心翻到一张照片。
“这谁?”大概是敌人的目标。
他蹙眉打量,上面是一个陌生又模糊的剪影。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
“不是吧,太宰。”
中原中也挑眉,震惊地看着照片问:
“这不就是你重复看了几百遍监控的那个国中生吗?”
“你竟然这么好心在保护她?!”
中原中也又瞬间露出嫌弃的表情:
“不过你居然认识她啊,那你还用监控偷窥,好变态——”
“闭嘴。”
太宰治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比恶鬼还吓人:
“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每天喝牛奶和倒立睡觉试图长高的事刊登在下一期《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上。”
中原中也立马怼回去:“你敢做我就烧了你的办公室。”
他们互不示弱地瞪着对方半刹,太宰才“哼”了一声扭过头。
他嘴里碎碎念着:
“好吧,谁让我身边只有中也唯一一个同龄人……只能问你的意见。”
太宰略带嫌弃地大量中也的黑色礼帽:
“虽然你这家伙的品味我不敢苟同,帽子浮夸、机车的配色也难看……”
中原中也的额角青筋突起:“你这家伙是想和我吵架吗?!”
“不是啦,我真的有问题想问。”
转变了表情,太宰治严肃地说:
“你说、和很久没见的家伙见面的话,应该穿什么衣服?”
他难得正经地问:“要换西装吗?红叶姐说我穿黑西装很帅。”
中原中也被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一愣:
“……啊?”
随后,他无语地皱眉:“你谈恋爱了吗?你不是一年四季都穿一样的大衣。”
“才不是。”
太宰治立马否认。
“我才不可能喜欢那家伙,我只是觉得久别重逢应该隆重一些。”
手机突然传来简讯的提示声,他们低头去看,只有四个字:
【继续驻扎。】
太宰治烦躁地看着森鸥外发来新的简讯,这群敌人竟然还不是最后一波。
得知今晚注定要加班,太宰不高兴地大喊:
“啊啊啊烦死了,好想快点回横滨啊!”
他突然盯着中原中也:“要不把活丢给中也我先回去吧——”
“你敢我就杀了你。”
*
“我有一个严肃的哲理问题。”
一个男生穿着浴衣低着头,深沉地提出疑问,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气氛瞬间变得如课堂小测一样严肃。
刚走进房间的沢田纲吉有些惊慌:
怎么了?在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发生了哪些事?
那个男生坐在众人的中央,缓缓抬头。
然后咧嘴傻兮兮的说道:
“你们觉得哪个女生最可爱?”
——来了,修学旅行必备的夜间谈话。
沢田纲吉黑线,你摆出肃杀的气氛,结果竟然是讨论这种话题。
出于教养,他对于在背后议论女生没有兴趣。
默默地坐在角落,但其他男生,就好像是扔入石子的池塘一样,爆发出滔天的讨论。
一个男生激动地站起来,站在别人的被子上:
“笹川京子,绝对是笹川京子!我们并盛永远的太阳!温暖人心的偶像大人!”
“赞同!”
“赞同!”
另一个男生不甘示弱,双手捂在嘴边,喇叭一样大喊:“还有佐仓学姐!虽然有男朋友了,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赞同!”
“赞同!”
“等等等等!”
另一个男生高高地举起手:“我要提名隔壁学校的三浦春!优等生美少女!”
“虽然没见过但我赞同!”
“虽然不认识但我赞同!”
“还有黑川花!”
“还有虽然我不知道名字,但是背影很好看的高年级学姐!”
“隔壁的小朋!”
提名小朋的男生被打了了:“喂,那不是男生吗?”
“哈哈哈我只是凑个热闹。”
沢田纲吉嘴角抽搐,感觉这逐渐变成了闹剧。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定位APP,在和他很近的地方,鲔鱼图标的附近,一个胡桃的图标在闪烁。
他点开,是森胡桃发来的信息。
【胡桃:“Boss,男生那边在干嘛?好吵呀。”
鲔鱼:“在聊女生的一些话题。”】
众多女生的名字被提名,国中的男生,到了夏天的夜晚,又正处于青春期躁动的时节。仅仅只是提出女生们的名字。或者是在脑海里幻想出女孩的样貌,就足够兴奋了。
突然有人说:
“话说,你们觉得森同学怎么样?”
