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梦
大夏回去后努力回想原著,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时间节点:三百年前。
西游路上很多妖怪都和三百年前的一件大事有牵连,这件事和某次蟠桃会大闹天宫是一样,大家都尽量少提起,个个都讳莫如深。
大夏认真考虑了一天,觉得这件事就是三百年前一次盂兰盆会,灵山掀起了针对如来的反叛。这次反叛闹得非常大,大到天庭都牵扯了进来,如来全靠玉帝撑腰派遣了天兵天将进入灵山才把事情压下来,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李靖父子抓住了金鼻白毛老鼠精。而那一群从灵山逃出去的各种妖精也躲藏在各处,比如用尾针扎了如来一下的蝎子精,偷吃了灯油的黄风怪。
这件事金蝉必然参与其中,对这个胖和尚的惩罚就是轮回十世。以至于金蝉和如来几乎没了师徒情谊,金蝉一路上没对如来有任何“师父”一类的称呼,如来对他也没有额外的照顾。以至于后来金蝉转世的唐长老到了灵山,也是硬邦邦的说他是奉唐王的命令来取经,和如来以及昔日的师兄弟没有别的互动,满心想着取了经书回大唐去,对灵山几乎没什么归属感。
大夏再努力回想,觉得这一路上奇怪的地方很多,比如蝎子精的死,她作为一个能和孙悟空过几招的妖怪,怎么遇到了昴日星官就死了。
哪怕是天克,打不过还能逃,被抓了还能反抗,兔子被抓了还敢蹬鹰,老鼠遇到猫也敢搏一搏生机,她几乎是没反抗,星官两声啼鸣后她就死在了坡前,这分明是见到了小主人知道自己大限到了,自裁在坡起前。
大夏相信,一旦灵山有变,天庭的天兵天将必然会通过西天门往灵山而去,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就在灵山,南天门那边必然松懈。
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才做到营救金狮的同时还去南天门画图?
替身娃娃是办不到的,画阵图这件事太重要了,一笔画错都要重来,替身娃娃能画简单的图,但是这种复杂的图她画不来。去灵山浑水摸鱼她也做不到,因为燃灯如来弥勒佛这些大能一眼就能看穿替身,别说在他们跟前动手了。
大夏也不可能拿着这件事和别人商量,因为这事儿太重要了。重要到不能走漏一丝风声,要不然就前功尽弃,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现在放在她面前一个选项,是放弃画阵图还是放弃救金狮?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要画阵图啊!
如果要这样,她就要食言了,日后见到金蝉金狮或许良心会痛。
大夏忍不住叹息一声,把一切撩开手不提,觉得要是自己有食神那脑子八成能想到很多办法,可惜了,虫子的脑容量到底没法和狐狸比。
大夏愉快地把锅甩给物种分类上,然后就准备出去做饭喂饱紫石金睛兽。
在她炒菜的时候,哪怕她背后的八只蜘蛛腿也来帮忙还是觉得手忙脚乱,她就想:那些游刃有余的人是怎么做到一切恰到好处的?简直是能同时利用时间一样。
她突然想起一个办法:回溯时间。
这是个很复杂的神通,它不仅涉及时间还涉及空间,还有很多形容不出来说不出口的词。
最重要的是,要施展这个神通还要有个很好用的脑子。
这不是开玩笑,因为同一个时间多个空间会发生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会衍生很多种可能,同一个人出现在不同空间要同时面对很多个衍生出来的可能,再同时用最快的办法去应对,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多线程处理过程,脑子不好用压根应付不了。
而一旦牵扯到大战,不只是脑子反应要快,身体更要绝对抗揍,同时抽取法力,这种消耗量更是惊人。
用人话说,不仅软件要快,硬件也要够用才行。一旦一个空间中的自己被杀,其他空间中的自己也受到致命波及。
大夏看着紫石金睛兽还在思考这事儿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抛弃金狮先顾着阵图,要不然先救人?
先救人这件事有利也有弊,万一金狮伤重,拖累了自己怎么办?就是他没事儿,自己又该怎么脱身,怎么给他解释让他去灵山捣乱自己要去天宫走一趟?
大夏忍不住揪头发,这真是没有万全之策啊。
大夏甚至还有心情化用一句:世上安有双全法,不负愿望不负卿。
现在被大夏反复考虑要不要放弃的金狮正在聆听如来的教诲。
如来一直认为破除女色这个关口必然是要经历才能勘破,然而金蝉和金狮他们两个都没有勘破,别看金蝉表示得很温顺,他始终忘不了金鼻白毛老鼠精。而金狮更糟糕,他甚至连经历都没开始就已经沉沦在这里面了。
甚至金狮因此产生了魔心,难以根除,以至于做事狂悖,与以往大相径庭。自从他上次被酒神送来到如今,如来对这个弟子教育了很久,然而心魔越来越严重,别说根除,几乎要吞噬神智取而代之。
如来以为是男女之情困扰着金狮,他不知道使金狮入魔的是经书与现实的背离。经书上宣扬的都是美德,现实里皆是残酷,魔心让他觉得只要杀尽妖怪和神魔,这个世界就会如经书上说的那样。而如来还让金狮多读经,他读得越多,魔心越重,那股子杀戮心思就越是难以被摁住。
如来在黄金宫殿看到金狮的时候,他正在逆读经书。
如来问他:“徒儿,为什么逆着读?”
“因为逆着读才是正解。”
“荒谬,”如来坐下给他讲经,然而金狮听不进去。看他这模样,如来有了一个主意:“让你在这里读经,你读不下去,让你反思,你也反思不下去。剩下两条路,你想选哪一条?”
金狮没说话。
如来接着说:“让你出去纵情声色,日渐沉沦,或许某一日你幡然醒悟,觉得美人是骷髅,美色不过转瞬即逝,到时候你就能收心回归正途。另外一条路就是送你去地府,让你转世轮回,你如常人一样娶妻生子,然后历经磨难大彻大悟。你要选哪一条?”
金狮抬头看看他,说道:“我舍弃了这身皮囊后,酒神就认不得我了。我选第一条,让我回去和她长相厮守吧。”
“不可,不可。与她在一起你不会幡然醒。”
“没有试过您怎么就如此断言呢。”
“因为你生出悔意的时候就是你葬身在她腹中的时候了,古神多残暴狡诈,她也是如此。她是吃过神的,自然不介意再多吃一个你。”
金狮突然疯癫地笑起来:“笑话,我吃人可以,但是人不可以吃我,是吗?咱们吃遍众生,众生却不可吃我。”他笑完跟如来说:“我愿意被她吃了,她以前跟我说过,古神认为吃人或者是被吃,是与对方融为一体,我愿意和她融为一体,日日夜夜,月月年年,永远在一起。葬身在她腹中是我求之不得的福气。”
如来叹口气,这是彻底疯了。
他说:“你入轮回吧。”说完消失不见。
金狮倒在了地上,看着高高的穹顶,埋怨道:“尊神,为何你都不愿意到我梦中来。”
神一般不做梦,做梦必然是有原因的。
大夏在晚上做梦了。
她同样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在梦中穿着一副皮甲,硬邦邦的,穿在身上很难受。脚上更难受,是一双草鞋,感觉特别磨脚,穿着这种鞋就像是走在石子上,特别难受。
此时她手里用柳条串着一条鱼,走过一片山坡,来到一条河岸边等人。
对面河岸的芦苇被人扒开,大夏看到眼前的景色瞬间捂住眼睛,大声说:“大白天的,你们注意一点,也太不讲究了。”说完她红着脸跑回山坡上。
过了一会,一脸满足的喜神来到了她身边,躺在了坡上。
大夏已经在烤鱼了,喜神满足地说:“商人真是……真是……”
在她找不到形容词的时候,大夏说:“不要面皮!民风混乱!”几乎不讲一点伦理,不管认识不认识,也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看对眼了别管是荒郊野幕天席地还是街头巷尾,直接找地方来一发,干完了各走各的道。
荒淫无道不是说纣王,是说全体商朝人!在很多年后,商人的遗民宋国的民风也挺让人无语的。特别是在这边境上,风气更加难以评说,大夏因为进不去中原边境所以在附近徘徊,而喜神因为来去自由,早就在对面有相好的了。她刚才就是和相好的幽会去了。
喜神这时候跟正在烤鱼的大夏说:“我感觉到我心爱的檀郎在我们都喜欢做的这件事上有些力不从心,唉,他的年纪大了。”
大夏心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喜神翻身起来跟大夏说:“我要不要让他知道咱们的身份,然后……”
“不要!”大夏疾声厉色地阻止:“人心贪婪,你忘了食神了吗?”
喜神不高兴的重新躺回去,不乐地说:“唉,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我不想送走他后还要孤独下去。其实他要是再老几岁我就不喜欢他了,我多想留住他啊,留住年轻的他。”
大夏浑身冰冷,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喜神要做什么,她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嘴里说:“胡说八道,你还有我呢,你怎么是孤独的呢,你一点都不孤独,我们都一起多少年了,将来还要一起走下去。”
喜神翻身背对着大夏:“我走不下去了,冥冥中我能察觉到我的死期至矣,我怕你孤独,你才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大夏赶紧去拉她翻过身来面对自己,喜神被她拉过来后变成了金狮,金狮眉目如画,俊俏圣洁,嘴角上扬,微笑问大夏:“鱼烤好了吗?”
大夏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她坐起来后发现一脸泪水,伸手抹掉,想起喜神忍不住号啕大哭。哭自己这些年来犹如孤魂野鬼,哭喜神为了一个男人死掉,更是哭这些年来的孤独彷徨。
哭声太大引得院子里的小牛在牛棚里不安地叫了起来。
大夏更是抑制不住大哭起来,现在只有一个不曾开启灵智的牛在关心她,想到喜神死去一千多年了,瞬间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如浮萍,永远漂浮无根。背后的八条蜘蛛腿抱着她的双臂,她安慰自己,这就是喜神在抱着自己,她还在,她一直都在。
第72章 冲动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夏也就是哭朋友哭到了天亮而已。
大夏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很长,偶尔哭一下不算什么,过日子的总体基调就是昂扬向上的,谁的日子会天天泡在苦水里呢?所以哭完还是要高高兴兴生活下去的。
她就在想:该怎么办?
救出金狮对局面有什么影响?最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完成四幅阵图有什么影响?
她在晨光熹微中没想明白,但是她已经决定去救金狮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但是做出救人的这个决定就显得极其不理智极其冲动,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冲动的决定,这种自我反思的心态一直到了灵山脚下。
站在灵山前面,大夏想着,大概是因为不讨厌金狮吧。
不讨厌他不排斥他,说不上志同道合,但是不会吵架不会有烦恼,仅此而已。
大夏觉得这样挺好的,因为浓烈的爱情是毒酒,越喝越上头,最后只会被毒死,食神是这样,喜神也是这样,她是不会跳进这样的坑里的。
灵山周围也是一片富丽堂皇的景色,这里百姓和精怪僧人们一起出入,各处亭台楼阁,处处仙草灵花,看上去是一片福地。
她直接变化成了罗刹女的模样,大夏见过和牛魔王一起生活的罗刹女,也听金狮说过这位罗刹女的身份,她是护法罗刹,能够进出灵山。
大夏变作罗刹女的模样沿着街道走到了山门前,路过灵宫宝阙,琳馆珠庭,来到了一个道士前面,这道士非常年轻,一派仙风道骨,正是金顶大仙。
大夏合掌拜道:“大仙。”
金顶大仙看了看眼前的罗刹女,点点头说:“回来了?”
大夏微笑以对,转身进了山门。
金顶大仙只觉得这罗刹女的气质有点不对,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罗刹女确实是一副贤惠模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位大仙全称是玉真金顶大仙,刚才进的门也是玉真观的大门,穿过玉真观从后门上灵山,这才是进灵山的路途,也就是说,玉真观就修在进灵山的路上,想去灵山必要经过玉真观。
沿着山路走了四五里远近,眼前是一条深涧,水面上架着一根木头,大夏面前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字“凌云渡”。
大夏低头看着滚滚波涛,再看看这根又细又滑的独木桥。从这根独木桥上路过就是佛,走不过去的就不是佛。不是佛想要过去,靠接引佛祖前来接引。
大夏面无表情走上了独木桥,踩上第一脚就觉得处处湿滑,眼看要坠落深渊,这时候背后八只蜘蛛腿扣住了独木桥,靠着蜘蛛腿过了独木桥。
大夏刚从桥上上岸,大殿上如来睁开眼睛,跟身边的四金刚说:“有贵客至矣,去本寺山门外迎接吧。”
四位金刚急忙出了大殿,出了三门,越过二门,到了大雷音寺的山门,就看到罗刹女来到了寺门前。
大神金刚说:“世尊令我等来接贵客,罗刹女乃是自家人,算什么贵客。”
其他三位金刚也面面相觑,大夏听了大神金刚的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凌云渡那里暴露,因此恢复了自己的样貌,在四位金刚惊讶的眼神里对他们说:“请转告此地主人,酒神前来拜见。”
黄随求金刚立即说:“贵客请随我们来。”
大夏跟着他们进了一重门、二重门、三重门,一直到了大雄宝殿前,各处佛陀们听到消息都纷纷来了。
大夏站在大雄宝殿前观看这处建筑,只能用“宏伟壮观”来形容。
里面一层层地传出声音,请大夏上殿,大夏看他们这排场,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模样这姿态比玉帝的凌霄宝殿也不差什么了。
大夏上了大殿,四周已经坐满了佛陀。
就有人问大夏:“酒神为何而来?”
大夏说:“自然是为了金狮而来。”
这回答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所以都不觉得出乎预料。
这时候侍立在角落里的金蝉子抬头看了一眼大夏,前不久大家商量得挺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来了。
如来说:“尊神来晚了,金狮徒儿入轮回修炼去了。”
金蝉听了极其惊讶地看向如来。
大夏笑着说:“是吗?要是真的去了,也是我们没缘分,我白来了一趟。不如让我找一找,找不到了我就走了。找到了,就让我带他走吧。”
大殿上一个罗汉的声音犹如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搜查!”
一瞬间周围冒出很多长相凶恶的罗刹,大夏对这场面凛然不惧。
她低头把腰上挂着的百宝袋拿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上的人都戒备的拿出了各种武器,大夏的百宝袋早就在三界驰名,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宝贝大家真不知道,但是拿出来的宝贝绝对是大杀器。
大夏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陶罐,把百宝袋挂回腰上,两手捧着陶罐摇了摇,陶罐里面有咣当水声。
大夏说:“这个罐子是特制了,前几年我为了盖房子特意提炼金银,因此为了提纯特意配了王水,”说完把盖子打开,把水倒在黄金地砖上。
黄色的液体流到哪里,哪里就冒出一股烟雾来,在烟雾中黄金被熔化。
大夏说:“如各位所见,我虽然不能用火,然而世间的办法千千万,万物相生相克,我总能把金狮找出来。”
罐子里的水犹如天河泄洪,眨眼间地板已经全部被融化了,混乱中大夏耳边一道风声传来,她脑袋一转,躲过攻击,整个人消失不见。
韦陀菩萨手持宝剑警惕着四处,这时候门外有很多人闯了进来,刚踏入大殿就被腐蚀掉了下肢,惨烈大叫起来。
一道光照在某处,韦陀菩萨立即明白这是如来在指点他,他持剑立即攻击光照的地方,这时候地板开始塌方,金狮趁着机会立即飞了出来,大夏看到他飞了出来,也不恋战,抓起罐子飞走了。
再留下去她就真的为灵山的叛乱背锅了,她一把抓住金狮,对着灵山大喊:“诸位,人我带走了,告辞!”
