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邴家人向着南锦屏 邴温故说话比后山的……
李氏那样子, 比邴家兄弟这几个当事人都急,恨不能帮忙按着南家赔钱。
想到昨天的事情,邴家两兄弟都尴尬不已, 他们是闹了,不过很快就被邴温故无情镇压下去。
邴四郎一把把李氏扒拉一边上去,不耐烦道:“我们两家的事, 该你什么事,一边去得了。”
邴二郎紧随其后, 面色不善地瞪着李氏。
李氏觉着事情好像不对劲,没按照她设想的那个剧本走,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你们几兄弟咋不知道好赖呢, 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李氏美化自己的私心。
“为我们兄弟好,行呀, 哥几个兜里钱不够花,你先拿个一两半两的出来给我们兄弟花花。”邴四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李氏被堵的一口气上不来, 差点憋过去, “你们兄弟可真不知道好赖, 我还不是看你们三兄弟可怜,被邴大郎联手他岳家耍的团团转。”
“明明是你们邴家的方子, 却给了南家,反倒要你们这个方子的主人家给南家卖手腕。你看看你们的手和脚都冻成什么样了, 可怜见的。”
李氏摇头晃脑,啧啧咋舌,好像她是什么善心菩萨似的,“凭什么他邴大郎就能读书识字,你们就得出来遭罪,赚钱供他读书。就这般掏心掏肺对他, 他有了一个赚钱的方子还巴巴地给了自己岳家。说来说去,这不就是防着你们兄弟几个吗。你们真以为那方子是白给的,要说南家没给分成,打死我都不信。”
邴家两兄弟只当自己听不到李氏挑拨离间的话,邴四郎道:“南叔南婶,给我们兄弟每人四十块豆腐。”
村里好事的可不止李氏一个,有人故意挑事道:“哎呀,你们兄弟几个还不知道呢吧,你们大哥才走。好像是特意过来教南家人新方子的,千张和豆腐脑,可好吃了,卖得特别快。豆腐脑好像都卖光了,千张也没几张了。你们要不要也买些千张,千张特别好吃,肯定很好卖。”
村里人说这话的时候,冯三郎带着冯家兄弟赶来了,正巧听到。
昨天邴家那场闹剧,冯家兄弟全程在场,知道的一清二楚,知道方子没叫邴家收回去,他们才过来南家进货。
本来以为至多也就这样了,万万没想到邴温故竟然胆子这么大,还敢再给南家两张新方子,这不亚于挑衅邴家兄弟了。
冯三郎赶紧转头看向邴四郎和邴二郎的反应。据他娘子所言,他这个二弟可是个刺头,脾气挺炸的,昨天也是他先动手打人的。
邴家两兄弟心里咕噜噜冒着酸泡,那也没用,谁让方子是邴大郎的,那家伙现在六亲不认,独断专横得很。
“南家叔婶,那豆腐给我们每人拿二十块就行,剩下的给我们每人来二十张千张,”邴四郎就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啥也听不到看不到。
苗氏露出适当的微笑,“那个啥,不是婶子记恨昨天的事情不给你们拿,而是婶子做不得主。你们大哥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了,以后咱家不准拿东西给你们卖。”
南父身为受益方,都觉得这事情做的太过了,这不是加剧矛盾吗?邴家兄弟这咋可能忍!
不过说实话,今天邴家兄弟还能和和气气过来进货这件事情本身就挺令南家人吃惊的,暗暗佩服邴温故的手段。
南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道:“要不你们去问问儿婿?”
吆喝!聚集在南家的村里人都瞪大眼睛,惊奇地望着南家众人和邴家兄弟。
至于冯家兄弟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完全不理解邴温故那脑回路。
不过冯三郎通过昨天一天之事就看出来了,现在的邴温故可不是以前那个邴温故了,看着有情有义,但千万别踩到他的底线,否则最绝情的也是他。
于是作为在场同邴家兄弟最亲近的冯三郎,识趣的没有选择替两个妻弟出头,全当自己是一个透明人。
“南家大嫂子大兄弟,你家不地道啊,这不欺负人呢吗,明明是人家邴家的方子,怎么现在还连人家进货都不许了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哪里都有,火上浇油,“邴家几位兄弟,你们就这么忍了,这都骑在你们脖梗子上拉屎了!”
李氏抓住机会添油加醋,“你们几个兄弟如果不把这事掰扯个明白,以后家里还哪有你们说话的份。要是你们信我,就把南家小哥儿撵出去,那就是个狐媚子,你们仔细想想,邴大郎是不是从要娶南家那个小哥后有的疯病?”
不知道内情的人,真有可能被李氏这番歪理邪说鼓吹动摇了。毕竟明面上看,好似确实是这么回事。
就连南家夫妻都有些犹豫地看向自家小哥儿,没想到自己小哥儿长的不咋样,竟然还有这当奸妃的本事。
但邴家自家人知道自己事,他们大哥可不是因为南锦屏,人家瘦瘦弱弱的小哥儿可背不动这么大一口黑锅。分明是邴温故鬼门关走一圈,决定不装了,本性暴露了。
邴四郎哼了两声,毫不客气道:“你个老虔婆知道个屁,邴大郎分明是上次溺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脑子里灌进去了水。”
邴四郎这话一出,村里人皆是一静,谁也没想到邴家人会这么向着南锦屏。
这若是换成其他人家,莫说这事真是娶进门的小哥儿亲家不对,就是一毛钱关系没有,都得赖到所谓的‘外人’身上。
就好比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那就是娶回来的夫郎小娘子没本事,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若吃男人吃喝嫖赌,把家里产业败光,那就更不用说了,绝对是夫郎妻子没福气,带累夫家败落,甚至一度就连家里鸡鸭等家禽死亡,都能赖到夫郎妻子身上,说是给方的。
可是邴家呢?这事明显就是南锦屏的原因,全家却都说邴大郎有毛病,愣是一点不往南家小哥儿身上扯。
还是因为村里人不了解邴温故,邴家人现在都知道南锦屏是邴温故的心尖尖,骂两声邴温故自己,无关痛痒,邴温故不在乎。但是吐槽两句南锦屏不行,他们大哥能搁心里记一辈子。
村里人听的一愣一愣,可暴击并未结束,紧接着就见邴四郎对李氏怒目而视,“你还在这里叭叭,都是你家的错,要不是你家那个嫌贫爱富的小娘们临时悔婚,我大哥能一时间想不开跳河?他要是不跳河,脑子能出现问题?说来说去,都是你家小娘子害的。这损失该你家赔!”
