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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阿父,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阿父!你再说一遍,我刚刚好像听岔了。”刘瑶面带迷惑,刚刚被拆一半的藤条却已经攥紧了,连藤条断了都不知道。

    刚刚面前的老父亲说什么了?

    去年的事,她这个时候才知道!

    平阳侯临终请求……

    好家伙,她之后看望了平阳长公主不少次,经常与阿狙……曹襄见面,可是他们两人从未告诉她。

    (曹襄:……陛下之前警告,没有他的明旨赐婚,不得将此事告诉阿瑶,他也没想到陛下一直拖,他还以为陛下私底下反悔了。)

    去年平阳侯去世。

    她现在才知道,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的。

    “长公主!” 旁边的莫雨轻声提醒。

    你可要冷静一些。

    刘瑶被手中藤条缺口毛刺扎到了手,垂眸察觉东西没扔,随手将藤条一扔,顺便踢掉脚边挡路的蒲团,蒲团正好撞到一旁的矮桌,发出“砰”的声响。

    靠近御案时,顺便袖子不消息带倒了桌边的漆器,又是“啪”的一声。

    刘瑶皮笑肉不笑地跪坐在案前,仰头看着刘彻,“阿父,刚刚说了什么?”

    刘彻嘴角微抽,居高临下以俯视姿态望着对面看着满身烧着怒火的女儿。

    明明他在上,也是父,阿瑶在下,乃是子,可即使之前阿瑶胡言乱语,可现在看架势,似乎他还是弱的。

    归根到底……还是他对阿瑶太宠,担心阿瑶怨他,以后不对他再亲。

    若不然,若是其他公主,他想赐婚就赐了,何必要犹豫到这个时候,就算知道对方面孝心怨,他也不怎么在意。

    可阿瑶不一样,他虽然从小都在说她胡闹,心底还是不想她改的。

    他养的长公主也不需要改。

    莫雨被这一系列动作刺激的眼皮控不住跳动,余光在内殿扫视。

    心想还是陛下了解长公主,将殿内的装饰换了一遍。

    看陛下一点火也不敢发,莫雨面上对刘瑶的笑容更加谄媚了,端过一旁的茶盏,试了试杯壁,温度适宜,连忙给刘瑶送上了,“长公主,你喝茶,消消火,陛下也是为你好。”

    刘瑶没有接,而是望着刘彻,“阿父,你一直不吭声,是怕阿瑶生气吗?阿瑶是公主,要做天下人的表率,肯定不会对阿父发火的!你放心说!”

    都是她一直开口,对面这人都快变成雕像了,不仅一动不动,连声音都不吭声。

    莫雨:……

    长公主这话,就是连大皇子都哄不了。

    刘彻:“阿瑶,虽然是平阳侯的临终请求,朕也是深思熟虑,曹襄与你从小长大,品性皆佳,差不多与你相配。”

    刘瑶闻言,似笑非笑道:“既然此事这般好,阿父怎么现在才与我说。”

    听到这话,刘彻低咳一声,“呃……这不是平阳侯过世不久,朕为了不扰逝者,才拖到现在,再者你还小。”

    “呵……阿父真是体贴,曹襄丧父,于我有什么忌讳,阿父拿我当人情,一年后才与我说,若是今日不说,阿父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将这个惊喜告诉我?”

    刘彻:……

    他老早就想说了,只是不小心拖到现在。

    内殿瞬间变得针落可闻,空气一时间似乎完全凝固,压得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哼!”刘瑶见他不吭声,重哼一声,慢悠悠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随手走到角落的架子拿起一尊粉紫琉璃瓶,在手上颠了两下。

    看着那尊琉璃瓶一上一下,大家的心也提了起来。

    莫雨小心翼翼道:“长公主,你别伤到手了!”

    刘彻声音微沉,“阿瑶,你若是将瓶子摔坏了,这月别想出宫了!”

    “子燕,除了这个,其他都搬回椒房殿,就说是阿父赏的!” 刘瑶唇角微微一勾,面上恭敬道:“启禀阿父,阿母自小教导儿臣要节俭,儿臣自是不敢损坏东西。”

    刘彻横眉瞪眼,“你这是打劫!”

    刘瑶眸光微斜:“非也非也,前些日子,我还纳闷,阿父殿内的装饰怎么换了,你最喜欢那些玉器、琉璃器、铜器都不见了,换上了这些不怎么亮眼的东西,现在明白了,既然这些东西是给儿臣选的,儿臣自然不客气! ”

    刘彻:……

    刘瑶在内殿逛了一圈,如同扫荡商场一般,指挥人开始搬东西。

    刘彻多次欲言又止,最终拿起奏疏挡住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片刻后,他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味,抬眸就见刘瑶怀里抱着之前那个粉紫琉璃瓶。

    刘瑶将粉紫琉璃瓶放到刘彻的桌上,小脑袋微微歪斜,“阿父,你最喜欢雅玉、琉璃,儿臣就不夺人所好,不过……”

    “……”刘彻:“不过什么?”

    刘瑶叹气,有些委屈道:“阿父,是不是要给儿臣赔偿?为了阿父,我不仅要嫁人,还要舍弃心爱之物,这件东西就当做是给阿父的安慰!阿父拿好!”

    刘彻:……

    刘瑶将瓶子挪到桌角,抽出一张纸,挑了一支笔,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在她对面的刘彻看不清楚,纳闷道:“阿瑶,你在写什么?”

    同时给莫雨使眼色,让他看一下。

    莫雨见状,屏住呼吸,踮着脚,伸长脖子,努力去辨认。

    刘瑶手下笔不停,瞥了他一眼,“当然是与阿父提前约法三章,防止阿父今后再先斩后奏,今后阿珏、阿琼、刘据的婚事要与我们商量,阿父乃慈父,肯定不会主张盲婚哑嫁,是吧? ”

    刘彻闻言,拉着脸道:“朕乃君父,难道连这种事都无法做主。”

    “婚姻大事,尤其对于女子,有商有量,自然会听,但是阿父,咱们换位思考,若是有人强迫你做一件事,你会喜欢吗? ”刘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刘彻:“朕难道还能害你们……”

    刘瑶挑了挑眉,忽而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阿父,你拖延至今,不会打着我与曹阿狙可能提前生情的侥幸吧?之后来个反客为主? ”

    刘彻眉心一跳,唇角微抽,“没有的事!”

    阿瑶的灵窍怎么总是开在其他地方!

    此时刘瑶已经写完,她又抽了两张纸,一式三份。

    刘彻看着她笔走龙蛇的样子,无语道:“你来真的,朕难道还能害你们吗?”

    “人总是会善忘,为了咱们的父女情,阿父签下这份字据就行!”刘瑶又写了一份,开始抄写第三份。

    刘彻冷哼道:“朕不会签的,你写的这些就是痴人说梦。”

    听到这话,刘瑶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扣在纸上,不仅将纸面糊了,掌心沾染了不少墨迹。

    莫雨见状,连忙送上帕子,“长公主,你用这擦擦手!”

    刘瑶看了看掌心的墨迹,又抬头看了看刘彻,嘴巴一瘪,顿时眼眶通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快要开闸,“阿父,你太过分了!”

    刘彻板着脸,淡定地看着她。

    东西拿了还不够,还想给几个小的讨说法,简直过分了,他这个皇帝都没有那么过分!

    莫雨面上焦急,心中则是淡定,旁人一向都是先软后硬,长公主这边一般是先硬后软,先得寸进尺,见势不妙,再装可怜。

    “呜呜……阿父,你就答应我吧。”刘瑶窝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往地上一倒,嘤嘤出声,“你不答应我,我就赖在这里,让公卿们看看他们的陛下如何欺负小孩。”

    “好啊,朕与可以让他们看看朕如何教子的。”刘彻才不会被吓到。

    朝野都知道阿瑶的性子。

    刘瑶听到这话,漏开指缝,乌溜溜的眼珠子露出来,不满道:“阿父,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刘彻探身捡起她面前写的字据,作势要撕,“得寸进尺也非孝子所为。”

    “你干嘛!”刘瑶连忙探身伸手躲过去,“这可是我费劲抄的,你撕了要赔偿的。”

    “你……”刘彻正欲开口,抬眸扫到她的面部,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角,“阿瑶,你确定要呆在这里?”

    刘瑶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小脸,“当然,此事明明是阿父先做错了,没有经我的允许,就将我的婚事许诺出去,我生气是理所当然。”

    “长公主!”莫雨见刘瑶白嫩的小脸上又多了一个模糊的掌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刘彻,眼神询问,要不要提醒一下。

    刘彻冷觑了他一眼,警告他莫要出声。

    莫雨缩了缩脖子。

    此时刘瑶白嫩嫩的脸上贴着两幅水墨画,其中一幅挂在右眼圈,颜色较深,乌压压一片,拳头那么大,好似小鸟,剩下的则是画在右脸颊,五指断掌轮廓清晰,尤其另外一边白嫩嫩的,更显得右边这一片滑稽了。

    子燕等人也瞅到了,使劲给刘瑶使眼色,可是她捂着脸正演戏呢,没注意到这边。

    刘彻没想到今日第一个来见他的是汲黯,眉心微皱,连忙正襟危坐,理了理袍子,扶了扶冠。

    主要是他怕汲黯挑刺。

    莫雨瞧了瞧,肯定地点头,刘彻稍微安心了一些,不过等传召汲黯进来时,刘彻余光瞥到仍然躺在地上的刘瑶,她睁着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压根不打算起来,嘴角微抽,提醒道:“阿瑶,汲黯来了!”

    刘瑶撇头,“汲黯是来找你的,正好让他评理!”

    刘彻看着她脸上此时已经横七竖八的墨迹,扶额头疼,“那你总要将脸上的墨迹洗干净。”

    若是东方朔,估计会笑出声,若是公孙弘,大多当做没看见,可是汲黯的话,他见了,不仅阿瑶被说,他也会被骂。

    他们父女何必要两败俱伤呢……

    “什么?” 刘瑶愣了一下,垂眸看到掌心只剩下一层淡灰,眼皮经不住一跳。

    想起之前她不小心按到毛笔时的触感,现在手中的墨几乎没了,墨渍既然没被擦掉,那就只能转移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自己脸上现在啥样,她已经无法想象了。

    偏偏此刻刘彻还命莫雨“贴心”地给她拿了一面铜镜。

    然后刘瑶就看到了自己此时的“尊容”,表情裂开。

    刘彻见她这样子,顿时愉悦,声音柔了三分,“阿瑶,这内殿的东西你看上的都可以搬走,快下去将脸擦擦,否则让汲黯看到,你耳根子别想清净了。”

    刘瑶深吸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看着刘彻,忽而唇角上翘,笑的人七上八下的,“既然汲黯要来了,阿父确定要和我拖延下去吗? ”

    说话时,刘瑶将手盖在砚台上,指尖点了一点墨汁,叹气道:“若是阿父不答应,阿瑶迫不得已,只能同阿父一起丢脸了,咱们父女俩一起上战场,阿瑶不会抛弃阿父的。”

    既然已经这样了,干脆干到底。

    “阿父?”指尖的墨轻轻在面上划出一道弧度,与刘瑶此时唇角的弧度一模一样。

    刘彻:……

    刘瑶见他还在犹豫,直接往地上一躺,眼眶通红地看着刘彻,顶着一脸墨迹,此时仿若一个满受委屈的孩童。

    刘彻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这孩子今年都十五了,怎么性子越发不稳重,看着还不到五岁,连刘据都比她懂事。

    就在他犹豫时,殿外传来汲黯的声音,“臣汲黯参见陛下!”

    刘彻:!

    眸光下意识往刘瑶躺的地方望去,地方已经空空。

    莫雨见状,指了指御案前面,“陛下,长公主在那里!”

    就横躺在御案脚边,压根让人忽视不了。

    刘彻探身一看,就见刘瑶仰躺在地上,面上盖着她写的字据,时不时用嘴吹一下,看着玩的津津有味,

    刘瑶又吹了一下纸,佯装无奈道:“若是汲黯看到我这样,肯定以为我被阿父吓傻了!心中估计想着,陛下作孽啊!”

    刘彻额头青筋再次爆了出来,磨着牙道:“阿瑶,你再不起来,朕就真的当面教女,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某人一心胡闹,朕就只能成全她了。”

    刘瑶才不怕,继续哄道:“阿父,你就签了吧,再说我也没说不让你做主,就是让你提前与阿珏她们商量一下,我淋了雨,作为长姐,难道还不能为弟弟妹妹做一把伞吗?”

    “……”听到这话,刘彻心情复杂,拿起案上另外一张字据,又扫了一遍,最终签下了名字。

    莫雨连忙对躺在地上的刘瑶说道:“长公主,陛下允了!”

    刘瑶一听,立马跳起来,将手中的这一份也送到刘彻跟前,“阿父,还有这个,我马上再写一份,保证不在汲黯面前丢你的脸。”

    子燕连忙送上一抹湿帕,刘瑶片刻就将脸给擦干净了。

    看着小脏猴重新变得粉粉嫩嫩的,刘彻轻哼一声,若不是汲黯来了,他就要让她好好丢一下脸。

    莫雨小声提醒,“陛下,汲黯在外面等许久了。”

    ……

    门口的汲黯也在疑惑,陛下在里面忙什么,难道他最近做错了什么,陛下不想见他。

    不该啊!难道因为前段时间骂公孙弘?或者三日前堵张汤的事情?

    难道公孙弘或者张汤他们在里面告状?

    “进来!”刘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汲黯整理了一下裾袍,然后面色严肃地走进内殿。

    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陛下端坐在御案后面,手持一份奏疏,长公主刘瑶则是坐在一旁角落里,埋头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什么。

    “陛下!”汲黯行了一礼。

    “起身!”刘彻放下奏疏,余光扫了扫刘瑶,见其果然安分,微微颔首。

    汲黯送上自己的奏疏,“陛下,这是朔方城上半年消耗的粮草、银钱记录,截止本月,朔方城一共遭遇匈奴十二次袭击,规模有大有小,被伤亡或者掠夺的百姓共有两千三百四十人……”

    等汲黯奏禀完毕,将要离开时,刘瑶热情地从角落架子上拿下来一尊玉麒麟送给他,“汲黯,这东西送与你,麒麟乃瑞兽,能给你带来好运。”

    今日多亏他!汲黯不愧是栋梁!

    汲黯不敢接,“臣不敢!”

    刘彻:“哼!”

    刘瑶大手一挥,豪爽道:“阿父将殿内的东西都给我了,正好你来了,不喜欢这个,你随便挑一个!”

    “!”汲黯不解,望了望刘彻,“陛下,难道长公主又立大功了!”

    虽然他不如公孙弘、张汤、石建他们受陛下重用,也是朝廷重臣,外面的百姓知道朝廷拿出了琉璃、玻璃、马蹄铁、马具一个个稀奇东西,可他们这些官员知晓,这些都与长公主有关。

    说起长公主,他又想起大将军卫青、丹阳侯卫少儿……陛下当年真是运气好,选了卫子夫进宫,送上一家子能人。

    刘瑶闻言,张了张嘴,看向刘彻,眼神询问如何解释。

    刘彻掩唇轻咳一声,“小儿顽劣,既然她给了出去,汲黯你就拿着吧。”

    刘瑶一头黑线:……

    这算是踩她的脸,长自己的面子吗?

    明明是她送的,经过他这样一说,是他送的了。

    汲黯见状,也就没有推辞,“多谢陛下!”

    等到汲黯离开,刘瑶送上自己写完的另外四份字据。

    刘彻看了看前面签完的两份,又看了看面前的四份,不解道:“不是说一式三份吗?”

    “阿珏一份、阿琼一份、刘据一份、阿母一份、你一份、我一份,正好六份。”刘瑶掰着手指给他算了一番。

    算了,既然答应了,就随她折腾吧。

    刘彻自认倒霉,将其他四份也都签了字,盖了私印。

    刘瑶给他留了一份,临走前还不忘记叮嘱,“阿父,我虽然答应了,但是现在还小,再者平阳侯才逝去不久,为表孝道,守孝三年是最基础的。”

    刘彻:……

    他想了想之前这人不顾脸面,在他面前撒泼打滚的样子。

    现在阿瑶面上认了,心里估计抵触多。

    他当即挥手赶人,“朕知道了,你快回去,今日之事,就此一回,下不为例!”

    刘瑶听到这话,脸一下子黑了,无语道:“阿父,这东西怎么有下一回,难道你还想让我嫁第二回? ”

    刘彻顿时语塞,表情有些尴尬,连忙埋头装作自己有些忙。

    “哼!”刘瑶重重跺了一下脚,临走前,没忘记让宫人将内殿的摆件搬走。

    刘彻等她离开,长叹一口气,“阿瑶上辈子一定是山匪。”

    莫雨嘿嘿赔笑,

    心想陛下连在长公主跟前说都不敢,这话听着越发可乐。

    刘彻思索片刻,吩咐道:“莫雨,你私下里告诉曹襄,告诉他,朕已经告诉阿瑶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

    汲黯抱着玉麒麟出去时,恰巧遇到桑弘羊。

    桑弘羊认出他怀里的东西是宣室殿的,好奇地问了一句。

    得知刘彻将宣室内殿的东西都赐给了刘瑶,桑弘羊猜测道:“可能是长公主想出翻砂制币法的原因?”

    对于此事,汲黯也了解。

    陛下将铸币钱全部集中到中央,让那些诸侯国背地里着实骂了一通,说陛下不给诸侯王活路。

    汲黯对刘彻的决定拍手叫好,对于铸币权这事,早就应该收回。

    那些人也是自找的,若不是他们肆意盗铸□□,扰乱民间经济,也不会绝了自己的路。

    汲黯点头,“长公主聪慧,陛下确实应该多哄哄。”

    桑弘羊笑了笑,“一转眼,长公主都长大了,亭亭玉立,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郎君。反正我家是摊不上了。”

    他的儿子都成了亲,其他子侄身份不够。

    汲黯:“陛下宠爱长公主,选的头一个女婿地位、家室、相貌一定都不缺,这样一来,其实人选也好排除。”

    说起姻缘俗事,即使汲黯这等刚直的人也不能免俗,桑弘羊对这些兴趣就更足了。

    他笑道:“说来,近日长安有不少人家的郎君、女郎在说亲,李广的儿子李敢、张汤的女儿、卫青的外甥霍去病、苏建的儿子苏武……长公主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一转眼,她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咱们也算老了。”

    汲黯点头,也不由得感慨道:“光阴如梭。”

    ……

    回到椒房殿,卫子夫见刘瑶带着这么多东西回来,打趣道:“你这是去未央宫打劫了?将里面搬空了没有?”

    刘珏、刘小琼、刘小据兴致勃勃地挑选东西。

    刘瑶眨了眨眼,“阿母还真是猜对了!不过好东西阿父都藏起来了!他损失不多。”

    卫子夫:“……你这些真是‘拿’的?”

    因为以阿瑶的脾气,若是“打劫”陛下的话,也说得通。

    “嗯啊!”刘瑶点了点头。

    刘小琼闻言,跃跃欲试,“阿姊,下一回我也去。”

    刘小据用力点头,“我也帮忙!”

    “行,等有了好时机,下一次我一定喊上你们,咱们一起上。”刘瑶捏了捏两人滑嫩的脸颊,示意他们继续去玩。

    刘珏等两个小的离开后,挪着步子来到她身边,“阿姊,阿父是不是欺负你了!”

    刘瑶从怀里拿出一份字据递给她,“拿好,等你长大,说不定有用。”

    卫子夫诧异,“这是什么?”

    刘瑶也给了她一份,“阿母也有,大家都有!”

    刘珏看完后,将字据小心折叠好,抿唇看着刘瑶,目露心疼,“阿姊,你呢!”

    卫子夫也看完了,察觉事情不对,“对啊,阿瑶,你呢!”

    “我要嫁给曹襄,你们不用担心。”刘瑶也不卖关子,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刘珏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去年的事情,阿父现在才说!他心虚了!”

    “阿瑶!”卫子夫心疼地看着她。

    曹襄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方什么人品她清楚,可她也知道,阿瑶还小,对他没什么男女之情。

    刘瑶背着手,笑盈盈道:“其实阿父心虚拖到现在,我挺开心的,说明阿父心中在乎阿母、在乎我们,你看,他不是补偿了我这些东西,若是不在乎,之前早就说了。”

    不过在他面前,不能这般贴心。

    否则阿父容易骄傲,上房揭瓦,以后不好拿捏。

    ……

    曹襄前脚接到刘彻的口信,得知消息,后脚就收到刘瑶的质问信。

    拆开信,看到第一列,他身子一震。

    过往都是写“阿狙”,头一次写了“曹襄”,看来阿瑶不高兴啊!

    刘瑶当然不开心。

    她视曹襄为信任的伙伴,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她有什么都会让人给他送去。

    小伙伴父亲临终牵红线,这种事他不能阻止,但是最起码也要让她知道吧,最后还是从刘彻口中知道这事。

    她若是在宫外,早就打上门找曹襄算账了。

    信中虽不至于骂人,不过也让曹襄冷汗直冒。

    除了这信,附赠的还有刘瑶列的四十多条婚前协议,讲明他若是同意就签,不同意的话两人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同时在最底下,还有一行“此协议解释权由刘瑶提供,以后视情况增删。”

    曹襄将婚前协议仔细看完,原先的惊惶如潮水般退去,薄唇忍不住翘起。

    阿瑶真好,只是骂了他一顿,将他们所有事情都考虑好了。

    第92章 啧啧……恐怕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刘瑶给曹襄写了信后,暂时将之抛到脑后,现在不打算去见他,而是一心将注意力埋进工官,反正她能拿捏曹襄,纠结爱不爱这种事,她现在还没开窍,只要确定她不讨厌曹襄就行。

    若是以后过不下去,大不了两人分居,自己单独过。

    最近工官的烧瓷手艺又精进了,经过对窑炉的多次改造,烧出的瓷质量越发好,所以刘瑶提议刘彻想办法将这个技术卖出去,又不是玻璃涉及到某些对现在来说比较“尖端武器”的东西,这样才能发展更好。

    若是官方一直垄断,虽然赚钱快,但是也不利于它的发展,保不齐哪天,外面发展出了更好的瓷器,国内的瓷器还在原地踏步,那就得不偿失。

    刘彻考虑了一番,决定将刘瑶之前说的那个“拍卖会”弄出来,至于地点,他想好了,就在天禄阁,让桑弘羊主持。

    桑弘羊接到这个活后,对于这种议价的手段倒不陌生,说到底就是“待价而沽”,不过这种买方公开竞争的手段倒是第一次。

    因此次需要拍卖的东西非比寻常,所以桑弘羊打算将时间定在明年二月,要让一些地方巨富有时间赶到长安,仓促之下,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刘彻对桑弘羊的决定,予以肯定,利用驿站向天下传信。

    刘瑶听说拍卖会要在天禄阁举行,就开始对天禄阁进行重新装修,将顶楼清空重装。

    这一串事情忙下来,基本上就没心情纠结婚事了。

    在宫外翘首以盼,等待刘瑶出宫的曹襄:……

    阿瑶是不是打算在成婚前不理他了!

    刘彻之前以为刘瑶知道婚事后,会先找他算账,然后会出宫找曹襄算账。

    可是刘瑶搬空他的内殿后,压根没动静。

    若不是知道阿瑶不曾出过宫,他都要怀疑刘瑶之前故意发脾气的。

    纠结一番后,刘彻宣召曹襄进宫。

    宣室殿内,刘彻坐在上首打量场中的曹襄。

    曹襄五六岁的时候,长得又高又壮,身量是同龄孩童的两倍,后来见到见到阿瑶,开始进行饮食控制,个头往上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不过也比其他人要高。

    小时候,他与长姐说起曹襄,长姐就担心曹襄将来会长成膀大腰圆,臂如大腿,身材伟岸如山的九尺大汉,将来不好找女郎。

    当时他就安慰长姐,说曹襄以后一定成为大汉最英伟的将军!不缺女郎喜欢。

    现在嘛……

    看着剑眉星目,身量颇高,面容极其俊美的郎君,心想若不是曹襄长这样子,他也不会生出将他选为女婿的打算。

    他的阿瑶明艳昳丽,才貌双全,理应配上这世间最优秀、最好看的男子。

    否则就凭平阳侯临终的那几声请求,就是长姐跪下去求他,还不能说服他将阿瑶许出去。

    “陛下?”曹襄被帝王的目光看的头皮有些发麻,毕竟面前的人已经算是他岳父了。

    刘彻起身,背着手走到他面前,“阿狙,阿瑶这些日子可曾给你写过信?或者让人找过你?”

    听到这话,虽然面前男子面色没变,可还是感受到他浑身笼罩着一股失落的气息。

    “除了月前给我写信,后面就没有了。” 曹襄沉声道。

    “月前?”刘彻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挑了挑眉,“阿瑶给你写了什么内容?”

    “阿瑶,她知道了我与她的婚事,就写信与我商量了一番。”曹襄应道。

    刘彻:“骂你了?”

    曹襄闻言,立马摇头,轻咳一声,为刘瑶辩解,“陛下,阿瑶蕙质兰心、皎若秋月,不会骂人!她就是言辞有些严厉了一些,臣接到信很高兴,阿瑶她认了我,而且还提前与我商量了婚后事情……”

    刘彻:……

    他信个鬼,以阿瑶的脾气,他这个阿父都受欺负,曹襄作为当事人会没事。

    啧啧……恐怕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以曹襄现在的心态,阿瑶就是当面骂他,他都觉得阿瑶在与他打情骂俏。

    至于他们之间的信,刘彻虽然好奇,不过身为长辈,他还是不强迫曹襄拿出来,否则让阿瑶知道了,会笑话他的。

    不过……

    刘彻看着面前挺拔如竹的曹襄,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与阿瑶从小到大,也有姿色,怎么就笼络不了阿瑶的心。”

    若是阿瑶提前给他提了,他也能顺水推舟,何必被阿瑶拿捏一番。

    曹襄被这话弄得耳尖泛红,眸光游移,“臣有罪!”