“森同学?”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沢田纲吉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男生果断地下了定义:“很可爱,美少女。”
“光说长相的话绝对是没有缺点吧,我在体育课上看到她的皮肤和膝盖关节,像陶瓷人偶一样。”
“虽然经常面无表情,但性格意外的挺好相处,和女生都很亲近。”
他们询问最后欢迎的山本的意见:
“山本你怎么看,森同学和你很熟吧?”
甚至有人直接探头问:
“你喜欢她吗?”
沢田纲吉屏住呼吸。
第29章
*
幸好, 山本说的是:
“喜欢?我们是朋友哦。”
太好了。
沢田纲吉捂着胸口,松一口气。
——山本也只是“朋友”。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种类型吗?”
“森同学是很有趣啊。”
他说话间并无赧然。
“她就像我的外星人亲戚, 或是另一个国家过来的朋友。”
虽然比喻很奇怪,但这么一说确实。
众人想到了森胡桃身上没提到的一个致命问题。
“但是森同学的话稍微有点……”
有人直截了当地把大家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说呢?虽然非常可爱, 但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中二病。”
沢田看着森对自己“Boss”的称呼, 虽然不想说胡桃的坏话,但她确实脑回路奇怪,固执地认为自己是黑手党什么的。
一个尖酸的声音说:
“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品味太差了。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对废柴纲这样上心,审美有问题吧。”
“别这样说她。”
沢田纲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张嘴维护森胡桃。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恶意目光,一瞬间他感到胆怯。
但还是鼓起勇气, 直视那个男生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不觉得这样在背后讨论别人很没礼貌吗?”
“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男生不爽地抬起眼看他。
“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应该在背后这样说森同学的坏话。”
“你小子少得意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在背后就是这样讨好森同学的吗?!”
当然不是。
他从来都没有费劲去和森胡桃相处过, 但是森胡桃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对他保持了超高的好感度, 还给他输入了一堆奇怪的世界观。
一开始,以为这就像是新闻里很热门的“宇航员诈骗”:
诈骗犯冒充“俄罗斯宇航员”,谎称自己因为缺钱不能再回到地球, 让受害者通过银行卡转账的方式提供支援, 众筹回地球的资金。
他一直等着森胡桃说自己的家族倒台了需要帮助, 或者是带枪的时候被海关扣住了, 找个类似的借口骗自己钱。
结果森胡桃自己反而上供了不少。
……好像不是诈骗, 就是单纯的天降。
但是。
他回想起森脸上的伤疤,和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避而不谈的态度。
——如果她没有说谎呢?
一个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出现在他脑海。
……不不不, 怎么说一个国中生是时空穿越回来的黑手党这个设定也太脱离常识了。
而且照她的意思,我会成为黑手党的老大?而她是我的下属?
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我可是废材纲,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成绩和体育什么都不行的家伙。
而且我明明很讨厌暴力和起冲突,我只想要平凡的生活。
……但还是要确定一下。
他一直没有相信过森胡桃的话,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出于理智的判断。
而是直觉。
是很难解释,但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说的。
森胡桃在面对自己时,一直在试图隐瞒一些事。
这是从森胡桃有时候流露出来的迟疑,还有看向自己时复杂的情绪判断出的。
他没有计较过,因为森胡桃很明显对他没有恶意。
如果她就是想玩黑手党游戏,我可以陪她。
如果她在逃避过去,我会等她。
可现在看,这并不是她隐瞒的东西。
【正如森胡桃说的:不明白的事情,不问清楚是不行的。】
他下定决心,要和胡桃好好谈一次。
他不能再这样逃避。
“真是的,你凭什么啊,区区废材……!”
抬头,有人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是之前那个嘲讽他晕船的男生,对方可能是对森胡桃很在意吧,一直积压在心里的不满就要爆发了。
本来和沢田纲吉一样不参与话题的山本过来给他解了围。
英俊的男生站在人群中央,语气并不强硬但态度坚决:
“好了,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别再讨论这些话题了。而且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喜欢的话就去好好跟人说话,认真地当朋友啊。”
过于正直的话,让在场男生们都无奈了:
“这是只有山本,你这种大帅哥,才能理所当然说出来的话吧。”
“我们这种人主动地围上去,说不定会被无视掉。啊,女生的蔑视会成为我青春期一辈子的伤痛。”
山本灿烂地笑了:
“不会,只要是用真心,肯定能够成为好朋友的。”
他搂着沢田的肩膀,拍了拍,给他一个赞同的眼神。
沢田勉强地笑了,松了一口气,不必和人产生争执真是太好了。
在山本的引导下,话题逐渐偏离,开始讨论起棒球之类的健全话题。
沉默中,沢田纲吉思索着推开了房间门。
*
“——沢田说,男生在讨论女生诶。”
抱着腿,坐在地上的我看着手机的聊天界面和大家汇报。
“哎,那群男生在背后乱说什么啊!!”