啊?
李氏都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邴二郎指着李氏,“你家那个小娘们就是一个搅屎棍!”
骂完,邴家两兄弟扬长而去,一点没闹南家。
事情发展成这样,企图看热闹的村人都跟着懵逼。
“不是,邴家两兄弟就这么消消停停就走了?”
“邴家老二也就算了,那就是一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勤勤恳恳的老黄牛,那老三和老四,一个奸猾一个混不吝,现在就这么消消停停老老实实的算了?”
“老三都被邴家过继出去了,不算了还能怎样?没看今天都没跟邴家这两兄弟一起来南家进货吗?估计以后还来不来进货也是两说了。”
“我看有毛病的不止邴大郎一个,邴家所有人脑子都坏掉了。”
“有没有可能,是南家小哥儿手段太历害了,一下就拿捏住邴家人了。南家小哥儿未成亲的时候,在娘家就特别受宠。不说咱们这十里八村,就是镇上也找不到一个以双儿性别这么受宠的孩子。现在嫁到邴家,邴家还宠他。特别那个邴家大郎也不知道怎么被他哄的,一天天五迷三道的,竟然还坚信南家小哥儿是福星转世,这手段有两把刷子。”
“幸亏那时候我家没有和南家结亲,要不然现在失了智的就成我儿子了。”这人家里有一个傻乎乎流口水的儿子,都四十多了。
有人提起李氏道:“虽然李氏确实就一个搅屎棍,但咱公正的说,这次的事情确实跟她家二娘子无关,这纯属沾边就懒了。”
不管村里人嘴上怎么说,心里都酸死了。
早知道邴大郎这么好哄,当初他们怎么就没有把自己小娘子嫁进邴家,那样的话这豆腐、千张、豆腐脑的方子不就是自己的了。
要是自家小娘子再稍微有些手段,是不是邴家那七间大瓦房,还有邴大郎得贵人赏的银子都能归自家?
那样的话,自家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有的村人心思开始活泛,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苗氏看着邴家两兄弟狼狈离开的背影,再转头瞅着自己小哥儿,那眼神像是不认识南锦屏一样。
南锦屏被看的毛毛的,“阿娘怎么这么看我,不会相信他们说的狐媚子什么的吧,我没有挑唆大郎。”
相反,邴温故总是给他灌输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不过这些,南锦屏没有告诉南家夫妻,他知道那些话才是真正的为他好。
苗氏摇摇头,眼中涌动着惊喜,“阿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阿娘想跟你说,你要是真手段,就尽管全部使出来,不用留余地,最好把儿婿拿捏的死死的。只不过娘家这边,以后就不要这样顾及了,咱家有这三道方子,这辈子下辈子也够用了,你们两夫夫感情和睦,日子过好就成。”
南锦屏有种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的感觉。
另一头钱氏和邴三郎搬回娘家,钱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时时刻刻关注邴家那头的动静。
听到邴温故竟然又给了南家两张方子,钱家疼的就好似自家方子被给了出去一样,刀子割肉不过这种感觉了。
钱母风风火火跑进女儿和女婿的房间,用一种天塌了的语气说道:“小娘子,邴三郎不好了,邴大郎竟然又给了南家两张方子!”
“什么!”钱氏腾地站起来,“太过分了,这简直欺人太甚,这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完了!”
“不完还能怎样?”邴三郎坐在炕头,“咱们现在已经被过继出来,全村人都知道了。”
“方子啊?那可是可以祖传的方子,他既然有三张,给咱们一张又能怎样?他心里怎么就一点没有咱们?”钱氏不甘心。
邴三郎重重叹口气,“他现在心里只有锦哥儿,除了他,谁也没有。”
“阿娘,邴二郎和邴四郎什么反应,这次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钱氏骂道:“邴四郎可是个牲口霸道的主,他绝对忍不得,这跟当乌龟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钱母撇嘴,“邴四郎就是个欺软怕硬怂货。他跟你们厉害,到了邴温故跟前就是个软脚虾。你不知道村里人都说的可难听了,邴四郎硬是忍了下来,屁都没放一个。”
钱氏的嫂子道:“邴大郎这招杀鸡给猴子看玩的溜呀,邴四郎准是怕步上小妹和妹夫的路,不敢闹呢。”
钱母骂道:“就是个贪财的玩意,知道邴家现在有钱了,舍不得离开。这要是搁在从前,邴家那么穷,邴四郎早就反了。亏得之前在邴家跟女婿那么好,好似整个家里就他们兄弟最亲近似的,结果一出事,还不是向着利益。”
邴三郎耳边听着钱氏和钱母的对话,心里对邴家越来越失望。
算了既然耶娘都不要他了,邴家也把他赶出来了,他以后就是隔房的侄子,耶娘就不养了。望耶娘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吧。
梁氏一看见邴家两兄弟回来,眼皮就跳了跳,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怎么了都回来了?”梁氏心头发慌。
邴四郎低声咒骂一句,被梁氏狠狠瞪了一眼,憋回去了,“这就得问我们的好大哥了。”
心头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大郎又怎么了?昨个的事不是都过去了吗?”
“过去个屁,南家叔婶说,大哥不让他们做我们生意。”邴四郎忿忿。
邴家两兄弟现在心头怒火丛生,恨不能生撕邴大郎,可是也仅只能想想罢了。
偏偏梁氏这时候还道:“哦,那啥,你们可别再去招惹你们大哥了,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他,别再让他找打到会给揍了。”
邴家两兄弟更加气了。
梁氏给两兄弟支招道:“你们大哥最在乎你们哥夫,还是得从锦哥儿那边入手。这样吧,昨个晚上课停了一天,今天你们通知南家人过来继续上课。”
邴二郎回到房间,周氏急忙忙过来道:“我听见你们说话了,南家不给做生意了,阿娘阿耶怎么说,就这样了?”