这件事从发生到结束太快了,也就是转眼之间,而且发生得太突然,很多菩萨都不在,五百罗汉还没集结完毕,因此站在阁楼上的孔雀大明王只能叹口气,对肩膀上的雏鸟大鹏说:“这机会真是稍纵即逝,算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同样觉得可惜的还有燃灯,他对身后的随从说:“去看看咱们的人,这水十分霸道,居然能融化大殿,果然是活的时间够长,知道得够多啊。”
如来用琉璃瓶装了地上到处流淌的王水,吸入毒气和被腐蚀的人多不胜数,整个大殿还需要翻修,最重要的是金狮被她带走了。
他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金蝉反而面有喜色,在大家哀号的声音中不敢太张扬,只能低下头把脸上的喜色收敛了。
大夏拖着金狮飞了一段,发现没有追兵后就把他放在了一座山头上。
金狮还在恍惚,觉得跟做梦一样,看到大夏和满目景色,再听到耳边有风声鸟鸣,觉得跟多了一条命一样。他被大夏丢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没起来,索性也不起来了,躺着跟大夏说:“幸好你来了,晚一会我就要去轮回了。”
大夏没想到这么巧,就问:“真的假的?”
“真的,连人家都给我选好了,中原福地,一户官宦人家。”
“哦,好家世啊!”大夏叉腰站在山顶,任凭风吹着,觉得人在高处心旷神怡,也有心思和金狮聊天。她开玩笑说:“看来是我冒昧,阻碍你享受一世富贵了。”
“享受?历劫可不是为了去享受的,若是没有你今天救我,三年后我就要面对满门抄斩,被老仆偷藏,最后为了活命遁入空门,刚会走路就要学着读经,然后二十多岁遇到一个女人死掉再入轮回。”
“这样的命运再来一次?”
“对啊!辗转在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家庭,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最终看破一切,等我真的勘破的时候,就是归位的时候。”
他恢复了些体力,站起来和大夏一起并肩看周围的云海。
他对大夏说:“我常去一心寺的莲池边打坐,有时候对着水中倒影想过我若是没做和尚,该是什么样的一种人生。现在才明白,想要体验,这辈子赶紧体验,一旦脱离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和这辈子都没什么区别。”
大夏看看他:“大师,你悟了。”
金狮微笑起来:“是啊,你说我是渐悟派,其实我是顿悟派,这瞬间悟了。走吧,回去吧,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呢。”
两人一起化流光回到奈陈,看到金狮回来,奈陈的大臣们又哭又笑,甚至还把大夏做主要办的几件大事拿来跟金狮汇报,一来是表忠心二来是对大夏不满,希望金狮能废除大夏做出的决定。
金狮很认真地说:“她与我乃是一体,她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定。”
丞相不满地说:“您都没看呢。”
金狮微笑,对丞相说:“去办吧。”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后金狮在城外找到了大夏,大夏在烤肉,一只大肥猪被放在烤肉架上,旁边的紫石金睛兽在流口水。
紫石金睛兽在主人身边又蹦又跳,金狮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在安抚了他,让他老实起来。
大夏跟金狮说:“这只猪是找前面胡同里的刘老二买的,一共三两六钱银子,加上香料,算十两银子,大师,这是你的坐骑吃的,拿钱来,手工费就不算你的了,你也不能让我赔本了。”
紫石金睛兽就在跟主人告状,说是金刚手菩萨的大白猪抢他伙食,现在吃个大白猪泄愤。
金狮看紫石金睛兽这怂样子就想笑,跟大夏说:“我还有私库,你随便取吧。”
大夏看他一眼:“我还以为大师会油嘴滑舌地说你是我的,你的东西也都是我的,我养你和紫石金睛兽是应该的。”
金狮摇头:“我是我,你是你,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没法混为一谈。”
大夏非常高兴,她渴望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一个肩并肩的同伴。于是从身后端了茶水出来:“算你懂事,请你喝的。”
金狮谢过,把茶水接了。
短暂而炙热的爱情永远比不过朝朝暮暮的相伴,这是他这些年考虑过的。他没办法找到第二个酒神,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酒神,所以要珍惜这份缘分,要维持这段感情长久地延续下去。
大夏对紫石金睛兽说:“烤好了,先让我选。”
紫石金睛兽只要有地吃就行,围着大夏催她赶紧选。
大夏挑来挑去,就选了一段烤五花。
“这不错,肥瘦都有,我就吃这个了。你等我切下来。”大喜说着看了一眼天上,金狮站起来面对着一个方向,
金蝉从云端飞下来,惊讶地说:“阿弥陀佛,你们居然吃肉。”他惊讶地问:“师弟,你要破戒了吗?”
这师弟不会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您误会了,是他们两个吃。”
大夏和紫石金睛兽对着啃烤肉,金蝉坐在金狮身边,两人先是互道了一番安慰,金蝉几乎要哭出来,差点和金狮抱头痛哭。
大夏就不爱听,和紫石金睛兽远远地倒一边去吃肉,因为他发现金蝉确实有些啰嗦。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担心金狮,而且反复说,把自己受到的惊吓和对起来的迷茫反复说,也幸好金狮性子好,能一直听,好脾气地安慰他,看不出一点不耐烦来。
大夏抱着烤肉慢慢啃,时不时往后看,发现自始至终金狮的情绪都超级稳定,温文尔雅极了,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大夏知道这是假象。金狮暴虐的一面被隐藏的极好,在吃烤肉的时候,大夏就想,如果平和的环境里他是不是就不会经常犯病?
大夏觉得金狮那不是入魔了,而是抑郁了,良好的环境有助于他情绪稳定,时间长了,抑郁就会慢慢好转的。
等大夏吃完,看着细嚼慢咽的紫石金睛兽,眼冒凶光地说:“我没吃饱,再分我点。”
紫石金睛兽不情不愿地把架子上的半扇肉推到大夏面前,大夏弄了点烤排骨在啃。
金蝉终于在啰嗦了半天后说到了今日灵山的反应。
“……上下都很生气,不过他们也不敢追到这里来领教酒神的拳头,所以今日闹了半天,要重新分割在中原的好处。”
因为不出所料,所以金狮也没说话。
金蝉接着说:“师父已经开始策划盛世传经了,今日说要选出取经人。不少人推荐你,说是让你将功折罪。”
大夏被取经人这三个字吸引了,立即捧着排骨坐到他们身边。
烤肉的味道很霸道,尽管没吃过,但是闻着非常香。
大夏跟金蝉说:“说说嘛,长老,为什么不说了,我来了你怎么不说了呢?”
金蝉为难地说:“我说了怕你生气。”
大夏笑着问:“这取经人里面是不是有我师弟?这事儿你师父在很久之前就谋划了吧?他把我师弟压在山下,没有直接关在幽冥之中,除了给我师父面子,还有就是对我师弟有想法,要不然他能折腾我师弟的办法多着呢,为什么还指望我师弟将来释放后不至于废了。”
金蝉点头:“但是你师弟不是取经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到时候有正果了落不到他头上。长老,事在人为,这一路上变数大,各家势力能下手的地方多着呢,没走到灵山什么事都能发生。”
“你说得也对,到时候各家势必要重新博弈。”金蝉转头跟金狮说:“师父没同意让你去,也没出言反对,但是无论如何,取经人必然是咱们师兄弟中的一个。”
金狮皱眉,跟他说:“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么多弟子呢,还有个正在轮回的,所以不会选上我。”
金蝉果然想起了一个倒霉师弟,算起来他第一世也该结束了。高兴地说:“你说得对啊!”
这个人选让他放下心事,他跟金狮说:“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觉得取经人这三个字很熟悉,似乎与你我有关系,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也就是耳熟罢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你,你好好的,我也不多坐了,该回去了。”
这时东方既白,他也该回去了,金狮送走了他,回头看到大夏带着紫石金睛兽灭掉火堆,防止火星子点燃了野外生出野火来。
他走到大夏身边问:“取经人是不是我师兄?”
“是啊!还有我师弟呢。”
金狮看着旭日东升,忍不住问:“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好事吧!”大夏不确定地说:“四个劳改犯的自救之路。”
“四个?劳改犯?”
“就是四个被贬的人组成师徒队伍,刚开始钩心斗角,最后到了灵山脚下才算是一心一意,也算是一心一意吧,反正各有想法,然后得到正果,日后有了编制,但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有些词儿听不懂,但是不影响理解。
金狮问:“我师兄发生什么了?”他立即回答自己:“我知道了,他那人有些懒惰,要是做了什么大事,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金金。”
“金金是谁?”
“我师父养的白毛老鼠精,以前很疼爱她,简直是当半个女儿养,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
大夏知道是谁了,“哦,半截观音啊!”
“你也知道她的诨号,这是我们笑话她修炼不到家,只有半份修为。”
大夏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给自己舔毛的紫石金睛兽,开玩笑地说:“大师,这取经路上十分精彩,要不然你把紫石金睛兽放出去做个妖王,给你师兄和我师弟填上一难?”
金狮皱眉,轻轻摇头:“你的意思我懂,可是紫石他不争气,你看他这模样?”
白长了个凶狠的模样,智商跟六七岁小孩子似的,而且整日贪吃,本事稀烂,丁点本事都没有。
然而大夏觉得自己这主意很不错,她就说:“狮驼岭不是荒废了吗?让他去做几年的妖王,放心,紫石金睛兽不吃人,我定期给他送饭,多做点饼子糕点放洞里,他能一年到头不出门。至于他没本事,这也好办,我有宝贝啊,让他拿两件出去也足以撑妖王的门面了。”
金狮这才发现她是认真的。
说到了狮驼岭,他就想到了东天门。
他笃定那天大夏就是到了东天门,虽然不知道她瞒天过海想做什么,但是金狮不问也不去管。
听着大夏兴奋地谋划,金狮笑着说:“行啊,你要是不嫌弃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好。”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夏开口讲自己入魔的事儿,他觉得不该瞒着大夏,然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东方大亮,金狮带着紫石金睛兽走了,大夏看着他们飞远,自己反思了一下:这是恋爱吗?
不像啊!
管他呢,这样不远不近的就挺好的。
第73章 风起
大夏又过起了以往那种生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大部分邻居都知道她不是个人,胡同里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他是个牛神,牛棚里的小牛是她那不能化形的废物儿子。
大夏就又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尽量少和外人接触,也只有大家来送房租的时候才会一起寒暄几句,每当这时候,跟在大人们身后躲躲闪闪的小孩子伸出小脑袋带着好奇和恐惧看着大夏,大夏才会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异类。
这就是她最近的烦恼,忍不住拿出来跟金狮吐槽。
金狮就说:“你不妨用点心机收拢他们,人这一辈子最在意的无非是富贵和传承,你从手指缝里露出些好处,再露出点口风照顾他们的子孙,他们就会对你感激不尽,世世代代让你驱使。”
“太麻烦了。”大夏觉得自己是个懒人,做不来这种长期经营的事情。她跟金狮说:“我就没这个耐心。”
金狮听了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有这个耐心,你要是不想做,我随手帮你办了。”
大夏听了,想了一会说:“好啊!”
她跟自己说要相信队友,既然组队了,就要互相帮助。反正奈陈平静的生活让大夏没机会帮助对方,她就把这件事记下来,等着将来还回去就行。
金狮对她微笑了起来。
大夏觉得他一笑如春花遍野,美不胜收,忍不住呲着两排大白牙也对着他笑了起来。
两人对着笑起来,这时候城隍来敲门。大夏赶紧起来去开门:“来了来了。”
金狮瞬间把笑容收起来,觉得这个城隍也太闲了,心里十分嫌弃。
城隍进入院子里看到穿着一身白色僧服坐在院子里,立即下拜:“见过大师,没想到您也在。”
金狮淡淡地说:“请坐吧。”
城隍坐下,和金狮两人默默无语。金狮就知道他一来和大夏讨论的都是大汉的事情。到时候大夏压根不会给自己一个眼神,所以也没必要再待着了,和端茶出来的大夏说了一句打算离开。
大夏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把他送走,关上门就和城隍一起骂汉朝的外戚宦官。
在门外听着大夏中气知足的骂声,金狮就不明白她怎么对万里之外的汉朝这么上心,到底是眷恋着那里的土地还是那里的人,如果眷恋着那里的人,应该去中原周边看看,历年战乱,最初的人口有一部分已经被赶到了中原周边,语言就是最好的证据。也就是说,她眷恋的是那边的土地。
院子里城隍和大夏说起了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那什么黄角大仙已经出现了,就是张角,他带着弟子们在大汉传教,尊神,你恐怕想不到,他传教的对象是那些权贵。”
“啊?不应该是百姓吗?”
“有百姓,张角在权贵里面很有排面,听说这人立志推翻大汉。”说完城隍唏嘘不已:“想当年我高祖皇帝斩白蛇起义,推翻暴秦,想来跟昨天一样,如今再看,满地都是烽烟,大汉朝摇摇欲坠,自从天子迁都到洛阳,这些天子一代不如一代,权贵们土地兼并严重,百姓难以苟活。我说句不符合身份的话,今日的大汉还不如暴秦呢。”
说完他哭了起来,因为秦虽然残暴,但是秦的律法太强大了,官员黔首要做什么都在律法的限制之下,权贵很难如现在的大汉一样压榨百姓,因为压榨百姓的是秦始皇。
而现在天子成了摆设,官场被权贵们把持,对内那些士人有大片的农田,有自耕自足的庄园,隐匿了大量人口做隐户。对外他们经营名声,个个都是光风霁月为民请命的人。
城隍拍着桌子大哭:“为民请命,这话说的多好听啊,民是谁?什么人在他们眼里是民?”
大夏就说:“反正不是百姓。”
这些人看不起的寒门最起码有个门,家里有产业,算得上吃喝不愁。那些上无片瓦下无锥地的人不算民,统计人口的时候没有他们,在士人眼里,他们就是两脚牲口而已,甚至比不得家里的牛贵重。
大夏说完,问道:“你内心还是盼着张角能成事?”
城隍点头:“是啊!最起码改朝换代,重新编纂户籍均分土地,百姓们也能喘口气。”
能把这大汉忠臣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大汉已经积重难返了。
大夏问:“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去了几次地府,遇到了些汉人,说起生前事来都是大哭不止。”他说完摇头:“地府那边的差事是真难做,天下芸芸众生,死后回忆起生前,都是不如意啊!时间久了,难免也沾染上郁气。”
大夏又问:“你觉得张角能成事吗?”