    他怕吓到阿瑶。

    也怕阿瑶讨厌他。

    而且阿瑶往日身边也没有其他郎君,他不怎么担心。

    就算有,他不会让他们留下。

    刘彻:“算了,你若是在此之前对阿瑶做了过界的事情,朕饶不了你。”

    曹襄:……

    ……

    曹襄离开未央宫后,前往椒房殿参拜。

    才到门口,就被刘珏、刘琼、刘据三人堵住了。

    刘珏仰头看着杵在门口的人,拉着脸道:“曹襄,你还有脸来椒房殿。”

    刘琼:“对,快走!”

    刘据小手愤怒指着他,“骗阿姊的坏蛋!”

    曹襄:……

    内侍在一旁哄道:“诸邑公主、石邑公主、大皇子,曹郎君给你们带了好多东西,都是宫外最好吃、最好玩的东西,有三大箱呢 ,奴婢刚才闻到味了,香的很!”

    刘据踮脚看了看曹襄身后跟着的几个箱子,噘着嘴道:“不要,他是坏人!”

    刘琼点头:“这是用阿姊换的,他才不会这么好心。”

    刘珏欣慰地摸了摸弟弟妹妹的头,“没错,等你们长大,别忘了打他!现在先不要动手,阿姊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据点头,握起小拳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将阿姊抢回来。”

    刘琼:“对,救回来!打倒人贩子!”

    曹襄:……

    刘珏见他神色仍然保持淡定,冷哼一声,“曹襄,我今日告诉你,阿姊虽然对你没什么意见,不代表我们就接受你这个姐夫,你如果欺负了阿姊,将来我们会将阿瑶夺回来,至于你,哪个地方凉快,你就待哪儿,别留在阿姊眼前惹人心烦!”

    曹襄心中叹气,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后退一步,躬身一拜,郑重道:“三位放心,若是我对不起阿瑶,你们尽可以取我项上人头!”

    众人一惊!

    刘据、刘琼仰头看向刘珏,眼神询问,可不可以让他进去。

    “哼!这话还行!” 刘珏率先让开了位置。

    两个小家伙也跟着让开了位置。

    曹襄松了一口气,进去后,看见站在檐下的刘瑶,下意识唇角翘起,“阿瑶!”

    透过树冠的细碎阳光如碎银一般打在他身上,尤其今日还穿了一身月白直襟长袍,面容俊美,眸光黑亮如墨,鼻梁挺拔,长袍随风微微起舞,身形更加飘逸。

    跟在后面的刘琼扯着刘珏的衣服,小声道:“二姐,阿姊被曹表兄骗,肯定是看上他的脸了。”

    刘据小声道:“我长大后,也要长这么好看。”

    刘琼连连点头,“我也要。”

    刘珏捏着有些圆润的下巴,“我也这么觉得!阿姊喜欢好看的东西,不嫌弃曹襄,就是看他长得好看。”

    曹襄:……

    “哦!你们确定?” 轻飘飘的话插入三人的谈话,声音没什么情绪,却让三人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一震。

    三人齐刷刷地扭头,就见原先待在檐下的刘瑶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们身边了。

    刘瑶偏头疑惑,“你们怎么了?这天也不冷啊?”

    三人望着她干笑着不吭声。

    刘瑶见状,白了他们一眼,走到曹襄面前,绕着对方转了一圈。

    弄得曹襄一头雾水,“阿瑶?”

    难道他今日身上有什么不妥,他可是仔细选了一天才决定的,府中人都说他这身好看。

    话音刚落,就见刘瑶猛地凑前,对方身上清雅的熏香将他的脸烘的热热的,全身下意识紧绷,一丝一毫也不敢动。

    刘瑶抬起手,指尖快要触碰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下巴时,察觉身边三个家伙炯炯有神的眼神,指尖一拐,素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淡定道:“阿狙看着确实秀色可餐!”

    她倒是想调戏一番面前的人,但是自己是老大,若是教坏了他们,后面就有她头疼了。

    刘琼欢喜拍手:“我猜对了!”

    “是是,你可真聪明!”刘珏无奈翻了一个白眼,明眼人都能看到阿姊是在开玩笑。

    卫子夫见他们四个欺负曹襄一个,有些看不下去,声音微沉, “你们莫要欺负曹襄了!”

    刘珏、刘琼、刘据听出卫子夫话语中的警告,立刻作鸟兽散。

    刘瑶站直身子,走在前面,“进来吧!”

    “嗯。”曹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嘴角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深邃的眼神透彻细腻,却又带着莫名的侵略性,不动声色地缠绕着前方倩影的方方面面。

    这是他此生的妻。

    曹襄心中每次低吟一声,都好像吃了饴糖一般。

    刘瑶察觉身后的目光有些不对,扭头警告。

    曹襄抿了抿唇,有些无辜地看着她。

    刘瑶:……

    在卫子夫面前,曹襄则是带着几分傻气,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卫子夫对曹襄很满意。

    这个孩子算是她看着长大,对阿瑶又是真情实意,而且平阳侯的家风也好,长安没有比他再好的人选了。

    ……

    卫子夫也没留曹襄多久,让刘瑶带他出去逛逛。

    刘瑶无奈:“阿母,他虽然不在宫中住,但是还不至于在宫中迷路,宫中什么景色他不清楚。”

    卫子夫有些头疼道:“你真是不解风情,你们两人欣赏的景色与一人可不相同。”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太欺负曹襄!”

    “阿母!” 刘瑶瘪嘴。

    曹襄恭敬道:“阿瑶没有欺负我,对我很好。”

    刘瑶点头:“天地良心,我从小到大,可没有欺负他,他小时候长的那么大那么壮,我可不敢对他说硬话。”

    曹襄颔首:“没错。皇后不用担心,阿瑶与我之间,永远不会发生这事。”

    “……”刘瑶撇头,“你闭嘴!”

    不让她欺负他,难道他想欺负她!

    曹襄默默闭上了嘴,反思自己哪里惹阿瑶生气了。

    卫子夫摆摆手,“我也管不了你们,我要小憩,你们都出去吧。”

    刘瑶:“阿母好好休息!”

    曹襄:“曹襄告退!”

    从内殿出来,刘瑶让人看住刘珏他们,然后拉着曹襄到未央宫后面的花园。

    刘瑶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边问道:“阿狙,我想说的都在信中说了,你对那些协议有什么意见吗?若是你想加,咱们也可以商量。”

    “没有,你提到那些都有道理。”曹襄跟在她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臂随时保持警惕状态,防止刘瑶被石子绊倒。

    刘瑶扭头,“那你跟平阳长公主说吗?”

    曹襄摇头,“没有,你上面写了,是夫妻协议,我未曾与阿母说过,陛下之前问我,我也没有说。”

    刘瑶满意点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免得自己尴尬,“对了,宫外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让我觉得有趣的!”

    曹襄闻言,沉思了一下,轻咳一声,“霍去病的听吗?”

    “他?被人揍了?不应该啊,谁敢打他,谁能打他?” 刘瑶惊诧。

    曹襄见她感兴趣,唇角微翘,“他的婚事你不在意吗?”

    “他啊?”说起这个,刘瑶兴致就低了。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霍去病英年早逝,二十四岁就死了,现在能不能没熬过二十四岁,她不确定,若是熬不过,八卦一个注定当寡妇的人,不厚道。

    曹襄见她这样,眸光微闪,眼睫低垂,声音变得有些失落,“阿瑶不想听霍去病的婚事吗?”

    “不想!”刘瑶随口一应。

    曹襄的心又往下坠了坠,

    刘瑶才说完,看到曹襄表情不对,眼皮微跳,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无语道:“乱想什么呢!霍去病是我表兄,我就是担心他身子弱,娶亲的话,会不会拖累女方。”

    此话一出,曹襄唇角控制不住地抽搐,“霍去病身子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次他相信阿瑶对霍去病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刘瑶敷衍地点了点头,“当然!对了,他想不想成亲?若是不想,不如再拖个四五……七八年吧,俗话说,男儿过了二十五,身子强过大狗熊。”

    “俗话说……” 曹襄自认博览群书,刘瑶看过的书,他都借过,压根没看过相关内容。

    曹襄偏头忍笑,他想知道霍去病听到阿瑶对他如此评价,会是什么样子。

    “笑什么笑!”刘瑶又拍了他一下,打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说法有些可笑,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好了,你快说,他的婚事怎么了?舅父才封大将军,还有二姨母,他现在应该是长安的抢手货吧!”

    “抢手货!” 听到这个说法,曹襄经不住又一笑,虽然他没听过,但是字面意思还是能懂的,“是,是抢手货,长安好多贵女都想嫁给他,不过我看他最近心里似乎有人了!”

    “有人!谁?”刘瑶着实好奇了。

    平时没听说他与长安哪家姑娘走得近。

    曹襄看着仰面望着他的刘瑶,喉咙有些发紧,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故作玩笑道:“你要不要猜一下!”

    “猜?”刘瑶眉间微蹙。

    难道对方还是她的熟人,她一直在宫中,宫外的人认识不多,女子就更少了。

    很快,她就确定一个可能,“张苒?”

    曹襄含笑点头。

    “还真是张苒啊!” 刘瑶神情一时恍惚。

    想说张苒到底是什么眼光。

    呃……也不算她的眼光,应该说她是什么运气,头一次,张汤想要将她嫁给司马迁,若不是司马迁外出游历,说不定还真能结亲,现在又撞上霍去病。

    她一时无法评价她到底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这两件事若是传到后世,都够张苒出名了。

    “额……你确定?”刘瑶还是不可置信。

    曹襄微微摇了摇头,“我是猜测的。霍去病他的性子比较肆意,若是下了决定,应该会很快出结果!”

    刘瑶:……

    刘瑶按了按太阳穴,皱眉道:“说来,半月前,二姨母回到长安,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事?”

    曹襄:“多半是!”

    “这个……有点麻烦啊!” 刘瑶觉得脑袋更疼了。

    主要是王容先前嫁到河间不久就守了寡。

    张苒若是嫁给霍去病,霍去病再如历史上记载的那般英年早逝,张苒也当了寡妇。

    这两人是她身边的人,在后人看来,会不会觉得她身边的风水太差了。

    因为想的太过入迷,刘瑶脑中思绪转的越快,步履就越快,走到转角位置时,眼看就要撞上角落的杏树,曹襄连忙上前拉着她,“小心!”

    “啊?” 刘瑶身子一晃,缓过神。

    察觉手臂上的力道,目光重新落到曹襄身上。

    面前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曹阿狙历史上似乎也没活多久。

    这么说来……她未来也是要守寡的!

    呵呵哈——真是有!趣!级!了!

    刘瑶默默磨了磨牙,拍掉曹襄的手,绕着他转了一圈。

    看着对方比她高一个头的个头,宽大的肩膀……即使现在看起来不如小时候壮实,目前看他的身板也是有威慑力的,怎么会英年早逝的!

    他都早逝了,那看着比他个头要小一点的霍去病早逝似乎也能理解……

    理解个屁!

    刘瑶面色严肃,用力按住曹襄的肩膀,“阿狙,我掐指一算,你也虚弱,要不咱们也等到二十五岁再成亲吧!”

    “……”曹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一时哭笑不得,“阿瑶,不能我与霍去病一起去从军,你就牵连我……咳!咳咳……其实霍去病他的身子也不虚,身手了得,能与大将军在马上战二十个来回!”

    原谅他不得不为霍去病说话,若是不说,他们俩在阿瑶眼里,真的一起被泼“脏水”了。

    “你不懂,这样才虚,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越是这样折腾,倒得越快。”刘瑶不以为然道。

    曹襄:“……反正不行,阿瑶,你可以嫌弃霍去病,但是不能牵连我!”

    刘瑶闻言,看着他叹气。

    亲,这不是牵不牵连的事,而是关系到咱们的未来。

    “算了,等到我明天问问张苒,看她如何说。”刘瑶摆了摆手,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不后悔。

    曹襄:……

    ……

    此时,天禄阁二楼,霍去病与张苒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

    霍去病支腿斜靠在窗边:“既然你愿意嫁我,我回去就与阿母、舅父说一声。”

    张苒坐在一旁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我也回去与阿父说一声。”

    霍去病:“明日我就进宫请陛下降旨,到了陛下面前,你可不能后悔了!”

    张苒柳眉微挑,“你若是后悔的话,阿瑶不会放过你!”

    (刘瑶:……也不一定。)

    霍去病从窗户上跳下来,笑嘻嘻道,“放心,就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霍去病也不会后悔!张苒,你想要什么,就与我说,以后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张苒斜了他一眼,“我阿父是张汤,长安谁敢欺负我? ”

    不说李敢,就是诸侯王孙,她也不怕。

    霍去病挠了挠头,“你说的有理,御使大夫确实吓人,不过我不怕。”

    张苒俯身倒了一杯茶,用手扇了扇上面的白雾,示意霍去病品尝一二。

    “好喝!”霍去病吹了吹杯沿,一口饮下。

    张苒唇角微抽,想知道霍去病内里是铜皮铁骨吗?一点也不觉得烫。

    与霍去病分开后,当天她接到宫中的传信,刘瑶让她进宫,说是有要事要谈,正好张苒也想将这事告诉刘瑶。

    傍晚时分,忙完公务的张汤撑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才灌了一口清茶,就被自家女儿吓到了。

    “噗!”张汤口中的茶还没到嗓子口一下子喷了出来,“咳咳……你说什么?”

    他知道自家女儿自从成了长公主的侍读后,胆子变得十分大,小时候看着那般乖巧,长大后常年冷着脸,旁人见到,还以为他苛责孩子了。

    旁边的张妻也是瞠目咋舌,张贺等人同样半张着嘴,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张苒:“霍去病与我商定要成亲,他会劝服丹阳侯、大将军,我来劝阿父、阿母。”

    张汤用袖子擦了擦嘴,抬手制止她说下去,“我刚才没聋!你确定?霍去病不是哄你的?”

    张苒闻言,娇颜弯唇一笑,“阿父,放心,大将军最重规矩,他若是敢骗,我去找阿瑶,你向陛下弹劾,咱们父女俩双管齐下!”

    张汤:!

    张妻:“张汤,这……这怎么办?”

    “你让我想想。”张汤故作镇静地饮尽剩余的茶,肺腑有了滋润后,紧皱的眉心稍微平复了一些,“你明日去拜访丹阳侯,我去拜访大将军。”

    “好!好!好!”张母一时说不出其他,只得不住点头。

    ……

    霍去病那边十分顺利,他先去给卫少儿说了。

    卫少儿询问了一下两人的相处经过,听完后,仔细打量她的儿子,“你确定?那可是张汤之女!”

    霍去病:“自然,阿母难道怕了?”

    卫少儿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

    激将法对她没用。

    “你没骗人家小姑娘?”卫少儿再次询问,“没有借势欺人?”

    霍去病黑着脸,“阿母,她可是张汤之女,我敢骗吗?”

    “那行!明日我去拜访张家,给你提亲。”卫少儿见状,也没有在逗他,当即答应了。

    霍去病一听,起身道:“那我去给舅父说一声。”

    卫少儿点了点头。

    ……

    卫青那边,也没有阻拦,让他成亲后好好对待张苒,也没说其他的。

    不过他府中的幕僚有顾虑,担心陛下会因为他与张汤联姻而疏远。

    卫青当时笑了笑,“以张汤在朝中的口碑,卿更应该担忧的是朝臣会疏远我吧!”

    幕僚:……

    大将军这话说的确实在理。

    以张汤在朝野的名声,与他结亲后,不知是心疼大将军的人多,还是骂他的人多。

    次日,张汤夫妻按照约定,张汤去拜访卫青,张妻去丹阳侯府拜访。

    张贺送张苒去皇宫时,正好遇到同样进宫的霍去病。

    霍去病见到张贺,恭敬地行了一礼,“张郎中!”

    去年张贺入朝,在光禄勋领了一个郎中的职位,虽然官阶较低,但是亲近陛下。

    张贺侧身道:“担不起霍校尉这一拜!”

    深受陛下宠爱的霍霸王给他行礼,他可担不起。

    霍去病闻言看向张苒。

    张苒淡定道:“他这是害羞!”

    霍去病了然,再次向张贺拱手一拜。

    多适应一下就可以了!

    “阿苒!”张贺的脸瞬间烧红,这下真的羞臊了。

    第93章 对,都弱,包括曹襄。

    张贺无奈:“阿苒。”

    现在还没有嫁过去,怎么就替霍去病说话了呢。

    张苒扭头忍笑,“我也是开玩笑,阿兄这反应一直没改,怪不得被阿瑶时常捉弄。”

    张贺自从成了陛下身边的郎中后,时常出入未央宫,性子有些古板,刘瑶有时见到他时,会打趣几句,那句“害羞”就是阿瑶说的。

    每次阿瑶收起这个,张贺都一脸涨红。

    现在她提起这个,阿兄也是这样子,证明阿兄纯粹是对“害羞”一词害羞了。

    张贺:……

    霍去病见状,龇牙一笑,笑嘻嘻道:“张郎中不必害羞,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

    “……” 张贺脸上灼热褪去,板着脸道:“霍校尉这话说的太早。”

    霍去病:“张郎中放心,阿母、舅父已经同意了。我今日就打算进宫见陛下,与陛下说一声,你若是不信,可与我一起进宫,我当着陛下的面向你保证!”

    张贺看着他欲言又止。

    说实话,霍去病无论是人品、家室、相貌都在长安名利前茅,越是这样,他越为妹妹担。

    最终,张贺长叹一声,躬身向霍去病一拜,“霍去病,张苒虽为女子,性子要强,请你多担待一二。”

    张苒:“……阿兄!”

    霍去病连忙将他扶起,“张郎中不必这般,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我若是做错了事,你随意打骂,霍去病毫无怨言。”

    最终张贺还是没有入宫,嘱咐张苒在外要矜持些,与霍去病拉开些距离。

    看着少男少女进宫的背影,张贺叹了一口气。

    他们张家与卫家结了亲,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

    刘瑶听说张苒与霍去病一同进宫后,挑了挑眉,见到张苒孤身一人过来,歪身看了看她身后,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人,纳闷道:“霍去病呢?他把你拐走,难道不和我解释一番吗?”

    “……”张苒饶是有心理准备,被她这话说的也是脸颊粉红,“阿瑶,你说什么啊!我不懂……”

    刘瑶背着手围着她绕了一圈,凑到她身上抽了抽鼻子,“你骗人!”

    张苒被她这动作弄得迷惑,也微微抽动鼻子,没有闻到怪异的味道,强装镇定道:“没有。”

    刘瑶:“霍去病身上的苏合香沾到你身上了。”

    张苒一听,立马闻了闻袖子,还是啥也没闻到,正在疑惑时,察觉刘瑶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放下袖子,眼神躲闪,心道坏了,被刘瑶骗了。

    刘瑶叹气,眼神复杂,上前牵起张苒的手,深吸一口气,“张苒,你要嫁给霍去病,我管不着,但是我要提醒你,嫁给他,未来走的路可能会艰难! ”

    张苒则是笑了笑,“阿母说过,女子生来世上本来就不容易,如果遇到一个合适的郎君就不要犹豫,霍去病他很好。”

    刘瑶握紧了她的手:“可是……霍去病他是不错,但是他……”

    张苒察觉手中的力道,故作轻松道:“日子过的再差,最差也就是王容那样的了,放心,霍去病与我保证过,他会照顾好自己。”

    她也只允许这种可能发生,其他人家的宠妾灭妻、寻花问柳……霍去病若是敢,她不会放过他。

    “呃……”刘瑶一头黑线,欲言又止。

    张苒这话一下子给她堵住了。

    她既然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了。

    由她想到自己,刘瑶也是叹气,“你说得对,即使再差,也就王容那样了。”

    若是霍去病和曹襄真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英年早逝,她们就同是天涯沦落人。

    “总之,霍去病他身子虚弱,为了以防万一,你别忘了让他多背几本医术,平日强健体魄。”刘瑶谆谆说道。

    张苒:“霍去病他虚弱?”

    她觉得那家伙身体壮的能打倒一头牛。

    刘瑶闻言,四十五度望天,“对,都弱,包括曹襄。”

    张苒:……

    怎么话题又扯到曹襄了。

    刘瑶见她迷惑,也没有卖关子,开口道:“阿父给我和曹襄指了婚,就不知道你我谁先嫁出去。”

    “啊?”张苒吃惊地半掩着嘴,“阿瑶,你说真的?”

    刘瑶斜瞅道:“你觉得我现在会开玩笑嘛? ”

    “……”张苒想说“会”,但是以刘瑶的性子不会说这些,应该说她其实一直比较排斥成亲。

    刘瑶拍了拍小姐妹的肩膀,仰头望天,“你我共勉,看看他们哪个能跳出宿命吧!”

    “阿瑶!”张苒越发不解了。

    刘瑶扭头冲她扬唇一笑,“不用担心,我们都会过好日子的。”

    张苒:“……嗯。”

    ……

    未央宫中,霍去病向刘彻说了自己的请求,刘彻上下打量他,“好小子,之前谁说不想成亲的,要为大汉马革裹尸,现在一转眼,就眼巴巴求朕?”

    “陛下!”霍去病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你就答应我吧,舅父、阿母他们都答应了,现在人估计就上门提亲了。”

    “这么急,人又跑不了。” 刘彻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桌角的砚台,示意他磨墨。

    霍去病熟练地添了一点水,然后拿起墨块轻轻磨了起来。

    刘彻摊开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一边笔走龙蛇,一边说道:“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一个个都要成亲了。”

    霍去病:“陛下说的是。”

    刘彻:“既然快要成家了,就要稳重些,莫要再与旁人置气,李敢他性子冲动,你一向机灵,以后别去惹他。”

    霍去病一听,立马可怜兮兮道:“陛下,我也不想惹他,李敢他是人,又不是狗,狗咬了我,我肯定不会咬回去,但是人是有脑子的,他咬了我,我又不是面团,怎么不咬回去。”

    “噗!”刘彻忍俊不禁,无奈道:“你们都是人,用‘咬’不雅。”

    霍去病抬手发誓:“陛下,你也知道,可不是我先招惹李敢的,他为了惹怒我,连张苒都骚扰,这点我可忍不了。若是他今后不再招惹我,我以后就当看不见他。”

    “行了,行了!朕会给李广提一下。”刘彻此时收笔,将内容递给霍去病,“这样可满意了?”

    “多谢陛下!”霍去病看完,笑嘻嘻将诏令放在桌上,向刘彻拱了拱手,“臣就告退了!不打扰陛下处理朝政。”

    刘彻摆摆手。

    霍去病从未央宫出来后,脚尖一转,就去椒房殿去探望卫子夫,“恰好”张苒还没走,他表情诧异,“张苒,你也在!”

    “……”张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瑶捂着眼睛,不忍直视道:“霍去病,你演技真差!”

    刘珏一阵见血:“假透了!”

    刘琼戳了戳脸蛋,“阿兄骗人,羞羞!”

    刘据也如同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阿兄,你不是与张苒一同进宫的吗?”

    这事连他这个小孩子都知道。

    霍去病表情垮掉,大手抹了一把脸,重新正色道:“我是来看皇后姨母的!”

    众人纷纷给了他白眼。

    刘瑶叹气,“霍去病,看来我要给你弄块镜子,让你看看你刚才的演技有多糟糕。”

    正好玻璃弄出来了,工艺也逐渐成熟起来,其他镜子她不会做,但是水银镜还是没多少难度的。

    卫子夫招呼霍去病来到跟前,看着面前的挺拔少年,温柔道:“去病,既然你与张苒已经认定,今后要互相扶持,做事要有商有量。”

    “我知道。”霍去病半蹲在她面前,认真道:“姨母放心,张苒嫁给我,我不会让她后悔的。”

    刘瑶轻轻推了推张苒,示意她也上前。

    张苒缓步走到卫子夫跟前,屈身道:“皇后放心,我会照顾好霍去病。”

    “你们要互相照顾。”卫子夫牵起两人的手,轻轻将他们搭在一起,“两人一开始凑在一起时,多半会有摩擦,要互相包容,不能太过任性,要学会珍之重之。”

    两人纷纷点头。

    卫子夫说完,看向旁边的刘瑶,“阿瑶,刚才的话,你可记住了?”

    “哈?”刘瑶愣了一下,嘴角微撇,“记住了。”

    阿母这样子,好像她未来会欺负曹襄似的。

    ……

    宫外,卫青猜测张汤会上门,所以一早就命人扫阶以待,与张汤的相谈也算是顺利。

    至于卫少儿与张妻那边,卫少儿带着求亲的聘礼赶往张府时,不巧与张妻出行的马车错过。

    两人差不多出门,同时到了对方的府门前。

    此时张府就剩张苒最小的弟弟张安世一个小公子。

    十三四岁的少年听说丹阳侯卫少儿登门拜访,父母不在,阿姊、阿兄也都出去了,心里又急又慌,忙不迭换了新衣服去招待,同时让人去通知父母,尤其母亲,那边一定扑了空。

    卫少儿看着面前强装大人的小少年,心情愉悦不少,好奇道:“为何贵府今日在家的人这般少?”

    就算不见张汤,她的夫人应该也能见到吧。

    张安世下意识挺胸,干巴巴地将什么都倒出来了,“阿姊说要与霍去病成亲,他们都同意了,所以阿父去找大将军,阿母去女侯的侯府了,阿兄送阿姊去宫中。”

    “去侯府了?”卫少儿愣了一下,想通缘由后,经不住笑道:“也是巧了,怕是夫人那边也扑了空。”

    张安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同时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女侯。

    作为当今陛下第一个被册封女侯的人,卫少儿可是威名遐迩,不管是造纸术、活字印刷术在文人间备有贤名,她的封地丹阳也因此文风鼎盛,近些年足足有四所学院在那里扎根,书铺、纸坊、笔坊、墨坊更是多,吸引了不少大儒以及达官显贵在那里定居。

    他之前听阿父说,丹阳上缴的赋税比起十几年前,足足翻了二十多倍,而且随着西域商路的开通,丹阳纸的名声又远传海外,即使纸的价格不如前几年贵,赚的银钱反而更多了。

    卫少儿察觉他的目光,一边品茶,一边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

    今日可真是天助她也,张府就留下最小的孩子。

    短短两刻钟,张安世不仅将他们一家人的事情给倒光了,还顺便吐槽了一番族人和亲戚。

    张妻着急忙慌回来时,就看到卫少儿与她的小儿子相谈甚欢的场面,连忙上前致歉,“让女侯久等了!是我疏忽,没提前告诉女侯这事!”