女生不满的声音马上传过来。
“肯定又是在背后选最可爱的女生吧,真是的,男生真的是幼稚。大概每年他们都会在背后暗地里这么选一次,被我们发现后再被骂。”
黑川花相当不满,她看起来似乎要砸破拉门过去骂人了:
“上次被教训后这些家伙还没长记性吗?!”
“无聊的家伙,就算他们评出来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觉得自己配得上吗?只能在背后妄想了。”
“真是的,就算现在去打断他们,之后也会找机会在暗地里排名什么的吧。”
我看着她们不满得无处发泄的样子,提议:
“既然没办法阻止他们的话,那我们也像他们那样做吧。”
黑川花原本一直疲惫地半垂下的眼皮突然睁大了,她鼓掌:
“不错嘛,你这个建议可以。”
她从老板娘那里拿了一块板子,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宣布:
“并盛第一届男生排名大会,现在开始!”
她难得热血沸腾:
“那群家伙上次把我评为‘最想嫁入豪门的女生’第一名,我可是一直记得这个仇呢!”
“看我不报复回来!女生们听好啦!”
“我们要选出最受欢迎的男生,‘国中绝对交不到女朋友’的男生,‘最没有了解兴趣’的男生,还有‘最像闷声色狼’的家伙……”
完全变成指向对象明显的蓄意报复了。
我:“……怎么突然变成这么盛大的讨伐了?我们要评比出多少个人啊?”
京子天然地笑着,不是很热衷,但她还是乐呵呵地参与我们:
“你有什么想提名的吗,胡桃?”
我思索后试探着问:“呃,最适合当世界之王的男生?”
“好的,驳回。”
黑川花马上驳倒了我的意见。
“这种奇怪且毫无意义的提名,你肯定是只想说沢田吧,禁止!”
那我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其他女生倒还是很有热情,凑在一起列出了十几项排名。
黑川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首先是第一个,最帅气的男生!”
“我提名山本君!”
“我们班的话毫无疑问是山本吧,会打棒球性格也好。”
黑川花问我:“你呢?”
我默默:“沢田。”
她们无奈地看着我:“……”
黑川花带头无视我:
“别管她,她有自己的一套审美,我们要开放包容。”
她们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就像在说“你开心就好”。
京子帮我说话:“可是沢田君在那次闹鬼的时候很有男子气概呀。”
“那倒是,那天我对他有点改观。”
“那天之后就没多少人叫他废材纲了呢。”
确实,在退学风波和鬼屋事件后,大家对Boss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对此我十分满意,我希望Boss可以度过快乐的中学时光,珍惜还没有进入黑手党世界之前的普通生活。
气氛在往对Boss有利的方向转变,但很快被人打断:
“好了,好了,下一个,最适合当丈夫的男生是?”
女生说:“还是山本吧。”
“不如说除了山本之外的人,如果当了我的丈夫的话我会很绝望,绝对要马上离婚。”
女生露出凝重的表情:
“这么一想,我们班的男生质量也太差了吧。”
“幸好我们有山本。”
“幸好我们有山本。”x2
这个话题太悲伤了。
我们班男生(除了山本君和Boss)的基本素质让人落泪,她们将这个先抛之脑后继续讨论别的排名。
“最擅长运动的男生!”
我默默投票给Boss。
“成绩最好的男生!”
我又默默投票给Boss。
没一会儿,黑川花就崩溃地阻止我,摇晃我的双肩:
“我受不了了!从刚才到现在只要是好的你全都提名沢田!‘最有可能考上名牌大学’这种你都能提名沢田!”
“他可是废材纲!这他哪里行啊!滤镜不要这么重!”
我弱弱地举手反驳:“他现在不行,以后也会可以的呀。”
在我的印象里,Boss确实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呀。
虽然我也听说了,那是因为有Reborn老师的地狱折磨和死亡威胁,他才能勉强地一边做好彭格列家族的工作,一边努力考试的。
至于体育的话,以他的战斗本能,有什么运动他会不擅长?