城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会才说话:“以我生前一个小县令的眼光来看,或许会成事。但是以我死后的眼光来看,”他摇头:“很难,几乎不可能。”
“为什么?”
“民意固然重要,然而人族自决命运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受到神佛的干扰,百姓们愚昧,而天上地下都想要张角死,要死的干干净净,所以不会成功。”
他在劝说大夏,也在劝说自己:“尊神,这世上的事情从来不是围着某个人转的,哪怕天下百姓都盼着张角能赢,然而天下不仅仅是人族的天下,鬼神也是其中的生灵,博弈之下,自然有输赢。”
大夏点头:“是啊,如果把人族当作一根绳子,每次发生了一件大事在这根绳子上打一个结,黄巾起义不过是一个节点。”
人族和神魔的争斗从不是靠一两场胜利奠定局面的,而是长期反复的争斗。
“黄巾起义?”城隍惊讶地问:“您能看到未来?”
“没有,我看不到。”
城隍不信:“这场大战之后呢?是休养生息还是……”
“还算好吧,进入三足鼎立时代,不管怎么说,江东偏安,西蜀还行,北魏也算安定,只不过有了司马懿父子,这个家族真是……我咒他们不得好死!”
大夏很激动,也不管是不是提前泄露,总之把司马家族干的破事都给讲了出来,什么当街杀天子,什么衣冠南渡,什么王与马通天下,什么乱七八糟……两人一起把司马家骂了一天。
哪怕是嘴上痛快了,大夏心里还是很难受,就跟金狮说想出去转转,那彩石宫就挺不错的。
金狮已经知道她为什么难受了,就一口答应一起去彩石宫。大夏就很喜欢这座无名山的半山腰,觉得这里的视野好,就带着紫石金睛兽挖洞做房子。
紫石金睛兽还被大夏委托去放牛,带着小牛去山上吃草,她自己则是高兴的满山找东西装饰她挖出来的窑洞。
金狮看她高兴任凭她满山闲逛,他则是日夜坐在平台上打坐,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偶尔回一心寺处理事情。
大夏就借着闲逛开始满山捡东西,什么树枝花草石头都被他收罗到了窑洞里,最终她走入了山顶上的彩石宫。
这里有很多颜色的石头,这是最原始的颜料,大夏借口装饰房子,直接从彩石宫拆了不少石头下山。
她开始找借口躲在窑洞里分离各色颜料。
慢慢地金狮发现了,金狮也没问,下令把用普通石块把拆走的其他颜色的石块补上,又借口不好看,就把寺庙的围墙拆了用本山的普通石头重新砌墙,把拆下来的各色石头堆在了大夏窑洞的上方山壁上。他开始自己动手,要建造一处漂亮的房子送给大夏。
山神上报之后,大家都笑金狮已经开始欺师灭祖了,为了讨美人高兴把建造好的寺庙都给拆了,足见这人已经成了什么昏聩糊涂的样子。
而大夏也在这段时间攒足了颜料,甚至她担心到时候出现意外,准备了三倍多的颜料,只要时机成熟就拿出来用。
春去冬来,好几年过去,房子终于建造好了,大夏觉得这小院子比金城的小院子好,就犯了喜新厌旧的毛病,欢欢喜喜的搬到这里住着,然而小牛年纪大了,早就成了老牛,眼看没几年的寿命了。大夏就决定为了小牛不回城里,带她在山里过日子。
总之她住下来了。
金狮还是每日不分昼夜去平台上打坐,大夏一如既往带着紫石金睛兽和小牛在山上乱跑。
在他们平静的生活里,外面的世界有了很大的变化。
中原上,大汉王朝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接下来就是分崩离析。天庭上,大家见面都喜气洋洋,少了一个五方五老,各家正是合作的蜜月期,刚瓜分完好处,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而灵山大雷音寺中,如来对大殿上众人说:“我有一盆,里面有百样果品千般食物,可令众佛欢欣众僧恣意,特举办盂兰盆会,令我弟子皆来参与。”
大雷音寺敲响钟磬,声音传遍三界。
金狮正在台上打坐,耳边听到钟磬召唤,睁开眼向着西方看了一眼。
随后他又低头开始入定,并不打算接受召唤去灵山。
大夏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就腾云驾雾落到了平台上,看到金狮坐着没动,就问:“大师,怎么不动?”
金狮说:“去了之后就是两手血腥,何必要去。”
“话说如此,大师心不静了。”
金狮睁开眼叹口气:“你说对了,我心此刻不静了。”
大夏坐在他身边:“我陪你说说话吧。”
金狮微笑起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大夏变出一张小几,又变出小炉子和茶壶茶杯,靠在小几上看着眼前的山色,问道:“聊点什么呢?”
金狮就说:“过去的事已经发生,现在的事儿正在发生,不如聊点未来的事儿。”
“未来啊?”
“光聊就没意思了,不如打个赌赛,尊神也要出点彩头。”
“嗯,这么一说确实有意思。”大夏问:“你就笃定你能赢,你的彩头是什么?”
“我身无外物,浑身上下你看上什么就给你什么。”
“你手里的佛珠呢?”
金狮就把佛珠放在了大夏的手里:“拿去。”
大夏把佛珠戴在胳膊上,和镯子戴在一起,举起来看了看,摇头说:“不好看,要是一串玉珠子就好。要是我赢了,你去寻一串美玉珠子来送我怎么样?要是我输了,我送你什么好呢?”大夏显得很为难:“我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做不了决定,不如咱们先说说赌什么吧?”
“赌佛法兴盛多少年。”
大夏看着他:“大师,你这真是逆徒啊!”
大夏觉得自己赢定了,至于原因自然不会跟他说,兴奋的一把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呼出的气飘在他的耳朵上:“大师,我赢定了。我可是略懂一些些河图洛书的哟。”
金狮笑着说:“我能演化未来,谁输还不一定呢。”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大夏挂着他背上,他已经赢了。
第74章 黄风
大夏趴在金狮的背上,轻轻地问:“既然出了彩头,大师,你说多长时间?”
金狮坐的很端正,任凭大夏挂在他的背上,他想了想,说道:“一千年。”
大夏拉长声音:“大师,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啊?”
金狮转头看她,两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只要他愿意,嘴唇就能碰到大夏的脸颊。这种暧昧的气氛里他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讨佳人欢心,就这么看着她。
大夏笑起来,问他:“你真的不去啊?去吧,就是你师父再把你扣下来了也没事儿,我还能救你。”
往日大夏从未有这样亲密的举动,今日如此,金狮就明白这是让自己离开,他自己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事儿不让他知道,更不想让他参与。
金狮笑着说:“今日去的都是大人物,少我一个不少,与其赴会不如回金城看看,好几天没回去了,想来是攒了一堆事儿。我回金城忙完了再回来。”
大夏就松开手笑着看他离开。
金狮离开后,大夏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身回了房间。
回去后又觉得不放心,就转身去找小牛和紫石金睛兽。紫石金睛兽在背阴的地方趴着睡觉,他的不远处正是悠闲吃草的小牛。
大夏又念真言搜罗土地神和山神,发现最近的山神也在五百里之外,就放心地关上门,从百宝袋里把锥子拿了出来,同时拿出来的还有各种颜料。
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光线形成了光斑落在室内,大夏在光斑中把颜料一一排列,然后举起了手里的锥子。
随着一声痛呼沉闷的发出,屋子里黑雾弥漫,腕足在痛苦中无意义地挣扎着,神血流到了颜料上。
上古秘法,晦暗残忍但好用!
过了好一会,大夏收起锥子,屋子里的黑气被大夏一口吸了,她把颜料一碟碟收起来,躺回到了床上,整个人极其虚弱,忍不住闭上眼睡着了。
晚上金狮回来,推开门看到大夏躺在床上睡觉,走进门后随手关上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坐在了床沿上,把大夏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摸到她的脉搏开始诊脉。
他诊脉后起来点燃了蜡烛,大夏的脸色在灯光里很白。
大夏一直在睡,金狮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就坐在了大夏编制的地毯上。他今日心不静,迟迟没能闭眼上开始打坐,各种念头在脑子轮换出现,直到后半夜大夏才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她睁开眼,一时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看到眼前的环境居然有些陌生,以为在某个山洞里,张嘴叫道:“喜喜?大喜?今日吃什么啊?”
然后艰难地转身,感觉身体似乎还没醒来,刚要伸懒腰就看到了一个俊俏的光头。
看到光头俯身靠过来,她这时候才思绪回潮,想起这是哪里自己又为什么睡着了。
金狮问:“醒了吗?”
大夏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醒了,好久没睡这么沉了。”
“你睡觉的时候我帮你把脉,发现……”
大夏示意他别说话,看向外面。金狮转身看了看外面,没发现什么,他站起来打开门,发现黑夜里有人急速往这边来。
由此可见,虚弱的酒神比强健的他功力更深法力更高。
金狮把门关上来到了院子里,来人已经驾云到了小院上空。
金狮认识来人:“黄眉,你怎么来了?”
黄眉很着急:“你师父和你师兄有难了!快跟我走!”
金狮一点都不着急:“是吗?要是你骗我呢?”
“我骗你干吗?你要是去得晚了他们两个中间必然有一个要出事儿,我觉得是你师兄要出事儿。”
这时窗户打开,大夏披头散发趴在窗台上看着丑丑的黄眉,黄眉突然不说话了,他看看大夏再看看金狮。
大夏说:“说嘛,我还想听呢,灵山怎么了?”
黄眉从云头落下,蹭到金狮身边小声问:“我是不是坏你的好事儿了?放心,我补偿你,这是我珍藏的好东西,你拿着。”
说完把一纸经书塞给金狮,金狮对黄眉私下里的事儿知道得太清楚了,连忙给他塞回去:“就说我师父和师兄,他们两个怎么了?”
“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师兄带头造反了!我来的时候你师父吃了亏,有人去天庭搬救兵去了。天庭要是出兵你师兄就坏事了,天庭要是不出兵,你师父就坏事了,总之你自己考虑吧。”
大夏趴在窗台上说:“天庭肯定出兵,玉帝还指望你师父和老君打擂台呢。”
黄眉吹捧大夏:“还是酒神高瞻远瞩!”
大夏就对金狮说:“去吧,看看你师兄怎么样了,好歹也要让他留下一条性命啊!”
黄眉跟着说:“是啊,酒神说得对。”
大夏关上了窗户,声音从屋里传来,打着哈欠说:“放心吧,我没事儿。我再睡会,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该睡饱了。”
黄眉撞了一下金狮:“走吧。”
金狮看了看房间,点头和黄眉一起走了。路上黄眉就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今天不是召开盂兰盆会吗?一开始挺好的,当时你师父就说起了几百年后传经的事情。然后突然起了一阵大风,那风是黄风,特别邪门,大家都睁不开眼睛,混乱里面蝎子精冲到你师父跟前,你师父就推了她一把,然后她扎了你师父一毒刺就逃出灵山,再后来整个灵山在大风里面乱了,那场面你是没看到啊!”
大夏在他们离开后换了一身衣服,用起水漂云,转眼到了南天门。
灵山的叛乱波及了南天门,因为看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是佛家的人,此时已经奔向灵山,而很多天兵天将也被黄风波及,倒了一排。
大夏看这场面,藏在云中进入天庭,就从混乱的西天门内刮起了一阵黄风,瞬间吹的天宫倒塌,天兵天将随风飘荡不知道去向何处,她立即返回南天门开始画图。
天宫的这场黄风让瑶池王母都遭了灾,自王母之下,神仙们深受其害,不仅是天上,地上和地府也都遭殃了。因此半天之后晕头转向的神仙们才赶紧加派人手前去助如来镇压叛乱。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而这时候送过去的人手也是东凑西拼,看着这些人选就觉得天庭的人才储备很寒酸。但是这些人来到灵山一看,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不仅这里,连带着其他的菩萨道场和地府也成了废墟。
半年过去了,该抓的人也抓到了。
除了逃走的蝎子精以及一些有本事的大妖怪外,其他人都死在了灵山,唯独金蝉和两只老鼠精还留有一命。
如来先是处置了两只老鼠精:“黄毛鼠交给灵吉菩萨看管,白毛鼠交给李靖看管。”
金鼻白毛老鼠精看着金蝉,恋恋不舍满眼眷恋,金蝉看着她表情非常痛苦,眼中含泪。哪怕再不愿意,最后金鼻白毛老鼠精一脸泪水被李靖拖了出去。
金蝉被反剪着双手押送到如来跟前。金狮抬头看向如来,等着如来宣判金蝉的结局。如来看了看金狮又看了看金蝉,不禁叹气,说道:“金蝉轻慢佛法,令他转世,日后做个取经人再求正果吧。”
这已经是宽恕了金蝉,金狮松口气,能留条命就挺好的。地藏王菩萨上来带走了金蝉,金狮赶快跟上,他要收起金蝉的真身也就是金蝉印章。
如今如来大获全胜,所有势力被一扫而空,大殿上的众人此时也不敢对如来处置金蝉的说法有异议。金蝉分明是叛乱,然而最后的处罚名目是轻慢佛法,甚至还给他安排了取经这样的美差,到时候完成了取经的任务,回到灵山最少是个菩萨。只是此时大势已去,这时候大家都没资格反对,全部缄默不言。
金狮送金蝉到地府。
兄弟两个面对面默默无言,谁都没提如来,也提这次灵山叛乱。
最后在入轮回前,金蝉对金狮说:“师弟,此时我终于悟了,我和金金是真的没缘分。”
金狮听着心如刀割。
金蝉开口之后,其他话也顺理成章地开口说了出来。
“我以为咱们兄弟能长长久久相依为命,可最后发现,人生终究是孤独的,能猜到开头,不能猜到结尾。你就当我陨落了吧,别惦记我,将来听到我不好的消息也别再来了。”
“你这话说的就很绝情,你我兄弟何至于此。”
金蝉摇摇头:“师父跟前我自始至终没低头乞求活命,能有这下场不过是他不舍得你罢了,留着我也是留着你,我真的飞灰湮灭了,你也就永远不会去灵山了。我没认错,他没饶我,日后我们见面绝不是抱头痛哭,能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都是难得的事儿,再想回到以前是绝不可能了。”
说完他对着金狮合掌告辞,转身走向六道轮回。
地藏王菩萨亲自操纵这次投胎,金蝉的元神进入六道,地上留下一枚金印。
金狮握着金印回到了彩石宫下面的山腰上。
大夏从天庭回来半个月了,这时候正坐在平台上批复金城送来的文牍,她身下垫着一张彩色的毯子,看上去就很舒服,事实上她也确实舒舒服服的替金狮干活。
看金狮失魂落魄地回来,大夏问:“到底怎么了?我在这里坐着,看着一道黄风从西边出来,引得河水倒灌树木被连根拔起卷上天,这天象这威力不常见啊!本来还想去看热闹呢,可是想想我这身份,去那里就是添乱,这才窝在家里没动,最后怎么样了?”她这话就是假话,她在天上忙活了半天,压根不在人间。
金狮叹口气,有气无力地倒在小几边,靠在小几上,手里的金印放到了大夏面前。
一只惟妙惟肖的金蝉趴在金块上,大夏拿到手里仔细端详,这金印很大,要两只手才能拿起来,入手很沉重,底部确实没刻写什么字体。
“这是你兄弟?”