    卫少儿屈身回礼道:“张夫人莫要这样说,本应该是我替家中顽子前来说亲的,却没有提前说一声。小公子天真烂漫,文采又高,可比我家那个皮猴让人省心多了。”

    张妻看向旁边的老奴,眼神询问。

    老奴眼神复杂,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他当面告知自家小公子已经讲所有“家丑”都倒光了。

    张妻心中一凉,无奈看了小儿子一眼,见对方还傻呵呵笑,只得将其抛到脑后,开始全身心招待卫少儿。

    卫少儿对张家了解清楚,之前已经答应霍去病,她也没摆什么女侯架子。

    含蓄和谦虚乃华夏的良好美德。

    所以接下来张安世这个小公子,就见卫少儿骂霍去病时,张妻在一旁找补,说霍去病少年英才,风度翩翩:卫少儿夸赞张苒时,张妻则是“哪里哪里,张苒其实也……”

    聊过天后,卫少儿与张妻的感情迅速拉进,卫少儿邀请张妻明日去府中赴宴。

    回去的路上,马车中的卫少儿想着从张家小公子了解的情况,不由得一笑。

    谁曾想让朝野闻风丧胆的张汤,家风却如此严正。

    她阖眸斜靠在车壁上小憩。

    张汤身受陛下重用,陛下若是允许张苒嫁给去病,想来暂时不用担心陛下忌惮的问题。

    青弟已经成为大将军,再加上子夫,卫家如日中天,不过这些在某一日也会因为陛下心态的改变,成为卫家的吊颈之绳。

    除非……

    卫少儿张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卫家的异类,不如青弟、子夫他们良善、稳重、隐忍,她也不喜欢这些。

    可若是到了非常之时,卫青、子夫他们做不了的事,她替他们做。

    ……

    十月底,刘彻接连下旨赐下两道婚事。

    一则乃陛下的长公主刘瑶与平阳长公主之子新任平阳侯曹襄。

    一则乃丹阳侯卫少儿独子、卫青外甥霍去病与张汤之女张苒。

    前一则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至于霍去病与张苒的婚事,却让不少人琢磨,张汤“酷吏”之名闻名已久,虽然已经位列三公,可许多人仍然对他颇有微词。

    此前,大家从未将张汤与卫青放在一起讨论,这两人明显就是两条路子,现在这两人却要结亲了。

    众人面面相觑。

    ……

    刘彻下了旨意后,等李广进宫的时候,装作不在意地与他说了李敢的事情。

    李广连忙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臣回去后,一定好好打他一顿。”

    “都还是孩子,训斥一番就行,李敢的婚事现在定下没有?”刘彻关切道。

    “多谢陛下关心,我给李敢寻了广平侯薛泽的孙女,对方知书达理、相貌秀丽,李敢已经催着我下聘成亲了。”李广答道。

    刘彻一听,面带遗憾,“原先朕打算给霍去病指一门婚事,谁知道他自己找了,现在李敢又定下了,看来朕确实当不成月老啊。”

    李广讪讪一笑。

    心中也有遗憾,大概因为卫皇后、卫青的缘故,霍去病在陛下这里一向受宠,甚至在许多人看来陛下都快将霍去病当成自己的“半子”了,他给霍去病找的婚事肯定不差。

    不过若是没给李敢定下婚事,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婚事是霍去病剩下的,以那个混小子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最后说不定结亲变成结仇。

    不过这些不是李广此次的重点,他想重新上战场,去年对匈奴的大战,跟随卫青出战的许多将领都封了侯,他戎马一生,现今六旬有余,虽然被陛下重新任用,但是却得不到上战场的机会,他担心再不努力,此生再也没法封侯。

    看着老臣涕泪纵横这一幕,刘彻也心生怜意,想着李广虽然年纪大固执又专横,但是也算是一员猛将,在匈奴那里还是有震慑的,也就答应了,打算明年让他参战,若是杀敌俘敌达到标准,一定给他封侯,达成老臣的心愿。

    ……

    时间来到元朔六年,过完年后,眼看着要立春,长安反而比年前冷三分。

    屋檐下的刘瑶看着院中的落雪,想着前两日去未央宫时,看到刘彻在琢磨塞北边防图,确定对方又要对匈奴大战,若是没有猜错,这战应该是霍去病获得冠军侯的那场战役。

    据说因为开战时间太早,塞外早春十分寒冷,不宜北出,一开始并不顺利。

    刘瑶想了想,走近内殿,摊开信纸,写了一封信,让人准备了一件皮裘添加到年礼中,然后将信放在箱子最上面,

    ……

    傍晚,卫青拆礼盒的时候看到这封信,心头一惊,以为刘瑶遇到了困难的事情。

    拆开信一看,信中只说了塞外早春十分寒冷,尤其一到二月份,天寒多加衣。

    卫青看了看箱中的皮裘,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深思。

    以阿瑶的性子,犯不着专门为这件皮裘写封信,她难道在提醒自己什么。

    ……

    正月初八,刘彻宣卫青进宫议事,与他说起开战时间。

    听闻刘彻想要在二月对匈奴发起战役,卫青心中一咯噔,想起刘瑶给自己信,思索片刻,沉声道:“陛下,臣以为二月不宜!”

    刘彻诧异,“为何?”

    去年三月开战,战事稳固推进,稍微提前一些,应该对战事没有影响吧。

    卫青:“启禀陛下,二月边陲太冷,若是只在阴山一脉开战的话还能坚持,但是若是想要往北更远,将士们坚持不住,而且今年朔方郡那边比往年还要寒冷,若是二月,怕是不妥!”

    “这……”刘彻沉思,若是选错了时间,确实会对战事无益。

    “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兵最佳?”他决定还是听卫青的,毕竟到了塞北,也是卫青全权指挥。

    他这次需要卫青寻找匈奴主力,若是被匈奴主力逃了,后续因为天气原因追不上,确实不智。

    卫青想了想,“三月中旬。”

    若不是打听到朔方郡比往年冷,他觉得可以推到二月底,只是阿瑶身带奇异,她提醒的事多半重要,也许是他多想了,但是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刘彻想了想,赞同了卫青的想法。

    ……

    刘瑶那边,她见刘珏带着刘琼、刘据用雪堆房子,脑中灵光一闪,她居然忘了沙盘推演这种东西了。

    今年将要来临的这场阴山战役虽然出了一名不亚于卫青的将星冠军侯霍去病,还是有许多遗憾的,不算是决定性胜利。

    而且她想这次战役最好来个一战定乾坤,废了匈奴大半条命,然后较少开启大规模远征,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没办法,每次开战不仅要死许多人,而且耗费许多钱财和物资,尤其塞北遥远,大规模远征后勤补给无法长久支援,就是有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样消耗。

    她不懂战事,只能多在其他方面给与帮助了。

    沙盘其实秦朝就有雏形,所以刘瑶做起来,没什么忌惮。

    至于阴山的地貌,她有曹襄、霍去病。

    所以次日,曹襄、霍去病就被刘瑶喊进宫了,刘瑶将他们带到一处清理出来的空屋子里,中间放置着一个支撑起来的木平台,地面则是堆放着泥土、沙子、石子、石头、带着叶子的枝杈……除了这些比较原生态的东西,还有一些被染色的沙子有黄的、有绿的,刘瑶让工官做的,用作区分沙漠和河流。

    那边在平台一角,在堆长城的刘珏满手泥土,热情道:“两位阿兄,我做的长城像不像?”

    她没出过长安,自然也见不到长城,不知道像不像。

    霍去病、曹襄看了看角落里摆弄沙子、石子的刘琼、刘据,又看了看刘瑶。

    霍去病满眼都是“你不会让我们陪这三个小孩玩吧?”

    曹襄则是认真道:“很像,阿珏做的是哪段长城?”

    刘珏闻言,高兴道:“当然是朔方郡那段啊!”

    曹襄与霍去病面面相觑,阿瑶到底想干什么。

    刘瑶指了指平台,吩咐道:“你们都去过阴山,这里东西足够,你们将阴山给弄出来。”

    她接着解释了一下何为沙盘。

    曹襄与霍去病对视一眼,面露惊奇,也没有犹豫,一人占了一角,开始用沙土重建阴山附近的地域。

    两人忙了两个时辰,连午膳都顾不上。

    ……

    刘彻午间休息时,听闻曹襄、霍去病进了宫,一直待在椒房殿那边,顿时笑骂道:“进了宫,都不来看朕,朕白疼他们了!”

    莫雨笑道:“两位郎君肯定不会忘记陛下,可能有事耽搁了。”

    若是只有曹襄进宫,他会猜测是想与长公主多待一些时间,现在曹襄与霍去病一起进来,估计是长公主有什么事想要麻烦他们。

    刘彻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用完午膳后,起身撑了一下懒腰,“朕也去椒房殿凑一下热闹,看他们在忙什么。”

    莫雨:“诺!”

    到了椒房殿,卫子夫带着刘珏、刘琼、刘据三人来迎他。

    刘彻没看到其他人,纳闷道:“阿瑶呢?”

    卫子夫知道刘瑶他们在忙什么后,也就没派人打扰,指着西侧宫殿道,“都在那里忙着呢!”

    刘珏兴奋道:“阿父,阿姊他们在里面打仗呢!”

    刘彻:?

    打仗?打什么仗?霍去病、曹襄胆敢对阿瑶动手,他们的皮痒了!

    刘彻当即挪动步子,顺着游廊往西侧殿走去。

    才到门口,刘彻就听到霍去病道:“曹襄,你在阴山主脉藏的匈奴本部被我找到了。”

    曹襄接话:“ 霍去病,你高兴尚早,我这里还备了右翼增援,你确定能战胜匈奴本部六万大军,外加一万支援。”

    霍去病:“你有增援,说的好像我没有似的,我也有前军和后军可用。”

    刘瑶则是插嘴,“霍去病,你若是打算正面应战,六万对六万,匈奴对阴山更熟悉,而且你的增援有反水逃跑的概率,不一定哦!”

    霍去病:“说不定匈奴的增援惧怕大将军,不敢来呢?”

    毕竟去年右贤王可是逃了。

    刘瑶:“生死之战,你觉得对方会如何?”

    ……

    刘彻扬手制止内侍出声,不动声色地走进殿内。

    霍去病与曹襄说的起劲,没注意到他。

    刘瑶看到他了,不过也不担心,这本身就是她的用意。

    刘彻一眼就放到正中央的沙盘,上面则是分布着山峦溪流、茂林草原、城池营寨……听刚才他们的谈论,这应该是阴山一带的缩小图。

    这二人用棋子充当兵力进行部署对战,确实有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霍去病、曹襄察觉刘彻,连忙行礼,解释了一番事情。

    刘彻听完摆摆手,眼神有些哀怨地看着刘瑶,“阿瑶,你怎么没喊朕?”

    刘瑶眨了眨眼,“阿父又没去过阴山,你怎么做这些?”

    刘彻:……

    第94章 阿姊,当公主好难!

    刘瑶可没有说错,就算她不懂,也知道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现在阿父攒了一年的家底,可谓是兵强马壮。

    就算不说现在,就是历史上汉武帝打的那场仗也算是富裕仗,若不是准备充分外加是卫青负责打仗,那场战役的胜利成果能保留多少,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现在最好能尽量克服缺点,使马上马上要发生的阴山战役成为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这样才有利于大汉。

    刘彻无话可说,装作没听见,指了指沙盘中他们正在展开激战的阴山主脉,问道:“你们打了这么长时间,觉得这里可以留下匈奴主力吗?”

    霍去病:“陛下,别说六万,就是匈奴将全部主力压在这里,我觉得大将军也能将他们留下,就是担心他们跑了。”

    刘彻:“按照你这样说,若是布置多路大军,就不怕匈奴主力跑了?”

    曹襄摇头,“陛下,那样兵力会分散,最好的办法,是借机将匈奴主力吸引进我等的包围圈,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牵着鼻子走?” 刘彻觉得这话有意思。

    曹襄拱手道:“阿瑶说的。”

    刘彻欣慰地看着刘瑶,“阿瑶居然还会看兵法?”

    刘瑶可不担这个虚名,“不会啊!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消灭敌人的时候,若是敌人太强,那就分散击破,如果能吃得下,那就拢在一起,有什么难的。”

    刘彻点头:“不错,不错。若是能将匈奴主力全部围在一处,然后全部消灭,可保塞北至少五年安稳。”

    他此次势必要将伊稚斜驱逐到漠北以北的地区。

    刘彻仔细看了看阴山的地脉,若有所思

    霍去病与曹襄静静地等着。

    刘瑶见状,转身出去了。

    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到了外面,就见刘珏蹲在雪地里不知道干什么,至于另外两个小家伙则是拿着小木铲在堆雪。

    刘瑶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就见刘珏拿着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刘瑶仔细辨认了一番,好似朔方郡附近的地图。

    “阿珏,你既然感兴趣,与其在外面画图,不如进里面听一下!”刘瑶在她身边蹲下,温声笑道。

    刘珏动作一滞,手中树枝无序地在地上游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小姑娘郁闷道:“ 阿姊,你能不能与阿父说一声,我也想去去打匈奴!”

    她喊出的“女将军”口号,可不是开玩笑的,但是阿父似乎将其当成了玩笑。

    刘彻自然知道刘珏的心思,不过他当做看不见。

    刘瑶眸光微闪,接过她手中的树枝,学着她在地上戳戳点点,“阿珏,你现在也不小了,你可知要当将军,需要干什么?”

    刘珏:“我知道,孙子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刘瑶点头, “身为将者,不说你的骑射本事,但是判断力、决断力、裁断力士三大前提,还要有成熟的天文地理知识、对各种武器、装备、军种成熟了解与应用,而且要成为将军,你还要有统御部下的能力,毕竟上战场打仗,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你不能光看着舅父他们的风光与军功,就忽略这背后的事情。”

    “阿姊,如果我讲这些都掌握了,你就劝阿父让我领兵吗?”刘珏思索片刻,眼含期待。

    “阿珏。”刘瑶将她拉起来,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手中的短树枝,环顾左右,看到旁边木架有一根半人高的竹竿,就将手中树枝扔了,拿起竹竿。

    刘珏就见刘瑶拄着竹竿在雪地上笔走龙蛇一番,然后停下动作,示意她看。

    在她画着的朔方郡舆图上方赫然写着“一将功成万骨枯”七个字,与刘瑶往日娟秀的字迹有所区别,有些跋扈不受拘束,有一半都戳破雪层,翻出的褐色泥土好似凝固的赤血一般,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阿姊……”刘珏盯着地面,轻轻呢喃,“我知道。”

    上战场要杀人,她不怕。

    刘瑶两手拄着竹竿,看着地面的字,叹气道:“阿珏,你要想清楚,战场要死人的,你杀人,人杀你,无论公主还是小兵,虽然地位不同,但是命只有一条,一刀砍下去,也是血肉之躯,你确定能忍受得了,而且战场环境艰难,不是你骑射好,武艺高强,就能撑下去,首先你先能克服战场的环境。”

    “去年舅父带你我去过南城郊,那里百姓困苦,看着活的艰难,但是战场要比那些更困难,而且女子多有不便,你确定要当将军?”刘瑶这般郑重,是因为妹妹长大了,自然她心中有了“事业方向”,总要和她说清楚。

    “……阿姊,我,我能行的。”刘珏越听身上压力越大,她之前想象在万军中斩杀敌将首级,然后凯旋而归,受万民拥戴,她知道打仗苦,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唉,你若是想试试,等你长大,我向阿父请求,让你去南军历练一番,然后再去北军怎么样?”刘瑶将手中的竹竿踢到一旁,捏了捏发凉的掌心。

    南军由卫尉统领,驻扎在未央宫和长乐宫之内,负责宫廷,而北军则是负责宫廷以外的地方,由中尉统领。

    “要不,咱们为了锻炼,你去珍馐署找只鸡磨炼一番,先弄个‘缚鸡之力’的成就?”刘瑶见她焉了吧唧,换了一种语气打趣道。

    “阿姊!”刘珏被她这话弄得一头黑线,拽着刘瑶的袖子跺脚,“你小看人,明明去年秋狩的时候,我还给你猎了一只狐狸一只狼呢,要不是身边的羽林卫拦着,我还能给你打回一头熊,让你吃熊掌呢!”

    “……”刘瑶差点忘了这事,闻言毫不客气屈指弹了她一下,“既然你要提起这茬,咱们也要实事求是,你这个小身板还真想猎熊,到时候是你猎熊,还是熊吃你都不一定,现在还大言不惭。”

    黑熊这种猛兽,岂能是她一个不足十四岁小女孩就能猎的,在那之前带回来的狐狸和狼就已经让她吃惊了。

    “阿姊!”刘珏捂着额头,噘着嘴道:“行吧,就按照你说,不过我要去北军。”

    南军有什么意思,一直在宫中,不如出宫去北军。

    刘瑶正欲开口,衣角一重,下意识低头,就见刘琼、刘珏这两个小家伙,也噘着嘴。

    刘琼:“阿姊,我也要去。”

    刘据用力点头,“北军,和二姐一起。”

    刘珏白了两人一眼,“等你们能骑上大马狩猎,不求抓到狐狸,就是兔子也行,我就让你们去,怎么样?”

    “啊?”刘琼小手捧脸,瞪大眼睛,“要骑马?”

    她现在还没有马腿高,怎么能爬上去?

    刘据小脸也苦哈哈的。

    除了阿父抱着他骑过马,他单独压根骑不上去。

    刘瑶见刘珏解决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刘瑶捏了捏两个小家伙滑嫩的脸蛋,微凉软滑的手感让她唇角经不住上翘,“好了,外面太冷,都进屋吧。”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

    刘瑶等人走后,莫雨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吩咐周围的宫人莫要乱动地面的东西。

    ……

    西侧殿内,刘彻与霍去病、曹襄在沙盘上不停推演,说的口干舌燥,一个时辰内灌了三四杯茶水,不过他很开心。

    霍去病、曹襄是他的晚辈,又自小富贵,年龄小,待他亲热,对一些人情世故没有多少顾忌,胆子大,可以毫无顾忌的反对他,让他能收获更多,制定更加合适的策略。

    等到沙盘推演结束,在场的人都长吐一口气,觉得酣畅淋漓,曹襄、霍去病对视而笑,刘彻大笑不已,看着被折腾的狼藉遍地的沙盘,目露精光,“霍去病、曹襄,你们再做一个沙盘送到未央宫,朕有厚赏。”

    说完他又催了一句,“最迟明日下午。”

    他也让卫青见识一番他的推衍。

    曹襄、霍去病:“诺!”

    吩咐完毕后,刘彻走出西侧殿,从温暖的室内走到室外,恰逢一股冷风迎面而来,感受到沁人的凉意,同时后背的汗湿更明显了。

    刘彻这才惊觉,刚才与曹襄、霍去病讨论的太过激动,连什么时候出了汗都不知道。

    曹襄与霍去病跟在他身后。

    霍去病看着只有零星宫侍的院子,有些纳闷 ,“那几个小的呢?不是在外面堆雪人吗?”

    雪人只堆了一个身子,人就没影了,他还打算出来帮忙。

    莫雨笑着道:“外面太冷,长公主就让他们进殿了,不过公主和殿下在那边的雪地弄了好多东西,奴婢没让人收拾,陛下要不要看看?”

    听他这样说,刘彻来了兴致,示意他带路。

    莫雨见状,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来到刘瑶、刘珏他们写画的地方。

    因为莫雨的吩咐,其他宫人不敢触碰,雪地上的舆图与字保存完好。

    “……一将功成万骨枯!”刘彻第一时间看到上面的字,下意识念了出来,心头升起无限怅惘。

    霍去病也是眼神复杂,“阿瑶她一直都是懂的!”

    一名将军的功成名是由垒垒血骨堆积而成的。

    曹襄:“阿瑶她通透仁义,从来不是口头说说的。”

    霍去病也辨认出字迹下方是朔方郡地区的舆图,纳闷道:“这下面也是阿瑶画的?”

    怎么感觉字与图不怎么相配啊!

    莫雨:“下方是诸邑公主所画!”

    曹襄:“阿珏居然将朔方郡的地形都记下来了?”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莫雨点头,“奴婢可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说谎。”

    刘彻看了看地面的字和图,又看了看旁边怪异的大雪堆和城墙,不用猜,也知道那些东西是最小的两个孩子折腾的。

    小小的一片天地,有童趣盎然的雪人,也有让人震撼的妙语,还有精妙的舆图……这些都是他的孩儿弄得。

    刘彻绕着看了两遍,满眼稀罕,惋惜这东西在雪地上,无法保存。

    霍去病一听,笑道:“陛下可命宫中画师作画。”

    自从能用于画写的纸出来后,宫中养了好几名画师。

    “不妥,朕要自己画下来。”刘彻原先想点头,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霍去病:“……陛下高兴就好!”

    曹襄嘴角微抽,“陛下确定? ”

    陛下的画技大概因为练习时间不长,充满童趣。

    用阿瑶的话来说就是“提升空间很大!”

    刘彻见他们这幅不信任的表情,一开始心头还有些犹豫,转眼就坚定决心,“当然,这些都是朕的孩子们弄得,理应由朕来记录。”

    霍去病、曹襄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

    在外面欣赏完后,刘彻带着曹襄、霍去病就没在外面待着了。

    才进殿就闻到浓郁的香甜味。

    进入内殿,看到刘瑶他们在烤鹿肉,至于空气中的香甜味,是裹在鹿肉上的蜂蜜灼烧挥发产生。

    “阿父,啊——”刘据见刘彻进来,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碟子里的鹿肉,最终决定还是与刘彻分享,跑到他面前,用筷子夹着肉,踮着脚,整个身子都在用力。

    “不错!好吃!”刘彻也不客气,俯身一口将烤肉吞下,嚼了两下,品味道:“鲜嫩多汁,刘据真乖!”

    尤其他刚才看出儿子的不舍得,嘴里的肉就更美味了。

    刘据一听,也不觉得心疼,咧嘴笑了。

    刘琼见状,也贡献出了自己的肉,踮脚喂给刘彻吃,“阿父,啊——”

    刘彻欣慰张开嘴,肉才到嘴里,就听他的三女儿说道:“阿父,我喜欢宣室殿的那个七彩琉璃瓶,你能给我吗?我拿一百琉璃球给你换!”

    刘彻顿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刘珏见刘彻此时如此好商量,眼前一亮,将烤网上快烤好的鹿肉都收拢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刘彻面前, “阿父,吃肉,我亲自烤的。”

    此时拿着架子烤肉的刘瑶动作一滞,摇了摇头,接着她的烤肉大业。

    卫子夫坐在里侧,膝上搭着薄裘,含笑看着他们闹腾。

    “真的?”刘彻明知故问道。

    刘珏点点头。

    刘彻也没有客气 ,接过碟子,在一旁的桌案旁坐下,拿起筷子慢条理斯地品尝起来,“有些咸了,这里不熟,这块焦了……”

    等吃完了,末尾来一句,“味道与刘据他们的差的有些远!”

    刘珏傻眼。

    阿父觉得不好吃,是不是打算堵她的嘴,不让她提事情。

    负责烹饪的临时“庖厨”刘瑶嘴角微抽。

    都是她做的,也是统一腌制的,顶多就是火候有差别,其他味道怎么可能差别那么大。

    “我不管,你吃完了。阿父,我也要去打匈奴,你让我跟着舅父去打仗好不好?”刘珏眉眼弯成月牙,笑的颇为谄媚。

    刘彻用锦帕擦了擦唇,不着痕迹地看向卫子夫,见她温婉淡定,看着似乎没被吓到,又看向刘瑶,她则是看戏的表情,既不紧张也不生气。

    他想了想院子中雪地上的字,想来刘珏向刘瑶提了请求。

    不过,刘瑶写那些,是赞成还是反对呢?

    刘彻慢条斯理地品茶,脑中开始想对策,余光扫过坐在烤炉旁的曹襄、霍去病两人,灵光一闪。

    有法子了!

    “阿珏,真的公主自然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要有真材实料,你若是能打赢霍去病、曹襄,朕让你打匈奴如何?”刘彻唇角微翘,眸光扫过霍去病、曹襄,示意他们配合一下。

    霍去病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他可不敢欺负妹妹。

    曹襄:……

    刘珏一听,当即笑容顿收,立马看向刘瑶,“阿姊!你看阿父!”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对于霍去病、曹襄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

    刘瑶亦是嘴角抽搐,“阿父,你还不如直接往刘珏头上浇一盆冷水算了!”

    刘珏点点头。

    刘彻佯装惊诧,“怎么可能!阿瑶,你要知道,若是阿珏没有霍去病、曹襄的实力上战场,就是让她送死,朕是万万不允许的。”

    刘瑶见状,看向刘珏,两手一摊,一副自己无能为力的神情。

    一开始她也不赞成妹妹一下子上前线打匈奴,谁让她步子迈的太大。

    “……”刘珏噘嘴,她不就是想秉承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个道理,想到这里,她期期艾艾地看向刘彻,“阿父,那我不想去塞北了,我去北军那边如何?将来好保护你!”

    刘瑶见状,当即道:“阿父,既然阿珏将目标定在长安,你的目标也降低些,等阿珏十八岁后,要不让阿珏与我较量一番,赢了就让她去。”

    话音落下,刘珏狂喜。

    刘彻一头黑线,无语地看着她。

    若是与阿瑶较量,与直接答应有什么区别。

    霍去病偏头忍笑。

    曹襄:“陛下,阿瑶的身手也算矫健,就比我与霍去病弱几分,臣以为可行!”