“你这种预言造谣式理由不算,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的投票全被我剥夺了。”
黑川花挥挥手:
“你去角落里玩去吧。”
被剥夺投票权利的我只能无奈退场。
*
在外头,我遇到了Boss。
“啊!”
他惊呼:“你怎么在外面?”
我解释:“我被赶出来了。”
“我也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是怎么回事啊,都被嫌弃了吗?”
都要怪他们没眼光。
“毕竟人生就是在不停的相遇和告别,再见了,这群没品味的家伙。”我断定。
我们两走在和风的走廊上,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浴衣。
衣服没有穿得很合身,这大概是他的风格,他穿校服的时候也不会好好系领带,穿上浴衣略微露出胸口,很吸引人注目。
“这是?”
他给我解释:
“森同学是外国人所以不知道,日本的这种旅馆的房间内一般都会备有干净的浴衣,你可以问老板选择喜欢的浴衣的图案和颜色。”
“也算是修学旅行的一种特色?”
“我也想试试,我没穿过这种。”
我好奇地拉他的衣服,浴衣似乎比和服要随便很多,没什么配置,只是腰中间用腰带绑在一起。
“感觉和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和服不一样。”
“是不一样,这只是沐浴之后穿的衣服,很随便的,最大优点就是简单凉快。”
他问我:“你不试试吗?”
“这个不是很容易走光吗?”
我随手一拉他的领口,结果。
——我把Boss的衣服拉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立马闭眼,疯狂道歉,黑暗中摸瞎给他拉上衣服。
“没事没事!我是男生,没关系!”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拉好腰带。
但在黑暗里,我的手不小心地乱摸,直接摸在他的身上。
这下Boss都害羞了,他的肌肉瞬间僵硬,抓着我的手,压抑着声音说:
“森同学……麻烦你不要乱摸了……”
救命。
我收回手捂住脸。
“为什么今天总是这样……”我也欲哭无泪,“这是什么,这个旅馆会触发幸运色狼属性吗?”
幸好Boss宽容大量地原谅了我,虽然他还是脸红得爆炸:
“真的没关系,你不要太紧张了,反正你又不是故意的。”
看到boss这样宽容地原谅我,我还是倍感歉意。
我拉自己的衣服下摆:
“要不,我给你看回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Boss面红耳赤地对我挥手,阻止了我的行为。
我们的动静吸引来了别人,京子拉开门问:
“怎么了?为什么有惨叫声。”
“我玷污了Boss的清白……”
我正像礼拜的罪人一样痛彻心扉述说罪行,还没赎罪完,Boss一把捂住我的嘴。
“没有!”
他看到众人时仍然红着脸,瞎扯了一个理由。
“呃,呃,只是,有青蛙跳过去了!”
“青蛙吗?在哪里呀?”
京子好奇地探头。
黑川倒是很嫌弃:
“把门关好,不要让它进来。”
我们的动静还吸引到了另一个房间的人。
揉着眼睛,看起来都快睡着了的山本君推开拉门:
“大家在说什么?”
京子和他就在对门,他们两个学园偶像这样并排站着,杀伤力可真高啊,简直是偶像剧。
“外面好像有青蛙。”
山本兴致勃勃的,他看起来也挺感兴趣。
这时,几个女生顺势就走进了山本的和室。
她们瞬间联想到了危险生物:
“好可怕啊!这个地方有青蛙的话,不会还有蛇吧?”
山本这个人,他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心生安全感。
他安慰道:
“没事的,我们男生会保护你们的。”
就算说到了危险的生物,他还是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有精神。
他先是打量过沢田,沢田微妙地回避了眼神。
而后山本看着大家提议:
“既然大家都不睡了,那来玩抓鬼牌吗?老板娘刚才送了我扑克。”
不愧是用真心就能交到朋友的家伙,站着不动也会有人给他送礼物。
大家双手高举赞成。
一个男生提议:
“来点赌注吧,嗯……但是我没有带钱,可以赌什么?”
“我们还是学生,不能赌博,输了的人剃光头好了!”
Boss惊呼:“光头!这不是更过分了吗?”
我小声说:
“山本人真好啊,这样就可以转移大家注意力了吧,而且人多的话大家就不怕了。”
Boss在后悔自己随口一句话导致的局面:
“他应该也有自己想玩的成分吧……”
他很焦虑地看我:
“森同学,我们要不要解释一下其实没有看到青蛙?”