金狮点头:“他轮回去了。唉,他得知不能和金金,也就是金鼻白毛老鼠精成亲,就策划了这次的事儿,让金金的义兄也就是一只黄毛老鼠打头阵,一阵风吹乱了灵山,然后各种妖精出来闹事,喝灯油的,吃蜡烛的,烧房子的,刺杀的,偷盗的,报仇的,陷害人的……不仅仅是灵山,地府里和各地道场同时进行,本来那些菩萨们觉得算计了我师父,最后才发现是灵山所有的妖精坐骑们算计了主人。”
“也就是计中计!”
“是啊!”
这时候紫石金睛兽凑来,把大脑袋放在金狮身上开始蹭着撒娇,金狮摸着他的毛毛,忍不住说:“要是有一天紫石突然咬我一口,我肯定也会蒙圈。”
紫石金睛兽凶恶的脸上显出震惊的表情,喉咙里呼噜噜地响着:我为什么要咬主人?
大夏托着下巴说:“对啊!你又不打他骂他,他到处玩耍你也不管他,更不会张嘴孽畜闭嘴畜生,他和你又没仇,自然不会咬你一口。”
大夏想起黄眉来,问道:“黄眉有没有趁机背刺弥勒佛?”
“他头上有个金箍,逃脱不掉,自然老实。”而且弥勒佛对黄眉也没有太苛刻,黄眉自然不会掺和进去。
“哎呀,真可惜。黄眉也是个有大本事的啊!对了,这次有逃脱掉的妖精吗?”
“有,很少,大部分都被直接扑杀在了灵山,他们虽然一时作乱让各自的主人乱了手脚,可是到底逃不出掌控,只有那些有大本事的逃了,比如说毗蓝婆菩萨的弟子蝎子精!这妖精下次你遇到了要小心,她是唯一伤了我师父的妖精,而且很精明,扎了我师父之后立即跑了,现在肯定躲了起来。她师父毗蓝婆菩萨因为和我师兄他们一起策划了这件事,现在自请囚禁,日后都不会出现在人前了。”
“哦,这么说孔雀一系倒霉了。”
金狮冷哼一声:“孔雀大明王确实倒霉了,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人前。这次我和他交手,他也确实厉害。”
金狮说完把自己的衣服扯开,大夏看到他身上有条巨大的抓痕,深可见骨,到现在伤口都没愈合。金狮轻声说:“我伤得这么重,他也仅仅是翅膀受伤,于我而言虽然落败,但是虽败犹荣。人家是凤凰之子,我乃是一个化形才千年的金精,能和他动手过几招足见我的本事了。”这是他第三次为自己的念头去杀人,他这半生杀人无数,都是听命行事,而今自己做主和孔雀交手这两件事令他心里各种念头翻滚,心情复杂。
大夏伸手去摸他的伤口,说道:“你这伤要是用一般的办法,估计十几年才能结痂,几百年才能愈合,我倒是有办法让你快速伤好。”
“算了,”金狮推开紫石金睛兽,嘱咐他到别处玩耍。就跟大夏说:“大夏,草木石虫皆可入药,我发现你在躲藏的时候我能准确的察觉出你的存在,你当初救我必然放什么稀有药材,而且这药材必然和你有关系,换句话说,这药材就是你身上的一部分。别放了,回头要是有人利用我伤了你,我就真该死了。”
大夏头一次知道这件事,冬虫夏草确实是药材,大夏用自己救过两个人,一个人是喜神,她死了。第二个是金狮,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大夏也就信了。
她笑着不承认:“你开玩笑呢,我就是一害虫,吃庄稼的大青虫,这辈子都做不成药材。还记得老君留给我的大丸子吗?我给你扣一块,放心,对你的伤有效果。”嘴上不承认,她心里还是把这事儿记心上了。
大夏从百宝袋里扒拉药丸子,金狮就把金蝉金印往前推了一下:“你把这个收起来吧,说不定将来我师兄用得到。”
“啊!放我这里啊!”大夏想问将来要是两个人闹掰了,这玩意他会不会追着自己要。
金狮点头:“你放在你的袋子里,丢不了。”
“也确实丢不了,”大夏就找一把青草把金印包起来,打了结,扔到了百宝袋里。她接着问:“刚说到哪里了?”
“孔雀一系虽然孔雀大明王和其他人都被迫隐世不出,然而南海菩萨却安然无恙,虽然是阿弥陀佛的胁侍菩萨,然而在我师父跟前已经越过了他的胁侍菩萨文殊和普贤。”
大夏问:“为什么?”
“不知道,太混乱了,我只要保证我师兄不死就够了,别的也不想掺和。不过倒是能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你想想,早先南海菩萨是五方五老之一啊!”
大夏露出了然的模样,以前大家是平级,现在成了上下级。
“明白了!”大夏追问:“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哦,传经的事儿提上日程了,毕竟我师兄已经去轮回了。”
大夏皱眉:“我也好久没去看过悟空了,抽机会去看看他。”
“去吧,去逛逛也算是散心了。”他看着大夏从大药丸子上抠下指甲盖大小的药,接过来吃了,吃完了看大夏把药丸子重新包起来收好,就问:“你还要住在这里吗?你随我回寺里住一阵子吧。”
大夏皱眉:“我干吗去寺里住着?”
“朋友邀请你去做客,你去不去?”
大夏想了想说:“前辈们说了,好姑娘不能去男性朋友家做客。不去,我又不是没房子。”
“咱们回城住一阵子吧,那边东西齐全,你也能好好养养。你上次陷入沉睡就很不对劲,我给你把脉了,你很虚,还缺血,回头我让他们把进贡的红枣给你留着。”
大夏冷哼一声:“不稀罕你的东西!”
说完把桌子上的一堆文牍全部推给他,站起来气哼哼地走了。
金狮觉得身上很痒,把低头拉开一点衣衫,看到伤口已经好了,在愈合的过程中伤口有些痒。
大夏回到房间把门关上,从百宝袋里倒出颜料来,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思考的时候有漏洞。
天庭确实可以封闭,那么地府呢?灵山呢?灵山不过是一座山,昆仑山呢?各处神佛道场呢?
所以说绝地通天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些颜料远远不够,自己放了几次心头血不能再轻易放了,要再养上几十年才行。
她把颜料收起来,开门站在了小小的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山顶的彩石宫,转头又看了看小院子里的彩色石头。
她自己安慰自己:不着急。
借着传经这件事,先随着唐太宗游地府,把地府这个漏洞堵上,再随着取经团队堵上各处道场这个漏洞,最后再去灵山。
她计划妥当了之后放松了下来,转身进房间里再躺一会,躺着多舒服了,能躺着就不要坐着。
第75章 生疑
自从灵山叛乱后,天地之间瞬间安静了。
大夏有这种感觉,因为她以前察觉到天庭没有一刻放松对她的监视,现在那讨厌的视线大部分都消失了,就剩下的那些也经常开小差。而金狮也闲了下来,以前灵山那边隔三岔五召唤他,连一些老官员都说他经常不在国内,现在要么去一心寺找他,要么去彩石宫所在的山峰去找他,总能找到人。
大夏还去看了孙悟空,孙悟空现在和看守他的揭谛土地们处得不错,大夏去的时候就见他和土地聊天,一人一猴一坐一趴,都乐得哈哈大笑。
大夏落下来后土地赶紧爬起来告辞,没一会把周围玩耍的儿孙们全部带回家,给大夏和孙悟空腾出了地方说话。
大夏坐在土地刚才坐过的位置上,背靠着石壁,和孙悟空一起晒太阳。
大夏问:“最近如何啊?修炼得怎么样了?”
“每天都练习《大品天仙诀》,已经心有所获了,正好师姐来了,咱们也互相讨论一番。不过在讨论之前俺老孙还想问什么时候能出去?在这里压着太受罪了。”
孙悟空是个爱热闹的猴子,身体上受到的苦难或许严重,但是最严重的还是没有自由带来的憋屈。
大夏只能安慰他。
孙悟空就问:“师姐,你说实话,你能不能把这座山给搬走。”
“能啊!”
“俺听说上面有如来老儿留下的六字真言。”
大夏点头:“能啊!我知道如何用真言咒语,也知道如何破真言咒语。”大夏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用这本事吊着他:“这还是我跟师父学的呢,你将来出来了,不妨常去师父跟前走动,说不定师父高兴了就传授给你了。”
孙悟空对师父没什么怨言,只说:“话虽如此,可俺老孙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大夏就说:“师弟,你就是太急躁了,你急什么呢?这天地之间三界之内就是个戏台子,该你登台的时候,就是你不去也有人催着你去,不该你登台的时候,你就是走到台面上了也有人把你拉下来。与其急躁不如苦练功夫,到时候击鼓亮相,你也能博得一个满堂喝彩。”
“师姐这话说得好听,有桃子吗?口渴了。”
大夏从百宝袋里拿了蟠桃和一些凡间水果给他,孙悟空没看蟠桃,直接拿起了凡间水果吃了起来,看到大夏还把肉干菜干拿出来,高兴地喊着:“好好好,还是师姐知道俺老孙在这里吃得不顺口,带了这些来,回头让土地婆给俺老孙做了,也打一回牙祭。”
他看着大夏整理这些打来的吃食,就接着说:“师姐常来劝我,让我忍耐修炼,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上场?”
大夏决定跟他透露些消息:“你知道佛门的取经计划吗?”
“知道,听到金头揭谛他们说了。”
大夏说:“取经人已经去轮回了,轮回自然是肉胎凡体,从中原到灵山,这一路上别说妖精拦路,只说狼虫虎豹高山大河,凡人都难以应付,是不是需要个打手,不,需要个伙伴一起走过去。”
“师姐的意思就是让俺老孙抓住这次机会,可……可是……”
“可是你昔日为齐天大圣,已经是天上的高官显爵了,如今给个凡僧做伴,心里不舒服。兄弟,姐姐的话你从没听到耳朵里,这一路上少说十年,这十年还不够你谋划吗?你要记住,你要做个执棋的人,不要做一辈子的棋子。你要考虑的事情是怎么反客为主,所以让你复盘你的失败就是这个原因,你要对天庭的关系,西天的矛盾,以及佛道之争做到心里有谱,要大胆心细,要抓住机会,甚至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修炼不仅仅是修神通,还要修修你的脑子啊!”
大夏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不让你着急了吗?你什么都没准备好,出去了还是会失败。”
孙悟空比大夏聪明得多,一点就透。
“明白了,多谢师姐点拨。”
“明白了就好,往后一百年内我不就不来看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看大夏要走,孙悟空喊着:“师姐,有菜就要有酒,留点酒好配菜。”
大夏在半空中留下一句:“喝酒不好”就走了。
孙悟空伸手抓了肉干来吃,可惜地说:“没酒可如何是好?还酒神呢,留点酒都不肯。”
这时候土地神跑出来,笑着说:“大圣不必烦心,小老儿有几坛子酒藏了几十年了,虽然不及酒神的佳酿,拿来配菜还是可行的。”
孙悟空听了立即说:“劳烦你家土地婆把这肉做了菜,带上你家儿孙,咱们一起吃顿好的祭一祭五脏庙。”
土地家的孩子听了欢笑着跑出来,抱着肉干回家去了。
大夏绕过中原,不死心还想去中原看看,只是她靠近中原的时候,排斥的力量减弱了,天空中各种符文出现,虽然金光黯淡,对她仍然有阻碍。
天下大乱之后政令不通,甚至天子的权威散尽,禁酒令就无法颁布,禁不了神也拦不住妖,所以各种魑魅魍魉都冲进中原,然而自从大禹开始历朝历代都颁布禁酒令,这残余的威力不可小觑,大夏还是进不去。
她叹口气转头回了奈陈。
金狮看她不太高兴,就忍不住问:“心情不好?”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大夏点头。
金狮又问:“中原那边正混战,天子大权旁落,是不是看到那边百姓流离失所?”
大夏摇头:“没有,我连中原都没进去,或许大禹王的禁酒令消失了,然而周天子的禁酒令还在,汉天子的禁酒令威力正盛。”
金狮安慰她:“放心,早晚能进去。”
大夏则说:“我当然等得起,几千年不过是麦子熟了几千次而已。我早晚能回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夏面对着城隍的时候两个人对着哭。
金狮知道大夏为什么哭,这事无力改变某件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号啕大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城隍都没来找大夏聊天,因为他被借调了。像金城这样的大城承平日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有命案也很少让阴官员参与,因为平稳的社会自然有良好运行的社会机制,很少发生需要阴魂做证的冤案。所以他被借调到地府参与十殿阎王审判阴魂的差事里。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中原大战,大量的亡魂进入地府,给地府造成了极大的工作量。
大夏哭过一场后就没再哭了,反而是询问金狮他有没有去过地府。
大夏是没有去过的,因为早先没地府更没有六道轮回。等她知道的时候,六道轮回已经开始运转了。
金狮去过,跟大夏说:“去过,我并没有全部踏足地府,只在一些地方待过。”
大夏就说:“没事儿,你跟我说一遍,我回头有空了去看看。”
地府说起来是在地下,可是这件事大夏一直在怀疑。
她知道的比人多,而且在上古时候,神明们没事儿到处乱跑,从没有找到过地府的入口,自然他们也没进入过地府。
大家对死亡的认知一向是死了就是死了!
要不然神明们不会想尽办法去寻找长寿的道路,更不会找出同类相食这种血腥野蛮的路子来。一直到商汤建立商朝,他们对死亡的看法是贵族永远是贵族,到了地下也是贵族,奴隶永远是奴隶,死了之后还是贵族的奴隶。因此他们流行厚葬,把大量的奴隶杀死,让他们在地下服侍贵族,把大量的青铜器做陪葬品,相信黄泉之下能和亡人团聚,在地下的某一处还有个世界。
周公旦颁布周礼后,大家对死亡的看法一如既往,死者不会复生更不会往生,但是能在地下复活。
大夏觉得周人和商人是自我安慰,虽然有灵魂,但是灵魂脱离躯体后过一段时间就会消亡。死了就是死了,人是如此,神也是如此。
后来就出现了转世的说法,这个说法是随着佛教的崛起而传遍了天下,甚至后来真的有了地府。
地府和商人周人盼着的幽冥有什么区别呢?
大夏没去过幽冥,因为她觉得那是想象出来的,根本就不会有。
但是金狮去过地府,他说了在地府的见闻,他不仅陪着他师父去过,甚至还送过他师兄。
大夏问:“你确定那是地府?”
金狮反问:“看得见,摸得着,为什么不确定那是地府?”他想起大夏最擅长的是欺骗感官,就笑着说:“你这时候还说五感易骗吗?这是真的,不信你回头去看啊!”