    刘彻冷觑了他一眼。

    这还有一个同样睁着眼说瞎话的。

    刘珏见刘彻不语,焦急地看向刘瑶。

    刘瑶冲她眨眨眼,轻咳一声,“阿父,看在沙盘的份上,要不等阿珏十六岁后,就让她去北军磨砺一番,以三个月为期,若是在北军都无法坚持,塞北更不用说了。”

    至于现在肯定不行,妹妹年纪还小,还是在宫中折腾吧。

    “……对,阿姊说得对。”刘珏叹气。

    毕竟阿姊将年龄又降低了两岁,她看出这已经是阿姊的最低要求了。

    听到“沙盘”二字,刘彻心中叹息,看着与子夫眉眼相似的刘珏祈求的样子,最终语重心长道:“阿珏,为朕分忧,为国尽忠,不一定要上战场,你看,阿瑶这样不也挺好,你一个女儿家,何必要去打匈奴。”

    刘珏仍然倔强地看着他。

    卫子夫轻声道:“陛下,阿瑶说的没错,等阿珏年纪再大时,让她试一下也未尝不可,要不就在南军历练一番,让她体验一番宫中禁卫的生活。”

    大概受到卫家血脉的影响,阿珏对兵法、战事的敏感度让她惊诧,若是能有机会实现,就算苦着点,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刘彻想了想,想起屋外雪地的舆图,最终不忍伤害刘珏的一腔热血, “既然子夫这样说了,这样吧,阿珏,等你成亲后,朕将茂陵尉交由给你可好?”

    刘瑶:……

    这一下子南辕北辙了。

    南军北军都没落着,将刘珏赶去茂陵修墓了,虽然是个肥差,但是身为公主,刘珏不稀罕这些了。

    而且还有一个前提,成亲。

    换做是她,即使她是个战五渣,她还是要反抗的。

    刘珏果然不满,刚想反驳,刘瑶扯了扯她,顿时让她冷静了,小脑袋瓜转了转,“我不,我又不懂修陵,阿父就不怕我将你的陵寝给拆了,既然出不去,那我在南军当个小小的校尉也行。”

    刘彻脸色微黑:……

    阿珏真是狮子大开口,她有这胆子,他可不敢将宫中防御交给她。

    霍去病用胳膊肘捅了捅曹襄,眼神道:咱们是小小的校尉。

    曹襄示意他别乱说话。

    刘瑶见双方有些别苗头,上前搂住刘珏,抓了抓她的胳膊,示意她先别吭声。

    刘瑶笑道:“阿父,阿珏确实不懂修陵,不如让她当甘泉尉可行,没有多少风险,任务还轻松。”

    刘珏扭头瞪大眼睛,这与她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刘瑶抓了抓她的胳膊,心中无奈。

    妹妹啊!你还小,咱们先找个小地方磨砺一番,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这个年纪急吼吼要去砍匈奴,阿父如果答应,她都要怀疑对方糊涂了。

    再说甘泉宫是她的地盘,足有二百多守卫,已经够她大展身手了。

    至于茂陵尉,修陵寝活虽然轻松,但是指不定里面藏一个大坑,天降一个“不敬不孝”的罪名。

    刘彻见刘珏一副发不出脾气又郁挫的表情,唇角弯起,“既然这样,就如阿瑶所说。”

    “哦。多谢阿父!”刘珏失魂落魄道。

    刘彻见状,心中更愉悦了。

    刘瑶则是低声安慰道:“你莫急,未来你手底下的甘泉卫一定成为长安最好的士兵。”

    刘瑶可不是哄人的,如果刘珏真会练兵,她就配合将他们各种装备补足,各种福利管够,磨练成特种兵,让南军、北军眼红。

    有了这个成绩,刘珏向刘彻提其他要求,不就轻而易举。

    刘珏无力地点了点头。

    刘瑶则是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才这点小挫折就受不住,行军打仗,虽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一般凑齐两个已经是幸运,其他的就要自己克服,你现在这心态可不行!”

    “阿瑶说的没错。”刘彻赞同点头。

    霍去病:“我要将阿瑶这话记在心里。”

    刘珏白了他一眼,将头埋进刘瑶的怀里,委屈巴巴道:“阿姊,当公主好难!”

    刘瑶:……

    阿珏想说的是当女子难吧。

    刘彻听得眼皮直跳。

    这话传出去,还以为他这个父亲有多苛待孩子呢。

    事实上是阿瑶他们一直再给他出难题。

    ……

    刘彻回到未央宫后,莫雨将之前刘瑶与刘珏在雪地的谈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刘彻既欣慰又头疼,同时心中惋惜更甚,为什么阿瑶、阿珏不是皇子呢。

    若是那样,他也就更加轻松,大汉彻底无忧了。

    就这样,当天刘瑶、刘珏收获了来自未央宫的各种赏赐。

    刘珏看着赏赐,惋惜道:“早知道明日说了。”

    刘瑶想说,以她的年龄和身份,就是明年说,也不会让她去塞北杀匈奴的。

    ……

    两日后,卫青被宣召进宫,首先见到了殿中的沙盘,还没等他问出自己的疑惑,刘彻先请他赏阅自己画的雪地涂鸦图,说起那日的场景。

    卫青认真听完,看着浑身散发着炫耀的帝王,赞同道:“臣真羡慕陛下教养出如此优秀的两位公主!臣家中的孩子越大,反而越臣头疼。”

    “都一样,都一样。”刘彻嘴上说的谦虚,面上的笑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第95章 装可怜也不行

    刘彻与卫青炫耀结束,开始与他介绍沙盘的作用。

    卫青辨认出沙盘是阴山地形后,就猜测出其中用法。

    这个沙盘比起之前的沙盘要更加精致,准备了红蓝两色的小纸旗,可以在纸上写名字。

    刘彻拿起写着伊稚斜的名字,将其插入阴山主脉,“卫青,你有没有信心,将伊稚斜以及匈奴主力留下。”

    卫青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微微蹙眉,“陛下,只要能将匈奴援军截断,臣有七到八成把握。”

    刘彻沉思,“朕原先打算弄四路大军,经过反复推衍,觉得三路已经可以,要不咱们推论一番?”

    卫青闻言,拱手道:“臣,遵旨!”

    ……

    刘瑶与刘珏来未央宫时,得知刘彻与卫青正在进行沙盘推衍,两人蹑手蹑脚地进去。

    刘彻与卫青此时已经接近尾声,见她们进来,双方都开始收尾。

    忙完后,刘瑶见刘彻一脸愉悦,估计过程顺利,为了防止意外,她还是要提醒一句,“阿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匈奴不是这沙盘上的小旗任由你控制,还是要严谨一些。”

    刘彻:“有卫青在,朕万事放心!”

    卫青谦虚道:“陛下过誉了,臣不如陛下。”

    刘瑶:“……算了,反正我不懂这些。对了,阿父,阿珏这次过来,有事想要与你商量!”

    刘彻一听,脸色微变,神色有些戒备,“阿珏,前两日朕不是答应给你甘泉尉吗?”

    卫青面上淡定,他已经从霍去病那里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

    比起阿珏吵着、闹着去塞北打匈奴,别说甘泉尉,就是南军校尉也可以给。

    刘珏噘着嘴,“那是阿父逼得。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阿父,既然我成了甘泉尉,训练士兵要耗费心力和钱,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上任吧!”

    刘彻:……

    所以,这孩子的意思是来向他要钱的。

    想到此,他看向刘瑶,眼神写着“不会是你撺掇的吧!”

    刘瑶看清他的意思,一脸无辜,“阿父,我也没办法,我之前说给她包了,可是阿珏说是给你练兵,理应你给钱。 ”

    刘珏咧嘴天真一笑,配合道,:“阿父,你最疼我了,肯定不会心疼这点钱,甘泉宫也就二百多卫兵,花不了多少钱!”

    刘瑶:“那是当然,阿父为了不让你出去冒险,煞费苦心,将你的心栓到甘泉尉上,省的心情不顺再提其他的事情烦他!”

    刘彻无语地望着姐妹俩。

    他不信她们缺那点钱,无非就是要折腾他。

    偏偏……

    “……行,二百金,以后每年都给。再多就不行了。”刘彻按了按太阳穴,板着脸看着刘瑶,眼神警告她别得寸进尺。

    刘珏闻言,冲刘瑶眨了眨眼。

    阿姊,咱们一开始的计划是五百金,现在连一半都没有,怎么办?

    要不要实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策略。

    刘瑶歪身看了看旁边的卫青,又看了看虎着脸的刘彻,撇了撇嘴,“算了,舅父向着阿父,不会帮咱们,要是汲黯在就好了。”

    卫青欲言又止,哭笑不得。

    他站在这里什么话都没说,居然也被两个小姑娘扣这样一个帽子。

    “哈哈哈!谁让你没挑对时间。”刘彻被这话逗乐,大手一挥,直接赶人,“朕与卫青有重要的事要商议,你们不要捣乱!”

    “好吧!”刘瑶扯着妹妹,向刘彻行礼告别。

    走出未央宫,刘珏看着背后的宫门,思索道:“阿姊,要不下次咱们打听汲黯什么时候进宫,再来一趟,二百金太少了,压根不够!”

    送她们出门的莫雨嘴角一抽,无奈提醒道:“二位公主,奴婢还在呢!”

    诸邑公主是不是故意的,在他看来,二百金其实不少了,够甘泉宫的那些将士日日吃肉了。

    刘珏见状,商量道:“中常侍,你说,我明日再来,阿父能不能再给多点。”

    莫雨不解,“诸邑公主,你缺这些钱吗?”

    “怎么说呢,我不缺这种小钱,缺大钱!”刘珏认真道。

    莫雨想说,二百金也是一笔大钱了,三公一年的俸禄都摸不到二百金。

    刘瑶见莫雨无语,偏头忍笑。

    ……

    回到椒房殿,刘瑶发现卫子夫不在,一询问,原来去了王夫人所在的建阳殿,王夫人所生的孩子又生病了,连带着王夫人也病了。

    说起二皇子刘闳,朝野都知道他体弱,目前出生快一年,体弱多病,受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停嚎哭,旁人也不敢去打扰。

    在刘据、刘琼这些孩子印象里,二皇子哭的太可怜,他们一点也不敢凑近。

    刘彻那边,一开始还能怜惜,可是时间久了,似乎也有些烦,之前每天都会去看,现在会间隔个四五日,有时会与刘瑶说起这个弟弟,也是一脸愁容。

    刘瑶对此也没办法,小孩子明显是胎里带来的虚弱,只能慢慢养着。

    傍晚的时候,卫子夫回来了。

    刘瑶询问二皇子的情况。

    卫子夫:“太医说,孩子在室内穿的太厚,不小心出汗着凉,染了风寒,喝两天药就好了。”

    刘瑶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

    次日,卫青命人送来一千金,说是刘瑶、刘珏一人五百。

    这些金也是去年陛下赏给他的,给刘瑶、刘珏正好。

    看着殿中的箱子,刘珏高兴地振臂高呼,“还是舅父大方!”

    刘瑶看向来人,“舅父说了什么吗?”

    来人板着脸道:“大将军说,他是站在公主这边的。”

    额……

    刘瑶与刘珏对视一眼,扑哧笑出声。

    等对方离开,刘珏捏着小下巴沉思,“ 阿姊,你说,我若是拿着这些金与阿父炫耀,阿父会不会为了与舅父争宠,出手大方些,每年换成五百金。”

    刘瑶想了想,“以阿父的脾气,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可能未央宫那边已经知道了。

    ……

    刘瑶说的没错,卫青往宫里送金没有避着未央宫,刘彻那边已经知道了。

    刘彻笑骂道:“阿瑶他们现在一定在说朕小气。”

    正巧进宫参奏的东方朔则是打趣道:“陛下,你应该担心长公主他们向你讨钱。 ”

    刘彻佯装黑脸道:“他们敢来,朕也要和她们论道论道了,顺便再问问卫青,谁是站在哪边的?”

    东方朔补充道:“你干脆问两个公主你与卫将军掉在河里,救谁!”

    刘彻:……

    他就怕两个孩子与他对着干,若是反问他,让他选,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这个家伙,就不想让朕好过。”刘彻当即笑骂。

    东方朔神色假装惶恐,“陛下这话可冤枉了臣,陛下应该对自己的分量有信心,臣觉得,陛下如果现在也送长公主他们一千金,长公主一定会选陛下的!”

    “不干!让她们尝到甜头,以后没有朕的好果子吃。”刘彻觉得之前已经足够,马上就要打仗,每一钱都要用到刀刃上。

    东方朔见状,也只能两手一摊了。

    ……

    三日后,刘瑶去未央宫时,碰巧遇到王夫人与二皇子。

    虽说二皇子体弱,但是相貌却不差,粉雕玉琢,葡萄一般晶莹的大眼睛,若不是胆子太小,其实许多孩子都愿意和他玩。

    二皇子攀着王夫人的胳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刘瑶。

    刘彻在一旁笑问:“刘闳,这是你长姐,认不认识啊?”

    二皇子半张着嘴,晶莹的涎水顺着嘴角要掉不掉的,慢慢点头:“啊咿呀……”

    刘瑶见状,屈身蹲下,抬着手虚点了点他的鼻子,笑盈盈道:“真乖!”

    小家伙盯着面前细嫩的手指,小肉手往前一扑,一下子抱住了,见自己成功了,咯咯直笑。

    刘瑶见他笑的这么开心,也不禁笑了笑,“看来长大就好了,过往见面十次要见他哭五次。”

    刘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刘瑶他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么脆弱,而且一个个比一个凶悍,一个不高兴,连他都敢动手。

    谁曾想他的二儿子这般脆弱,在建阳殿休息时,一点风吹草动,就引得他整日啼哭,身子越发虚弱……

    对此,刘瑶也叹息,小孩子夜里嚎哭,睡不好,身子弱,身子不好,神经敏感,就越哭,然后睡不好……简直恶性循环了。

    现在看着养大了,身子强壮一些,未来可能也能平安长大吧。

    王夫人一听,不好意思道:“长公主见谅,闳儿他还小,等他长大一些,就能与大皇子他们玩了,到时候大皇子莫要嫌弃闳儿他年纪小。”

    “你放心,只要他不哭,刘据他们不嫌弃。”刘瑶淡定道。

    王夫人:……

    她就是担心皇后的孩子欺负闳儿。

    王夫人很快恢复情绪,掩唇一笑,“长公主的话我记下了。”

    说话时,扶着她站立的二皇子大概有些累,小嘴一瘪,眼看要哭。

    刘瑶见状,立马后退一步远离。

    王夫人:……

    她连忙将二皇子抱起,抱在怀里轻轻安抚,可惜哄了一会儿,二皇子没给她面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

    刘瑶望向刘彻,心中叹气,她收回刚才夸赞的话。

    刘彻见孩子哭的太可怜,询问道:“要不要宣太医?”

    王夫人一边哄孩子,一边答道:“多谢陛下关心,我的兄长给闳儿在赵地找了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吃了他的药,闳儿这几日夜间很少哭,不需要劳烦太医。”

    过了一会儿,王夫人宫中的宫女送来给刘闳熬制的安神汤。

    喝了汤药后,小孩子大概是哭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王夫人见状,也就告退。

    等王夫人带着孩子离开,刘彻松了一口气,“刘闳这身子着实让人担心!”

    刘瑶闻言,也叹了叹气,不好说什么。

    刘彻也不想继续说这些,与刘瑶说起拍卖会的事情。

    经过朝廷宣传,各地巨富已经齐聚长安,就等着开场呢。

    他们大部分人对于拍卖的古董玉器首饰没兴趣,就想知道朝廷放出风,要拍卖陶瓷、琉璃、玻璃、高炉炼铁等技术是不是真的。

    天禄阁也已经装修好,刘瑶仿照上辈子的见闻,将三楼布置的似模似样,而且她也不打算用一次,以后可以一月或者一季举行一次,年底则是放出大招,多赚些钱,将天禄阁拍卖会的传统保留下去。

    莫雨在一旁细细听着,因为这次拍卖会由他主持,他可不能出差错。

    二月中旬傍晚,天禄阁在拍卖会正式举行。

    整个天禄阁灯火通明,周围停满了奢华的马车。

    拍卖会一共进行了两个时辰,不提拍卖会上出现的珍玩古董,光是设计到技术方面的分配利益足有上百万钱。

    刘彻知道结果后,不由得咋舌,他知道民间藏有巨款,可没想到如此富裕。

    ……

    二月底,大军开拔前夕,曹襄入宫来看刘瑶,外面恰逢下了冷雨,不能出去散步,刘瑶拉着他玩围棋。

    殿内火盆仍未撤去,熏炉中烟雾袅袅升起,淡淡的香气在室内散开。

    室外如丝的小雨静静下着,虽有声音,却让人觉得无限安稳。

    刘瑶看着曹襄故意走错的一步,撇了撇嘴,将棋子一扔,“不玩了,阿狙,我若是想赢你,完全选择其他的,让一次棋有什么用,日子又不是下棋。”

    曹襄目光游移,有些不自在道:“我长久没下棋,有些生疏了。”

    下一次,他一定能让的更好,不让阿瑶看出来。

    让一次不够,一直让着不就行了。

    刘瑶白了他一眼。

    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些怅惘,“阿狙,你三日后就要去塞外了吧。”

    曹襄闻言,凝视对面俏丽的侧颜,认真道:“阿瑶,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将伊稚斜的人头给你带回来!”

    “哈?”刘瑶愣住,“一只鞋……伊稚斜,匈奴单于?”

    曹襄点头:“对!”

    “他惹了你吗?不对,他惹我了吗?”刘瑶嘴角微抽,她要一个匈奴单于的人头干什么,学着匈奴当酒器吗?

    她疯了才干这事。

    呃……不对,刘瑶想起去年匈奴使者进京,狮子大开口说要让她和亲的事情。

    不会因为这事被曹襄盯上了。

    曹襄侧头看向塞北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冷色,“伊稚斜他居然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淡定!淡定!”刘瑶连忙劝小伙伴,“不用这般冲动,明眼人都知道事情不会成真。”

    “匈奴人就是想也不行!”曹襄坚定道。

    刘瑶:……

    她扶了扶额,“阿狙,出门在外,咱们要量力而行,伊稚斜的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喜欢!”

    “阿瑶……”曹襄微垂的眼眸中升起一丝落寞。

    “装可怜也不行。”刘瑶板着脸。

    曹襄:……

    算了,大不了阿瑶若是不喜欢,可以转给陛下。

    见他似乎放弃了这个想法,刘瑶将自己准备的线香和沙漏拿出来。

    现在虽然有用于计时的漏刻,但是不方面,刘瑶就想起线香与沙漏。

    所以前段时间,她吩咐工官令和甘泉令一同研究将香料杂糅成线香,能够根据燃烧时间来计时。

    目前她送给曹襄的这种线香,在较为稳定的环境中,一炷香燃烧完是两刻钟,也就是半小时,至于沙漏,则是一刻钟。

    刘瑶也没有卖关子,给他说了线香和沙漏的用处 。

    曹襄目露惊奇,“阿瑶真是聪慧!”

    刘瑶示意他收起来,“这东西你不用分给舅父与霍去病他们,我已经给他们送去了。”

    她让工匠做了一大堆,各种味道的都有,未央宫那边知道后,截留了一半,估计也是用于打仗。

    曹襄点点头。

    ……

    元朔六年春,以大将军卫青为统帅,率领公孙敖、公孙贺、、苏建、 李广、李息、李沮六将,十一万汉军铁骑齐聚定襄。

    卫青与刘彻明白在沙漠与草原上寻找匈奴主力,十分艰难,而且难以保密。

    之前刘彻打算分成四路大军搜寻,在有了沙盘后,更加直观地观摩战局,又与卫青、霍去病、曹襄等人接连推衍,放弃原先的战术,打算来个诱敌深入,将匈奴主力吸引到阴山某处,然后正面对抗。

    虽然汉军骑兵实力提升上来,但是数十万规模的铁骑行动难以保密,匈奴那边对汉军此战的意图大概清楚,所以在汉军到达边塞时,就时刻关注,打算全力阻击。

    但是汉军到达边塞后,就一直静默,并没有立刻出塞,这让严阵以待的匈奴人有些着急。

    三月中旬,有消息从定襄传出,说李广与匈奴降将赵信产生了矛盾,李广倚老卖老,多次欺辱赵信,觉得赵信是匈奴人,不可深信,拒绝让赵信率领大军出战。

    严重时,双方的亲卫甚至拼杀起来,各有死伤……

    ……卫青为了安抚李广,暂时撤了赵信的军职……

    ……赵信不服,拦阻卫青讨要说法,被卫青的外甥骂了一顿……

    匈奴探子一听,心中一咯噔,怪不得会一直不动,原先他们以为是因为塞北天冷,不宜开战,现在看来窝在城里久了,汉人自己窝里斗了。

    几名斥候装扮了一番,在定襄附近打探消息。

    得知赵信与李广的矛盾也不是这个时候才爆发出来的,之前军臣单于的大王子降汉,被封涉安侯,赵信还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同伴,谁知道于单被封侯后,不过数月就死了。

    虽然大夫说是水土不服的因素,但是赵信觉得是汉军动的手,从那时脾气就不好了,与军中的人就实有摩擦。

    在卫青没有崛起前,李广算是汉军第一人,但是众所周知,他一直没被封侯,所以许多人因此背地里嘲讽他,赵信喝酒时,讲这话摊到明面上,就被李广一直针对了……

    ……

    定襄军营,大将军营帐中,卫青看着面前的沙盘面色严肃。

    “大将军,赵信求见!”门口的亲卫禀告道。

    “请他进来!”卫青收回视线,含笑地看着门口。

    很快,一名英武的男子走进营帐,向他拱手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你来了!”卫青招呼他坐下,拎起一旁火炉上沸腾的铜壶给他冲泡了一碗茶,“消息已经传出去,明日我派你出城巡逻,你再演一场戏,争取将匈奴人骗了。”

    城中铺天盖地的消息自然是他放的,同时也要感谢赵信的配合。

    “卑职明白,匈奴联系我后,我就‘叛变’。”赵信眉心微锁,并不觉得轻松,“可是大将军,匈奴如果识破了,到时候怎么办?”

    主要是他怎么办?

    卫青看出他的顾虑,淡然道:“我从未将所有胜算都压在这事上,若是匈奴识破,你尽量保全自己,到时候有我为你做保!”

    赵信毕竟不是汉人,他也有这个顾虑,对方愿意配合他施计,他也不会全然将信心压在他身上。

    不过若是赵信迫不得已假戏真做,没有透漏大汉的核心军情,他愿意保下他。

    赵信楞了一下,而后郑重向卫青行了一个匈奴礼,“大将军放心,我不会背叛大将军。”

    卫青:“等匈奴联络你,你咬死了要当右贤王。”

    此次他料到右贤王为了报仇,肯定会争取出兵支援,此人的性子他也了解一些,总之先挑拨一下。

    赵信点头,“这样的话,估计我到了匈奴王庭,怕是要先打一仗。”

    卫青:“好好保重!”

    赵信离开时,霍去病拎着两条鱼上门,见他出来,冲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保重!”

    赵信冲他拱了拱手,大步离开。

    等赵信离开,霍去病走进主帐,“舅父,我打了两条鱼,咱们一人烤一条!”

    正在看军情的卫青扫了一眼,“马上就要开战了,你还折腾这些?平日也没有亏待你!”

    霍去病嘿嘿一笑,“这叫劳逸结合,对了,舅父,你觉得赵信可信吗?”

    知道此计的不多,霍去病要配合演戏,所以也知道。

    赵信毕竟是匈奴人,匈奴骨子里狡诈多变,他若是直接叛逃出去,将汉军的战略指挥都出卖了,此次战役就艰难了。

    “汉军如日中天,兵强马壮,匈奴那边的情况赵信比我们清楚,就算他叛变,也不会改变此次的结果,而且自己彻底没了退路,你觉得他会吗?”卫青反问道。

    “不会。”霍去病思索片刻,老实摇头。

    卫青淡定道:“那就行了!”

    ……

    三月下旬,匈奴探子与赵信联系上,想要策反他,赵信则是将自己的要求说了。

    伊稚斜接到回复后,还没说什么,右贤王先不干了,“凭什么?他一个匈奴叛徒,用汉人的话怎么说……他这是反复无常,单于,他不可信啊!”

    左贤王看热闹不嫌事大,“单于,赵信如果能将卫青给杀了,别说右贤王的位置,我这个位置也给他!”

    右贤王怒瞪,你大方别扯上他!

    白羊王顿时大乐,“单于,左贤王这话没错。不能他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拿卫青的人头换,我们奉他为上宾。”

    伊稚斜一听,也打算试探一番。

    然后匈奴探子回报,赵信将他们骂了一通,让他们滚。

    白羊王:“哟呵,还是个硬脾气,我有点信了!”

    楼烦王:“单于,赵信既然杀不了卫青,我听说他有个外甥特别凶猛,上次追着右贤王不放,他也可以。”

    左贤王则是叹息道:“你放弃吧,我看赵信不会答应,他若是敢动手,肯定出不了定襄,到时候连命都没有,干嘛要回来。”

    伊稚斜又仔细问了事情经过和探听到的各种情报,最后决定冒陷,让左贤王前去接应。

    就这样,三月下旬,赵信率领一千余骑叛逃匈奴。

    苏建派兵追击,被左贤王拦截,见匈奴军势众,只得返回。

    四月中旬,伊稚斜亲自领兵,率领八万匈奴骑兵进入阴山西脉,根据赵信的情报,卫青要在阴山主脉对付他,他就从西脉这边偷袭,要将这个匈奴大敌留在阴山。

    伊稚斜才到阴山西脉,察觉到不对劲,周围太静了,他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呼喊:“孟顿!”