邴二郎摇头,“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咱们大哥现在脾气大得很。耶娘也压不住,逼急眼了,他转头都能再给自己认个新祖宗,或者干脆直接包裹一夹,就入赘到南家。”
周氏不吭声了。
“阿娘给出了法子,晚上再把南家人叫过来一起学习,两家天天在一起,南家好意思不给我们俩兄弟做生意。”邴二郎道:“但凡南家不是个不知好赖的,台阶都搭成这样,不能不往下走。”
周氏看的明明白白的,“南家倒是好说话,可大哥不是。你们是把台阶搭出来了,架不住大哥他拦着不让下啊。”
“那还有什么好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邴二郎丧丧道。
晚上邴家人过来通知南家正常上课,南家
人再一次被惊住了,苗氏小声道:“我还以为这一次无论如何几兄弟也要打上一架,没想到就这么算了,还叫咱们过去上课?”
南父佩服道:“儿婿当真好本事,邴家除却二郎,一个比一个刺头,愣是就这么给摆楞明白了。咱家这几个小子我都说不听。”
南大郎可怕南父再向温故请教什么损招收拾他们几兄弟,叫道:“阿耶,说弟婿呢,怎么扯到我们兄弟身上了。”
顾氏不太想去,问道:“耶娘,那咱们要去吗?”
“必须得去。”苗氏坚定道:“邴家这是递台阶呢,不去不就是不下嘛。咱们得去,还得表现的比以往亲热,咱们只当没这回事。”
南家人去到邴家,邴家夫妻比从前还热络,两家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这么回事似的。梁氏甚至当着两家人的面,不停夸奖南锦屏。
村里人对自家娶进来的夫郎和娘子满意,就夸奖其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说白了就是家里家外的活一把手抓,把夫家一大家子伺候的明白了,这就是夫家的最高赞扬,娘家也会觉得于有荣焉。
南锦屏嫁进邴家别说伺候一大家子了,自己的亵衣亵裤都是邴温故给他洗,至于做饭,南锦屏到现在为止灶台都没摸过一下,可能都不知道邴家厨房长啥样。想吃啥,微微露出一点意思,邴温故就给做了。
劳动这方面真是夸不了一点,估计村里要是有比赖大赛,南锦屏能拿第一名。倒不是南锦屏本身懒惰,实际上他是再勤劳不过的一个小哥儿了,而是邴温故不让他干,南锦屏干一点活,邴温故都不开心。
不能夸劳动,就夸别的,“锦哥儿聪慧,比我家大郎还聪明,我家大郎读这么多年书了,锦哥儿这几天就学会了。”
“呵呵呵……”南家夫妻尴尬地笑,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两家人上完课众人散去,南锦屏回到房中,趴到桌上看着邴温故道:“温故,明天就让二郎他们继续来我家拿货吧。”
邴温故把视线从书上挪开,“这就心软了?”
“他们也算是变相服软,差不多得了。”南锦屏求情道。
邴温故摇头,“要么不打,打就要疼,疼了才能长记性。”
邴温故以后肯定要走仕途,想做一个真正的好官,首先金钱上就不能缺,只有自己不缺钱,才能不为金钱诱惑,做一个公平公正的好官。
既然他不能亲身下场经营,那么最好的助力就是邴家和南家。
这两家本性没大问题,但是小问题有很多,邴温故没有时间慢慢一点一点调教,就只能用些霸道手段。
先把两家人压服,学会听他号令,不管他发布多么不合理的命令,只需要服从,令行禁止。
这是部队训练新兵的常用手段,被邴温故暂时用在邴家人身上。
之后一连几天邴温故都没动静,邴家两兄弟忍不住,再次找到邴家夫妻。
梁氏翻了一个白眼,“早就跟你们说过都老实些,别招惹你们大哥,现在他那性格跟条霸王龙似的。”
邴四郎道:“阿娘,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就不做这生意了?”
“算我欠你们的,我去问问。”梁氏下炕,来到邴温故房间门口敲门。
村里就没有敲门这个习惯,一般也只有兄弟去姐妹房里会敲敲门,父母去孩子屋里推门就进,以前邴家也是如此。后来还是邴温故来了之后跟邴家夫妻提起,那以后邴家全家人都改了习惯,有了进屋先敲门的规矩。
听到邴温故的声音,梁氏才推门而入。梁氏自己都没发现她一进屋就下意识地寻找起南锦屏的身影,没看到人不免失望。
“锦哥儿呢,去南家了?”梁氏问道。
“嗯。”邴温故放下手中的书,声音平和,“阿娘有什么事情吗?”
梁氏尴尬笑笑,“你看你兄弟们已经知道错了,那生意要不要……”
“阿娘认为他们已经知错了吗?”邴温故语气平平,听不出一点气怒。
“啊?”梁氏问:“那你看还要怎样罚他们?”
“长兄如父,尊敬兄长,友爱兄弟,乃是祖训。”邴温故忽然说道:“祖训不可违。”
梁氏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晕的,“我也不知道大郎啥意思,他就说那是祖训。”
邴家就是一大家子农人,大字不识,哦,现在同南锦屏学了自己名字,剩下的一概不知,哪里听得懂那些话里有话。
邴二郎无语望天,“大哥现在说话怎么这样,弯弯绕绕的,咱们后山都没那么曲折。”
邴四郎撇嘴,“读两天书,把他能耐的,有本事考个举人回来看看!”
第52章 谁也不可以讲他夫郎 岳母亦不行
邴家一大家子凑在一起, 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算上了,最后邴四郎灵光一闪,突然道:“祖训?大哥该不是要我们兄弟跪祠堂吧。”
邴二郎一琢磨, “应该是这么个意思,要不然好端端的提什么祖训?”