我扭头看着田里说:
“不用吧,虽然外面没有青蛙,但是外面本来就有蛇呀,我刚才都看到了。”
“有什么?蛇?!”
“对啊。”我比划给他看,“大概这么长,看起来是有毒的品种。”
“这,我们要告诉老板吧?”
我慢悠悠地说:“没关系,我已经用树枝敲晕扔出去了。就是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他的同类?”
Boss瞳孔地震,而后默默靠近我坐下了。
为了缓解害怕的情绪,我们开始玩小学生也会的超简单游戏,抽鬼牌。
今天一天都运气超不好的我,第一幅牌就拿到了鬼牌。
我:……
我的运气也太差了吧,如果到牌局结束,鬼牌还在我手上的话,那我可要剃光头了。
这一轮抽牌的顺序是顺时针的,Boss在我左边,马上就是他抽我。
虽然想早点脱手,但我不希望他剃光头。
我悄悄凑近boss,将手指放在他的手背上,开始打击摩斯电码,传递我手上的牌的信息。
他本来还因为说谎而愧疚着沉思,这下惊讶中带着害羞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把我的手指抖掉了。
“……”
我内心:真不愧是Boss,人品也太高尚了,完全不屑于出老千这一套!
让我们用实力一决胜负!
理解了boss的用意后,我崇拜地看着他。
其实没看懂摩斯电码,只是因为肢体接触而想起刚才尴尬事故的Boss:“?”
我表情凝重地将几张牌竖起面对boss,他的手指在集上台之间来回摆动,犹豫不决。
当他的手指经过鬼牌时,我控制不住表情,变得更加紧张。
他不停地看我的脸,还有扑克牌,然后,他将手停滞在鬼牌之上。
我惊恐抬头,瞳孔地震:
Boss!不要这张!你不可以光头!
虽然Boss是就算光头也掩盖不住清秀面容的帅哥,但我完全不怀疑剃了光头的话,直到他长出完整的头发,异性缘都要大打折扣。
但Boss忽视了我的眼神暗示,就要抽走鬼牌。
我想着怎么弄出动静吸引走众人的目光,悄悄出个老千,将鬼牌的位置换一下,挽救一下boss的头发。
突然灯泡一闪一闪地,大家都抬起头,停电了。
“啊啊啊啊啊!”
超高分贝的尖叫声音贯穿了我的耳朵。
我被女生的尖叫吓得没拿稳扑克。
“这旅馆这么破,不会有鬼吧!!”
“救命!妈妈!菩萨!耶稣!救救我!!”
“我就说玩鬼牌不吉利!笨蛋!”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和男生求神拜佛的声音不绝于耳,在一片黑暗中,大家都显得很慌乱,人们互相惊恐地抱住身边的人。
有人趴在柱子上,还有人试图抓住身边人的手。
就算在黑暗里,我的动态视力也很好,身边一个男同学想趁乱抓住我的袖子,我立马挣脱开,但还是被他拽乱了衣服。
为了避免再被他们,我慢慢地靠在墙角。
这时候,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
突然被人抓住,我反射性地立马甩开手,本来就被扯乱的衣服因为我的动作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我停住动作:
“是我,胡桃,你没事吗?”
我才反应过来是他,拥有超直感的Boss就算在黑暗里也能精准的找到目标。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别人。”
他扶起我,黑暗里,我感到有人小心地将我的衣服拉好,他说: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周边人还在摸瞎,我趴到他耳边悄悄说:
“Boss,现在的话,我可以悄悄给他们每个人都剃光头哦。”
“不可以。”
在黑暗中我也能听出他无奈的语气。
“不过这局应该是玩不了了,大家都害怕成这样。”
我松一口气:
“没事的,反正我们这一局牌运很烂,鬼牌就在我手上。”
他笑着看我,有点无奈地:
“我看出来了,就连考试都没看到过你这么严肃的表情。”
“那你干嘛不挑别的牌呢?”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可能让你光头啊。”
刹那间又有人尖叫,打断了Boss。
“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
“好像有蛇!我我刚才感觉到一个滑溜溜的长条东西爬过去了!”
昏暗的月光下,谁也看不清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东西。
Boss瞬间拉紧我,他的手小心在地板上触摸,突然,他摸到了什么。
“!”他屏住呼吸。
沢田颤巍巍地说:
“我、我我抓到了什么!”