    孟顿乃赵信原先的匈奴名。

    周围没人回应,他这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随他一起出征的赵信早就消失了。

    匈奴军中一阵骚乱,许多人都知道刚刚叛变汉朝的赵信没影了!

    “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如同惊雷般在山谷中震动!

    匈奴骑兵惊慌失措,战马也烦躁地不断躁动。

    几乎须臾之间,匈奴军发现他们周围的山峰上冒出成片成片黑压压的汉军,有视力好的匈奴军发现这些高处的汉军手中拿着的不是弩就是箭,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渗人的寒光。

    伊稚斜此时哪能不明白,他这是被赵信给骗了。

    对方压根就没有背叛,就是为了引他送死。

    想起这些日子,他送给赵信的那些金银财宝、还有草场、美人,看着被围的不见天日的现状。

    “噗——”伊稚斜喉咙一哽,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与他一同出战的楼烦王大惊:“单于!”

    第96章 站上了人生的巅峰!

    见伊稚斜吐血,周围的匈奴将士大惊失色,队伍中的骚动更甚。

    在看清被汉军射手包围后,匈奴士兵连忙凑齐盾牌,将伊稚斜等匈奴将领包围住。

    “没事!” 伊稚斜面色阴冷地抹去唇边的血渍,仰头看着将他们包围的汉军,环顾一周,只看到冷森森的铠甲,压根不知道卫青等人藏在哪里,甚至连他们来没来,他都不知道。

    “卫青,你这个缩头乌龟,身为汉军的战神,就会使这些阴谋诡计吗?” 伊稚斜冒火的声音在山间回响,发出阵阵回声,“还有孟顿,亏我诚心一代,连妹妹都嫁给了你,你现在背叛我,就不怕天神惩罚你,让你尸骨无存吗?”

    左贤王见状,也怒骂道:“卫青,你这个杀千刀的,  有本事出来与我决战,躲着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的怂货吗? ”

    其他几名匈奴主将也极尽恶言,各种恶心的话不绝于耳。

    他们是在恼火啊!

    试问,哪个被引入绝境的人还能好言以待,他们给对方一刀。

    这种人不下地狱,纯粹是祸害人。

    位于东侧山凹平台的卫青米神色淡定,等匈奴人骂够了,大手一扬,身边的传令官挥动旗帜。

    漫天的箭雨毫不客气地射向匈奴。

    从匈奴的视角看,黑压压如同乌云一般,众人慌忙躲避,伴随剑雨而来的,还有巨大的石块和滚木。

    “啊!啊啊——”

    一时间地面人的惨叫声连连,还有马儿悲鸣声,数万队伍忙着找寻地点掩藏,躲避头顶的剑雨,有人中箭身亡、有人被石块咋断了腿,有人被无数马蹄、靴子踩成肉泥,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伊稚斜目眦尽裂 ,声嘶力竭地指挥队伍撤退,发现回程路更是艰难,箭雨、石块比之前更多更密,来时的两个路口都被汉军包围,即使能逃出去,也躲不过汉军的大刀。

    “右贤王的支援怎么还没有来!”伊稚斜咬着牙拔掉手臂上箭支,怒喊道。

    明明消息已经发出去两个时辰,但是右贤王的支援还没有来。

    左贤王被伤了一支眼,此时狼狈不堪地往手臂伤口撒药,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单于,右贤王不会逃了吧。”

    毕竟之前右贤王就因为惧怕卫青逃了,还因此丢了自己的草场和部族。

    “他不会的!” 伊稚斜脸色阴沉如墨,满眼猩红。

    这种时候,即使右贤王真的逃了,他也不能信,否则士气遭遇接连打击,他彻底没机会了。

    阴山西脉东方方向,霍去病举着千里眼,看着伊稚斜的黑脸,笑道:“大将军,伊稚斜快气疯了,他不会是还想右贤王、白羊王他们吧。他们自身就难保了!”

    既然知道右贤王是援军,他们早就做好预防,不会让伊稚斜逃跑。

    李息笑道:“人死到临头的时候,总会做梦。”

    他用手肘撞了撞一旁喝水的赵信,坏笑道:“赵信,刚才伊稚斜说他将妹妹给你了,你吃了吗?”

    “噗……咳咳!”赵信一下子被水呛到,有些不自在道:“这不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

    “啧啧!你这个活真是轻松,去匈奴享福了,吃好的,喝好的,还有美人相伴,不像我们。”李息继续调侃道。

    一开始他不清楚情况,对于赵信的叛逃十分愤怒,所以今天打算取他项上人头的,谁知道赵信进入西脉后,带着人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匈奴大部队,重新回来了。

    大将军卫青等人对此面色淡定,他也不是榆木脑袋,哪能不明白,这是大将军他们设下的苦肉计啊。

    霍去病:“可惜曹襄不在,他一直想取伊稚斜的狗头,却被派往主脉对付从右贤王他们。”

    李息正欲开口,就听卫青沉声道:“尔等做好准备,速速下去整列将士,将匈奴全歼此处,不能让伊稚斜跑了,无论死活,将其留下!”

    “卑职遵命!”众将士起身道。

    就在伊稚斜命令士兵用马匹和人的尸体垒成防御墙时,就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传来,匈奴人身子一震,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武器,惊慌失措地看着头顶,怕又要遭遇一波箭雨。

    众人发现周围山岩的汉军消失了不少,大家并没有放松,而是神经更加紧绷,因为对方可能还有后招。

    片刻后,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匈奴士兵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

    伊稚斜杵着武器起身,就见他正前方一百余丈的地方,出现一大片黑色的龙旗,片刻后,一个个穿着黑甲的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终于出来了!”伊稚斜冷笑一声,下意识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刺目的阳光特别谣言,混沌中,他似乎看到他的哥哥军臣单于,又看到了他那逃跑的侄子于单……

    卫青巍然立于军前,抽出如霜般的大刀,刀尖直指匈奴阵前的伊稚斜,一声令下,汉军如同洪流一般冲向惊慌不安的匈奴士兵。

    伊稚斜发出怒吼:“是我匈奴子民的就给我冲!杀了卫青,匈奴就有活路!”

    “冲——”匈奴人此时也没办法,知道他们与卫青目前就是你死我活的状态。

    ……

    而阴山主脉那边,白羊王、右贤王原先作为支援,等到伊稚斜成功伏击卫青时,他们截断汉军的支援。

    谁知道遇到汉军的右军主力,白羊王、右贤王被冲散了,右贤王原先想往阴山东脉跑,可是命探子侦查,发现东脉漫山的汉军龙旗,就等着他去瓮中捉鳖。

    同时探子还探知,赵信压根就是假投降,伊稚斜那边八万大军早就被卫青给一锅端了。

    右贤王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没等他想好,就被公孙敖、公孙贺队伍伏击。

    右贤王带着部众拼死冲了出来,慌不择路地跑到阴山东脉,发现这里的龙旗是汉军故意布置在这里的,就是为了吓唬他,防止他从这里逃。

    身边的心腹面色大喜,“恭喜大王,说明汉军没在这里布置伏兵!”

    右贤王一听,觉得是这个道理,命令部队冲阴山东脉突袭,然后就被率领一千余骑的曹襄队伍拦了正着。

    双方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拼杀。

    右贤王身边两千余骑全军覆没。

    眼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右贤王连忙扔掉武器,凄声喊道:“我愿意归顺……”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 ,一支浑身泛黑的箭矢穿胸而过。

    “你……”马上的右贤王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箭矢,努力抬头看向对面,有些溃散的瞳孔对上一双冷冽如冰的黑眸。

    他想问,明明他都要投降了,为什么要杀他,不让他说完。

    身下的骏马大概察觉主人的情况,扬蹄嘶鸣,右贤王身子晃了两下,最终瞳孔的最后一丝光消失,歪身倒地。

    最后几名拼杀的匈奴兵见状,纷纷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求饶。

    曹襄放下大弓,心中长吐一口气,俊秀的面庞仍然一副淡然之色。

    见全歼右贤王队伍,汉军士兵爆发出欢呼声。

    曹襄挥手让众人上前将投降匈奴人收押,他身边的人有些不解,“校尉,刚刚右贤王有意投降,为何还要动手?”

    曹襄:“他说迟了,右贤王狡黠,又不是诚心归顺,日后让他寻得时机,肯定会叛逃。”

    若不是右贤王殊死抵抗,他的手下也不会战亡这么多。

    右贤王之前从大将军卫青手中逃离,事后为了报复,可是在边陲有累累血债。

    他该死!也没人稀罕他的投降。

    可惜不是伊稚斜的人头,不知道右贤王的人头,阿瑶满不满意。

    众人点点头,恍然大悟,觉得曹襄说的没错。

    ……

    阴山西脉那边,卫青率领主力全力攻击,歼敌两万九千余人,将匈奴彻底击溃,剩余匈奴兵纷纷投降,伊稚斜兵败自刎,霍去病神勇无比,率领八百轻骑追击匈奴残兵数百里,将所有残兵全部歼灭,包括伊稚斜的伯祖父,俘虏匈奴相国、伊稚斜的叔叔、伊稚斜的二儿子……战绩斐然,令人侧目。

    李息、赵信等人听闻霍去病的战绩后,纷纷向卫青道贺。

    心道果然是甥舅一家,都是狠人啊。

    卫青笑骂道:“这小子!”

    看清周围人的羡慕,心中摇头,旁人羡慕去病这小子的功劳,却不知他背地里的努力。

    虽然霍去病没经历过几次大战,但是他却对匈奴十分了解,经常与那些归顺的匈奴降人聊天,询问匈奴如何游牧、宿营、迁徙……怎么训练、战斗、吃饭、休息、战术特点,关于匈奴的所有他都早就记在心里。

    要想战胜你的敌人,必须先要了解他。

    匈奴骑兵令世人胆寒,所以霍去病知道,要想战胜他们,也要训练出一支不亚于匈奴骑兵的队伍,比他们更快。

    所以霍去病提出,想要从全军挑选最强骑兵,组建精锐轻骑营后,他允许了。

    当然别人愿不愿意加入,就要看他的能力,他可不会用大将军的权势来帮他。

    要想成为一名将领,就要有让手底下人信服的能力和魅力,这也是给他的考验。

    还好霍去病没让他失望。

    等霍去病回来,曹襄出去迎接他,原先想说一声,“辛苦了。”

    可是看着霍去病以及手下士兵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的样子,曹襄吞下了原先的话,说道:“回来了!”

    霍去病上下打量他,“曹襄,你怎么瘦了?”

    曹襄闻言,勒住缰绳,看了看霍去病队伍中的战利品和俘虏,又看了看他, “你怎么没瘦?”

    而且精神很好?

    听到这话,霍去病龇牙嚣张一笑,“那当然,天天吃好的,喝好的,当然不瘦,下次咱们一起去。”

    曹襄:……

    跟在霍去病身后的士兵见曹襄仍然不解,笑道:“曹校尉,我们跟着票姚校尉一路向北,来去如风,校尉带着我们每次都能准确找到匈奴的定居营地,吃匈奴的牛羊、喝匈奴的马奶酒,日子过的当然比匈奴还舒坦了。”

    “就是,就是这次没带多少茶叶,弄得我为了拉出来,都学着羊群吃草了!”

    “谁关心你拉不拉的出来,你恶不恶心啊,咱们这次不止吃得好,而且斩杀俘虏了两千余人 ,可惜时间不够,否则就是匈奴王庭,校尉说不定也能带咱们去。”

    “就是!就是!校尉,咱们下一次给你抢个匈奴公主好不好?”

    霍去病当即骂道:“去你娘……我未来岳父是御使大夫张汤,你们想看我被打,就早说,不用这么害我!”

    “呃!校尉恕罪,恕罪!这不是一时忘了忘了,不抢公主,到时候抢王子,正好给你当儿子……”

    “哈哈哈!”

    众人再次喷笑出声。

    霍去病一听,毫不客气地踹了刚刚那人一脚,“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曹襄叹笑摇了摇头。

    霍去病随口询问曹襄的军功,曹襄道:“不如你,只杀了右贤王。”

    霍去病偏头瞅了瞅他,“你是不是还遗憾伊稚斜的事情,没办法,身为将士,服从命令。我听说了,匈奴人往漠北迁移,立了伊稚斜的长子乌维为单于,这颗人头我让给你了。”

    曹襄瞥了他一眼,“不用你让,你我各凭本事! ”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霍去病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咱们都立了大功,你说陛下会如何赏你我。”

    此番大胜,不知道长安的陛下会不会纠结嘉奖册封的事情。

    返回大营,众人对霍去病又是一番夸奖。

    霍去病扫视一圈,李息、公孙敖、公孙贺、李沮、赵信,就连之前因为赵信“叛逃”被关进大牢的苏建也在,总觉得少了什么人。

    等见到李广的心腹手下时,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李广不在,顿时关切道:“大将军,怎么没看到李广将军!”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赵信解释道:“李将军病了!”

    病了?

    不是受伤。

    霍去病眼睫微垂,遮住眸中的精光。

    李沮用大手挠了挠了头,“李将军也是倒霉,他去拦截白羊王等人时,迷了路,导致白羊王脱逃,回来后,就气倒了。”

    听说,行至中途的时候,有人提醒可能迷路了,但是老将军一意孤行,直到遇到了另外一支汉军骑兵,才知道弄错了方向。

    此次大胜,参与者基本上都有功劳,偏偏李广因为迷路而错过,让他如何甘心,而且跟着霍去病出去的李敢此次一同深入漠北百里,也立了不少大功,此次说不定有重赏,更显得李广可怜了。

    李息叹息道:“大概这就是李将军的命吧!”

    此次与匈奴开战,他们汉军兵强马壮,明显强于匈奴骑兵,各项战略部署都十分明确,算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大一次远征,而且陛下也有意成全李广,但凡他没有迷路,随便斩杀几百匈奴,封侯也就稳了。

    只能说,天意难测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唏嘘。

    ……

    “报!大胜!大捷!”

    漠南战役大捷的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正值清晨,繁华的长安城才刚刚苏醒,街上的百姓还不多,东边的初阳才羞涩地露出半个脸颊,大片灿烂的云霞铺满天际。

    看到传令的骑兵奔驰而来,城门守卫连忙让开,疾驰的背影很快就被阵阵尘土掩盖。

    守门的年轻守卫拄着长戟,看着朝皇宫疾驰的身影,“大捷啊!许头,大将军他们肯定打胜了。”

    旁边的中年汉子点头,“那当然,大将军可没有打过败仗!就不知道这次大捷有多大!”

    另外一名守卫面带期盼,“许头,你说这次大捷很大的话,陛下会不会大赦,我家阿兄能出狱了?”

    去年他家阿兄偷了别人家的牛,被人告到了官府,现在还在牢房里关着呢。

    中年汉子思索道:“倒有可能!”

    听到满意说法的小伙子乐的快跳起来,双手合十,“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大将军这次弄个很大很大的大胜!”

    ……

    捷报的声音从城门一直传入皇宫。

    捷报传到未央宫时,刘彻得知卫青大军全歼匈奴主力,并且斩杀匈奴单于伊稚斜,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恨不得手舞足蹈。

    而后看到战报中霍去病这一次取得如此耀眼战绩,喜不自胜,当即亲自下诏嘉奖霍去病。

    表示票姚校尉霍去病深入漠北草原出征斩杀俘虏二千余匈奴,生擒匈奴相国、当户,斩杀伊稚斜祖父辈栾提产,活捉伊稚斜叔父栾提罗姑,战功卓著,功冠全军,特赐封冠军侯。

    同时给卫青增封六千食邑,加封卫青为大司马大将军,以代太尉之职,赵信此次配合实行计谋,所冒风险甚大,又是匈奴降将,为了做表率,增封三千食邑,赏五百金,李广的儿子李敢也有勇有谋,跟随霍去病立功,封关内侯……

    ……平阳侯曹襄斩杀俘虏匈奴两千余人,斩杀匈奴右贤王,增封食邑三千户,赏五百金……

    ……

    漠南战役后,匈奴兵败如山倒,远遁漠北,自此漠南无王庭,阴山地区、河西走廊彻底纳入大汉的版图。

    没了草场和水源,漠北的大漠黄沙会逐渐消耗匈奴剩余生命力,让他们渐渐消亡,除非他们学大月氏人西遁,不过相信大月氏人很乐意收拾这个世仇。

    自此二十年内,务须担忧边境再被匈奴南下侵扰,就是衣食无忧,匈奴要重新攒起失去的兵源也要十五六年,更何况漠北缺衣少食的地方。

    ……

    刘彻越想越开心,见封赏诏令全部写完后,此时初阳已经升起,灿烂的阳光正好照进宫门,如同铺了一条璀璨的锦绣之路。

    刘彻想了想,决定过些日子,再派使者前往匈奴招降,虽然他与他们有仇,但是身为帝王,他还是很大度的,只要匈奴愿意投降,他一定善待。

    至于现在先不急,等匈奴残部体会到漠北沙漠的苦日子后,就是汉使降临的时候。

    这次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战损不高,若是匈奴不配合,他不介意明年再弄一场大战役,让他们成为第二个大月氏,要么留下归降,要么西逃。

    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莫雨在一旁,看着刘彻一个个亲写的诏书。

    轻啧一声,这么多赏金,府库的钱怕是不够,估计陛下要开私库,还好之前天禄阁拍卖会凑了一笔钱,。

    也许正因为这样,陛下才这般大方。

    看来陛下是真的高兴。

    “嗯!”刘彻写完最后一份诏令,长吐一口气,“莫雨,讲这些诏令交给郎中令处理。”

    莫雨:“诺!”

    在莫雨收拾时,刘彻看到最先写的两份诏令,当即转身道:“来人,去椒房殿!”

    这个好消息他要亲自告诉子夫。

    ……

    之前战报入宫的时候,“大捷”的声音传遍皇宫。

    刘瑶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战绩如何,也知道塞北大胜。

    见刘彻驾临,众人向他行礼。

    刘彻大步流星走到卫子夫跟前,一把将她抱起,高兴道:“子夫!”

    卫子夫一时不知所出,两手搭着刘彻的肩膀,惊诧道:“陛下!”

    陛下这是太高兴了?

    刘瑶、刘珏、刘琼、刘据起身,两眼放光,排排站看戏。

    刘瑶拍手道:“阿父,抱着阿母转两圈,看看你的身手!”

    刘彻闻言,果然抱着卫子夫转了两圈,爽朗的笑声一点没有收敛。

    卫子夫抱着他的肩膀,无奈配合,“陛下,慢着点,慢着点。”

    “哈哈哈!子夫,你可知卫青与霍去病为大汉立下大功,此后二十年,朕可以慢慢收拾匈奴。”刘彻停下,盯着怀里女子俊丽羞涩的俏容,情不自禁地猛亲了她脸颊一下。

    “哇!”刘瑶等人发出惊呼。

    卫子夫脸更红了,斜了他们一脸,她都这般年纪了,陛下还这样……

    刘瑶见卫子夫害羞,贴心道:“大家捂着眼睛,露一点缝就行,别让阿母为难!”

    “好!”刘琼、刘据奶声奶气地应下,小手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蒙,然后将指缝开的大大的,能看到水汪汪的瞳孔那种。

    刘珏忍笑,也两手蒙着眼,露出大大的指缝。

    卫子夫看着四个耍宝的孩子,羞得脸颊泛红,“你们……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刘彻则是笑的更加大声了。

    激动的情绪宣泄结束后,刘彻告诉众人边陲送来的捷报内容。

    刘彻:“子夫,你可立了大功,当初若没有你,朕就没有卫青与霍去病,也没有阿瑶他们!”

    这一看,他可是占了大便宜。

    卫子夫有些不好意思,眉眼微微弯起,“臣妾早说过,那是陛下英明,看出卫青与霍去病有本事!”

    刘瑶素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阿母,我觉得咱们家上辈子应该和匈奴人有仇!很大仇!”

    匈奴人恐怕现在畏惧卫青如虎。

    毕竟卫青自从领兵以来,对战匈奴,从无败仗,现在又斩了他们的匈奴单于,未来好长一段时间,卫青在匈奴估计会成为小儿夜能止啼的人物。

    不过!

    匈奴人还是见识太少,等霍去病持续在草原晃荡后,他们会发现卫青这个匈奴克星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比霍去病这个匈奴煞星强!

    卫子夫不解,“为什么?”

    刘彻也迷惑:“阿瑶何来此说法!”

    “噗!”刘珏忍俊不禁,捂着嘴偷乐。

    刘瑶一看,就知道这个妹妹明白了。

    刘珏一边笑,一边解释道:“阿父,你欣喜阿母给你带来了舅父和霍去病,但是匈奴那边就要哭了!”

    刘彻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是矣,匈奴人做了太多孽,所以上天派卫青与霍去病来治他们!”

    窝在刘彻身边的刘据突然冷不丁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刘瑶竖起大拇指,“弟弟真聪明!”

    刘据小脸笑颜更加灿烂了。

    “没错,刘据也说的没错!”刘彻心情更加愉悦了。

    前有开疆辟土不世之功,匈奴这个心腹大患也变得苟延残喘,身边贤妻谦逊温婉,子女聪慧健康,他此时用阿瑶的话怎么说来着……

    ……站上了人生的巅峰!

    哈!哈!哈!

    第97章 他生的又不是小猪仔,一个个“哼”个没完了。

    捷报内容很快传遍长安,举国大喜,长安百姓纷纷出门欢庆。

    有迷惑不知消息的人询问怎么了,难道陛下又大赦了,还是发钱了?

    立刻就有热情的百姓告诉他,漠南战役大捷,匈奴单于伊稚斜被斩杀,他的那些亲戚还有匈奴将领不是被抓,就是被杀,歼敌外加俘虏足有八万余人……将匈奴王庭势力彻底消灭,对阴山完成实质性占领。

    “哟,这么说匈奴王庭破了?”

    “是啊!听说伊稚斜的长子带着剩余的人逃到漠北了,漠南已经没匈奴了。”

    “真好啊!咱们终于不用怕匈奴了!”

    “以后不仅不用怕匈奴,而且匈奴还要怕咱们!啧啧,我知道大将军打仗神勇,没想到这次会获得这么大的胜利。”

    “我听说,这次漠南战役,其中军功最卓著的当属大将军十八岁的外甥霍去病,人家率领八百轻骑孤身深入漠北,一下子俘虏了几十名匈奴达官显贵,两千余名匈奴呢。”

    “嚯!若我是匈奴人,一定要打听一下大将军家还有没有其他人,这也太吓人了。”

    “哈哈哈!不用打听,你忘了大将军还有三个儿子,匈奴可要日夜睡不好觉了!”

    “说的没错,就是要他们日夜睡不好觉。”

    “这大将军的外甥今年才十八岁,成亲没有?有如此功绩,长安的姑娘不会抢疯了吧!”

    “没有这功绩,人家也抢疯了,你们只知道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可知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说话人神秘兮兮的,惹得其他人犯了一个白眼。

    “都是在长安混的,谁不知道丹阳侯家的小霸王!大家都知道啊,难道他的婚事定下来了?”

    “定了,是御使大夫张汤的女儿。”

    “张汤”的名字一出,现场说话的氛围顿时一凉。

    “这难道张汤之女长得特别好看?”

    恕他见识浅薄,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否则挑了这样一个岳父,是找罪受吗?

    “也有可能吧!”

    “这么说,张汤现在岂不是高兴疯了。”

    ……

    张汤确实高兴,而且陛下高兴霍去病的出色表现,不仅册封霍去病为冠军侯,还给他和张苒也赏赐了东西。

    对于朝中其他同僚酸溜溜的眼神,他则是格外享受。

    往日,一些自命清高的公卿仗着自己出身富贵,贬低他的出身,觉得他手段残忍,为了讨好陛下不择手段。

    现在霍去病成了冠军侯,那群人酸的眼珠子都快盯出血了。

    谁让他们没养个好女儿呢。

    张汤愉快地回到府中,就见夫人与张苒在准备嫁衣,望着秀丽的女儿,张汤心中又升出无限的怅惘,“孩子长大,就要离巢高飞了!”

    张妻笑道:“你今天怎么了?”

    张苒:“阿父若是舍不得我,打大不了我不嫁了!”