邴家人一合计,跪祠堂也就跪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邴家是后搬到上河村的,这边没有邴家祠堂, 每年过年邴家都自己用纸写上祖宗排位供奉。
这会儿,邴家兄弟空出一个屋子,写上祖宗姓名, 一人拿一个垫子,就跪下了。
好在现在邴家装了火墙, 屋里烧的暖烘烘,多垫几层垫子倒也不凉。
到了吃暮食的时候, 邴温故准时出现, 看见梁氏和周氏正在给两兄弟装饭, 打算送去祠堂。
邴温故淡淡道:“祠堂不可用饭,不敬先祖。”
梁氏和钱氏同时停手, 惊恐地看着邴温故。这也太狠了吧,饭都不给吃。
邴家两兄弟在祠堂饿得前胸贴后背, 邴温故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南锦屏,原本懒懒散散的两兄弟立刻挺直腰板。
邴温故谁也不看,越过三人,直接来到祖宗排位前,点燃六柱香, 分出三根递给一旁的南锦屏。
“你我成亲,还未给邴氏列祖列宗敬过香,正好今日一起拜见祖先。”
南锦屏接过香,跟着邴温故恭恭敬敬跪下,学着邴温故的样子把三炷香高高举过头顶。
邴温故瞥见,眼中含笑“邴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邴氏大郎邴温故携夫郎南氏小哥儿南锦屏给各位列祖列宗敬香了。”
邴温故身姿挺拔,如松如柏气势凛冽锋芒,邴家临时搭建出的简陋祠堂,因邴温故而变得庄严厚重,瞬间有了世家大族祠堂屹立百年的底蕴。
“今日邴氏温故祭拜各位列祖列宗,乃有两件事敬告先人。一是,邴氏温故不日前同南氏锦屏成亲,列祖列宗在上,做个见证。邴氏温故保证一辈子待南氏锦屏如珠似宝,宠他,爱他,守他一世欢愉。”邴温故一字一句发誓一般地郑重。
南锦屏完全没想到,邴温故会说这个,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人都是傻的,同时又充满甜蜜。
他偷偷觑向邴温故,正撞进邴温故含着温情看向他的眼神,看的南锦屏脸红心跳,赶紧移开眼神。明明两人已是夫夫,更加亲密无间的事情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可是现在却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面红耳赤。
邴温故看见南锦屏慌乱的模样,满意地收回视线。
这一幕落在跪在他们身后的邴家俩兄弟眼中,邴家俩兄弟只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咱就是说,开祠堂不是为了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吗?
用不着跟祖先告他们俩个的状,还顺便跟夫郎表个衷心吧。
咱就是说,大哥,娶个夫郎罢了,用得着这么卷吗?
这要是让自家娘子听到,肯定又得闹了。
想到这里,邴家二郎赶紧回头四处撒摸,没看见自家媳妇悄悄松口气。
邴二郎不知道他媳妇就藏在窗外,此时耳朵正贴在墙上,听的认真。
听到邴温故表白南锦屏,又想到自己那个榆木疙瘩,就知道等着她伺候的男人,就想不明白了,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那心底里的酸水咕噜噜冒着泡,差点就要从嗓子眼里溢出来了。
邴温故知道周氏藏在外面偷听,但他不在乎。
他跟自己夫郎表衷心,没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搞三。
邴温故继续虔诚道:“二是,邴氏温故明年二月下场科举,此次必定一举得中,加官晋爵,封侯拜相,为夫郎南氏锦屏赚得诰命加身,一世尊荣。”
语毕,邴温故携南锦屏给邴家先祖磕了三个头,敬上香火。
这就完了?
邴家俩兄弟白眼都翻累了,眼皮都翻到抽筋了。
不是,咱就说,开祠堂不是为了说他们兄弟的事情,就为了他们大哥向夫郎表个衷心,再吹个牛逼就结束了?
邴温故起身,长身玉立,垂眸居高临下看着邴家俩兄弟,“你们既已知错,我身为兄长,自当宽宥你们,便仅跪上一日夜,反思己过即可。”
一日一夜,说的好像跟不用跪一样。
邴家兄弟不敢反驳,就低头狂翻白眼。
邴温故看出邴家兄弟不服气,微眯一下双眼,温和道:“你们兄弟俩人,既在祠堂罚跪,且不可冒犯先祖,谨遵规矩。”
祠堂的规矩,村中简陋,不像世家豪族那般繁复。不过要求身姿笔挺,不食不饮。
邴家俩兄弟听明白了,邴温故要他们俩兄弟不吃不喝跪一天一宿,直说得了,拐弯抹角的,整的比山路还多了十八弯。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大哥说话这么令人讨厌了。
邴温故转首对南锦屏道:“夫郎,你留下监督他们,切莫让他们冒犯了先祖。”
“知道了。”南锦屏乖乖道。
邴温故离去,邴家俩兄弟皆默默松口气,然而抬头就看见南锦屏站的板板正正,邴家三兄弟心里暗暗叫苦。
他们哥夫站的那么挺直,他们要是敢偷懒,他们发誓,他们大哥绝对会用更恶毒的法子折腾他们。
算了,他们哥夫一个小哥儿都能挺住,他们俩个男子大丈夫没什么遭不住的。
到了睡觉的时候,邴温故见自家小夫郎还没有回来,就去祠堂寻人。
没想到推开门,就看见小夫郎笔直笔直的站在那里,比邴家俩兄弟还像受罚的,邴温故顿时就心疼了。
“夫郎,回去睡觉了。”
南锦屏的腿长时间一个姿势站麻了,动不了。
邴温故见状,完全忘记自己刚刚给邴家俩兄弟立下的规矩,大步走进祠堂,来到南锦屏跟前,公主抱把人抱起,大踏步离去。
邴四郎瞠目结舌,“不是,合着那些规矩都是给咱们立下的,跟他半点关系没有,我看最不敬先祖,最无状的人就是他了。”
邴温故抱着人回到房间,直接把人放在炕上,伸手就要给南锦屏脱鞋。
南锦屏双脚往后缩,自从他三岁会自己脱鞋后,就没人再给他脱过鞋,南锦屏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夫郎,我们已经是夫夫了,你要习惯。”邴温故轻声温语。
“这跟夫夫有什么关系。”南锦屏小声嘀咕。
邴温故抓着南锦屏的双腿放在自己腿上,轻柔的捏着,“你怎么这么老实,我让你看着他们罚跪,那是给你在他们跟前立威,不是让跟着罚站。”
“可你说祠堂不能无状。”南锦屏乖乖巧巧,软软的。
“那是要求他们的,不是要求你的。”邴温故没有怪南锦屏,反而心疼他。
小孩子天性调皮,若不是小时候受过不少委屈,怎么长成老实木讷的性格。
这不怪他夫郎,以前没人疼他夫郎,现在换成他宠,再把人宠回无法无天就好了。
“夫郎,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那怕是天塌了,有我撑着,你只要不让你自己受委屈就好。”邴温故盯着南锦屏的双眼,非常严肃而认真道:“因为我会心疼。”
南锦屏的心里好像缓缓流淌过一条溪流,滋润着干涸的心田。
邴家俩兄弟跪了一天一宿,第二天又睡了一天一宿,第三天终于能去南家进货了。
南家夫妻已经从自家小哥儿口中知道事情经过,没再为难,如往常一般邴家兄弟要什么给什么。
村里人彻底看傻了,完全没猜到事情走向。
村里的八卦妇人王氏不死心,再次挑唆道:“不是,邴家小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挨了一通惩罚,心底还有气的邴四郎终于找到发泄口,一把推开王氏,“干汝屁事!”