大夏说:“大概是真的,也许是真的,或许是半真半假的,但是我从上古活到现在,还知道一些秘密,所以我觉得这个骗局。”
金狮笑着摇头:“是真的,如果有个骗局能骗这么多人,还骗了这么多年,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他伸手握住了大夏的手:“回头你去看看,看完了就知道是真的了。”
第76章 猜测
大夏认真地想了想,地府这个说法也就是最近几百年兴起的,她前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大夏站起来,迎风看向东北方向。大风吹得她的衣服鼓胀,似乎下一刻她能被风吹走。
金狮立即拉着她的手,大夏低头笑着问:“拉我干嘛?”
“怕你飞了。”
大夏哈哈大笑,另一只手指着东北方向跟金狮说:“知道吗?从这里飞去,一直沿着这个方向就能到昆仑山,昆仑山的东北方向就是不周山,现在不周山已经倒塌了,所以就显不出它的雄伟来,大家都感慨万山之祖的昆仑蔚为壮观,因为都没看过不周山。”
说到这个,金狮就问:“没想到真的有不周山?当初真的是因为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吗?”
“是也不是!”大夏看着东北方向说:“不周山倒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皇治世,也就是说那时候人族遍布各处,还有一些大胆的人坐在木筏上,带着食物和水跟随着海鸟去找海外仙洲,也有战败的部落渡海去求活路。我跟你说过我朋友食神的故事吧,她死的原因是什么?”
“把自己让人吃了。”
大夏摇头:“这是她的死因,却不是最根本的原因。也许你会说她根本的死因是性格原因,她讨好爱人,把自己献祭了。但是我觉得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卷入了人族的争斗中。”
金狮站起来,和她并肩看着茫茫群山,站在这个位置是看不到昆仑山,这里距离昆仑山足够远。
大夏叹气:“那时候神已经看出人的价值了!人这个种群繁衍快,还聪明,最重要的是有一双巧手。不久前还要求着女娲等神明的庇护,转眼就覆盖了大片的土地,而他们也成了天地之间的主角。
就在人族成为天地主角夺取气运的过程中,神明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一开始是把人族当口粮,毕竟各个部落祭祀的时候杀奴隶祭祀他们,没多久后就开始想操纵人族选共主。我们和食神就在这个时期来到了中原,卷入到这种事情里。
说是三皇五帝,这漫漫岁月,人族共主有很多,有名的只有这八位罢了,可惜人族自己没记录下来。扯远了,扯回不周山倒塌这件事上。神明一开始是押宝,拿食神这件事来举例子,食神失败后,不只是她死了,支持她丈夫的神明们,姑且算是丈夫,这一方的神明遭到了清算。人族在欢呼选出一位共主,押对宝的这一方神明也在欢呼。
神明们可谓是双赢,因为战败一方的臣民就成了奴隶,而奴隶除了干活就是被当做祭品,是胜利方神明的饭后点心,而且这点心每年都有,源源不断,可谓是细水长流。大餐是战败方的神明,这就是我说的另外一赢。”
金狮接着说:“后来他们就不满足在幕后押宝,所以走到台前了是吗?”
“对啊!水神共工就是如此,他和人族争位,结果败了,可想他当时是多么的羞恼,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败给了一个注定活不过百年的人,他当时有战败的惶恐和众人嘲笑的羞恼,就一头撞向了不周山,要寻短见。”
“结果自然是死了,最后被一些神明分食,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不周山倒塌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这短短八个字不足以概括啊!不周山的倒塌引起了地貌的巨大变化,简单地说就是站在中原,就假设你当时站在长安这个地方,站在长安,发现地面开始倾斜,会明显地看到西高东地,似乎是海水推着土地往不周山方向移动,然后昆仑山整个被抬起来,高度甚至高过了倒塌的不周山。然后所有的河流向东流去,大河的源头开始隐藏,这中间早场的地震洪涝就不提了。
以上是白天的变化,夜里大家发现变化就大了去了。首先月亮的轨迹变了,以前月亮无论怎么游走在夜空,都会路过不周山,当时是能站在不周山的山巅去月宫的,是真的可以一步跨出去进入月宫。不周山倒塌月亮的轨迹不在经过不周山后,各处星星的位置也变了,随后变化的还有黄道十二宫。
女娲对天象有了解,她为此特意跑去洛阳的某个地方,那是她最初观察星象的地方。她发现站在洛阳的观测点,已经有很多星星看不到了。
然后神明们大哭,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天象示警,喜神跟我说,她预感到了死亡在靠近。连女娲伏羲这种大神都提不起精神来,大家都陷入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惶恐中。”
金狮问:“你呢?”
“我?我没察觉出死亡来,我劝过喜神,劝过女娲。甚至我跟女娲有辩论,我就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洛阳看不到的星星跑到中原以外的南方照样看得到。这不是天塌地陷,这是不周山倒塌导致大陆板块移动,大地轴心位移,除了磁场潮汐和四季这些有变化外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然后她跑到了南方,到了海尽头的天边,回来跟我说,她在最南边都没看到消失的星星,也就是说,那些星星真的没有了。换句话说,神明这些长生种的末日真的来了。”
“后来呢?这件事有后来吗?”
“后来啊?要是前几天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说后来大家在贪婪中走向灭亡。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最后一个共主大禹态度暧昧,在禅让和世袭中态度摇摆的时候,神明的丧钟真的敲响了。
大禹首先向同类相食发难!无论是人还是神,吃同类是要遭到毁灭的。同类相食就是一种诅咒,就像是食神的丈夫,原本是个英明神武的首领,最终什么都吃害了他,大部分神明也都像他晚期一样,吃得太多太杂,吃的脑满肠肥,致使神志不清走不动路,哪怕早年呼风唤雨,最后拖着已经变形的身体在人族大军的围剿下东躲西藏。”
大夏得意地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中原的百姓都敢诛神了,这真的很了不起的成就。”
金狮又问:“你也说了是几天前这样问你会这么说,今天问你呢?”
“我就会告诉你,在不周山倒塌不久,我和女娲争论过,我说这是大陆板块漂移和轴心位移带来的变化,她说我这都是胡说八道。我单方面很生气,就拉着喜神走了。从不周山到了昆仑山,在昆仑山附近玩耍,听到了一个路过的神说昆仑山因为整体拔高,导致山下出现了空腔。里面黑洞洞的,很多不喜欢阳光的神明跑去玩耍,我和喜神就生了兴趣,也跑去了,只不过没进去,在入口处喜神跟我说她觉得里面阴森森的,她不想下去。
当时神明互相猎杀是常态,我想着下去如果遇到危险不好逃命,也同意不下去。如今想来,那里被人发现了另作他用也是有可能的。”
金狮觉得不可能,他去过地府,地府绝不在昆仑山下。“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处空腔就是地府,也在中原范围内,可以理解成一个巨大的山洞。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如果要说地府在昆仑山下,那么天庭在哪里?在不周山周围吗?毕竟天庭出现的时间也晚,猎杀神明是人族共主颁布的命令,但是最终动手的是神明里面的另外一拨人,这波人里面带头的就是老君。”
作为猎杀过神明的人,金狮觉得大夏这想法太奇特了,他忍不住笑着摇头,跟大夏说:“别胡思乱想了,天要黑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间房子,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大夏的镜子梳子胭脂水粉,桌子右边是大夏的床,桌子的左边是一张榻,金狮就坐在榻上打坐。大夏晚上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金狮睁开眼伸手点了一下蜡烛,蜡烛点燃,金狮说:“不过是一个猜测,怎么反而上心了呢?”
大夏翻身坐起来:“我有个想法,你带我去地府。昆仑山就在中原,我如果能顺利进入地府,那么就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如果我进不去,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这倒也是个验证真伪的办法。”金狮觉得这办法可行。就从榻上起来,说道:“走吧。”
大夏从门后的衣钩上取了披风,两人还没出门,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凶恶的面容凑上来,这会还是夜里,要是普通人看了这会就能吓死。金狮伸手推了一把,跟长相凶恶的紫石金睛兽说:“你别跟着我们,自己在家玩吧。”
紫石金睛兽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着,领着他们去牛棚。
小牛已经老了,今日就是她大限之日。
大夏赶紧来到小牛身边,小牛躺在地上,看到大夏眼珠子不错眼地盯着她。
大夏拍着她的皮毛说:“好孩子,走吧,下辈子投个人胎,我盼着你有一辈子好日子过。”
小牛叫了两声,大夏拍着她的皮毛,慢慢地小牛闭上眼睛,一瞬间魂灵出体。小牛的魂灵绕着大夏转圈,大夏连忙伸手去摸她魂灵的脑袋。这时候一股吸力把小牛的魂魄吸走了。
金狮说:“走,跟着小牛。”
紫石金睛兽赶紧冲出去,跑到半路又停下,让大夏和金狮坐到他背上。他们一起追着小牛的魂魄往前走,大夏立即发现不对劲,按道理说这点距离该是在奈陈国境内,但是在他们追小牛的时候,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荒芜的地方,一条小路时隐时现,小牛就在不远方,但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大夏坐在金狮背后,留意到周围的景色后立即看向四周,金狮说:“这是黄泉路。”
过来一会路上人多了,除了动物的魂灵,还有很多人的灵魂也在这里,大家像是要去赶集一样朝着一个方向去,大部分都很呆滞。不呆滞的魂魄身边有勾魂的阴差押送。
小牛的魂魄入了酆都城,紫石金睛兽眼看要充进去了,大夏立即被一堵墙给撞飞了。金狮感觉到背后没人的时候转头回去看,看到大夏倒飞出去,狼狈地跌倒在了一片曼珠沙华中。
金狮立即扯着紫石金睛兽:“回去。”
紫石金睛兽舍不得小牛这个小伙伴,大眼珠子使劲看,然而小牛的魂魄已经消失在了酆都城里面万千魂魄组成的洪流中,他只能听主人的话原路返回。
大夏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金狮赶到后立即从紫石金睛兽背上跳下来半搂半抱把大夏扶好。
“怎么样?”
大夏痛苦地说:“快看看我的脑袋,是不是流血了?”
金狮看后说:“没流血,就是额头红了一大片。”
大夏痛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跟金狮说:“我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成饼了,这是多少张禁酒令啊,我要是强闯命都要少一半。”
大夏看着不远处的酆都城,跟金狮说:“回去吧!”
该试的已经试完了,金狮把她抱到紫石金睛兽背上,带着她回去了。
酆都城外发生的事情瞬间传到了翠云宫,地藏王菩萨听了皱眉问道:“真的?她为什么来?”
下属回答:“或许是跟金狮大师来的?”
地藏王菩萨摇头:“不是,再去打听。”
下属出去后身边的人就说:“她进不来地府倒是件好事。”
地藏王菩萨没说话,这时候下属急匆匆回来,跟地藏王回话:“属下刚问出来,是酒神养的宠物牛死了,魂魄往咱们地府来了。”
地藏王的眉头才散开,点头说:“既如此,安排那头牛投胎到金城去吧,若是有缘分他们还能再见面。”
他的下属看了看两边的同僚,同僚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即明白了,就说:“属下这就去找找,找一户富裕人家,让牛投个女胎,将来还有再见的那一日。”
地藏王点头,没一会下属把事儿办完了,地藏王把坐骑谛听叫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一趟奈陈。
此时的大夏躺在床上发呆,金狮把茶水放在桌子上:“喝点水吧。”
他这会还有些不想承认大夏某些猜测是对的。
这让他对自己以往的认知再次动摇,三界是什么?
佛家的说法,三界是欲界,□□和无□□。但是一般民众更习惯把地府人间天庭称作三界。
如果三界在同一片天地之间,这又该如何理解经书上的佛法,他皱眉开始思索起来。
自从酆都城外回来后紫石金睛兽就趴在牛棚下呜呜哭泣,这时候他突然翻身起来看着一个方向,金狮这才从深思中出神,转头看大夏,按道理说大夏比他和紫石金睛兽能更早意识到来人。他是因为出神,大夏是因为什么没留意到来客。
大夏这会在思考天庭,毕竟她的计划快完成了,只差西天门,可是今天的发现让她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
当金狮的目光看到这里,她就说:“一只五不像来了,大概是紫石金睛兽的旧相识,这会在外面打招呼呢。”
这时候一只白色独角、犬耳、龙身、虎头、狮尾、麒麟足,形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的神兽来到了牛棚前面,这就是谛听。和紫石金睛兽凑在一起开始说话。
两只坐骑嘀咕了一会,一起到了门前。
紫石金睛兽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不好好修炼,贪吃爱玩。但是谛听却是个很厉害的神兽,他早早化形,是地藏王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很稳重,长时间镇守地府,在紫石金睛兽对各家坐骑骂骂咧咧的言语里,大夏是没听他骂过谛听。
谛听在门外打招呼,金狮就出了门,没一会谛听走了。
大夏翻身坐起来,问道:“他来干吗?”
“说小牛今日投胎到了城北一户姓刘的人家,做了那家的嫡长女,他说的那家人我知道,是进城的四品官,官宦之家,想来小牛的日子好过一些。”
大夏倒在床上,说道:“谛听很厉害。”
那是独属于高手才有的气场,甚至刚才谛听在的时候,她脑海里不敢出现任何和计划有关的念头。
大夏又说:“我面对你师父都没面对谛听这么忌惮。”
金狮皱眉:“是吗?”
“地藏王菩萨还没谛听深不可测。”大夏说完翻身跟门外的紫石金睛兽说:“听见了吧,你好朋友小牛已经投胎了,明儿一早把小牛的身体杀了吃肉。”
紫石金睛兽哇一声哭了,在院子里翻腾打滚,大声反对吃小牛,还指责大夏没良心!
大夏说:“她都投胎了。”
紫石金睛兽就是不许。
大夏才说:“行吧,明儿你去刨坑,把她葬了吧。”
紫石金睛兽这才安静了下来。
金狮看着大夏说:“这时候才能看出你是六天故气。”残忍疯狂。
大夏看他一眼,笑嘻嘻地说:“哎呀,你要对我宽容一点,你要知道我区区几万年的生命,有大半生活在蛮荒。要是有一天你死了,我吃了你那才是爱你呢。”
金狮问:“所以你也吃了喜神。”
大夏的脸色瞬间变了,直直地倒在床上,拉着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金狮反而后悔说这句话了,他去拉被子:“别捂着,你会出不来气的。”
然而大夏死死地用被子捂着自己,真的想把自己给捂死。
第77章 选择
大夏一旦痛苦的情绪占据主导,她就陷入沉睡,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免得她痛苦下去导致不可挽回的结局。因此她使劲捂着自己,确实不能呼吸,但是她也没死,而是睡着了。
金狮看她睡着了也没打扰她,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打坐到天亮。
天亮后紫石金睛兽跑出去挖坑,到中午,他把坑挖好后又跑回来等着大夏醒来,想让她和小牛最后告别,大夏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来,紫石金睛兽很不满,拿大眼珠子对着大夏翻了好几次白眼。
大夏当没看到,就和紫石金睛兽一起把小牛埋葬了。紫石金睛兽担心有人把小牛刨出来吃肉,在小牛的坟头上使劲踩,要把地面给踩平了,让人分辨不出来哪里埋了小牛。
就在紫石金睛兽吭哧吭哧踩土堆的时候,金狮来到这里,看到大夏靠在石头上窝成一团,就坐到了她旁边。
大夏打了个哈欠。
金狮问她:“没睡好?”明明睡了一天一夜。
大夏摇头:“做了好久的梦。”
“梦到什么了?”