    “……平日不见你听为父的话,现在晚了。”张汤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张苒与霍去病的婚期已经定下,等到八月初,就会成婚。

    就不知道大将军他们什么时候回到长安。

    张苒看着手中的嫁衣,思绪早就偏到别的地方了。

    她的嫁妆和嫁衣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阿瑶那边准备如何。

    公主出嫁,阿瑶又是陛下捧在掌心的长公主,肯定繁文缛节颇多,准备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

    ……

    大汉宫廷许多繁文缛节和礼仪哦度传承了先秦制度,在公主出嫁方面,也延续了先秦时期的婚俗。

    民间婚礼程序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道程序,作为皇家公主婚礼,婚嫁聘礼程序只会比这些多,不会比这些少。

    公主嫁人称为“出降”,娶公主则是被称为“尚主”。

    刘瑶的大婚之日就定在明年三月,距离现在看着时间挺远的,但是对于准备公主出降的宫人和官吏来说,时间堪堪够用,尤其长公主十分受宠,他们更不敢怠慢。

    刘彻对于刘瑶的出降可是上心的紧,命人打造了一辆奢华大气的金辕舆车,车辕用黄金做成,车体表面则是用各种金银和宝石覆盖、装饰,以至于看不到车体的原木,内里更是奢华,坐榻、小案都是用美玉雕刻而成的……

    刘瑶看到后,当即做了决定,这么美丽大气的东西,当这个公主值了,她要带进陵寝中。

    这些时日,刘彻看到什么都想添给刘瑶当嫁妆,蜀郡上供的玉匣精致绝美,给阿瑶;齐国送来的黄金塔好看,给阿瑶;胶东国送来的珍珠个个圆润如鸽卵,给阿瑶;西南夷送来的青铜犀牛粗犷大气,给阿瑶,还有什么玉耳、金如意……都是阿瑶的。

    就这样,源源不断的东西送到椒房殿,都是刘彻给刘瑶挑选的嫁妆。

    很快,嫁妆就堆满了三间内殿,刘彻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不止金银珠宝,乌孙国送来的宝马也给了她五匹,西南夷送来的大象、金丝猴、雪豹……都划拉给刘瑶了,这些动物被宫人安放在上林苑,就等刘瑶出嫁后,将其送到她名下的园子。

    刘瑶:……

    一开始她挺感动的,可是到了后来,她怀疑,阿父在进行“断舍离”,将他现在用不着的东西都给她。

    ……

    馆陶县。

    漠北战役大捷,匈奴单于伊稚斜被灭,一干匈奴贵族被俘虏的消息传到这里,百姓们同样欢呼雀跃。

    馆陶公主府后花园,刘嫖与陈阿娇坐在湖心亭中喂鱼。

    刘嫖碾了一小块鱼食撒入湖水中,看着十几只鱼儿争相抢食,长叹一口气,“阿娇,你看这鱼真是不知饱,吃的快要翻肚皮了,还死命争夺,什么时候撑死了就不知道。”

    就好像陈家那些不知饥饱的人,还有人居然想劝阿娇回去争宠,她是看不顺眼卫子夫,但是绝对不允许阿娇舍身冒险。

    阿娇在这里获得开心自在,回到长安,难道还要她去长门宫去住她。

    她的阿娇除了椒房殿和长门宫,可没有住过其他地方,那群人怎么不想着将卫子夫先拉下来,给阿娇腾位,无非就是畏惧卫青,压根不敢罢了。

    想要人争宠,在民间找些貌美乖巧的女子就行,一个个将主意打到阿娇身上,简直是找死,无非就是想她也出手。

    陈阿娇放下手中的线装书,含笑道:“塞北大捷,匈奴王庭被破,伊稚斜被杀,阿母理应高兴才好。”

    “是啊!”刘嫖将手中碟子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长叹一口气,“可惜母后走的太早,要不然她看到这些,肯定会很开心!”

    母后虽然在朝中大权独揽,可也将汉家江山放在了心上,驾崩前最担心的就是匈奴了。

    听到这话,陈阿娇抿了抿唇,柔声道:“阿母,你我都清楚,若是祖母在世的话,陛下现在绝对不能打赢匈奴。”

    刘嫖:……

    是的,母后在世时,刘彻这个皇帝处处被掣肘,平时稍微冒头,就被母后给打压。

    若是母后还在,无论是独尊儒术,还是对匈奴开战,多半不会允许。

    “说来,刘彻确实胆子够大,但是他的运气也不错,谁曾想当年从平阳府中带回宫的小小歌姬家里居然出了一个卫青,对了,我听闻霍去病的本事也让人惊叹,阿娇,你说,卫子夫怎么运气那么好,老天爷什么都给她了,地位、爱宠、子女、有本事的亲族,偏偏你……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啊!”刘嫖深深叹了一口气。

    “阿母,现在女儿已经出来,咱们就在这里馆陶好好过日子,宫中的事情就不要再插手了。”陈阿娇上前轻轻依偎在她的胸前,“你我清楚,只要有卫青在,现在还多了一个霍去病,卫子夫就地位稳固,更别说卫家的其他能人,所以放下吧,女儿陪你一生,好不好!”

    “……行!”刘嫖听得鼻头发酸,连忙偏头抽了一下鼻子,“今日的风有些大了。”

    当初就不应该让阿娇当皇后,若是嫁给普通人家,现在有她护着,肯定儿女双全,十分开心。

    “嗯。”陈阿娇也不戳穿,“风大有沙子!”

    刘嫖扑哧一声笑出来:“阿娇,你若是看上什么人,咱们偷偷养在身边,只要不让外人知道,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母!”陈阿娇无奈,她现在没那个心思。

    ……

    五月中旬,卫青率领大军凯旋归来,刘彻带着满朝大臣亲自相迎。

    在万民和百官的见证下,卫青将伊稚斜、右贤王的人头送上。

    众将士单膝跪地,单手握着大刀支地,目光炽热地看着前方刘彻所在方向,齐声高喝,“大风!大风!大风!”

    声声如惊雷,气势震天。

    百姓听得脸颊通红,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一同喊着,“大风!大风!大风!”

    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在场的公卿亦是心潮澎湃,朝卫青等将士拱手长拜,“大风!大风!”

    “哈哈哈!大风!大风!这就是我汉家儿郎的气势!”刘彻朗笑不断。

    被押送而来的左贤王、楼烦王等匈奴贵族俘虏听着气势磅礴、充满杀气的声音,脸色煞白,跪地臣服的姿态更加恭敬了。

    他们匈奴这次真是完完全全败了!

    汉军经过这一战,并没有伤筋动骨,士气更加强盛,而他们匈奴才失去单于,残部所立的新单于,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感和期待,但愿剩余的那些匈奴人能安分守己,莫要想着发泄怒火偷袭汉军边陲,否则他们匈奴连漠北都待不了,怕是真要落得大月氏的下场西逃远遁。

    要知道,西域的乌孙、大月氏人都与他们有仇,知道匈奴人步了他们后尘,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刘彻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对于这些匈奴降人他还有用处,这群人不用担心自己命保不住。

    ……

    进宫之后,就是热闹的宫宴,然后是论功行赏。

    虽然之前赏过了,但是这等大喜的日子如果不拿出点彩头,也没有意思。

    所以刘彻很大方,命人在玉阶上堆了好多金饼、金币还有珠宝,其中还有好几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有了这些在前面吊着,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精神都十分亢奋。

    宴席过半,众人上头时,刘彻还亲自击筑伴奏,霍去病拉着曹襄上场给大家表演剑舞。

    霍去病全程笑嘻嘻,而曹襄就板着脸,看霍去病的眼神,恨不得踹对方几脚。

    众人看的直乐,甚至有人想撺掇霍去病与曹襄来一场角力,被曹襄冷眼逼退。

    提议之人面色讪讪,面带惋惜,霍去病是卫大将军的外甥,曹襄是陛下的外甥,马上还是陛下的女婿,这两人在他看来,不分伯仲,真想让两人面对面较量一番。

    等曹襄回到座位上,众人不着痕迹地观察他。

    对方不穿铠甲的时候,风度翩翩,淡雅矜贵,活脱脱的世家公子,与战场上的玉面杀神完全不一样。

    陛下能纳他当女婿,这身皮囊的助力也不少啊!

    等到他与长公主大婚时,他们一定要将此人灌的爬不动道,看他还敢与他们冷脸。

    宫宴一直持续到月上树梢,才终于结束。内侍们手持灯笼为这些朝廷公卿或者功臣带路,刘彻站在未央宫殿前,黑夜如墨,将人的身影隐去,只看到点点烛光,远远望去,好似星点一般,与天上星河无异。

    他轻笑一声,一甩长袖,负手离开,这就是他的天下!

    ……

    宫宴次日上午,刘彻命人去喊刘瑶。

    到了未央宫,刘瑶高兴道:“阿父,你又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吗?”

    虽然她的婚期在明年春,但是架不住现在是刘彻父爱浓度正深的时候,她自然也不客气了。

    刘彻见状,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曹襄,“阿狙在这里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你没看到吗?”

    刘瑶眨了眨眼,“我眼睛没瞎。阿父,你喊我来什么事? ”

    曹襄抿了抿唇,低声道:“阿瑶。”

    他什么地方让阿瑶生气了。

    “乖,比耽误我和阿父说话。”刘瑶敷衍地拍了拍的肩膀,示意刘彻快说正事。

    曹襄顿时神色一亮,点头道:“嗯。”

    “……”刘彻看的辣眼睛。

    他心想自己真是老了,看两个孩子这一问一答,居然觉得腻歪了。

    刘瑶看到他的神色,脸色也不好了,“阿父!”

    她与曹襄不过是正常说话,有什么可嫌弃的,他前些时间当着她与弟弟妹妹的面与阿母撒娇调情的时候,他们也是受了“内伤”的,她与弟弟妹妹也没有嫌弃阿父啊。

    刘彻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这个……阿瑶,今日让你来,朕有一物想交给你。”

    “什么?”刘瑶目露期待,“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刘彻示意莫雨将东西拿出来。

    “陛下!”莫雨为难 ,这东西能给长公主吗?

    “中常侍,到底是什么东西?”刘瑶更加惊奇了,能让中常侍如此为难的,难道是个特别贵重的特殊东西?

    “快去!”刘彻催促道。

    片刻后,莫雨亲自捧着一个方形黑金漆盒放到刘彻面前的御案上。

    刘彻拍了拍盒子,神秘道:“阿瑶,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什么?”刘瑶想要凑近去看,被曹襄拉了一下,她迷惑,“干嘛?”

    她微微侧头,眼珠子微转,“阿父,猜对了有彩头嘛?”

    “朕给的赏赐,还要求你猜,给你彩头?你觉得朕会答应吗?”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吧。”刘瑶放弃了这个想法,素手捏着下巴,看着方形黑金漆盒。

    这东西看着与盛玺印的盒子很像,不过里面肯定不是玉玺,一者阿父不舍得,二者这盒子样式虽然像,但是颜色和大小有些不一样,这盒子看着能放下一个皮球。

    “这里面是夜明珠?”刘瑶试探问道。

    刘彻摇头。

    刘瑶:“琉璃球?金马车?金球?金印……嗯,用玉雕刻的印?”

    刘彻不断摇头否定答案。

    刘瑶给曹襄使眼色,示意他给个提示。

    曹襄欲言又止,最终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猜了,最好别要了。

    刘瑶见状,两手一摊,摆烂道:“那我不猜了!阿父自己留着吧,撇出我说的那些,其他东西我也不感兴趣。”

    刘彻:……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刘彻佯装头疼地摇了摇头,示意莫雨将盒子打开,“这里面是伊稚斜的人头,朕听霍去病说,阿狙要为你出气,替你将伊稚斜的人头拿下,虽然伊稚斜是卫青杀的,不过朕将人头给你出气,你想怎么处理就处理!”

    随着盒子打开,浓重的硫硝味从里面传来,还混杂着不少腥臭味,刘瑶立马后退三步。

    这人来真的!

    “哦!”刘瑶面无表情道。

    知不知道她还小,就给她看这种脏东西,小心她告诉阿母。

    刘彻见她吓退,挑眉道:“怕了!”

    “呵!”刘瑶毫不客气地冷笑,先瞪了刘彻一眼,然后再瞪了曹襄一眼,抱起桌上的漆盒一把塞进曹襄的怀里,“既然你对他念念不忘,以后就抱着他睡吧!”

    刘彻:……

    曹襄:!

    “阿瑶!”曹襄可不敢将漆盒塞回去,连忙将盒子放到御案上,解释道:“我事前也不知道,就是看到盒子才知道的。”

    阿瑶不懂这些,他一个经历过战场拼杀的自然了解,而且军中对伊稚斜的人头防腐时,他还去看过。

    “哼!”刘瑶才不管这些,提起裙摆,扭头就走了。

    亏她满腔期待而来,结果是阿父的恶趣味发作!

    “阿瑶!”见刘瑶真的气狠了,刘彻下意识起身喊人,发现对方头也不回,怒冲冲走了。

    曹襄见状,连忙道:“陛下,臣先告退!”

    说完,不等刘彻回应,连忙追了上去。

    “欸!”刘彻扬手喊了一声,曹襄也头也不回。

    一时间,殿内针落可闻,刘彻虚抬着手,干站在那里,等确定刘瑶、曹襄真的不回来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阿瑶气性还是这么大!”

    莫雨无奈,“陛下,长公主可不好哄!”

    你说你,干嘛用伊稚斜的人头吓唬她。

    刘彻探身看了看桌边的漆盒,伊稚斜此时怒目圆瞪,经过石灰、硝石处理,有些像传说中青面獠牙的恶鬼,确实不好看,“算了,既然阿瑶不喜欢,让人拿去烧了吧。”

    莫雨躬身道:“诺!那长公主该怎么哄!”

    听到这话,刘彻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是还没有想好吗?

    ……

    外面,曹襄很快追上刘瑶,“阿瑶,我真不知道,我只想亲自将伊稚斜的头拿下,但是绝对不想吓到你,那是陛下的主意。”

    刘瑶缓步往椒房殿走,压根不看他,“我知道,阿狙,我要生一个月的气,你让阿父哄,至于你!”

    她停住脚步,沉着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要想舒服一些,你也可以生气,让阿父哄!

    “阿瑶!”曹襄哭笑不得,小心翼翼道:“那我可以进宫找你吗?”

    “可以,不过我在生气!”刘瑶淡淡道。

    曹襄墨眸微转,计上心头,“好,你生陛下的气,我也帮你烦陛下。”

    刘瑶欣慰地看着他,满眼写着“孺子可教也”。

    ……

    回到椒房殿的第一件事,刘瑶就去朝卫子夫告状。

    表示刘彻拿匈奴单于伊稚斜的人头吓唬她。

    当天晚上,刘彻驾临椒房殿时,就被卫子夫兴师问罪。

    刘彻大呼冤枉,“子夫,你别听阿瑶胡说,之前匈奴大言不惭要求娶阿瑶,我才将伊稚斜的人头给阿瑶出气。”

    卫子夫转过身,冷声道:“陛下是想给孩子出气,还是想逗孩子,心知肚明,陛下想过没有,如果阿瑶吓出个好歹,陛下舍得吗?”

    烛灯中的温婉妇人目含清泪,神情带着倔强和心疼,素手抓着衣襟,睫毛轻轻一颤,一滴泛着光的晶莹泪珠掉落,仿若砸到刘彻的心头。

    刘彻上前抱住她,柔声哄道:“子夫,朕不是故意的,阿瑶与朕发脾气,你再恼了朕,朕在椒房殿过不下去了。”

    卫子夫别过头,沉声道:“臣妾不敢!”

    “你现在不就是与朕发脾气!”刘彻给她稳了稳发髻上的金簪,“你就别生朕的气了,朕这些时间处理政务外加边陲事宜,以及阴山的建设,每天要到三更才睡,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朕!”

    卫子夫:……

    躲在门口偷听的刘瑶一头黑线,也不躲藏,反正周围都是宫人,当即站在门口,重重一跺脚,“哼!”

    卫子夫立马将刘彻推开。

    刘彻无奈看向刘瑶,“阿瑶!”

    这孩子马上快嫁人了,怎么这脾气越发大了。

    刘瑶:“哼!”

    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彻:“……子夫,你看她!”

    卫子夫故作生气地板着脸,“阿瑶的性子没变,倒是陛下看着越来越年轻,以后陛下别折腾阿瑶,去与刘据玩吧。”

    刘彻唇角微抽。

    子夫这话,是在嫌弃他幼稚吗?

    ……

    竖日,刘瑶看到去上朝的刘彻,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重重哼了一声,“哼!”

    刘彻:……

    上午曹襄带了一些宫外的精致点心送到椒房殿,刘瑶面无表情道:“你去为未央宫!”

    曹襄恋恋不舍,温声道:“里面的好几样都是才出锅的,现在还有热气,如果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刘瑶摆手示意他快走。

    曹襄来到未央宫后,跪坐在地上,老实道:“陛下,阿瑶说,她很生气。”

    刘彻知道曹襄带着点心上门,与阿瑶就说了一句话,就被她赶出来了。

    刘彻:“她是你未来的妻,不应该你哄吗?”

    曹襄唇角微抿,眼神带着一丝哀怨,“可是陛下,臣是被你连累的!”

    刘彻:“那朕也没办法。”

    “……”曹襄早就知道刘彻会这样说。

    就这样,每当刘彻干完政务想要休息时,耳边就传来曹襄的声音,“陛下,阿瑶她很生气!”

    吓得人浑身一激灵,气的刘彻将人赶到了外殿。

    即使这样,曹襄也没有离开,而是拿了几本兵书,打算守在外殿长期作战了。

    傍晚回到椒房殿,刘瑶这个“乖女儿”与他亲热打招呼。

    “哼!”

    刘彻:……

    第二日,早上起床,他又收到了自家女儿的一字问安。

    “哼!”

    曹襄这个人也是妇唱夫随,同样进宫“折磨”他。

    傍晚,刘彻回椒房殿,刘瑶还是那个“哼!”

    而且她连带着还教坏了两个小的。

    刘琼、刘据同样也给他“哼哼”。

    刘彻:……

    他生的又不是小猪仔,一个个“哼”个没完了。

    哼!

    他倒要看看阿瑶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折腾。

    第98章 这样出去不是丢我的脸吗?

    就这样,五日后,刘瑶还是这样,要么不说话,要么“哼”字问候。

    刘彻见状,也学着她, “哼!”

    他也不理她了,他一个当父亲的,难道还不能收拾自家孩子了。

    “……”刘瑶生气跺脚,再次用力重重“哼”了一声。

    阿父幼不幼稚!

    父女俩闹脾气,可苦了伺候的宫人,尤其未央宫的,椒房殿那边只要刘瑶与刘彻不相处,仍然是善解人意的乖巧女儿一枚,若是遇上了,两人就开始“哼”起来。

    旁观的莫雨无奈,这还不如吵起来了。

    长公主这次的气性持续时间也有些长了,都六七天了,怎么陛下也开始闹脾气了。

    半月后,父女俩都保持节奏不变,甚至在刘瑶来见刘彻时,刘彻先发制人,抢先“哼”了一声。

    甚至在汲黯在场时,刘彻也不改态度,冷着脸“哼”了一声。

    刘瑶见状,眸光微闪,当即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带着压抑的鼻音,也回应了一句,“哼!”

    汲黯顿时眉峰微压,面露谴责地看着刘彻,“陛下,身为君父,理应为长公主做好榜样,若是教坏了公主,陛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刘瑶:“就是,就是!”

    “哼!汲黯,你怎么不去训斥阿瑶,是她先对我闹脾气的,朕也不过是以牙还牙,有样学样。”刘彻故作威严地瞄了一旁装可怜的刘瑶。

    刘瑶偏头翻了一个白眼,扭头时就一脸无辜和委屈,“汲黯,阿父他拿匈奴人头吓唬我,我好几日都睡不着觉,阿父心虚着呢,阿母也生他的气,他是自找的。”

    汲黯闻言,眸光越发锐利,“陛下,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陛下虽为帝王,也要为宫中孩子多多劳心一二,不能如孩子这般任性。”

    刘彻:……

    刘瑶见他吃瘪,愉悦地笑了,“汲黯说的没错!”

    至于刘彻,刘瑶走到他跟前,再次重重“哼”了一声。

    她说一个月就一个月。

    刘彻脸色微绿,正要说话,刘瑶转身就走了。

    “……”刘彻望着他的背景欲言又止,最终转头望着汲黯:“汲黯,阿瑶身为长公主如此任性,不尊君父,你就没有话说吗?”

    汲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陛下,长公主曾言,子不教,父之过。臣以为很有道理。”

    他虽然胆子大,但是不代表没脑子,长公主与陛下置气,别说皇家父女闹脾气,就是普通人家,没见过外人擅自评论他人家务事的。

    他更担心,他批评完长公主后,陛下这个始作俑者,就开始翻脸护短了。

    刘彻嘴角微抽,大手指着他,“你就是不敢惹她!”

    汲黯拱手道:“陛下说得对!”

    刘彻:……

    他在汲黯面前混的还不如阿瑶!

    ……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彻率先绷不住,拉着曹襄在偏殿角力,才开场,就给了曹襄一个过肩摔。

    躺在地上的曹襄心中叹了一口气,看陛下的力道,现在对他可没什么好脾气。

    “起来,躺地上装死吗?你这样如何保护阿瑶!”刘彻拉着脸。

    “陛下恕罪!”曹襄翻身越起,当即去绊刘彻的腿,刘彻冷笑,握紧拳头,屈身一把砸向曹襄的下巴。

    “砰”的一声,他的拳头被挡住,紧接着,身子一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刘彻单手撑地,屈膝往曹襄腹部一顶,曹襄连忙滚地躲开……

    莫雨抱着手紧张地看着翁婿俩在地上你来我往,从前面还有克制,后面则是拳拳到肉,看的他禁不住倒吸凉气,要不是看两人都没下死手的份上,他强忍住喊长公主救命的心思。

    一来一去之间,莫雨看的分外煎熬,一只眼睛盯着场中,一只眼睛盯着插在香炉中的线香。

    看着线香慢悠悠的烧着,他恨不得鼓起腮帮给它助力。

    等到最后一截线香燃尽的那一瞬间,莫雨高声大喊,“陛下,一柱香烧完了!烧完了!”

    此时刘彻与曹襄仍然缠在一起,两人鼻青脸肿,看出刚刚动手时,都不怎么客气。

    两人起身,刘彻刚想说话,扯动嘴角轻嘶一声,拇指下意识摸了摸嘴角,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他没好气道:“臭小子,你真是对朕不客气啊!将朕揍成这样,普天之下,也就你这个外甥女婿敢了!”

    “陛下恕罪!”单膝跪地的曹襄垂着头,面露愧色。

    刘彻:“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诺!”曹襄老实起身。

    原先俊雅如玉的面庞此时青一块紫一块,左眼青紫,右眼肿成了一条缝。

    “你这样子,也就阿瑶肯要你了!”看到他这幅样子,刘彻忘记了自己与他相差无几的状态,高声嘲笑。

    曹襄看着帝王脸上同样青紫的痕迹,有些心虚地将拳头藏在了身后,恭敬道:“陛下说得对!”

    周围的宫人:……

    这还是露出来的伤,刚刚听陛下与平阳侯拳拳到肉的力道,恐怕身上也差不多。

    许多人想到这里,纷纷对曹襄投去高山仰止的目光。

    心想曹小侯爷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这样打陛下。

    刘彻负手而立,淡淡道:“曹襄,阿瑶自小就是朕捧在掌心上的明珠,她要什么,朕都给她,若是你敢欺辱了她,即使长姐也救不了你,知道吗!”

    “臣谨记在心,不会辜负、背叛阿瑶。”曹襄再次跪下,墨眸满是坚毅和认真 ,“若是臣背叛阿瑶,不用陛下、阿瑶动手,臣自己解决自己。”

    “这还差不多。”刘彻满意点头

    余光扫到曹襄脸上的伤,刚想笑,又扯到嘴角的伤口,脸色一黑,当即抬腿踹了他一脚, “臭小子!”

    “……臣恕罪!”曹襄再次垂首认错。

    “哼!等阿瑶来了,你就等着吧,朕要让阿瑶给你好看。”刘彻拉着脸道。

    莫雨捧着清血化瘀的药膏,轻声提醒道:“陛下,长公主与你还闹着气呢!”

    现在陛下将曹小侯爷打成这个鬼样子,虽然他俩的样子差不多,可是谁知道在长公主眼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是长公主心疼曹小侯爷,父女俩不是又要冷战,陛下与长公主不在乎,他们这些宫人可要受罪。

    “……”刘彻将他手中的药膏一推,指着曹襄,“给他上药,再去喊阿瑶!”

    曹襄一看,立马道:“臣不用!”

    陛下明显是想卖惨,他也要。

    “……臭小子!”刘彻觉得手又痒痒了,刚想抬胳膊,又“嘶”了一口气,肩膀仿佛脱臼了一般,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有多狠,脸色又是一黑,抬腿踢了曹襄一脚,

    曹襄站在那里也不躲。

    莫雨扶着刘彻坐下,给他端了一杯茶。

    刘彻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阿狙,既然咱们打完了,你告诉朕,阿瑶什么时候气消了。”

    曹襄心中算了一下时间,恭敬道:“陛下,阿瑶昨日就消气了!”

    “嗯?”刘彻疑惑,“你昨日没进宫怎么知道这些?”

    要不然,他就昨日打了。

    “……臣算的。阿瑶说,陛下在她心中地位重,顶多生气一个月。”曹襄目光稍移,神色诚恳,只不过配上他现在的面貌有些滑稽。

    “……”刘彻仍有狐疑,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

    “来人,去叫阿瑶!就说朕与曹襄打了一架!”刘彻大手一挥,示意宫人速度快些。

    莫雨:……

    “诺!”莫雨给听命的小黄门使眼色,示意他快去。

    ……

    听到刘彻与曹襄打架,刘瑶起先吓了一跳,才走出椒房殿宫门,就冷静下来,随口问道:“陛下与曹襄因为何事打起来?”

    小黄门老实道:“陛下与曹小侯爷角力。”

    “……”刘瑶脚步一顿,嘴角微抽,“打的厉害吗?”

    小黄门垂着头,偷瞄了一眼,细声道:“长公主要多做心理准备!”

    “……”一开始想回去的刘瑶来了兴致,这么说,阿父与曹襄的角力还是有看头的。

    到了未央宫偏殿,刘瑶先看到刘彻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姿态挺豪迈的,就是脸上鼻青脸肿的,若不是那身衣服,她还以为旁人冒充了。

    刘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目光一转,落到旁边曹襄的面上。

    原先秀色可餐的俊脸青一块,紫一块,一双眼睛一个大、一个小,一个青,一个黑,就好比,一个灵秀可爱的金丝猴转眼变成大马猴,还她的如玉美男 。

    “阿瑶!”曹襄见刘瑶面上惊骇,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将自己的侧面露给刘瑶看。

    “阿父!你对阿狙那张脸居然也忍心下得去手!”刘瑶痛心疾首。

    还有为什么不老早喊她来。

    刘彻:……

    他呢!这孩子眼睛选择性瞎了吗?

    曹襄:……

    “打人不打脸!阿狙就那张脸最好,你是不是嫉妒他!”她揪着衣襟,眉心微蹙,指着曹控诉道:“你让他怎么出去见人!这样出去不是丢我的脸吗?”

    “啪啪啪!”

    刘彻使劲拍了拍坐榻的扶手,反手指了指自己,没好气道:“朕这个做岳父的,被自己的外甥女婿打成这样,朕说什么了吗?朕明日还要上朝?你让朝臣如何说?”

    曹襄:“陛下恕罪!”