邴四郎跟着呸了一口,“属狗的啊,不属狗就滚开!”
就连一向最老实沉默的邴二郎都跟着来了一句,“你挡我路了,能不能离我远点。”
村里人看着邴家兄弟有怒气只敢往外人身上撒,完全不敢冲着南家人去的样子,默默对南锦屏竖起大拇指。
“锦哥儿,你怎么使的手段,把邴家一家子都调教的这么好,教教我呗,我家小娘子今日就出嫁了。不敢强求学你全部手段,三分就成,足够我家小娘子受益无穷,在夫家过的顺心如意了。”
苗氏一听,哪敢应承这话。哪个男人不好面子,尤其是读书人,那张脸面甚至比命重要,这若是传到邴温故耳中,惹恼了儿婿,坏了两个孩子的感情可怎么办。
苗氏吓得连连摆手道:“你莫要乱说,两个孩子感情好,我家儿婿怜惜我家锦哥儿从小就苦,多几分疼惜罢了。”
村人道:“苗氏,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有啥拿捏男人的手段就叫你锦哥儿讲讲呗,有啥藏着掖着的。”
“对啊,就邴家大郎那个迷魂样,把能家传的方子都给了你家,说你家锦哥儿没手段,你们自己信吗?”
当然是不信呀,要不是锦哥儿还是原来的锦哥儿,没什么变化,苗氏也要怀疑自己锦哥儿可能被什么狐狸精附体了,要不然怎么就能把邴大郎迷的五迷三道,里外不分。
苗氏至今还清晰记得,从前邴大郎的态度。
看见他们家人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碰见他家锦哥儿就更夸张了,好像跟他家锦哥儿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一种侮辱,会玷污读书人清贵的身份。
结果现在……
为他家锦哥儿痴,为他家锦哥儿狂,为他家锦哥儿咣咣撞大墙。
方子风波最后以邴家兄弟消停下来而落幕。
转眼,年关将近,村里人都开始准备年货。今年村里人借南家的光,家家户户在这个冰冷的冬日里多了些进账,准备年货的时候也能多备上一条肉。
别看只是小小的一条,却能把一家老小高兴好久,年夜饭的时候,每人也能多吃上一块肉。
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的时候,这日,南锦屏给邴南两家人上完课,南家人走后,院子里只剩下邴家人时,邴温故难得从房间走出来。
邴家和南家今年大不同往年,可谓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年过年的时候,邴家别说置办年货,就是年夜饭的餐桌上有没有肉都两说。邴家所有人,能敞开肚皮吃饭吃到饱就行,糙米饭都成,没得挑。
可是今年呢,邴温故自己就给了梁氏二两银子,让她置办年货。
那可是一两银子呀,他们村里人一年到头兴许也只能攒下个一二两。
“耶娘,马上就要过年,家里也该准备年货了,这是二两银子,辛苦耶娘多跑几趟镇上。”邴温故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即便同爹娘说话也秉持着一副读书人端庄有礼的派头。
邴家众人皆已经习惯邴温故这套客套疏离做派,习以为常,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二两银子上。
“辛苦啥,有钱置办年货有什么可辛苦的,怕的是没钱买东西。”梁氏接过银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梁氏的一句话让周氏想起往昔的艰苦,勾的她鼻头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家里的日子真是好起来了,以前过年的时候年夜饭能置办上一盘肉,每人分到一口,或者没有肉,大家伙能敞开肚子吃的肚皮滚圆,就算是糙米饭,都心满意足了。”
周氏的这话引起邴家所有人的共鸣,邴四郎率先道:“阿娘,我这些日子卖豆腐也赚了一点钱,没有多少,我拿不出二两银子,就拿一百文出来给家里多添一道肉菜。”
梁氏本来想拒绝,邴二郎和邴四郎起早贪黑,手脚都被冻出冻疮,她全都看在眼中,疼在心里,这银钱赚的太不容易了,她舍不得花。
然而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忽觉不对。
现在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大郎在出,吃喝皆是好的,在村里绝对独一无二,就是里正和村长家里也不过如此,日日餐桌上至少一道肉菜,这么好的伙食全赖大郎。
如果这时候拒绝四郎,大郎心里怎能没有想法。儿子是他们的儿子,不是大郎的,他们有养儿子的义务,大郎没有。
大郎现在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的养着一大家子,一是替他们尽责任,二则是因为这些年来,不管怎样,家里兄弟们都供他读书了。
本着这些情分,大郎才会甘愿养着一大家子。可是情分这东西是越磨越少的,梁氏知道。
梁氏心思百转,最后笑着收下,“好,不管多少,耶娘不嫌弃,算是你的一点心意。”
周氏和二郎人老实,啥也没说,跟着邴四郎出了一百文。
虽说邴大郎已经给了邴大娘一间房子,并且把属于自己的土地收益办成给了她,但还是底气不足,或者说是,正因为这样,邴大娘心中更加难安,更想要回馈娘家。
邴大娘平时吃住都在家中,没有花钱的地方,她就把分财产那天,耶娘分给她的地里的收成钱取了一百文出来,“耶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给家里买些吃的。”
梁氏都收了儿子的钱,更不好不收女儿的钱,况且女儿还一文不交的住在家中。
再者女儿吃住都是家里的,也不差这一百文,大不了以后私下贴补回去,梁氏就没有拒绝,笑着收下。
最后是两个双胞胎,他们也有地里收成的收益,就跟梁氏说,也拿出一百文。