“乱七八糟的,梦到不周山倒塌,梦到了大禹王,就是没梦到喜神。我徘徊在梦里不愿意醒来,但是就是没遇到她。”大夏说完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
金狮看她的样子,觉得说说话也好,要不然憋在心里也不好,说出来哭出来好歹能排解,要不然不排解,最终和他一样入魔而不自知。
“都梦到什么了?”
大夏抹了一把眼泪:“当初不周山倒塌的时候,我和她在符惕山,距离不周山有上千里,当时我们两个来到了符惕山看到山腰全是金玉,我立即动了贪心,要提炼黄金,她也没反对,白天她出去打猎,弄点果子江鱼小兽回来一起吃,我就在山里没日没夜的提炼在她看来没一点用的黄金。
突然有一天,她急匆匆地跑回来跟我说不周山要倒,我们两个赶紧跑到山巅,就看到不周山已经倾斜,然后朝着东方倒去。不少神明飞起来去阻拦,不周山还是以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倒在了地上。
不周山倒下去后大地震荡,我和她从山巅滚下来,符惕山上空出现了厚厚的灰尘,那些露在地表的金玉被灰尘掩埋。滚滚石头从山上砸下来,那时候我简直觉得遇到世界末日,我们两个赶紧往天上飞,看到整个大地都被震荡的灰尘给掩盖了起来。
我哈哈大笑起来,跟她说这又是一番新景象,因为山海经上大部分山水都变了模样,地貌完全被改变了。”
这是大夏认识的地貌,哪怕有些不像,她能叫出名字,某处是伏牛山脉,某处是燕山山脉,秦岭横亘在大地上,她高兴地大笑,然而喜神整个人都呆了。
大夏接着说:“现实中她趴在云头大哭,我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安抚她。
梦里,我就站在昆仑山上,孤零零地看着不周山倒塌,没有神飞起来去阻拦,没有喜神在我身边,我就跟一个看客一样,看着这一切发生无动于衷。
在梦里一转眼我就到了嵩山,旁边的大禹催着我赶路,他要在天黑前去接妻儿。我跟着蹒跚的大禹来到了一处山谷里,看到了一个男孩子,他是大禹的儿子启,是个挺拔的小少年,他和大禹相认后说母亲女娇已经去世了,现在是姨妈照顾他。大禹大哭不止,父子两个抱头痛哭。”
金狮问:“现实中呢?”
“现实中大禹在治水的时候身体受到极大的摧残,他已经残疾,骨骼已经病变,所谓的禹步就是模仿他一瘸一拐的步子。所以治水后的他也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中年人,皮肤粗糙,弯腰驼背,身体变形。他还是急不可耐地去找寻妻儿,听说女娇带着孩子在嵩山等他,他就托我和喜神带他腾云驾雾去嵩山。
我们在一个山谷里找到了一处小房子,喜神高兴地说她要去敲门,她是喜神,必然会喜从天降。她敲开门后里面出来一个美貌的女人,长得端庄娴熟雍容华贵,看着就是一个天生的贵妇,衬托我和喜神就是两个黄毛丫头。这个女人对着大禹拜下去,说她是女娇的妹子,姐姐在几年前去世了,她在这里接替姐姐照顾外甥。
这对于大禹来说哪里是喜从天降,简直是噩耗,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站不稳,我和喜神立即扶着他,带他找到了一处河滩坐着平复心情,这时候他儿子启听姨母说父亲来了,找了出来。父子两个在河滩上抱头痛哭,最终大禹决定带走儿子,但是涂山部不同意,他们借口启还小,要么把启留在涂山部,要么再次联姻,让女娇的妹妹嫁给禹。
启和姨妈生活的时间更长,对姨妈更眷恋,为了儿子,禹就同意娶妻子的妹妹。接下来涂山部就劝大禹扶助启成为下一任共主。这态度比禹他们部落更积极,因为当时是甥舅继承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姐妹的儿女绝对是自己的亲人,然而妻子的孩子未必是自己的孩子。
喜神对这件事很不满,她坚持认为禅让制这个被使用了很多年的制度没任何问题,世袭制全是为了一家之私置天下于不顾。因为这个事情,喜神和涂山九尾狐一族简直是不共戴天。”
金狮问:“你觉得呢?是世袭制好还是禅让制好?”
“我不在意,我的想法是让人族自己去决定,哪怕他们自己决定全体去死也别拦着,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是神明干预就不对了。涂山九尾狐干预的就多了,女娇的妹妹嫁给了禹后吹了很多枕头风,禹本来在治水的时候就打算治水完毕让各地推选下一任共主,然而后来就不提这件事了,一直不表态。
我为了这个和大禹吵过架,后来喜神就埋怨我不会表达。我本来想跟大禹说不该让神明帮人做决定,最后变成了对大禹的人身攻击,我就说‘人家那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嫁给你?图你老,图你丑,图你还是二手’,大禹就把我赶出来了。”
金狮哈哈笑起来,笑的全无形象。
大夏看着他:“好笑吗?”
问完也没管他,大夏接着说:“我生命中很多事情喜神都参与了,她不该缺席我的梦境,但是我很少梦到她,到现在只梦到过她一次。”
金狮正想劝她,就听到她说:“我这一辈子吃过两个同类,第一个我不认识,误打误撞吃了一块肉,我虽然心里有愧疚,但是他不是因为我而死,事先我并不知道,我还能为自己开脱。最后一个是喜神,我没法原谅自己。”
金狮知道这件事不说开,往后会和梦魇一样跟着她,想了想就问:“你能讲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吗?你肯定不是主动去吃她的。”毕竟生活了那么久,想吞了对方有无数次机会,而且相处的时间久了,更不会对喜神下毒手。
大夏捂着脸叹口气,话都说到这里了,再多说些也无妨。
她就跟金狮讲:“我们后来和大禹闹崩了,主要是喜神和大禹闹崩了,在大禹眼里我就是长不大的小孩,是个到处捣乱的熊孩子,和我没什么矛盾,早上生气中午就消气了。他和喜神的矛盾很深,我劝喜神,别深度掺和人族的传承,想想食神,她以身入局,后果很可怕。但是她就是禅让制的死忠,跟我说禅让制结束了她就要死了,我就当她是狂热态度下放狠话,没当回事。
然而大禹心里是想让启接替位置的,他心里盼着的世袭制。但是当时天下群情激奋,一大半人反对世袭制。他就搁置争议,征伐各部落,比如三苗这样的部落,这些部落也真的该死,征伐他们是因该的,因此很多部落跟随。大禹威望日隆,他甚至还宣布伯益为继承人,因此两派的争执还能控制。
但是喜神不满意,伯益各处都好,简直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但是伯益的年纪大了,很多人担心他活不过大禹。喜神就跟我说,她说这是大禹父子的权宜之计,果然不久后的涂山会盟大禹开始给儿子启铺路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喜神和大禹撕破脸。然而当初毕竟是一起共过事的,大禹也没下令追杀喜神,大禹知道她和我同进同出,加上当时很多人喝酒误事,就下达了禁酒令,我就被驱逐出中原,喜神可以不用走,最终喜神舍不得我,和我一起流浪,大禹也就达到了目的,一张禁令让我们从这个漩涡里走出去。
大禹去世六年后消息才传到了我们耳朵里,同时传来的消息是启杀了伯益继位了。事情都发生过了,喜神也无可奈何,只能诅咒启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也没别的办法可用。
就这样一直到了商朝,我们在遥远的地方,听到有人唱‘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喜神就跟我说启的子孙完蛋了,要回去看看。
我回不去,她却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到中原,然后再回来的时候告诉她遇到一个有趣的人,这个人叫息。是个富裕的商人,送给喜神很多贝壳,那时候贝壳是钱,反正就是个愿意为喜神大把撒钱的富哥。”
金狮想了想说:“喜神应该喜欢那个叫息的。”
“是啊!”大夏想了想,又说:“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先为你讲讲商的民风。有句话说‘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也就是说,这些人族共主不是只享受了尊荣,他们是正经治理中原的。早年三皇阶段,共主的任务是保证大家活下去,那时候燧人氏有巢氏这些共主教导大家生存,引导人族在受伤受灾后如何互帮互助,指导大家种地放牧。
到了五帝阶段,人族已经不愁生存了,这时候的共主在制订秩序人伦,比如同姓不婚。这是区别人和兽的关键阶段,因为这个时候人族知道的羞耻,明白了道德。已经摆脱了愚昧,被规则伦理规范了生老病死。
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反对世袭制,因为大家觉得世袭制会破坏这些规则人伦。最终是私情战胜了公心,涂山会盟就是把部落首领变成世袭贵族的一场集会,很多人在听说了做世袭贵族的好处后都动摇了,因为以前首领是选出来的,选出来后是要对大家负责,要带着大家活下去,每个首领都有义务保证同部族的人活下去。可是成了贵族后不仅没有了这个义务,反而整个部落成了贵族的私产,关键这份庞大的私产还可以传给儿孙,子子孙孙都能享受到,光是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因此五帝时候维持了几万年的规则随着伯益的死轰然倒塌。既然这个规则没了,新的规则势必要应运而生,可是一时半会又怎么能形成新的规则呢?大禹是个雄主,那么启呢?启他并不是雄主,他也没有制定规则的能力,所以神明之间更野蛮更血腥更荒唐的规则被直接拿来用了。
然而启建立的夏朝中还生活着很多禅让制时候的百姓,上层贵族推翻的规则他们还在遵守,这种惯性维持了几百年,终于在商朝时候彻底消失,上层贵族无休止的征战和血腥祭祀每天都在发生。底层的百姓们就是荒淫无道,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醉生梦死。放纵,酗酒,妒忌,贪婪这些品质在底层每个人身上都显出来了。
这种民风完全是祭祀带来的,一开始祭祀神明的是奴隶,后来变成了平民,最终是贵族。同时还盛行厚葬之风,如果一个贵族死了,他心爱的东西都要下葬,不仅是用品,还有猫狗骏马,他的妻妾和没有继承权的儿女都要陪葬,同时还有他的宠臣和侍从。这些人死了之后又要殉葬大量奴隶,死一个人,带着大批人去赴死,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到头上,所以民风就这样血腥荒唐。”
金狮总结说:“神最后的狂欢。”
大夏点头:“是啊,这就是神明最后的狂欢,末日狂欢。”
第78章 旧日
大夏接着说:“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中原,遇到了息。”
讲到这里大夏看了看天色,已经下午,大风刮过,让她生出分辨不出过去现在未来的迷茫。这风似曾相识,这山间景色似曾相识,到最后才想到相识的早已逝去,独留她踽踽独行。
大夏叹口气,接着给金狮讲:“给你讲了民风,也该给你讲讲神明。
神明在这个时候分成了两派,一派深度参与人族事情,一派对人族事情参与的不多。但是无论怎么讲,大家都是神,对人的态度总体来讲都差不多,前者胃口大,吃得多,那些血腥祭祀都是他们折腾出来的。后者比起前者就显得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可实际上并不排斥吃人,不会主动索要血食,同时排斥同类相食。”
大夏说到这里,就问金狮:“你看过我的原形吧?”
金狮想了想反问:“哪个原形?天上神仙说你是虫子,可是我见过的状态不是虫子。”
“虫子?”大夏都不知道自己冬虫夏草的原形是什么模样,她摇头说:“我不是什么虫子,我确实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腕足,背后长了蜘蛛腿。神就是这样,一旦吃了同类就会变化形态,吃得越多模样就越奇怪,简直跟怪物一样。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外,因为吸收了各种神通会互相影响,导致实力忽高忽低。脑子会变笨,除了不能控制情绪外,更加控制不了自己对同类的渴望,简而言之没有任何自制力。这就是他们欲壑难填的原因,无论今天比昨天多吃了多少,但还是觉得今天比昨天更饿更空虚更惶恐。”
金狮想了想,就说:“深度参与人族事务的神必然是吃同类和人族太多的神明,而参与不多的那些就是能控制自己的神明。”说完他看了看天空。
大夏点头:“对,哪怕九成的神明都吃人了,也有一些吃得少的或者是不吃的。我师父就不吃,他的爱好就是捡各种徒弟回来养,因为弟子多了容易打架还不和睦,他还有其他地方养弟子,不让我们知道。这些我听师兄师姐们讲过,我自己是没去求证过。不过他不爱掺和各种事,整日都在养弟子,可惜弟子成批成批地死掉,他梦想中那种弟子多到一呼百应的盛况从来没出现过。
而我,就差点死在同门手里。
在不周山倒塌的时候,喜神就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至。我问她是怎么预感的,她说她就在某一瞬间知道了,而这个‘将至’也很难说明白是什么时候到,总之快死了。
我问过很多人,大家都说在不周山倒塌的时候预感到了死亡,这里面不乏成名已久有本事的大神。后来在大禹态度暧昧的时候,喜神感觉到自己活不过千年。”
金狮插话:“这种说法很奇怪。”
大夏点头:“是啊!但是不是她一个这样说,很多神都有这个预感。其中一个跟我说,他感受到寿命如油灯,本来灯盏里面有满满的油,可是不周山倒塌的时候震倒了代表他们的油灯,废除禅让制又让油灯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导致灯芯偏离了油料,现在已经油尽灯枯了。这个说法我是不信的,可是喜神反复说天地已经不容他们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为了永生,大家走上了同类相食的邪路,所以一部分神得知了自己死期将至,就开始疯狂猎杀同类想要延长寿命。
夏朝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疯狂猎杀同类了,很多神明在夏朝死去,最终导致神明分成两派,变成怪物的这一派是为了口腹之欲以及为了长生猎杀另一派,另一派坚决不承认变成怪物的神明是同类,要剿灭他们,给了他们一个称呼‘六天故气’。
我承认我是六天故气,因为我真的吃过同类,但是我绝对没有残暴贪婪,但是在那个环境里,非此即彼,免不了要被追杀。
在夏朝血腥的几百年里面,神明大量死亡,两派反复拉锯,互相指责对方品德恶劣死有余辜,以至于最后大家毁掉了所有证据和史料,无论是人还是神,都弄不清楚那几百年的全貌,总之像是被故意抹除痕迹一样。
在民间放纵荒唐,神明互相残杀的时候,我和喜神回来了。我们因为禁酒令避开了这几百年的祸事,高高兴兴一头扎进了血雨腥风里。起因就是因为息。”
金狮疑惑:“他不过是一个人族,怎么能搅和到这种事情里面?”