他欲哭无泪地看向我:
“森同学,我好像抓到了蛇……”
“你快跑吧,我会抓着它的,呜呜……”
他视死如归,紧张地闭住眼睛等着毒蛇下嘴。
我:“……”
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他抓着的东西。
……应该是我的腿。
我想慢慢收回脚,但他的手紧张地抓着我不动,整个人吓得都快窒息了,还是想献身保护大家抓住危险的蛇。
眼看他吓到僵硬,我只能张口说:
“……你可以不要抓着我的小腿了吗?”
“啊?!”
他赶紧松手,这才反应过来,人都结巴了。
“对对对不起!我以为那是蛇!”
“没事。”我开玩笑,拉开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也可以咬你。”
他不好意思地缩回手:
“太丢人了我还以为会是毒蛇,让你快跑……”
“噗。”
我忍不住偷笑出声。
大喜大悲的,他像动漫人物一样流宽面泪:“连森同学都笑我……”
我忍住笑意:“终于还给你了,你摸回来了。”
沢田吸气:“这倒是不用!!”
另一头的误会也解开了。
“喂,你在叫什么啊?”
一个女生黑线地对刚才尖叫“是蛇”的男生说。
“这不就是一个数据线吗?”
她手上拿着一根套着保护套的数据线,保护膜刚好做成了橡胶蛇的模样。
那个男生气急败坏:
“究竟是谁买了这么恶趣味的保护套啊?”
旁边捧腹大笑的男孩指指点点:
“你才是吧,怎么会把塑胶的保护套和真的蛇是搞错?”
“我看你啊,就是被刚才的话影响到了。”
Boss赶紧解释:
“这么一想,就算有青蛙也不能代表什么吧,我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说得也是。”
有同学开始打哈欠了,山本提议我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修学旅行呢。
他左手握拳,敲击右手,最后建议我们:“大家把数据线收好,不要吓到同学了”
于是我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出房间。
我和boss一起走出去,但两人的氛围很沉默。
似乎是今天两次的意外,让我心中产生了复杂的情感。
我突然觉得直视这个年纪比我小的Boss的时候,也变得让人心神不宁。
清风徐徐,幽静的建筑中旁人逐渐散去,只留下我们两。
“……”
我打破沉默:“那么,我先回房间了?”
“等一下。”沢田这才说话。
“森同学,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他犹豫不决,眼神躲闪,终于严肃地开口。
他说:“——”
*
不久前。
沢田走出了房间,他想要静一静。
隔壁房间传来女生的声音,黑川的声音很亮,很明显。
“并盛第一届男生排名大会,现在开始!”
“——让我们选出我们班的男生TOP!‘最帅气的’、‘最适合结婚的’,还有‘最没可能交到女朋友’的!”
沢田纲吉内心无奈,断定一定是森胡桃转达了男生在做的事,女生们现在要蓄意报复。
他无意偷听,但激烈的讨论声透过不隔音的和室传出。
“我们班就只有山本还行。”
“确实如此。”
沢田在心中点头,某种意义上,他也赞同女生的话。
山本真的很优秀,如果我像他这样的话,我就有勇气……
“你在外面做什么?”
突然,话题的中心冒出来站在他身后。
“哇啊?!”
他被突然冒出的山本吓了一跳。
山本扶住他,保持和以往一样的友善笑意,问:
“你要去做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沢田被话题弄得一愣:“你说什么?”
山本的眼睛是非常清透的棕黑色,映照出他的表情:
“我刚才看到你的表情,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
这种事是可以从表情看出来的吗?
这个人脱口而出的话,也总是和森胡桃一样沢田纲吉惊恐:
“你决定要和森同学告白吗?”
沢田纲吉瞬间红了脸,从耳根到脖颈,连夜晚的空气都变得灼热。
他惊恐地否认:“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不会吧,我有很明显吗?
我明明一直有克制自己啊?
没有在听到她说话时偷看她,也没有在森胡桃拉自己手的时候忍不住笑。
山本依旧是笑着的:“因为他们刚才问我的时候,你看上去很焦急。”
……好吧,也许我藏得没有那么好。
也许是他的笑意和友善让沢田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他忍不住吐露心声: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山本问:“为什么?”
“我觉得……森同学不会喜欢我……”
沢田像装得随意一些,却肉眼可见的低落:
“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啊,我成绩差、体育也不在行,什么都不行……”
“对她的话,就算告白了也没用啊。”
“只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山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问出的话一针见血:
“那可以作为不去做的理由吗?”