梁氏全部都应下。邴家的猪是盖房子的时候养的,才半年,没到出栏的时候,就跟同村养猪的人家买,一两多银子买了一头猪,大约一百多斤左右。
另外鸡鸭鹅这些家禽,邴家不用买,他家喂了,也是盖房子的时候养的。
一开始长的不大,这不从南家做豆腐生意以后,家里的豆渣有得是,每天都往邴家这边送一半,家里牲畜都有得吃,长的就肥了,过年直接宰了就成。
邴家人口多,亲家也多,今年过年物资丰富,梁氏大方,三个亲家,每家给装了三斤猪肉,并几样其他吃食。
唯独到了南家的,每样分量翻倍,猪肉也成了六斤。
梁氏斜睨着周氏,“你也不用有什么意见,南家就是跟你娘家不一样,谁让你大哥有本事,咱家的银钱都是依靠他赚来的,他重视南家,南家的年礼就得比你娘家厚。”
梁氏现在在儿媳妇跟前有底气得很,而这底气都是邴温故给的。
“不提这个,就说到现在,你娘家的年礼还没送来,南家的早早就送过来了,鸡鸭鹅,一样两只,鸡蛋鸭蛋鹅蛋,各四十枚,还有白糖红糖糖块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加一起,也得一两银子,我这点回礼算不得什么。”
周氏道:“阿娘不必说,我没意见的,今年比往年年礼贵重多了,我娘家只会高兴,哪会挑理。”
事实上也是如此,周氏往年回娘家的年礼也就一升糙米,今年拿回去三斤肉,娘家怎么可能不满意,高兴得很。
邴温故这边终于在年前几日抽出时间陪南锦屏去一趟镇上。
邴温故赶着牛车,南锦屏坐在暖烘烘的车厢中,二人一起去镇上。邴温故先去了一趟衙门,使了几百文钱,把邴大娘的婚书抽了出来,登记了仳离书。并且把三个孩子改成邴姓,落在邴大娘名下。
从此以后无论是邴大娘还是三个孩子都跟孙家再无任何关系,无论是亲缘上还是律法上。
之后又把家中房子和地分别改了几兄弟的名字,其实这个没什么必要,邴家人不在意。
但邴温故这么做不是为了邴家兄弟,而是为了安邴大娘的心。
拿着记在自己名下的房子和地,邴大娘心里才能不慌,住在娘家也能更加理直气壮。
再然后把邴三郎的过继文书也再衙门里备了案,邴三郎不再是梁氏和邴父的孩子,邴温故的三弟,而成了隔房的堂兄弟了。
这一切都办完了,邴温故才带着南锦屏继续在镇上溜达。
南锦屏没来过镇上,看什么都新奇,邴温故也不催促他,他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村里人来镇上赶集,要么就自带干粮对付一口,要么就饿着肚子等回家再吃,稍微富裕一些的,则会在路边摊,花个几文钱,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杂汤,再吃个胡麻饼,就算享受了。
邴温故可舍不得南锦屏这么冷的天坐在路边摊吃东西,带着人直接去了镇上最好的酒楼。
“两位客观吃些什么?”店小二迎上来。
邴温故指着酒楼墙上的木牌对南锦屏道:“那上面是他家的招牌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南锦屏现在跟邴温故学了不少字,墙上的菜单已经全部都能认全。可这是南锦屏第二次来酒楼吃饭,有些花里胡哨的菜单南锦屏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
“鸿运当头、佳偶天成……这些是什么菜呀?”南锦屏小声问道。
邴温故也不知道,他到了这里以后,也没来酒楼吃过几次饭,遂问店小二道:“你给介绍一下都什么菜。”
哪成想店小二竟然发出一声嗤笑,脸带嘲弄道:“没来过咱家吗?这两样招牌菜都不知道。”
南锦屏立刻被闹了一个大红脸。邴温故没有发怒,就用他那双古井无比的漆黑双瞳静静地注视着店小二的表演。
店小二被邴温故那黑沉沉地眼珠子盯的发毛,很快歇了表演,解释起来。“鸿运当头就是鱼,佳偶天成是盐香鸡。”
邴温故瞥了店小二一眼,语气淡淡,无怒无喜,听不出情绪道:“把你家招牌菜全都介绍一遍?”
店小二撇撇嘴,刚要说什么,对上邴温故黑漆漆的眼眸,到底没敢说不。
但是店小二也不老实,专挑酒楼里贵的食材介绍道:“要说招牌,就不得不提起炙羊肉,这可是咱家的招牌菜,来咱家吃饭的都会点一道。”
庸人喜吃食羊,不喜吃猪,又因为畜牧业不发达,导致羊肉价格昂贵,一般的百姓之家吃不起。
就算吃得起,买上一斤羊肉回家自己做,也比再酒楼里吃来的划算。所以来酒楼吃羊肉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富贵公子。
邴温故和南锦屏的穿着打扮,虽然没有补丁,干净整洁,在村人眼中也是好料子,那也只是普通人家,在这富贵郎君们穿梭的酒楼里,只能算下等,因此店小二才没把二人放在眼中。
邴温故颔首,“来一道。”
店小二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失声道:“这一道炙羊肉可要二百三十文!”
邴温故静静看着店小二,好像再反过来鄙夷他大惊小怪。
店小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邴温故二人的消费实力,二三百文,都够很多人在店里吃好喝好一顿。
“我可告诉你们,咱们酒楼东家跟衙门有关系,你们别想吃白食。”
邴温故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二两来的碎银拍在桌上,“够吗?”
店小二傻了,没想到他前瞧不起的两个穷光蛋竟然真能拿的出银子。
只不过接下来再介绍菜肴的时候,店小二还是耍了一个心眼,专门挑贵的介绍。
邴温故没搭理店小二,只问南锦屏喜欢不喜欢。
南锦屏长么大小,就嫁到邴家吃过几天好东西,以前都没吃过,自然什么都想吃,然后邴温故就都点了。
最后两个人一共点了八道菜,还都是酒楼里菜价昂贵的招牌菜。
等厨房那边开始做菜,邴温故这才把酒楼掌柜请过来,掌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问道“两位客人可有什么异议?”