“他是一个人族,却是个富裕的人族,在公财变私产的过程中能积累出巨大财富的绝不是普通人,祖上也是大贵族,往上数祖宗是黄帝,也是姬姓后裔。
喜神的原形很丑陋,但是变成了人还是很漂亮的,于是两个人互相看对眼,幕天席地就成了好事,然后对方一路追着她来到边境,爱她爱得发狂。
情动之时很多人都缺脑子,她和息往返中原和边境。息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喜神是想让他变成神,一起快乐地过完余生,可是没想到息的想法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在和喜神厮守的岁月里套了她很多话,比如喜神一直对死期忧心忡忡,比如喜神的好朋友酒神就没有感觉到死期。
最后他上报了商王,随后大批神明设下了圈套,两派神都来到了边境。一派要吃了我,因为我感觉不到死期,吃我这种察觉不到死期的神才能长生。一派说我也是个同类相食的怪物,早日杀了免得贻祸无穷。
他们并不是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先是有神通过息认识了喜神,跟着他们一起来边境,这个人还是我的师兄。”
“哦!”金狮叹气:“这真是……真是处心积虑啊!”
“我看到师兄自然高兴,还去抓了一只野猪烤了招待他。当年在师门,我入门学习的时候他已经学成了,正要出去闯荡,如今几千后相见自然亲切,我把他当兄长,和他聊起师父和师弟们频频欢声笑语,我还拿出很多酒和他们一起共饮,从傍晚喝了一夜,到天亮时候我发现有些不对。我有些中毒了,皮肤发紫,头昏脑胀,眼睛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喜神也中毒了,我们两个顿时慌了。我那位师兄立即动手,他先是抽剑杀我,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剑气袭来立即躲开。他又杀喜神,那傻姑娘还要保护息,本来能躲开,因为息那个恶人,被刺了一剑。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息想要害她,大声祈求我师兄饶了息,说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放他去吧。然而我师兄扔给了息一把剑,让他杀了喜神,只要杀了喜神,他就有仙缘。”
“什么意思?”
“那时候有天庭了,虽然名声不显,可是已经有人飞升,位列仙班。息自己说宁肯做仙人不愿意做神明。神仙神仙,那群仙人极力撇清和神明的关系,可他们中的第一部分就是神明。息虽然是一个人,但是手执神器,加上喜神受伤,还是给了喜神致命一击。我这个时候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只能听声辨位,拉着重伤的喜神逃命。”
“逃了吗?”
“没有,我刚飞起来就被打落到地面,为了吃我,他们各设了一个陷阱。我看不见,喜神趴在我背上奄奄一息,她有数对眼睛,用秘法逼着一对眼睛看清了一些,指点我向西逃命。我们几乎是用同归于尽的办法逃脱了第一个陷阱,然而逃到了西海边就被天庭那一伙人追上来。
三千灵官是夏朝时候飞升的仙人,行动皆有章法。他们还不是主力,主力是我的同门,都是一个师父传授的本事,我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压根破不了局。
夜晚来临,我和喜神穷途末路躲在山里,她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我伤痕累累,重伤加身命不久矣。她就开始哭,后悔自己识人不清,后悔自己到处说朋友与常人不同,后悔引狼入室害了自己又害了朋友。说到后来,甚至后悔从山里出来,就不该来中原。
等到月亮升上来,我们意识到我们再这么哭下去绝对活不到明天早上,她开始跟我说她怕死,她畏惧死亡,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她害怕被掩埋在土地腐朽消失。”
大夏抹掉眼泪,接着说:“她说了很多,我就费力地举起石头,对她说‘你想吃我就少说几句,我不怨你,我怕疼,你先砸死我再吃’。喜神说她有一瞬间真的想吃了我逃命去,但是她也想了,她就是此刻不死,也只有几百年的时间了,区区几百年而已,比起万年来,这还不够睡一觉呢。然后她就认真地跟我说‘眼下这局面只能逃走一个,无论是你吃我还是我吃你,都能靠新吸收的神通拼死逃出去。可是算一算,我吃你不划算,我也最多活几百年,你却能活很久,我与你融为一体,将来借着你这一双眼我还能多看几眼世界’。”
大夏跟金狮说:“在这种绝境中,我们两个冷静到极致,反复计算,最终作出决定,我吃了她。我今日告诉你,就是同你说我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的决定,我为了活命吃了我相伴多年的朋友,这个过程没有迫不得已,没有奉献,没有委曲求全,没有隐忍大义,在反复计算后,我抱着苟活下去的心思看着她死亡再吃了她。
和第一次稀里糊涂吃同类不一样,这一次我清醒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吃了她,然后在后半夜身体产生了变化,东方未亮的时候被人找到,接下来就是杀戮,我屠了我的同门逃到了西海上,被三千灵官包围绞杀,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然后拼尽全力逃了出去,这一逃就是上千年,直到在金城西边的大山那里遇到了你。”
金狮叹口气:“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大夏摇头:“不,死了就是死了。他们都死了,无论是敌是友,一千年后,只剩下我,不,还有天庭的那些人。我不知道我的死期什么时候来,但是我想天庭的那群人恐怕还在烦恼死期吧。”
金狮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会报仇吗?尽管深度参与人族事务的那一群神都不在了,但是天庭还在,你会不会去寻仇?”他想起那天东天门失窃,大夏必然去天庭了,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去了天庭,为什么最终没下手。
大夏说:“会啊,只是我现在没能力掀翻天庭,而且你看啊,天庭的人盯我盯得那么紧,我活下去都已经很艰难了,报仇的事情一两千内是办不成的。”她从喜神的身上吸取了教训,不要把什么话都跟人说。人心隔肚皮,终究赌不起。
剥丝抽茧,人族的命运神明的悲哀都是互相纠缠着发生的,她到现在都觉得没有人族神明们还会无忧无虑地在各处玩耍。没有神明,人族会和上古一样一致对外,和险恶的环境搏斗,追求更好更道德更有秩序的生活。
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彻底绝地天通。
天色暗了下来,夜色笼罩大地,这时候紫石金睛兽趴在他们跟前,大眼珠子看着他们说话。大夏在紫石金睛兽惊讶的表情里俯身抱住金狮的脑袋,捧着他的脸问:“大师,你不会骗我吧,不会像息欺骗喜神那样觉得我是个古神,就想着非我族类来哄骗我。”
金狮搂着她:“我怕你离我而去,只要你不离我而去我就不会骗你。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金狮微笑起来:“也要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大夏低头,在他眉心印下一吻:“以吻赠英雄,大师,要做个好人啊。”
第79章 行动
接下来的日子大夏开始的生活平静了下来,她现在有了个新爱好,就是开始喜欢折腾玉石。整日给自己折腾首饰,用的也不是什么好玉,因为手艺不好,还弄坏了不少料子。
看她折腾得这么起劲,金狮也没有多关注,金狮的生活就是两头跑,在彩石宫所在的山上住几天又回了金城,把金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又返回山上陪着大夏。
金狮不知道的是,他在山上的时候,大夏真的在给自己雕琢首饰,等他走了,大夏就开始在玉石上雕琢阵法。这些雕刻在石头上的阵法是应对各处神仙道场的。
名山大川所在的地方都有神仙,然而再雄伟的高山也比不过天庭的面积,所以天庭那种地方必然是要亲自画下大阵,这些仙山名川完全不需要,只要在玉石上雕刻出大阵后放在山脚就能生效。从而把各种神奇之处剥离出去,只留下平凡交还人间。
大夏在阵法一道登峰造极,能在一个拇指大的玉石上雕刻出一整套繁复的大阵,只不过耗费的时间很长,大量时间要坐着耐心雕刻,还特别费眼。
好在现在的大夏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她一贯是干几天休息几天,金狮在的是你就当是放松了,金狮离开就加班加点地干。
这样一连过了二十多年,大夏的百宝袋里攒了十几块雕刻好的玉石了。
这一日金狮在山腰的平台上打坐,大夏看春日阳光正好,就抱着毯子过去,铺好了之后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开始打盹。
没一会黄眉飞到了山前,看到和尚与美人,一坐一躺,此时无声却香艳,瞬间眼冒金光,还想多看一会,金狮已经抬头问他为何而来了。
大夏起来抱走了毯子,黄眉站在云彩上点头哈腰地对大夏说:“打扰了打扰了,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大夏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看着大夏走远了,黄眉蹲在金狮身边说:“你日子过得真美,岁月静好美人相伴,你功力长进了吗?回头咱们切磋一番。”
金狮皱眉问:“今儿来干吗呢?”
“怎么这么问,我几不能来找你玩耍?”
“你玩耍的地方多着呢,我这里既没有人侍奉,又没有排场,还不是仙山洞府有好风景给你看,你就是想喝口酒都未必有,你往日都没想到来这里玩耍,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你也知道你这里寒酸啊!”黄眉抱怨了一句,随后就说:“你这里山中无岁月,然而世间已经过了几十年,你师兄回到了地府又投胎了你知道吗?”
金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群山,想起大夏说过的“死了就是死了”的话,以往他觉得去地府轮回一趟,就等于出了一次差,回来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然而现在再看,师兄真的死了,只不过他还抱着等师兄回来的念头痴痴呆呆地等待。
黄眉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咱们说你师兄金蝉呢,你听了没有?”
“听着呢,怎么了?”
“他上一辈子仰慕佛法,要去取经,走到了流沙河被河妖吃了。这个河妖是卷帘大将,他除了吃你师父还吃了半个流沙国呢。有意思的是剩下的半个流沙国也被吃了,你猜猜是被谁吃了?”
金狮的眉头蹙着,问道:“吃一国?这一国多少人?”
“流沙国有三千里山河,你说多少人。咱们和道门一家一半,咱们这里吃掉剩下的流沙国人口的妖怪你也见过……瞧你那表情,吃的又不是你这里的人口,这一副心疼的模样做早了。”
金狮连连叹气:“黄风怪被灵吉菩萨看管,就这么看管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几十年吃掉了一国百姓?”
“分明是半国。也有逃走的,也不是一口吃完的,这不是分了几十年来吃的吗?你也别埋怨灵吉菩萨,就是犯人也要吃饭的啊!黄风怪这样的还好一些,要是大鹏他们家的人,一口气能吸走几十里范围内的百姓,一天就能吃掉一个国家。再说了,你也不能只埋怨黄风怪,还有卷帘大将呢,他刚把你师兄的前一世给吃了。你就是抓不住重点,重点是你师兄又轮回了!”
金狮叹口气,问道:“他轮回,有世尊盯着,你怎么跑来跟我说了。”
“这不是没事儿吗,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挺想你的。顺便跟你说一说你师兄的事儿,他再一世命运不太好,我提前给你说一下。”
“给他安排了什么悲惨身世?”
“让他参与一次叛乱。”
“什么?”
黄眉说:“你不知道中原现在的模样,咱们佛门势大,大到什么程度呢?人人都信佛,佛寺石窟如雨后春笋,街上到处是僧尼,可谓是一呼百应,所以他能参与‘大乘之乱’。”
金狮迟迟不语,他想起了前些年从大夏那儿听来的往事,有些神明深度参与了人族事务,改禅让为世袭,如今再看,儒家的伦理纲常支离破碎,佛家反而被认为“佛为戎神,正所应奉”。这岂不是又一次重演?
金狮就说:“大乘之乱,你们连这个都推断出来了,这么说最后失败了?”要是成功了就该是大乘起义或者更是更好的名字,只有失败了,才会被冠以“乱”“叛乱”这样的形容词。
黄眉点头:“虽然失败了,也许下一次能成呢,哪有一次就成事的。”
金狮就说:“你们这么汲汲营营谋求中原大权,妄图更改正朔,就不怕反噬吗?”
“你现在怎么这么胆小了,顶不住才是反噬,顶得住的叫考验。放心,‘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样的盛景你没看到,咱们不会遭到反噬的。说回你师兄,他参与了大乘之乱,失败后躲藏,最后还会走上取经的老路,还会走到流沙河被河妖吃了,然后再轮回。”
金狮忍不住叹气,为师兄的命运被玩弄于股掌间而叹息不已。
黄眉这次体会到了他的情绪,就说:“去轮回的人怎么可能有好日子,都是要经历一阵好日子,最后幻灭。要不然怎么会有感悟呢。”
金狮闭上眼,这次没有双手合十,嘴里吐出一段经文:“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对,就这意思。”
黄眉在这里玩耍了一天,晚上天快黑了就回去了。金狮坐在平台上没有动,天黑之后大夏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看这模样心绪不宁了。”
说完趴在她背上,长发如瀑布一样垂落下来,笼罩了她和金狮。
金狮就说:“如实知一切有为法,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凡人。”
大夏听了,觉得这语气和这句话有点不对应。
她问:“怎么满腹怨气?”问完笑道:“你天天读经,都读歪了。”
金狮深呼吸,把胸中的郁气呼出来,跟大夏说:“我以前认真读经,读到现在,已开始逆读经典了。”
大夏看着他:“大师,你这离经叛道的路子越走越远啊。”
金狮直言:“我想念我师兄了。”
“在中原呢,去看看吧。”
“不去了,刚投胎,还是个没出月子的婴儿,看到了又能说什么呢?”就是个成年人,没有记忆见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夏就说:“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
金狮疑惑地问:“走走?”
“对啊,去周围的名山大川里逛逛,早上去晚上回来。你看看你,整日打坐,要不是金城那边有事儿,你都不愿意动弹一下,不如走走,也能散心,怎么样?”
金狮点头:“好啊。”他无所谓,既然是大夏想出去玩儿,就一起出去好了。
大夏就先拉着他来到了西海边上,跟他说起了早年自己和喜神来到这里遇到的事情。拉着他一起打水漂。
大夏捡了很多石头,然而金狮是个端着的人,整个人站得非常端正,面对着大夏的再三邀请,动也不动。
大夏就一边玩儿一边抱怨金狮无趣,抱着一对石头踩着海水到了西海边上。
她把怀里抱着的石头扔到水里,一连十二个水漂,她高兴地大笑。一连扔了十几个石头,有的直接沉底,有的能连续打十几个水漂。
巡海夜叉带着一群虾兵蟹将看后松口气,只要这位煞神不是来找事的就行。往大海里扔几块石头这事儿能接受,精卫填海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把东海填平,大海足够大,能容纳精卫的石头,也能容纳酒神的石头。
这些人看着大夏又蹦又跳地玩耍,没一会儿就没了耐心,巡海夜叉也就带着虾兵蟹将们回去了。
大夏知道海中的夜叉回去了,头上盯梢的人也找地方躲懒去了,她回头看看金狮。
金狮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打坐,闭目默默背诵经文,大夏就稀罕他那张脸,看了一眼后转头回去接着玩儿,此时天不知地不知人不知,正是下手的好时候。有些刻了阵法的石头从她的袖子里滑落出来,和普通的石子一起被轮换抛掷在海水里。
刻了阵法的石子落水无痕,直接溶入水中,随着海底洋流瞬间游遍海底。这么大的面积,大夏为了以防万一,一口气抛出去十几块石头,十几道法阵叠加落在海底的时候引得水晶宫微微晃动了一下,除了少量龙族没任何水族察觉。
然而这时候的西海水晶宫正在排宴,龙王给妹夫新任的泾河龙王饯行。
龙王和摩昂太子因为水晶宫晃动感到一点点眩晕,父子两个都没当回事,以为是喝得多了酒劲上头,然而气氛正好,下面的群臣还在不断劝酒,只能接着喝。
正好泾河龙王得偿所愿,也一杯接一杯地感谢大舅子帮忙谋得一个好位置,龙王只能连连和妹夫对饮。
水面上大夏把所有的石头扔完,看着夕阳西下,海水反射着阳光,真的是浮光跃金美不胜收,对着泛金光的海水看了一会,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岸上。
这时候金狮看她恋恋不舍,就说:“要不然明天还来?”