“喜不喜欢,和这些又没有关系。”
他的心中一震。
身后,不远处的和室里传来森胡桃讨论的声音:
“还给我投票权啦,我要投给沢田。”
“他明明就这不行那不行好吧——‘最适合交往’你也投给他,你疯了吗?!”
“诶,可是我觉得沢田是最好的啊。”
森胡桃认真地说。
“我真的这么想。”
*
如果鼓起勇气问的话。
她会同意吗?
第30章
*
“森同学, 我、我想说——”
哐当,黑川花推开门。
在沢田瞬间僵硬的身影下,她奇怪地看着我们:
“你们老夫老妻的在干什么?”
她考究地打量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和姿势:
“不会是在告白吧?”
像以往她开玩笑说“臭情侣快滚”时一样, 我否认:
“很明显不是。”
“这不是那种氛围吧。”
我联想起电视剧说:“我觉得告白的话还是要在安静的地方,有花和戒指。”
黑川花抱胸:“你说的是求婚吧。”
“这两个不是差不多吗?”
黑川打量着沢田越来越萎靡惨淡的脸色, 耸肩, 后退缩回和室: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快点讲,我们要熄灯了。”
我才看到她手上拿着梳子,黑川说:
“等你回来,我帮你把头发扎好再睡,不然你又要炸毛。”
我点点头。
转头, 我问沢田:
“你要说什么来着?”
沢田:“……”
他痛苦地捂住脸,就像灵魂被重击: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说出口啊啊啊啊啊啊!”
我:“?”
*
沢田萎靡不振了许久,蓬松的头发都仿佛缺水的植物一样塌下去。
“怎么了?”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他抬眸看我, 焦糖色的眼睛莹然, 样子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胡桃, 花是必要的吗?”
“这个。”我想了想,“是的吧。”
电视剧不都是这样的。
这是诚意的象征吧。
但Boss的话没关系,他是容貌比花还好看的男人, 我可以原谅。
“好吧、下次, 我会记住……”
他小声念着什么。
我:“?”
完全不理解他复杂的内心过程, 我问:
“你是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吗?”
沢田收回了沮丧的表情, 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不是的,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 我也打算和你问清楚。”
我认真点头,等他开口。
“森同学,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眨眨眼,和之前一样说:
“我是黑手党,是你未来的下属。”
“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很感激你,对你心中只有敬意,没有别的。”
“我对你忠心耿耿,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谎,你可以相信我的话……”
是我说过好几次的话,他照常听着,温柔而斩钉截铁地说: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没有说谎。”
那你想问什么?
在我脱口而出之前,他说:
“你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在幽深的日式竹林中,时间仿佛被凝结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悄然滑落。
竹叶的沙沙声与远处溪流的潺潺低语交织,他的话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时之间我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像上锈的机器一样卡壳,他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你的话会给人那么强烈的违和感,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你说的话太超出常识了,但并不是这样。”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并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完。”
“森同学,你隐瞒了什么?”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要将整个竹林的氧气都吸入肺中。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再盯着我,不用那双和Boss一模一样的眼睛给我施加无形的压力,而是抓住了我因为紧张而扣在手心的指甲。
在无意识的时候,我在巨大的压力里扣紧了手心。
我的手心已经快有血痕,他及时阻止才停止了我又多出一个伤疤。
沢田纲吉温柔地说:
“没关系的,你不说也可以。”
他的眼睛坚定有力地注视我:
“但是,如果你到了愿意和我说的时候,请你一定告诉我。”
“……”
他的直觉是对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跟他说全部的实话。
我隐瞒了不能对他说的部分。
是我对他复杂的感情,是我们之前吵架的原因。
我想要吵吵闹闹地把那些难过的事都忘掉。
但庞大的感情早就占据了我的回忆,当我刻意隐藏这部分的时候,只会让我的话语都变得脱节,无法让人相信。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想说。
没办法用很清晰的语言去解释,但是每当我将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像飞鸟会随着季节变迁,有本能一样的东西让我不要再说下去。
——不要告诉他。
——不要毁了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明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还说出来,这样做之后发生的全是坏事:Boss开始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甚至到了送走我的程度。
如果我又没隐藏好,现在这样两个人安心当着朋友,平静的日常会被我全都毁了。