邴温故道:“你给算下账。”
掌柜不知道邴温故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给算了帐,一共一两二百文,邴温故先结账。
掌柜本以为邴温故是来找茬的,没想到这么痛快就把账结了,眉开眼笑道:“二位客观,结账不用着急,咱们酒楼可以吃完饭再结账。”
“是吗,瞧你们酒楼店小二对我们的态度,我还以为不先结账就要把我们轰出去呢。”邴温故语气淡淡,却让掌柜身后的店小二白了脸。
掌柜看看邴温故再瞅瞅店小二,就知道店小二准是把人得罪了,疾言厉色对店小二道:“怎么回事?”
店小二支支吾吾道:“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给二位客人道歉。”
邴温故却不肯接这个,看向掌柜道:“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你家酒楼吃饭,听友人推荐,你家酒楼菜色和服务都不错,这才过来试试菜色。我们没来过你家酒楼,不知道你们家菜色都怎么个做法,便请你家店小二介绍介绍,结果这位小二哥的态度可是很高高在上瞧不起人得很。”
店小二的脸色煞白,要知道这家酒楼可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之一,在这里当伙计比别家酒楼活轻松还赚的多。
“贵酒楼小二哥这个态度,掌柜的就不怕他得罪贵人吗?今个是我们两个书生,也就这般了。若是其他贵人呢,到那时候莫说店小二怎样,就是掌柜您都要跟着受牵连吧。”
邴温故从头到尾语气平平,慢条斯理,“掌柜,这样的店小二还是早点开了的好,免得给你还有酒楼惹麻烦。”
掌柜面色黑沉沉的,明白这是店小二惯常瞧不起人踢到铁板了。而这客人的威胁就是开了店小二。为啥说是威胁,这客人看似情绪稳定,实则处处暗藏玄机。
首先友人推荐,就说明友人是酒楼常客,而二人既是友人,就说明二人地位相当,也有吃酒楼的实力。这就说明,他们身边其他友人也有这个消费实力,得罪他们俩个,不仅仅是得罪他们俩个,还是得罪了他们圈子里的人。
二来,这人表明读书人的身份,就说明家里经济不会太差,太穷的人家供不起读书人。就算勉强砸锅卖铁的供了,那么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哥儿读书。
这两位客人中有一位小哥儿,这小哥儿识字,能看懂菜单,绝对读过书,读过书的小哥儿岂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必然非富则贵。
掌柜有心保店小二,也不敢保了,毕竟眼前客人的身份贵重,他要是敢保,对方的意思是打算连他一起追究了。
掌柜直接对店小二道:“酒楼不需要你这样得罪贵客的伙计,你被辞退了。”
转头又对邴温故二人笑呵呵道:“一会儿我让后厨在给您二位添一道鸭子,算是本店的赔礼。”
邴温故微微颔首。
掌柜走后,南锦屏才小声道:“温故,你为什么要先结账,再找掌柜理论呀?”
邴温故耐心解释道:“人靠衣裳马靠鞍,世人多如是。你我穿着普通,若是未付账便寻掌柜争辩,掌柜多半也会如伙计那般认为我们故意找茬,吃白食。但若先付账,就先震住了掌柜,知道咱们不是来吃白食的,到时候你随便说什么掌柜自己就能给找一百种理由补全身份,自会处置得罪贵人的,给酒楼带来麻烦的伙计。”
南锦屏听后若有所思,许久才道:“其实被嘲两句没什么,我从小到大受到的嘲讽比这严重多了,这么两句无关痛痒,我不在乎。没必要为了争这口气,一顿饭就花这么多钱。”
“夫郎,你不在乎,我在乎。”邴温故黑漆漆的双眸直直望进南锦屏的心底,“能不能不让你受委屈是我的本事,若是你成亲依旧要过成亲钱那样的日子,那么为什么还要同我成亲?况且一两银子罢了,今个儿若是没有这事,我本也打算要按照这个价格点菜的。”
许多人喜欢在感情中极限拉扯,不见兔子不撒鹰,生怕吃一点亏,整段感情充满算计。没等开始就已经心力憔悴。
其实往往这样直白的赤裸裸的感情才更加动人心弦,令人难以招架。
南锦屏感受着胸腔内心脏的狂跳,看着对面熟悉的面容,忽觉这人竟然有了几分英俊。
南锦屏以为这是自己开始喜欢上对方的错觉,却不知道邴温故确实在一点一点变帅。
从前邴大郎窝在家里,不与人交流,每日躲在阴暗的角落,整个人都是阴暗的。再加上邴家日子不好过,吃的不好,邴大郎瘦得皮包骨,再英俊的人都不好看。
现在的邴温故可是少年将军,身上自有一股威严不凡的气度,再加上邴家吃的好,邴温故又每日锻炼,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变成健硕的肌肉。而他的灵魂和已经逐步开始和□□融合,□□受到影响,越长越像邴温故自己了。人自然变得英俊帅气。
吃过饭,邴温故带南锦屏去成衣铺里从内到外给各自买了一身成衣,两双成鞋。另外还买了各种颜色布料,一共共五匹,还有两袋棉花。
南锦屏嘴馋,喜欢吃零嘴,邴温故就带着人去点心铺子买了十斤糕点,分开装,五斤带回自家屋子给南锦屏独吃,剩下的留给过年的时候南家众人吃。
这时候吃不到时令果蔬,但是有水果做成的蜜饯干果,相较于农家人而言很昂贵,可是邴温故还是大手一挥买了十斤。
再就是糖块,这些甜滋滋的东西是南锦屏的最爱,因着这些梁氏之前都置办了,邴温故就只给南锦屏买他喜欢吃的。
红糖白糖大枣桂圆等等,南锦屏喜欢,邴温故又给买了。
这些都不是大头,大头是羊。在酒楼吃羊肉的时候,南锦屏喜欢吃炙羊肉,自己几乎吃了一整盘,邴温故记在心上,就买了一整只羊。
羊价几乎是猪价的三四倍,一只羊不过中等大小,二十来斤,足足花了三贯钱。
二人装满了一整车,再放不下一点东西才往回走。
路上南锦屏感叹道:“我是不是很败家?”