大夏摇摇头:“不,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连着拥有,明天不来了,找别的地方去玩吧。”
第80章 夜访
一连几百年,大夏的生活就在刻阵法和出去游玩中度过了。
大夏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天庭对她的盯梢终于松懈了下来,从上到下觉得她已经没什么威胁了。觉得她和金狮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天庭中有很多神仙有比紧盯大夏更重要的事情。
长生!
大夏直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喜神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死期将至,为什么能模糊的猜测到在某个时间段内会死亡。
甚至当年在狼狈的夜里大夏也问过她,为什么就笃定自己死期将至?
到最后喜神都没给一个让她信服的结果,总是一句话:“有些人有些动物就是能预判自己的死期,我能预判自己的死期,大家都能,只有你不能,等到你知道自己死期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上古神明终有谢幕的时候,就如三皇五帝煌煌功业也有崩塌的一天。时间从不会为贤人停下,时间是最公平也是最可怕的规则。
喜神悔恨自己到处乱说才招来了这一场大祸,这场大祸的根由是很多神都预感到了死期。按照喜神他们的预感这几百年就是他们的死期。没有神会真的等死,必然会想办法给自己延寿,蟠桃和人参果都是延寿的手段,这远远不够,吃这些也就是有片刻喘息,死亡犹如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早晚有收紧的时候。
所以天庭的神明很多都在想各种办法延寿,因此放在大夏身上的视线就少了。
大夏察觉到了这种种变化,只当看不到,私下里的行动一直没断过。
这天她挽着裤腿,雪白的小腿踩在河水里,拿着渔网看着河面,正等着鱼入网,就发现头上有人飞到了平台上。
等在河岸上的紫石金睛兽看着云头从头上飞过去,就跟大夏说:藕娃他大哥!
大夏想了想,才想起他说的是哪吒。
“金吒是吗?”
紫石金睛兽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回答:对,是世尊的前部护法之一。
大夏点头,看来这是如来要召见金狮,自从上次灵山叛乱后金狮和如来再没见面,算来快有五百年了。数次灵山召见他都没去,这次又派人来宣召,大夏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灵山的传经计划到了执行阶段,这次召见金狮必然是为了这件事。
大夏心里并不平静,她攒了很多阵法灵石,就等着接下来这段时间用呢。
金吒的云来到了平台上,看到金狮一身白色僧衣在台上打坐,在云端合掌施礼:“大师,奉世尊法旨宣召大师至大雷音寺商讨大事。”
金狮睁开眼,直接拒绝:“回去吧,就说我在清修,哪里都不去。”
金吒的眼神往下看了一眼,一条不足一丈宽的河沟里,大夏正在抛网,旁边还有紫石金睛兽加油打气。
和佳人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清修。
金吒也没说心里话,而是说起了这次商议的内容:“这次是为了佛经东传的事情,取经人金蝉长老过几十年来上路了,事关长老,您不听听吗?”
金狮听了呼吸都乱了,别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他却做不到不管金蝉。他就说:“你略等等,我去交代一声。”
金狮降落到了河边,紫石金睛兽立即向他显摆大夏抓到的几条大鱼。金狮就跟大夏说:“我先去一趟灵山,这几日就回来。”
大夏手里提着渔网,转身看了一眼金狮,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金吒,金吒在她看来立即躬身施礼。
大夏故意说:“大师,你可别一去不回来啊!我心里害怕。”
金吒低着头听着这话就觉得荒谬,心想这天下有她怕的事吗。等他抬头看到大夏站在河里抱着站在岸上的金狮,把脸贴在金狮的腰腹上十分温柔眷恋的模样,觉得自己又相信她会害怕了。
金狮再三答应会及时回来,这才带着紫石金睛兽和金吒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大夏把用淤泥围着的几条鱼用树枝串了带回去,路上频频抬头看向西方,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后她就立即抛下演技,从抽屉里拿出刻刀开始刻写阵法。
金狮来到灵山的山脚下,在玉真观这里步行上灵山。
金顶大仙在门口看着金狮说:“好久没见了,看着你不一样了。”
“是吗?”金狮问:“大仙看我哪里不一样了?”
金顶大仙说:“不愤世嫉俗了。”
金狮微笑起来。
随后上山拜见如来,如来和颜悦色问他这些年来修炼如何?读经有何感悟?师徒两人客气又疏离地走了过场,最后如来带他去了大殿上,开始宣讲大乘佛法。讲了几天之后,如来看着满大殿的佛陀菩萨罗汉们,说道:“我现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
当他讲道:“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
坐在菩萨队列中的金狮忍不住嘴角带着讥讽,不贪不杀?满山的妖王都是从哪里来的?整城整城的百姓死去又是为什么呢?
“……但那南赠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
南赡部洲中原福地,这几百年战乱天灾也称得上是多杀多争,然而一旦安定,必然是人人羡慕的地方。金狮发现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胸不宽广。
接下来就是找个有大神通的人去南赡部洲找到取经人,劝他西来求取三藏真经。
南海菩萨领了法旨,拿了如来赐下的是三个金箍和锦斓袈裟与一根九环锡杖。这三个金箍是给取经人找了三个有大本事的随从,套上金箍就等于给牛穿了鼻环,此乃是控制人的手段。至于锦斓袈裟,这本就是金蝉的东西,取经人的身份是早就商定好的了。南海菩萨带着弟子木吒一路半云半雾察看路程,径直往东土去了。
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这几百年的谋划就为了这次传经,所以上下都没有人反对,自然是一心一意,凡事要为这次取经大计让路。
南海菩萨走后,如来再三警告众人不可拖了取经这件事的后腿,随后打算亲自去一趟天庭,和玉帝老君等再打一次招呼,务必把这件事做成三界第一等大事,不只是佛门,道门也要为这件事让路。
金狮就没在灵山久待,和几位相熟的菩萨说了几句话后坐在紫石金睛兽的背上回到了彩石宫所在的山腰。
金狮回来的时候,大夏正在房子前面的小院子里煮茶,金狮从紫石金睛兽的背上下来,坐到了炉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大夏就问:“这次去说了什么?”
金狮捧着杯子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说:“令南海菩萨带着三个紧箍和锦斓袈裟九环锡杖去找取经人了。”
大夏笑着说:“菩萨肯定要贪下你师父两个金箍。”
金狮皱眉:“此乃是大事,各方要全力以赴,她会藏下两个金箍?”
大夏给自己的杯子添水,就问:“从灵山到中原,这一路上万水千山,共有多少妖王?”
金狮皱眉:“我没留意过。”
大喜就说:“当年真武大帝带着五百灵官和龟蛇二将剪除天下妖邪,倒是杀了很多有本事的大妖,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不值一提。但是他们放过了有靠山的妖王,有靠山最好办了,只要他们的靠山知道轻重,这一路上看着凶险,实际上也就是累了些。所以用不着三个金箍。”
金狮不说话,大夏就说:“要不咱们再赌一次?”
“赌什么?”
“赌那些人陪着取经人取经啊。先说啊,我师弟肯定有份。”
金狮笑起来,如百花春晓,美不胜收。他笑着问:“有彩头吗?”
大夏就说:“你要是输了,”大夏就从他胸前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做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又说:“你要是赢了,”对着金狮挑了一下眉毛。
金狮把她那只作怪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握在手里,很认真地说:“如果选了你师弟,就剩下两个人了。让我想想,依南海菩萨而言,现如今她有两件事比较急迫,收拢人手,结交天庭。”
大夏点头,因为上次灵山叛乱,南海菩萨损失惨重,她原本实力很强,然而她下属的那些妖精们也是发动叛乱的主力,被悉数扑杀在了灵山。不只是她,热衷养妖怪的四大菩萨,除了地藏王菩萨外,都损失惨重,几百年养出来的妖怪们一朝归零。
结交天庭一直是佛门在做的事情,她不仅是自己和天庭的势力结交,也是代表佛门和对方结交。
金狮说:“这一路上两人最显眼,一个是昔日的眷恋大将,他背后是东方崇恩圣帝,这一系如今日渐式微,但是实力还在。两位就是紫薇大帝和勾陈大帝的兄弟,昔日的天蓬元帅,这家也是早早式微,如今在天庭难以翻身,自然是要找个能出头的地方重新开始,所以卷帘大将天蓬元帅必然榜上有名。”
这位菩萨路上也动了恻隐之心,把刚刚叛乱过的西海三太子也给拉入取经队伍里了。这四个人,卷帘大将和天蓬元帅虽然罪孽在人家看来深重,但是他们落败的根本原因是势力争斗时候败落了。孙悟空和西海三太子就是真正的造反,孙悟空自不必说。
而西海三太子是夺嫡失败烧了他父亲西海龙王的明珠,因此被西海龙王告发忤逆,玉帝才要杀他,同时西海上下要和他割席,送他上了剐龙台。
哪怕天庭和西海言语之间显得轻描淡写,用焚毁殿上明珠这样的话把一桩要执行死刑的案子给遮掩过去,但是大夏这个喜欢到处跑的古神还是从别处得知了这件事。
南海菩萨基于慈悲,给取经人找脚力的理由救下了西海的玉龙三太子,从此玉龙和西海再无瓜葛,一心一意要在西方求得正果。
大夏没说玉龙的事,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次打平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说完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金狮微笑起来,握紧了大夏的手,对她说:“先不提这件事,我今儿听到了些消息,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大夏立即把脑袋凑过去。
院外的紫石金睛兽听到大夏尖叫了一声,随后咯咯笑起来,他又把脑袋转回来,甩着尾巴蹲在大锅前守着一锅炖鸡,大铁锅的边上还贴着饼子,饼子的焦香和锅里的肉香让他差点流口水。以他这么多年吃炖鸡的经验,这锅鸡还要炖一会,现在还不太熟呢。
当天夜里,大夏披头散发趴在锅台上和紫石金睛兽一起吃炖鸡。美滋滋地吃完,她跟金狮说:“今晚上你留下吧,我出去一趟。”
金狮问:“去哪儿?”
大夏就说:“去面君。”
“哪个君?”
“自然是唐天子啦,我今晚上想和他聊一聊。”她说话伸手以指封住金狮的唇:“不许跟着去,你跟着去必然要被南海菩萨发现,我去则没人会发现,我今晚去,明日一早就回来。”
金狮很担心:“我担心禁酒令。”
“自汉末到唐初四百年,已经四百年没有颁布过禁酒令了。我现在进入中原,远没有四百年前那样痛苦了。”
她说完化作清风飞向东方,飞进中原的时候,四百年前颁布的禁酒令还有一丝余威,她每前进一丈都犹如受刑,到达长安后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似乎去掉了半条命。
她摸了摸自己的桌子,这宝贝是昆仑山最中心的石芯雕琢的镯子,只要她戴上,无论变化成什么模样都不会被人识破。
今日的长安城中各路阴官们的反应犹如水滴进油锅,原因就是南海菩萨今日降落在长安城,就住在城隍庙中,因此各路阴官急匆匆相聚,商量着明日拜见。
大夏来到宫城附近,这里是阴官接触不到的地方,也是神佛们难以插手的地方,人间天子哪怕不让以前的人族共主,但是该有的威严还是有的。
大夏抬起头看,看到夜空中一条巨龙正在注视着自己,她笑了笑,笃定这只龙不会伤害自己。她穿过宫墙后盘旋的巨龙看来她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城隍庙那里。
大夏走在宫城中,想起苏方说过的未央宫,几百年后,她也站在了未央宫中,只不过这时候这座帝王居住的宫殿经过破坏修缮再破坏再修缮已经不叫未央宫了。
大夏一时心潮澎湃,忍不住唱道:“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①”
她唱着《庭燎》走到了玄武门,还能从这里的砖缝里闻到前不久的血腥味,忍不住唱道: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她从玄武门一直唱到立政殿,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已经睡下了,但是歌声飘飘忽忽,忽远忽近,夫妻两人一起从梦中醒来。
侧耳聆听,有人在外面唱《秦王破阵曲》,只是清唱,并无鼓乐,然而声音高亢苍凉,颇为豪迈,让李世民心中听了甚是欢喜。
“对,这是凯歌,要豪迈要昂扬,就不是教坊司里那些女娘们捏着嗓子唱出来的。”
他掀开被子下床,发现整个立政殿安静极了,再看附近,值夜的宫女倒在地上睡的正酣。
“二郎。”长孙皇后已经发现了不同,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二郎,别出去,眼下这模样不像是常人所为。”
“观音婢,就是毗沙门他们来索命了朕也不怕。”说着打开了门。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站在庭院中,笑着说:“太宗皇帝,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希望您盛名之下名副其实。”
长孙皇后披着衣服出来和李世民站在一起,微笑问道:“娘子是谁?从哪里来?”
大夏回答:“从千年后来,想和太宗皇帝探讨帝王之道。”
李世民笑起来:“娘子有何高见?如此非待客之道,请进,世民夫妇愿意扫榻奉茶相迎。”
大夏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一丢丢:“太原公子果然平易近人。”
唐朝的茶让大夏的笑容都僵住了,天子夫妻很热情,宫廷中煮茶更讲究仪式,要美型美器,要在煮茶前先观赏茶饼茶团,终于到了煮茶这一步,长孙皇后把羊油、胡椒、盐、葱、姜、枣、橘皮、茱萸、炙烤过的茶叶一起煮。
大夏看着这一锅蔬菜汤颇为无语,长孙皇后还热情地问要不要再加一把米。
大夏只能客气地回复一句客随主便,然后就和李二凤聊起了违禁南北朝这四百年。大夏引导他点评这四百年的大事,在谈笑风生的时候把佛道神魔的种种算计告诉了他,让他站在更全面的角度来思考这四百年的局势。
等到长孙皇后那一锅蔬菜汤煮出来后,大夏就说:“陛下,从始皇帝到汉末,天下乃是大一统王朝,从汉末到隋末,虽然中间有短暂的一统,然而又很快分崩离析。这中间虽然有神魔作乱,然而最该为乱世负责的就是那些帝王将相!陛下,你该知道,如果你能把江山稳住,从此之后中华家谱还可以薪火相传,如果你稳不住,四百年后仍然分崩离析,再没有人能创立一个大一统王朝了。”
大夏看着东方快要白了,就跟他说:“我来此是要提醒陛下,南海菩萨已经到了城里,这一个月内陛下要经历离奇的事情,先是魏征斩龙王,接着是唐天子游地府,人家用会补锅法给陛下展示一个更魔幻,更神秘,同样更有诱惑的世界。陛下,你是想长生还是想做个为民的君王,就看你地选择了。”
大夏说完喝了那一碗放凉的蔬菜汤,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
神魔纵然可恨,然而人族的福祉从不在神仙身上,而在掌权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