我心底的声音暗暗地说。
张开嘴,我想要说点什么,就算是无聊地表忠心也好,但我只是颤抖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
是蝉鸣还是耳鸣。
我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轻。
“我、我……”
“不用强迫自己。”
再一次把我的手指放松开,他安慰我的动作没有一丝不耐。
“没关系的,你永远不说也没事的,这不会改变什么。”
“我们依然是……朋友。”
当说到朋友的时候,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复杂。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才是我们这段关系中更真诚的人。
他的温柔比刀尖还让我坐立难安,他越是包容,我越是难以忍受自己的卑劣。
沢田的话如此温柔而宽容,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片,深深刺入我的心中。
它竖起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的心中,让我无法平静。
我羞愧难当:“……对不起。”
沢田摇头:“我没有怪你。”
我轻轻地扯住他的袖子:“……请让我再思考一下。”
竹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细语。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清新的气息,仿佛能够闻到竹林中特有的清香。
那个味道和他身上很像,我曾在骑单车的时候闻到过。
我闭上眼睛,让心灵沉浸在回忆带来的安全感和美好之中,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与安详。
沢田纲吉、而不是Boss和我相处的回忆闪过我的脑海。
他抱起我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的时候、在未来计划里把我安排进去的时候。
是沢田身上竹叶的味道、他送的一年后才能派上用场的礼物,还有要给我的房间。
……或许,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不一定会远离我。
我不应该用未来的事来揣测他。
终于,我下定决心:
“我想整理一下,请你等我,在休学旅行结束之前,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缺乏人工灯火,一片深静的树林里,皎洁的月光下,他的金色眼眸比月亮还要耀眼。
“我等着。”
他的话语坚定,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少年的害羞:
“那个时候,我也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你。”
*
黑川给我梳着头发,她帮我绑成丸子,这样就不会让头发被我压住,早上起来后乱成一团。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她是问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
她好奇地问:“我刚才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黑川竟然有些抱歉地说:“仔细想想,刚才沢田的表情很认真,我不应该说话的。”
“没关系,你没有影响我们,他还是和我说清楚了。”
我没想到Boss看得那么透彻,他大概一直都知道我有隐瞒,却还是愿意和我交朋友,这让我很愧疚。
我默默地坚定了想法。
就算会弄坏我们的关系,我也要真诚地对待他。
黑川给我扎好了头发,盯着我:
“你看起来也很认真,和沢田刚才的表情一样。”
我严肃点头,头发随着我的动作晃动: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看着我,黑川花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是要向沢田告白吗?”
她马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让女生主动吗,真是废柴。”
我:?
“为什么这样问?”
我完全不懂话题会跳到这个。
原本认真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而且告白是我的心理阴影,我不想再做了。
“因为我们明天去的地方不是这里吗?”
她举起来宣传海报,是一个热带风情的沙滩,上面用大大的广告词写着:
“告白圣地情人沙滩——实现你的甜蜜向往——告白成功率99%!”
想起来了,修学旅行之前,她们就在杂志上看到过这个沙滩,那时候我还想撮合Boss和别人。
我还是摇头:“没有,我想说的话不是那样的。”
我沮丧地低着头: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一直没有说的事,虽然他不记得,但我之前和他闹过矛盾,现在也保持着距离,其实我对他不是全是忠心的,我也很多时候会想惹他生气无奈,还有我喜欢过未来的他被拒绝了而已。”
黑川花:“???”
“等等。”
她捂着头,像是无法接受巨大的信息量:
“你从头再说一遍。”
黑川花崩溃地摇晃我的肩膀:
“特别是‘而已’的那个部分,给我讲详细点啊!!”
*
听完我抹去关键部分的讲解版本后,黑川像是窒息一样深吸一口气,她疲惫地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说喜欢过未来的你,不算告白。”
我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本来就不是啊,我被拒绝了嘛,这是告诉他我们的矛盾。”
“笨蛋!”
她大喊骂我,我被吓了一跳。
“听好。”黑川抓住我的肩膀,“我不知道你的未来幻想剧情到底发生了多少复杂的事。”
“但如果你明天对沢田说这种话——”
她指着宣传海报上的“告白成功率99%”标语:
“只会成为成功率上涨的基数之一!”
我疑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这样说了,不就是在告白吗!而这一次,沢田绝对会接受的!”
她目光坚定:“他一定会!!”
终于,她说出来那句一直对我们说的话:
“快点滚去交往啊臭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