    刘瑶不客气道:“有那么多可比试较量的,阿父偏偏要与阿狙比试角力,看你们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在用脸比试呢,手脚都废了!”

    刘彻面色讪讪,扭头不看她。

    曹襄神色尴尬,轻咳一声,“阿瑶,拳脚无眼,我与陛下一时上头了,没有控制住,脸上的伤看着骇人,其实不重。”

    他与陛下动手,双方都有克制,否则现在两人脸上的伤肯定要比现在要重的多。

    “你抹过去!”刘瑶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到一旁,“我担心自己忍不住给你一巴掌!”

    “哈哈哈,阿瑶,你不用克制,反正他要养伤,再给一巴掌,对他没压力。”刘彻幸灾乐祸地笑了。

    “……”刘瑶对上一脸鼻青脸肿的老父亲,欲言又止,最终看向莫雨,“中常侍,他们脸上的伤喊太医没有?”

    莫雨看了看刘彻,遮着嘴角,小声道,“陛下说,要先让你知道,他再让人去喊太医。”

    刘瑶嘴角抽搐,无奈看向刘彻,“阿父,你现在年岁几何?”

    刘彻:“哼!”

    刘瑶额角青筋微跳,合着好不容易快结束了,阿父还想再折腾一个月吗?反正她不介意。

    “长公主,陛下也是心疼你,替你敲打曹小侯爷,否则也不会亲自上阵啊!”莫雨连忙两边哄,他转头看向刘彻,“陛下,长公主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看你现在这模样,奴婢都看不下去,长公主最孝顺了,她当然也心疼。”

    刘瑶望向刘彻,对上亲爹青肿的脸,努力绷直嘴角,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担心自己笑出来。

    不过这一挪,眼睛恰好移到曹襄脸上,“哈哈哈——”

    刘瑶一下子没绷住,喷笑出声。

    没办法,堂堂汉武大帝与自家未来女婿角力,双方被打的一个比一个肿,跟平时样貌反差极大。

    她从进门看到的时候就想笑了,忍到这个时候,已经不容易了。

    刘彻狭长的丹凤眼一下子瞪成铜铃,警告刘瑶莫要过分。

    曹襄耳根泛红,而且红潮面积扩大,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扩散到脖颈,至于脸上,这点红潮一点也夺不了他脸上那些青肿以及黑眼圈的光彩。

    “哈哈哈……哎哟,我肚子疼!”刘瑶乐的没有力气,差点跌倒,还好子燕扶着她。

    刘瑶笑够了,站直身子,抬头一眼瞟到两人的脸上,张嘴清脆的笑声又出来了。

    刘彻:……

    曹襄:……

    刘瑶一边乐,一边吩咐道:“中常侍,你快让太医来看看,给阿父和阿狙他们清清脸上的伤痕。”

    她说完,偏头打趣道:“阿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让阿母、阿珏他们也过来看看。”

    刘彻黑脸,“你敢!”

    刘瑶闻言,将头一撇,“罢了罢了!阿母见了你,肯定很心疼,省的让她担心。”

    不过刘珏他们可不会客气。

    刘彻:……

    太医来了后,见到一脸青肿的刘彻,差点没认出来。

    认出来后,脚一软,差点趴下,心想还不如没认出来。

    待看到曹襄脸上的伤后,就淡定许多了,心中纳闷,陛下与曹小侯爷之间闹了什么过节,两人看着一个比一个伤的重。

    难道曹小侯爷干了什么不法之事,或者对不起长公主,陛下亲自教训他。

    刘瑶绝对没想到,看似和蔼可亲,一脸淡定的老太医此时内心活动如此丰富,已经根据自己前半生的见闻,在心中给已经罗列了许多狗血事件。

    诊断完后,老太医松了一口气,两人都是皮外伤,给两人开了外敷的药膏和汤药,内外兼治,保证在七日内消肿。

    刘瑶满意点头。

    这样的话朝臣也能欣赏到阿父的这幅尊荣了。

    ……

    卫子夫听闻刘彻与曹襄在未央宫角力,两人都弄了一脸伤,原先以为只是些青紫,可是看到刘瑶笑而不语的看戏表情,她有些拿不准了。

    等到见到了刘彻本人,她大骇,“陛下,这……这是怎么了?”

    刘瑶在一旁贴心解释,“阿母不用担心,太医说了,都是皮外伤,阿狙看着比阿父还惨,都不成人样了。”

    卫子夫的心落了地,不过还是不解,“陛下,曹襄难道做错了事?”

    “咳!”刘彻掩唇轻咳,“朕也是考验一下曹襄的身手,不错,胆子挺大的。”

    都敢打他这个皇帝舅舅的脸,等见了长姐,他好好说一说。

    “陛下!”卫子夫无奈。

    自从塞北大捷,刘彻似乎放下了重担,性子越发幼稚了 ,这都与孩子打起来了。

    刘彻假装强硬道:“朕教训朕的女婿,天经地义。”

    卫子夫不以为然,“阿狙性子温厚,陛下你与阿瑶置气,干嘛拿他下手。”

    “……”刘彻顿时尴尬起来,目光稍移,见卫子夫腮边一处脂粉没有彻底抹开,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曹襄那小子外表看着衣冠楚楚,内里可凶着,你们可不如朕看得清。”

    卫子夫闻言,丽眸微抬,“所以陛下是真的迁怒曹襄!”

    刘彻转头装作没听见,“朕想吃你做的红豆酥!多放些饴糖。”

    卫子夫:……

    ……

    曹襄回到公主府时,平阳长公主也被他这样子吓到,连忙拉着他询问是谁动了手。

    听闻是刘彻打的,平阳长公主眼泪掉的更多了。

    曹襄见状,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现在的样子与我差不多,阿母要去宫中看望陛下吗?”

    平阳长公主一下子懵了,泪珠要掉不掉地缀在眼角,傻傻地看着他。

    她儿子说什么,陛下的样子差不多。

    平阳长公主重新将曹襄又上下打量一番,悲从心来,扭头飙泪,“好,我明日就去宫中看陛下!”

    “阿母!”见阿母被吓到了,曹襄神情顿时懊恼起来,连忙跪坐在她面前,“阿母不用担心,我与舅父角力,可能到了兴头上,下手没有顾及,舅父没生气,他……很开心。”

    “真的?”平阳长公主还是将信将疑。

    曹襄朗笑道:“阿母若是不信,明日进宫去见皇后与舅父就知道了,只不过阿瑶见到我与舅父的脸时,笑的太畅快,舅父当时的脸色不好,阿母见了舅父,就不要笑的太畅快,阿狙担心舅父会再拉我角力。”

    此时平阳长公主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擦干眼角的泪水,“好,我明日就去宫中,看看陛下是什么模样。”

    说完,冲他眨了眨眼,“不笑那么狠。”

    曹襄闻言勾唇点头。

    ……

    次日,群臣上朝,看着御阶上的龙座,目露期待,他们听闻陛下与他的未来女婿曹襄角力,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两人都一脸伤。

    今日曹襄没来上朝,陛下总不能缺席吧。

    到了上朝时间,刘彻在众人期待下出现在门口。

    龙座上的刘彻感受到众人灼热的视线,嘴角微抽,“众卿看朕何故?”

    距离近的公卿很轻易就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心中满足了,冲后面的同僚微微点头,满足了大家吃瓜的心。

    刘彻嘴角微抽,大手一挥,“上朝!”

    没见过人挨打吗?

    可惜曹襄那小子没来,明日可不能让他逃掉。

    就这样,下朝后,刘彻命人给曹襄送药,同时强制他上朝。

    第三天,曹襄脸上的淤肿虽然消了些,但是淤痕颜色变深,脸上仿佛打翻了调色盘。

    平阳长公主想要给他涂点脂粉遮掩点,被曹襄坚决拒绝。

    陛下催他去上朝,不就是想要拿他吸引朝臣的火力吗?

    早朝时间,众人终于见到了经由陛下锤炼、两天发酵,新鲜出炉的曹襄。

    和他一比,陛下脸上的伤看着轻不少。

    众人终于知道,曹襄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毕竟身为武将,曹襄在塞北军营的名声也就比霍去病低一些,身手、谋略都不弱的,而且又年轻气盛,怎么可能打不赢陛下。

    上朝的时候,刘彻见大家将注意力放到曹襄身上,心情甚为愉快。

    下朝的时候,曹襄第一个离开,没等他迈出未央宫的殿门,肩膀一重。

    霍去病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使劲拍了拍他的肩头,龇着大白牙道:“曹襄,你今日这妆挺好看的,来,兄弟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请你去喝酒!”

    曹襄用力抠掉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有伤在身,饮食需清淡。”

    “哈哈哈!行,那你陪我去街上买东西,我要送张苒,正好你也可以买些送阿瑶。”霍去病眼珠子转了转,再次换了主意。

    曹襄闻言,挺住脚步,唇角微微上翘,“霍去病,只要你与陛下也玩一次角力,顶着和我一样的伤,咱们就一起出去!”

    这样两人一起倒霉。

    “我才没这么傻!谁让你做了陛下的女婿!”霍去病薄唇微微抽搐,面上哭笑不得,凑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你这样子是开心还是恼啊?”

    “被你笑话不开心。”曹襄翻了一个白眼。

    霍去病打趣道:“那被陛下打,就开心了?”

    曹襄嘴角微勾,轻声道:“阿瑶看到我与陛下不分伯仲,笑的很开心。”

    “……哈哈哈!”霍去病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使劲捶着曹襄的肩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到你与陛下不分伯仲,也挺开心的。”

    应该问,哪个会不开心!

    就算面上不开心,心里肯定笑开了花。

    曹襄:……

    果然还是要让陛下与霍去病玩一次角力。

    ……

    八月,霍去病与张苒的婚礼举行。

    身为陛下亲封的冠军侯,又是丹阳侯卫少儿的独子,所以霍去病不仅收到了不少军中将领的贺礼,还有许多大儒、名士的贺礼和祝帖。

    刘彻知道张汤家中资产不丰,平日也不收受他人讨好的金银礼物,而且张苒嫁的是霍去病,身为他的妻子,嫁妆理应风风光光的,所以直接将张苒的嫁妆包了,赏赐了许多名贵的家具、首饰、绸缎、器皿……

    听说张汤接旨时,直接喜极而泣。

    八月初六,张苒与霍去病成婚。

    一个陛下亲封的勇冠三军的冠军侯,大将军卫青外甥。

    一个是大汉御史大夫张汤之女,自小就因为聪慧陪在长公主身边侍读。

    两人郎才女貌,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刘彻赐婚,又有亲赐的嫁妆,婚礼自然很盛大,刘瑶自认算是张苒半个娘家人,所以特地出宫送嫁,不过因为现场人太多,就没有去观礼,而是直接回了宫。

    她最近的事情太多,能抽出时间出宫,已经不易。

    第99章 强悍啊!阿珏!

    刘彻知道刘瑶最近在造石头。

    用她的说法,既是将一些东西用水混合后,得到的成品如石头一样坚硬。

    刘彻曾经去工官场地看过,空出来的“造石”场地好像采石场,遍地都是石灰石,怎么造石头,刘彻没看见,他觉得蛇虫鼠蚁肯定不敢去那个场地造次。

    而且石灰石也不如普通石头坚硬,即使将它们打碎重组,如何确定能硬过寻常岩石?

    对于刘彻这些疑问,在没有成品出来前,刘瑶也不好解惑。

    水泥在现代也算是寻常建筑材料,即使没有接触过,也知道它的成分,主料是石灰石、黏土,至于其他辅料,只能在今后的摸索中进行添加。

    将石灰石、黏土按照比例混合,接着进行高温煅烧,得到的熟料就是基础水泥,等到用的时候,与沙子等东西混合,就能用于各种用处。

    不过刘瑶看着场中手工碎石的工匠,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觉得,现在比起水泥,能不能有人给她弄出个碎石机,就算现在的人力成本低,但是若是生产力不上来,水泥想要真正做到物美价廉,估计她就是入土了也见不到,纯手工水泥就是再便宜能便宜哪里去。

    目前,刘瑶要头疼的事情很多。

    第一关煅烧没遇到什么难度,直接用了烧陶的窑炉,很快就将生料烧成熟料,刘瑶让工匠设计几个水泥窑炉,用于专门处理烧炼生料,就是配料不好琢磨。

    刘瑶让工匠将每次实验的配料都记录下来,不同水泥有不同用处,配料不同也一样,比如用于修路与用于建造大坝的水泥就不同,用于打地基和用于刷墙的也不一样,各有各的用法。

    刘瑶研究水泥的时候,刘珏也走马上任去当她的甘泉尉了。

    甘泉宫的将士们一开始听到消息时,还以为是宫中那个喝醉的公卿胡说八道,等看到任命告示,顿觉天塌了。

    刘珏虽然也是卫皇后的公主,可她的年岁太小,不足十四岁,听闻也就骑射功夫好些,陛下就将甘泉尉让她当,确定不是开玩笑。

    呃……他们怀疑,陛下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甘泉宫,明明费了大力气扩建甘泉宫,可是却将甘泉宫交给长公主负责,现在又将诸邑公主也弄进来了,后面陛下是不是还打算塞其他公主?

    刘珏去当甘泉尉,刘瑶也没让她的学业耽误,让司马相如指导她。

    刘珏听到后,垮着脸,不过没法反对 。

    去甘泉宫那天,刘瑶陪她一起去了,张苒、霍去病还有曹襄也陪着一起过来。

    当天秋高气爽,温度适宜,是个出游的好日子,深红、浅黄、苍绿、金黄的树叶如同晚霞一般铺在山上,层层叠叠,秋风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瓜果芬香。

    虽然甘泉宫的将士对刘珏这个小公主颇有微词,但是听说霍去病、曹襄来了,顾不得犹豫,不到片刻,就都集中在校场了。

    刘珏今日一身暗红劲装,一开始这家伙想要穿黑色的,被刘瑶给否决了,穿着鲜艳些,这样出事时,能一眼看到她。

    霍去病、曹襄站在一侧,低声讨论这些甘泉卫。

    霍去病:“看着平日吃的不错!”

    曹襄:“阿瑶负责的,岂能饿着他们。”

    霍去病:“我看他们一个个似乎不服,你觉得刘珏能制住他们吗?”

    曹襄斜了他一眼,“若是能制服,阿瑶会将我们拉过来吗?”

    “也对!”霍去病笑了笑,“那咱们怎么做?是与他们打一架,还是警告他们一番?”

    曹襄闻言,看向一旁的刘瑶,“阿瑶!”

    刘瑶素手戳了戳下巴,鼓着腮帮子,“你们就老实站在这里当门神就行,别耽误阿珏。”

    霍去病闻言,两手一摊,“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轻松了。”

    不过他的目光落到场中的那个小身板,又看了看刘珏面前一片五大三粗的士兵,嘴角就经不住上翘,真像一只兔子面对一堆草原狼,阿珏真的不怕吗?

    刘瑶也看出,双方气势差的有些大,可这也没办法。

    妹妹又不是金刚萝莉,顶多因为经常锻炼,比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个头要高些,就是等到她成年,恐怕也无法超过面前这些士兵。

    刘瑶思索着,要是刘珏觉得自己矮,明日她让人给她做个高台。

    ……

    校场中,刘珏轻咳一声,气沉丹田,“诸位将士,我是当今陛下的第二个孩子,刘珏,今日奉陛下的命令,来当你们老大!”

    列队站立的将士听到这话,要么是皱眉,要么是苦笑,能保持面无表情的不多。

    看诸邑公主的提醒,听着她青涩的声音,陛下怎么忍心让公主当甘泉尉,虽然甘泉宫的士兵也就二百来人,可他们也都是良家子,不是窝囊废啊!

    刘珏也看清楚他们面色的情绪,对此已经有心理准备,再次开口道:“你们放心,虽然我现在还小,骑射你们也看不上眼,但是身为老大,我会对你们负责,有我在,你们的武器、铠甲会用上最好的,伙食、 军饷也不会比羽林卫差。”

    众将士:……

    诸邑公主看着年岁小,说话挺实在的。

    他们看了看旁边的刘瑶。

    诸邑公主敢这样承诺,恐怕长公主就是他们的底气。

    刘瑶见众人看着他,淡定道:“诸邑公主说的没错,她能给你们的比你们想的要更好。”

    众人瞪大眼睛。

    霍去病闻言,在一旁撇嘴道:“阿瑶,当年我和曹襄从军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大方!”

    “她是我亲——妹妹,你有的比吗?”刘瑶给了他一个眼刀子。

    再说两者的规模也比不起,她能承担两百人,但是再多,别说她,就是阿父也心疼。

    霍去病一听,立马看向张苒,“阿苒,你看她!”

    张苒:“……长公主说得对。”

    刘珏那边,此时已经开始画大饼了,阿姊说过,教导下属,要恩威并施,承诺和“大饼”都不能缺。

    至于威慑力,霍去病、曹襄两个站在那里足够。

    流程走完,刘珏就开始做正事。

    第一天,她想看一下这些将士的实力,考验也简单,就是山地二十里竞速赛,一个时辰合格。

    至于地点她早已经划拉出来,沿途都派了人。

    霍去病听完,好奇看向刘瑶,“阿瑶,不是说考验实力吗?骑射、角力那些更好吧。”

    刘瑶:“那样容易受伤,第一天就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弄个简单的就行。”

    霍去病:……

    这个他不觉得简单,山地行军要比平原更难,此项对耐力和体力都有较大的考验。

    曹襄抓住重点 ,“合格?若是不合格怎么办?”

    刘瑶:“不合格的人会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还是不行,就不能在甘泉宫了。”

    霍去病:“你就不怕那些士兵嫌弃刘珏,故意保存实力,假装跑不了。”

    “志不在此,也不能硬按着吧,愿意走就走,只不过以后想要进,就难了。”刘瑶两手环臂,高深莫测地看着校场中的士兵。

    她对兵法不怎么懂,但是上辈子上学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军训,还有那些军旅电视剧,也了解练兵皮毛 ,看看与这些汉朝将士匹配多少。

    张苒、霍去病、曹襄三人听得莫名。

    刘瑶话说的如此笃信,她到底为什么如此肯定,这二百甘泉卫会在刘珏的手中训练成精兵强将?

    “对了,你们要不要参加一下? ”刘瑶下颚微抬,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你们也算是万军翘楚,杀匈奴,这里的人比不过你们,但是山路赛跑,可不一定哦!”

    “你这激将法太浅了,我岂能上当!”霍去病环臂偏头冷哼,“在塞北,要想追上匈奴,你两条腿除非比风快……”

    “好,我和霍去病一起,争取夺得头筹!”曹襄打断他的话,一口答应了。

    霍去病一头黑线,“曹襄你干嘛拉上我。”

    这人对上刘瑶一点原则都没有。

    曹襄背对着他,双眸注视刘瑶,淡淡道:“除非你以后不打算收阿瑶的东西。”

    “哪能啊!阿瑶相求,我这个当兄长的,义不容辞!”霍去病当即换了一副面容,讨好地看着刘瑶,“阿瑶,你放心,我一定让那群人见识下,让他们不敢在刘珏手底下闹腾,若是有人敢闹腾,等我们在长安的时候,一定收拾他们。”

    “先跑赢再说!”刘瑶将他抛在脑后,缓步走向刘珏,与她说了这事。

    刘珏一听,眼睛一亮,当即转身看向小声议论的人群,“将士们,冠军侯和平阳侯也要与你们一起山地竞赛,赢了他们,你们可以吹一辈子!”

    众人瞪眼,齐刷刷看向霍去病与曹襄。

    霍去病将手关节捏的“咔咔”直响,冲他们龇牙笑了笑。

    曹襄冲他们拱了拱手,“还请手下留情!”

    众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多人一下子鼓起了干劲。

    诸邑公主说的没错,若是跑赢他们,也够他们吹一阵子的。

    见现场气氛燃了起来,刘珏满意点头,弹了弹衣摆上的尘土,装作漫不经心道:“你们放心,我也与你们一同跑。若是连我都跑不过……你们以后就老实听我的话!知道吗?”

    众将士错愕,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疑惑和担心。

    ……

    “二公主,你也和我们一起跑二十里,莫不是开玩笑吧!”

    “诸邑公主,我们都服了,你别跑行吗?若是比赛时出了事,我们这些人也担待不起啊。”

    “对啊,诸邑公主,你身份尊贵,就算不跑。我们也听你的。”

    “二十里山路太雷,公主你还小,别跑了。”

    “长公主,冠军侯,你们快劝劝诸邑公主,我等真是怕了!”

    ……

    霍去病不理他们这些叫嚷,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刘瑶,“阿瑶,看来刘珏说的很有信心啊!”

    他就说,无缘无故提出二十里山地赛跑,原来是特地提的。

    想来刘珏已经在背地里练习了不少日子。

    这次他与曹襄的对手,说不定不是那群大老爷们,而是刘珏。

    刘瑶一听,佯装不解,“霍去病,你说什么,阿珏这是以身作则,她年纪还小,你不能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就这样说她。”

    霍去病哼哼道:“我那是在夸她!”

    他说,刘瑶怎么那么热情地招呼他也过来,原来是为了给刘珏搭台子。

    刘瑶面上诚恳道:“有你们在,她很有压力的。”

    心中却得意地翘起了嘴。

    没办法,妹妹年龄小,体型也小,除了一双腿长,速度快些,比骑射与力气,她压根没有赢的可能性,而且容易受伤,思来想去,赛跑最好了,这也是最简单的训练方法,今后这些甘泉卫每天都要练习,提早适应也不错。

    ……

    曲折盘旋的山路如一条锦带藏在苍翠的峰峦之间,与旁日的宁静不同,今日格外热闹,山路赛跑的那一段已经被用石灰粉标记出来,沿途都插有带有“甘”字的旗帜,每隔百步远的地方就有一名士兵站在路边。

    比赛入口的地方恰好有一处凉亭作为标记点,同样终点位置,碰巧也有一处凉亭,刘瑶就是发现这个,才想到这种方式。

    刘瑶拎着一面铜锣,气沉丹田道:“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下意识绷紧身子。

    “预备——开始!”刘瑶用力猛敲铜锣。

    话音落下,一声响亮的铜锣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刘瑶就看到二三十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起点,山路不太宽,只够五人并排跑,不少人也不太急,所以看到心急的人不免吐槽。

    ……

    “这么心急干什么,二十里路呢。”

    “这是尿急了,等着放水吧!”

    “等着吧,这种速度坚持不了两里,后面咱们追上踹他们一脚。”

    “兄弟们,刚刚长公主说了,前三名有彩头,大家快点啊!”

    “ 别催,别催,没看冠军侯、平阳侯他们都没有动吗?”

    ……

    很快二百多名将士都出发了,只剩下刘珏、霍去病、曹襄他们还在原地。

    刘珏斜眼瞅了瞅他们:“你们打算让我?”

    霍去病笑眯眯道:“对啊!你先跑!”

    这人不急着出发,心里肯定已经计算好了,他到时候学着她的节奏,一定不会输。

    曹襄不语,他对争魁首没兴趣,可这是阿瑶的要求。

    “砰!”刘瑶又敲了一下铜锣,提醒道:“欸!快点出发!”

    刘珏瞪了霍去病一眼,冲张苒喊道:“阿苒,阿兄欺负我,晚上别让他进屋。”

    张苒:……

    霍去病一听,活动了脖颈,阴恻恻道:“诸邑公主,你今天的魁首没了。”

    原来还想让一下小妹妹,现在看来人家不领情。

    “哼!”刘珏转身冲向山路。

    霍去病与曹襄见状,也慢悠悠地出发。

    就这样,原先挤得乌泱泱一大片的路口一下子清了。

    刘瑶遮着眼帘,看了看前面远去的背影,轻啧道:“一个个信心都挺足的!”

    “阿瑶,刘珏她真的有信心吗?”张苒面露担心。

    刘瑶将铜锣递给一旁的子燕,淡定道:“放心,就算霍去病、曹襄他们不让,阿珏也不一定输。”

    张苒:“真的吗?”

    刘瑶自信道:“当然!”

    ……

    一开始出发的将士火急火燎冲了三四里路,体力就有些续不上了,速度开始慢起来,甚至有些人直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息,翘着腿,吹着风,揪一截还泛青的野草嚼了嚼。

    面对追上来的同僚,这群人表示他们要等公主跟上来,否则跑的太快,被陛下降罪怎么办。

    其他人:……

    说的挺好听的,不就是之前跑的太快,累着了吗?拿诸邑公主当什么借口。

    歇息的人以为他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歇息,谁知一刻钟过后,刘珏、曹襄、霍去病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几人忙不迭起身,顾不得回头,又是一阵疾驰,四五个人步子迈的太急,以至于身后追着阵阵烟雾。

    刘珏嘴角微抽。

    她有这么可怕吗?

    阿姊说,这样跑最伤身子,以后她要管着些。

    霍去病:“哟,跑的挺快的。”

    刘珏催促道:“快跑。咱们现在可是落在最后!”

    霍去病则是悠然地迈着步子,“是你坐在最后,我与曹襄只要比你跑得快就行。”

    刘珏瞪了他一眼。

    霍去病见她生气,但是步子节奏还是没变,仍然保持之前的速度,他看了看旁边写着四里的旗帜,好奇刘珏什么时候改变速度。

    在距离起点七八里远的时候,许多人的体力耗尽,边走边歇,让他们庆幸的是,每隔二里路就备有清水,让大家不那么难受,当然也有佼佼者,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一直在跑。

    众人看了看天色,推测他们消耗的时间,好奇霍去病、曹襄他们什么时候追上来。

    就在大家轻松聊天之际,三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越过他们,淡定地往前跑。

    等三人快到拐角的时候,一人才注意前方的暗红身影,当即惊呼,“公主他们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众人一惊,顾不得休息,又咬牙加快了速度。

    他们虽然很快追上了刘珏,但是体力又一下子耗干,可刘珏、霍去病他们的两条腿仿佛不知疲惫一般,仍然保持速度不变。

    ……

    距离出发大约半个多时辰,此时跑在最前面的将士看到前面写着十六里的旗子还有桌上的补给水壶,长松了一口气。用袖子大力擦着额头的汗水。

    心想自己就休息一会儿,剩下四里路一口气跑完,反正他没见其他人追上他,他现在饿的紧,前胸都快贴后背了,一路上没找到有野果,要是有点吃的,他肯定跑的更快。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听见了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诧异转头,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嘴巴张得老大,抬手指着说不出话来。

    始终保持匀速前行的刘珏看到他,速度放缓,微微喘着气问道:“前面还有人吗?”

    对方怔怔摇头。

    刘珏满意一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深吸一口气,又加快了速度。

    男子看着她的背景,下巴都快惊掉了,他楞楞地看着守卫的羽林卫,“刚才那是诸邑公主吧?”

    羽林卫无语看着他,好心劝道:“公主跑到你前面了,你再不追,要赶不上了。”

    男子瞪眼,是他不想跑吗?他现在压根跑不动。

    男子不知道,在他之前,每一个被刘珏超过的士兵都是瞠目咋舌的状态,想要鼓起劲去追,发现自己暂时没了力气。

    男子原地又休息了一会儿,活动了一下手脚,正欲接着跑,身后又传来动静,扭头一看,就见霍去病、曹襄一前一后的跑上来。

    霍去病:“诸邑公主过去了吗?”

    男子点头。

    霍去病闻言,停住了脚步,叉着腰长吐一口气,喘着气道:“曹襄,真是人不可貌相,咱们看来真追不上刘珏了。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跑的这么快,以后上了战场,她连马都省了,咱们比不得她啊!”

    “噗——”偷听的男子偷笑出声。

    曹襄见状,提醒男子,“别忘了告诉诸邑公主。”

    男子连连点头:“哦哦哦!”

    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

    霍去病白了曹襄一眼。

    ……

    晌午巳时正两刻,霍去病、曹襄还有一名与他们身量差不多的将士出现在刘珏眼前。

    刘珏大刀金马地坐在终点的石凳上,偏头撑着脸,冲他们招手,“你们终于到了!”

    霍去病喘着气道:“你来了多长时间?”

    刘珏佯装淡定地拢了拢自己的袖子,“就比你们早两刻钟,谁让你们一个个不用心。”

    有人陪着一起跑,就不无聊,速度还比往日快些。

    霍去病:……

    他跟着刘珏的节奏,发现确实比平日跑的更久,但是后面他就没跟上,让刘珏摆脱了他们,今日这场赛事,他可真没让多少。

    曹襄则是笑道:“阿瑶若是知道肯定很开心!”

    刘珏得意地昂起下巴,“那当然!”

    一旁的将士面色讪讪。

    他们一开始出发的时候,放出豪言,都要超过诸邑公主,现在让公主拿了头筹。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了,因为他可是与冠军侯一起跑到终点的。

    即使按照最低名次,他也能拿到第四名。

    刘珏看了看 面色黝黑的男子,笑道:“这就是这次的第一名了。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公主才是第一,我叫山年。”黝黑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与霍去病、曹襄不算数,你就是第一。”刘珏摆摆手。

    又过了一刻钟,陆陆续续又有人到达了终点,大家一路上看着诸邑公主追上来的,二十里山路,人家一步一个脚印跑出来的。

    即使公主事先有准备,可他们身为将士也经常训练,而且诸邑公主年岁还小。

    刘珏站在石凳上,背着手看着众人,“尔等认我这个老大吗?”

    下方的将士互相看了看,最终一咬牙,稀稀落落的声音纷纷响起。

    “认!”

    “老大!”

    “属下参见甘泉尉!”

    “公主老大!”

    ……

    刘珏振臂一挥,指了指一旁看戏的霍去病、曹襄,“你们也不用灰心丧气,冠军侯、平阳侯也和你们一样都输给我了,不用觉得丢脸,等到明年,经过我的训练,你们都会超过他们。”

    众人瞪眼,心想他们可不敢梦这么大。

    公主这样说,想让他们提升上去,明显会有许多繁重的训练。

    打仗的时候,他们觉得比起自己两条腿,还是比较信任战马的速度,毕竟他们就是腿再长,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口气不小哦!”霍去病嘴角微抽,手肘捅了捅曹襄,“你觉得她说的话能实现吗? ”

    “可能!”曹襄谨慎道。

    霍去病则是伸了伸懒腰,“下次我可不陪着了!”

    他倒想看看刘珏能将这二百多人折腾成什么样子。

    ……

    刘彻听闻刘珏用二十里山路折服了甘泉宫的将士,连霍去病、曹襄都没有追上她,等刘珏回来后,见她活蹦乱跳,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大手一挥,赏了百金。

    “果然有朕往日的风范啊!”刘彻欣慰地看着精神奕奕的女儿。

    刘珏见状,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阿父,你要不要也和我比一场?十里就行。”

    “咳!咳——” 饮茶的刘瑶一下子被呛到,虽然说不出话来,也无声地向妹妹竖起了大拇指。

    强悍啊!阿珏!

    刘彻脸色一黑,嘴角抽搐道:“刘珏,你若是想弑父就直说!”

    二十里山路,他年轻时可以,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身子骨早不如一二十岁时硬实了。

    刘珏无辜地望着他。

    她已经充分想到阿父的年龄,贴心降了一半。

    再说甘泉卫中也有与阿父一样的年纪,人家二十里山路就坚持下来了。

    “哼!”刘彻不想理这个没心眼的。

    第100章 建设的是他的陵寝,说得好像无上荣耀。

    对于刘珏去当甘泉尉的事情,朝堂声音也有异议,有人觉得刘彻实在太宠公主,身为皇家公主,理应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不应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其中反对声音较大的就是汲黯,公孙弘也在温和反对,刘彻没想到有一日,汲黯和公孙弘还能达成共识。

    让他头疼的是,这两人的耐心肉眼可见地比其他人要足,他三天两头被这两人吵。

    这一日,汲黯、公孙弘一前一后来未央宫,虽然两人还是不对付,两人说的仍旧是刘珏当甘泉尉的事情。

    中心思想就一个,请陛下三思,诸邑公主当甘泉尉影响不好。

    刘彻见他们如此咄咄逼人,脾气也上来,当即板着脸道:“诸邑公主骑射皆佳,虽说年岁还小,可也是凭借真本事让甘泉宫的将士信服,正是因为公主,为朕分忧有何不可?”

    公孙弘:“陛下,公主年岁还小,这个年岁的少女正是教养的关键时刻,这……军武之人的秉性,臣是心疼公主。”

    汲黯:“陛下,诸邑公主有奇异本事,这是陛下的幸运,可也不能听孩童的话,任由公主做甘泉尉,以后,公主若是想上战场打匈奴,难不成陛下也舍得?”

    刘彻淡然道,“就因为她想上战场打匈奴,朕才许诺甘泉尉!”

    汲黯:……

    公孙弘:……

    刘彻按了按眉心,为了自己耳根子着想,他让人去喊刘珏。

    让这两位老臣见识一下他家公主的口才。

    看看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

    “汲黯、公孙弘在宣室殿?”刘珏听了内侍的话,面带诧异。

    内侍低声道:“中常侍让奴婢给公主提个醒,他们是来找公主你的麻烦,现在陛下被他们吵得头疼。”

    刘珏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她看向一旁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刘瑶,苦着脸,“阿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刘瑶微微晃着身子,将手中的线装书盖在鼻端。

    因为遮住了口鼻,看不出对方在笑还是纠结。

    刘珏噘着嘴:“汲黯、公孙弘。他们不是看不顺眼吗?”

    刘瑶眸光一转,轻笑道:“他们又不是生死不见的仇人 ,你怕什么 ,你虽然是公主,但是年岁也小,对上他们,优势在你!”

    “怎么办!”刘珏眼睛发亮,目露期待,湿漉漉的眼睛仿佛猫崽一般。

    刘瑶示意她上前。

    刘珏连忙跳到她面前,将耳朵凑过去,刘瑶用手遮着嘴角,开始轻声嘀咕。

    “嗯嗯……嗯呢,知道了。”刘珏不断点头。

    旁边的刘琼、刘据眼巴巴地看着她们,也想凑热闹。

    等她们说完,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包围住刘瑶,“阿姊,我也要!”

    “要什么?”刘瑶随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脑崩,“你们的功课学完了吗?”

    此话一出,刘瑶就收获两个苦瓜脸。

    刘瑶见状,嘴角笑容一敛,沉声道:“自己的功课都没有学完,就想玩,在我这里行不通。”

    两个孩子就更加蔫了。

    ……

    刘珏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特地换了自己那身暗红劲装,大步流星地走进宣室殿,“阿父!”

    听到这声音,刘彻挑了挑眉,下颚微抬,示意汲黯、公孙弘对当事人“下手”,不要“欺负”他这个皇帝。

    “诸邑公主!”公孙弘、汲黯向她拱了拱手。

    刘珏还礼,望向刘彻,佯装不解,“阿父,你宣召儿臣有何事!”

    “莫雨,你给她解释一下。”刘彻说道。

    等莫雨说完,刘珏面上也不恼,嘴角噙着得体的笑,“两位公卿,我的年岁还不足你们零头,能得二位如此重视与关心,真是我的荣幸。”

    汲黯甩袖拒绝与公孙弘捆绑,“谁和他一伙的!”

    公孙弘面上谦和,内里却小肚鸡肠,此事不过是碰巧撞到一起了,他与他一同反对,不代表他与公孙弘是一伙的。

    “公主误会了,世事万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与汲公都不会为了反对对方而颠倒对错。”公孙弘笑的和蔼可亲,看着刘珏的眼神,恭敬温和,又没有谄媚。

    “哼!”汲黯冷哼一声。

    公孙弘这是拉着他为自己脸上贴金呢。

    刘珏闻言,偏头眉心微蹙,面露苦恼,“难道因为我还是孩子,二位就剥夺我为阿父分忧,为国尽忠的权利吗?我为了能赢过甘泉宫的将士,这段时间每天都要训练好久,而且还赢了,冠军侯、平阳侯都输了,我赢了,尔等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公孙弘:“公主,我大汉儿郎千千万,不需要公主如此辛劳!”

    刘珏:“可是我在乎,公主都能为大汉打仗杀敌,其他人还有什么可指摘的,不应该多多夸我吗?”

    汲黯无奈,“诸邑公主,你还小,不适合做这些。”

    刘珏闻言,当即不客气道:“原来两位公卿知道我年岁小,从没有听说自家公卿打压皇子皇女上进的,而且我也并未给阿父丢脸,你们何故纠缠?弄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坏事。”

    汲黯:……

    公孙弘:……

    没办法,公主如她所说,比他们的孙辈都小,而且身份尊贵,他们不好当着陛下的面说的太过分。

    陛下可是护短的很!

    汲黯看着面前才到他胸口的公主,心中叹气,询问道:“诸邑公主,你只想当甘泉尉吗?”

    “不啊!我想当大将军,横扫四方,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带我凯旋而归的时候,阿父带着万民出城迎接我,哼哼……怎么样!”刘珏单手叉腰,目露向往地看着两位老臣。

    汲黯、公孙弘:……

    原来这缘由是这样。

    不过,想必也有卫青、霍去病等人的影响,所以才让公主有如此想法。

    诸邑公主与二百余甘泉卫比试能赢,看来也有卫氏血脉的缘由。

    陛下答应她,莫不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珏见汲黯、公孙弘语塞,接着道:“其实,让我下定从军的想法,也有两位公卿的功劳!”

    汲黯、公孙弘惊诧。

    刘彻也疑惑,“阿珏,不曾听你说过这事?”

    刘珏转身,目望北方,唏嘘道:“身为公主,我不想和亲,又要担起被天下供养的责任,思来想去,只能去战场拼杀了,看匈奴还敢对我打主意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说话时眼神若有似无地看着这两人。

    众所周知,汲黯、公孙弘都主张对匈奴实行怀柔政策,尤其和亲。

    觉得与匈奴打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国库消耗极大,不利民生。

    即使现在,他们也觉得可以继续实行这政策,若是匈奴肯臣服,可派公主下嫁,这可比起打仗要省时省力多,而且不用死人。

    汲黯沉默。

    公孙弘笑容一时有些尴尬。

    刘彻当即冷着脸道:“阿珏莫要互相,你们几个公主,无论哪一个,都不会和亲! ”

    他可舍不得。

    刘珏闻言,冲他乖巧一笑,“我知道阿父疼爱我们,但是我们也要为阿父着想,阿父放心,我虽未上过战场,也知道战场凶险,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保护自己之前,绝对不会去前线给阿父添乱。”

    刘彻:“……到时候再说吧!”

    等到那个时候,估计她就成亲了,就忘了上战场的事情。

    刘珏见汲黯、公孙弘不语,心中满意,明面上则是一脸失望,“我以为二位身为阿父身边的肱股之臣,年岁虽大,见识渊博,豁达开明,原来连我这么个孩子都容不下!”

    汲黯绷着脸,看着铁面无情,目光却躲了。

    旁边的公孙弘面露懊悔,向刘珏拱手道:“公主见谅,臣年岁大了,不如公主说的那般好,公主说的没错,臣在许多事上,我与汲黯都不如公主开明果断!”

    刘珏苦笑,“我一个小孩子,哪能管得了你们,就连阿父对上你们二位都没办法,我更没法说了。”

    汲黯:……

    他若是能管住陛下,也不会现在还成不了三公。

    公孙弘:……

    他可不敢为难陛下,平日对于陛下的主意,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公主说这话,属实冤枉他了。

    刘彻唇角勾起了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面上感伤,“阿珏,你这些话,倒让我这个父亲汗颜了。”

    刘珏配合道:“是阿珏的错!”

    刘彻:“是朕的错,你身为公主,理应一生无忧,朕却让你有如此忧虑,子夫若是听到,肯定会怨朕的。”

    刘珏见状,商议道:“阿父若是觉得心疼,不如再给甘泉卫拨些款项。”

    “时候不早了,朕还有事与汲黯、公孙弘说。”刘彻装作没听见,当即下了逐客令。

    “……” 刘珏瘪嘴,重重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开。

    等刘珏离开,  刘彻这才开口道:“诸邑公主被朕宠的有些任性,你们谅解一二,她现在小孩子脾气,等到长大时,估摸就能懂事了。”

    汲黯:……

    陛下与诸邑公主左一个“小孩子”,右一个“年岁还小”,让他如何辩驳,骂陛下,但是他不听,一昧的宠公主。

    而且现在长公主还没有插手,若是事情闹大了,长公主插手,事情可能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狂飙。

    公孙弘则是好脾气笑了笑,“陛下说得对,公主年岁还小,臣家的那些孩子现在正是玩闹、志气正高的时候,前些日子,看到大将军凯旋而归,他们也有不少要当将军的,吵得臣耳根疼,也没办法说,这个年岁听不进大人的话,等到年长些,估计就懂事了。”

    对于公孙弘这些话,汲黯呵呵一声。

    公孙弘说的是寻常小孩,帝王家的孩子能一样的。

    他家孩子撒泼打滚一波要当大将军,难道公孙弘还能将他家孩子给弄到甘泉尉的位置?

    可陛下就这样做了,实打实给了二百多良家子。

    刘珏出了未央宫,顿时神清气爽,走出一个虎虎生风。

    真是的,至于吗?

    两个老臣专门挑她的刺,她决定了,等到十六岁,她要往边陲闯一闯,阿父也拦不了他们。

    十月,工官那边终于调制出让刘瑶较为满意的水泥配方,刘瑶让他们按照不同配方,做了不同的水泥墩子,并且做了标记,其中两个放到了上林苑中一处水流湍急处,实验他们的耐腐蚀、防水能力,还有的放入盐水中浸泡,一些放硝酸中……这些东西至少要放置大半年,这样才能确定水泥的性能经得住考验。

    同时刘瑶还在珍馐署那边放了两个水泥槽,让赵不矮他们平时的泔水、涮锅水、剩菜汤什么的都往里面倒,这种复杂环境更能验证水泥的质量。

    赵不矮看着面前这两个石槽,纳闷道:“长公主将石槽放到我这里干什么?难道……”

    他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道:“难道长公主要想将这些水槽做成前朝或者商周的?其实我在宫外认识几个能做旧的。”

    子燕闻言,无语地看着他,有时候脑子想过了也不好,“让你这样用就用,公主就想看看这东西硬不硬实。”

    “石头弄得,哪能不硬实!就是放个十几年,也不会坏。”赵不矮用脚踢了踢水泥槽,蹲身仔细看了看,“你这石槽的手艺不好,这些地方都没有打磨好,容易擦着人。”

    面前的石槽看着既精细又粗糙,精细的石槽纹理,可是看表面又显得粗糙,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好多粗沙子,仿佛黏在上面。

    子燕:“这不是石头!”

    “不是?”赵不矮见状,又用手扣了扣,还是不信,“就是石头。”

    子燕不与他争辩,“总之你让人看着,别让人打破了,公主说了平日你们后厨的泔水、涮锅水这些东西都浇在上面。”

    赵不矮见她要走,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燕女官,这东西贵吗?”

    子燕停住脚步,故作严肃道:“是长公主新研制的东西,很重要!除了你这里,未央宫也有,好好看着。”

    赵不矮连连点头。

    未央宫殿前的空地上也有两个,刘瑶制成了石墩,上面插了两个龙旗,给了刘据一柄木剑,让他每天砍水泥墩两百下,看看什么时候能将石墩敲碎。

    现年五岁的刘据,正当闯荡的年龄,对于这个任务,格外热情,第一日早上用完膳,与卫子夫等人告别,就背着自己的小木剑离开了。

    自觉已经是大孩子的刘琼摇头道:“幼稚!”

    刘瑶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比他才大多少!”

    刘珏好奇道:“阿姊,为什么不让她也跟着刘据一起去?”

    “她?”刘瑶低头看了看长得又甜又软的小妹妹,加上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三妹妹没什么攻击性,实际上人家自小力气就大。

    这孩子长大后,不会也想着跟着刘珏的步子走吧?

    想法也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妹妹目前才八岁,想那些太远。

    就是也想当将军,到时候有刘珏的经验和帮助,她只会更加顺畅。

    “她那力气,真的加入的话,那几个墩子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刘瑶挠了挠刘琼的下巴,惹得她咯咯直笑。

    刘瑶又不想碎石,她想要测试水泥墩的坚固性,六岁小孩的伤害估计和大人用脚踢差不多,而且也给刘据在未央宫找些事做,与阿父沟通感情。

    “也对!阿琼的力气跟头牛,她去了,三下五除二,估计就没了。”刘珏戳了戳小家伙的酒窝,“朝中大臣一直说甘泉尉的事情,应该让他们见识一下刘琼,阿琼啊,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

    刘琼噘嘴,一把将她的手拍掉,哼哼道:“你放心,我不和你抢活,我才不学你呢,要学阿姊!”

    “行吧!那我拭目以待。”刘珏趁她不注意,又捏了捏她的软腮,惹得小家伙又瞪了她一眼。

    刘瑶摇头失笑,这两人从小闹到大,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

    刘据那边,带着自己小宝剑来到未央宫,先跑进殿看望刘彻,然后再出来“干活”。

    小家伙现在虽小,可是已经能数一百个数了。

    小家伙抿着小嘴,一脸认真地敲着水泥墩,每敲一下,还奶声奶气地数着数,给人会心一击,让看的值守的羽林卫父爱爆棚,没成亲的想成亲,没生孩子的想要孩子,有孩子的迫切想要回家看孩子。

    一百下敲完以后,刘据屁颠屁颠跑进宣室殿要喝茶,他渴了。

    刘彻让人到了茶,等茶水温热以后,将水杯递给他。

    小家伙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茶水。

    “慢点,慢点!” 刘彻轻声提醒。

    子夫讲几个孩子教养的都不错,即使两三岁的时候,这几个孩子也不用人哄着吃饭、喝水,都能自己照顾自己,旁人帮,有时还不愿意呢。

    “哈!”刘据一口气灌了半碗茶,将茶杯递给一旁的莫雨,奶声奶气道:“我喝饱了!多谢中常侍。”

    “嗯。”莫雨连连点头。

    大皇子聪明又懂事,真让人喜欢。

    刘珏将人抱在怀里,手臂拖着他,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问道:“你可知阿瑶为什么让打石墩?”

    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瞅了他一眼,肯定道:“当然是让我勤练武艺!”

    “哦!”刘彻佯装了然,手臂托着他来到殿外,走到水泥墩子前,蹲身看了看经手刘珏小朋友一百多次的“砍杀”,受了皮外伤的水泥墩,笑着拍了拍刘据的软背,“看来阿瑶高估你了,按照你这力道,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将石墩砍倒。”

    “我能行,我还有一百呢。” 小家伙也是有脾气的,当即扭着身子想要下来。

    “先别急!”刘彻失笑,顺着他的力气,将人放下来。

    小家伙立马找到自己小木剑,并且将它骄傲地举高,“这可是舅父给我做的,可以杀匈奴,石头也能杀!”

    “哦,真的吗?这是卫青做的?”刘彻佯装震惊,表现一副很想要、很想看的模样。

    “真的,你看看!”小家伙对他的表情很受用,踮着脚,贴心将小宝剑给刘彻看看。

    刘彻接过去,木剑半臂长,十分精致,一点木刺都没有,上面还刻着刘据的名字,剑身有些细微口子,应该是敲击东西时造成的损伤。

    “刘据,阿父也帮你砍一下这石墩子好不好?”刘彻眸光转了转,来了兴致。

    “啊?”小家伙仰头看了看他手中的木剑,又看了看水泥墩子,纠结了一番,最终竖起一根小手指,“只能一下哦!阿姊知道了,要说我的。”

    “好!”刘彻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撩起衣摆蹲下身,用手掂了掂木剑,转眼之间,手中木剑就如烈风一般挥向水泥墩子。

    “……” 旁边的莫雨一看他的起手式心中顿觉不妙。

    木剑与水泥墩子撞击在一起,发出“啪”的脆响,墩子表面出现一道一寸宽的伤痕,口子较深,看着半寸深。

    “哇!” 刘据半张着嘴,看着墩子上面的痕迹,又看了看刘彻,满眼崇拜和襦慕,“阿父,好强哦!”

    他砍了一百下,还不如阿父一下的力气。

    大人就这样恐怖吗?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后,经过努力,也能做到这样。”刘彻十分受用,面上则是自谦之色。

    “哦哦!”刘据小朋友连连点头。

    下一秒,他目光落到自己的小木剑身上,半张着嘴,“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刘据:“我的剑!”

    他原先威武的小宝剑此时已经裂了,中间不仅有一个大缺口,而且由缺口位置延伸出数条裂纹,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断开了。

    “……”刘彻被他这一声弄得手一抖,“啪”的一声,靠近水泥墩子的碎裂木剑又不小心碰到墩子,一直拼命维持“全尸”的小木剑彻底没了力气,一下子到了一半躯体。

    刘彻看到这场景,头皮发麻!

    “哇——阿姊,阿父坏!”刘据小朋友真的伤心了,他的爱剑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刘据,别哭,朕再陪一个。”刘彻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

    “那是我的爱剑,舅父送的,你怎么赔?”刘据小手捧着“爱剑”的“残躯”,悲从心来,“呜呜……我的剑!”

    刘彻:……

    谁知道卫青做的木剑那么脆,一下就崩了。

    未央宫前的羽林卫看着这一幕,默默看戏。

    好奇陛下怎么哄,难道亲自做一个?

    刘彻将人抱起,无奈道:“朕给你亲手做一个?”

    刘据扭头撇嘴道:“你不是大将军,做的剑不好!”

    “……”刘彻磨了磨牙,小家伙真是不知好歹,“那朕让卫青再帮你做一柄……不,两柄宝剑,上面刻着宝石的那种?怎么样?”

    “真的?”小家伙睫毛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睫毛轻微颤动,加上哭红了的眼眶,让人不忍。

    刘彻用力点头:“当然!朕还给你做一个更大的宝剑!”

    “那你让舅父明日就做哦!”小家伙明显心心念念的是卫青的作品。

    至于刘彻许诺的木剑。

    又不是大将军,做的剑不好。

    看出小家伙的意思,刘彻无奈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

    等刘瑶知道消息时,刘彻已经陪着刘据去御花园安葬被刘彻伤害的木剑。

    刘瑶:……

    阿父还玩上瘾了。

    不过他多大了,居然抢小朋友的玩具,现在还要善后,活该!

    刘瑶跑去未央宫,看了看被刘彻用木剑伤害的位置,看了看深度,又看了看其他位置,呢喃道:“看来木剑的伤害不够啊!”

    “不是木剑的伤害不够,是刘据的力气不够!”刘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刘瑶:“是是是!某人直接将小孩的玩具给弄碎了!力气真大!”

    刘彻:……

    他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墩子的硬度那么强,力气越大,反弹给木剑的伤害越大。

    “阿瑶,这种水泥石头朕觉得已经足够了。”刘彻蹲在她身边,大手摸了摸墩子。

    这个水泥墩子是当着他的面做出来的,他亲眼看着工匠拿着水、沙子混合了水泥搅拌一下后,将其堆在圆桶中,也没有经过煅烧,等到阴干以后,就变成如石头一般。

    他见到后,第一时间想到塞北的那些防御工事还有水利建设,如果有了这些水泥,就方便多了。

    刘瑶:“时间还早呢,阿父你不如好好攒钱,别等到能用了,你用不起。”

    即使现代社会,水泥也不好远距离运输,按照现在的交通运输能力,路上的波折太多,为了防止意外,现场生产最佳,这若是当地有石灰石矿还好,若是没有,就要从外地去运,所要耗费的成本远远超过其他。

    刘彻没理她,接着说道:“朕的茂陵才完成大半,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完善,正好将其用在陵寝上,也给你试用,让世人见识一番,你可满意?”

    “……”刘瑶嘴角微抽。

    她满意什么?

    建设的是他的陵寝,说得好像无上荣耀。

    呃……好像似乎也行。

    谁让阿父是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