邴温故道:“没有,过年才这么花一次,又不总这么花。”
南锦屏摇摇头,“不是的,这一趟就够我家以前两年的花用了。可是明明花了这么多钱,我虽心疼,但是想到家里存银,又没那么心疼。”
邴温故温声笑道:“家里那几个存银也值得你惦记。”
“……”南锦屏一言难尽,小小声嘀咕,“那可是几千两啊。”
邴温故回眸,佛透过厚厚地车帘看到坐在车厢中的小夫郎,脸颊鼓鼓,气呼呼不服气的模样,眼神宠爱,“以后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做十万两也不过是买个小玩意罢了。”
南锦屏更小声了,“吹牛皮。”
南锦屏以为这次他声音够小了,不想还是被邴温故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并没有惹得男人生怒,反而换来男人爽朗的大笑声。
此时牛车已经进村,村人几乎没听见过邴温故这种大笑声,或者别说大笑声,就是笑脸都没见过几个。若换成以前邴家再村中的地位,没人在乎邴温故是哭还是笑,但现时不同往日,邴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邴温故这个一手带领邴家走到如今这步的当家人,自然更受瞩目。
村人无不想同邴温故搭上关系,包括王氏这个村里有名的搅屎棍三大巨头之一,一样想在邴家分一杯羹。
“邴家大郎,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说出来听听,让咱大家伙都跟着乐呵乐呵?”王氏觍着脸道。
邴温故就好像学过川剧变脸似的,本来正在朗声大笑,转眸视线对上王氏,瞬间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
村人都替王氏尴尬,这要是换个人当场就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偏偏王氏就跟没发现似的,还讨好似地问:“车上坐的是南家小哥儿,也就南家小哥儿能让你笑的这么开怀了。”
南锦屏这下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了,他没邴温故那个劲,不想给面子,谁也不好使。
南锦屏撩开车帘,朝着外头的王氏尬笑道:“王伯娘好。”
邴温故微微蹙眉,轻声细语对南锦屏道:“外头冷,回去。”
南锦屏对着村人不好意思笑笑,放下帘子钻回车里。
然而就是这么一撂一掀,车厢里满满登登的东西就落进村人眼中。
“天啊!满满一车,邴大郎你买了多少东西?”王氏脱口而出问道。
邴温故完全不搭理她,赶着牛车往自己而去。
身后全部都炸开了锅,“我好像看见五六匹布,还有棉花。”
“我看见羊了,邴大郎该不会买了一头羊吧。”
村人叽叽喳喳议论开来,有那好事者就跑到南家道:“苗氏,你家儿婿和小哥儿买了一大牛车好东西,把那么大一个车厢装的满满当当的。”
尽管知道王氏没那个好心,苗氏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她太知道自己儿婿的败家程度了,从前锦哥儿还是好的,最近明显被带的也开始败家了。这两人要是出去逛街,没人拦着,还真能干出买一车东西的事情。
那得多少钱啊!
“他们俩好衣好鞋的可买了不少,我看车上还有五六匹布料,啥颜色的都有,还有好些棉花,哎呀还有羊肉,一整只呢。买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一会儿也该给你们家送些过来呀?”
这就纯属故意挑拨,两家之前已经走过年礼,相互都回了礼。再说,谁说邴家买东西就一定要给南家送的?
苗氏道:“前个邴亲家给我送了六斤猪肉,还有那么多糖啥的,加上我家买的都吃不了。”
“邴家杀了一头百斤的猪,就只给你家六斤猪肉呀,这也太小气了吧。”王氏不屑道。
苗氏翻个白眼,阴阳怪气回去,“呦,那王家大嫂说说,你亲家又给你家送了多少肉做年礼。”
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买几斤肉自己家里都不够吃。能送亲家多少,况且村里大多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人口众多,亲家这种亲戚一抓一把,就是一家一斤,儿子多的人家,十斤肉就出去了。自家过年有没有十斤肉都不一样,所以王氏根本一斤肉都没收到,不过就得了十几枚鸡蛋。
王氏心里嫉妒得要死,嘴上还是硬道:“我那亲家那么穷,跟你这能一样吗?邴家那么有钱,一点子肉就跟细毛毛雨一样,要是都舍不出来,不就是没瞧起你们这个亲家吗?”
苗氏冷笑一声,“瞧不瞧的起的,反正我儿婿是把这豆腐千张方子给了我家,他自己都没做。”
完败,王氏一下就熄火了。
就这一样,别说村里,整个大庸朝的儿婿女婿也是完败,谁也做不到。
王氏气的咬牙切齿,恨自家怎就没有适龄的小娘子嫁给邴温故,也好叫她享受享受这南家的富贵。
正在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南老头,苗氏快出来,你家小哥儿和儿婿又给你家送年礼来了。”
苗氏并不觉高兴,反而心惊肉跳,疼一下跑出来,就看见邴温故推着一个木制的小推车进来,小车上摞满了东西。
两匹布料,两个颜色,看着就是给他们老两口穿的。还有一些棉花,五斤羊肉,以及一些看着就很贵的糕点和糖果。
“怎么又送来这么些东西?”苗氏出口就责备道:“你们也太能花钱了,那羊肉那么贵,一斤就要一百文钱,买这东西干什么?你家不是已经买一头猪了吗?还有这布料也是,一下就给我们买了两匹,我俩就是穿到入土也穿不完。锦哥儿,阿娘从前就是叫你这么败家的!”
苗氏心急如焚,锦哥儿就这么过日子,梁氏当真受不了了,不会儿哪天叫邴家给送回来吧!
之前苗氏的数落,邴温故都能忍着,但是这指他夫郎脑门上责骂就不成了。
他夫郎娶回来是给他疼的,不是给人骂的,包括他夫郎的母亲也不成。
邴温故的脸色顿时敛了起来,没有发怒,情绪稳定,但是那样子一看就知道不高兴了,“岳母大人要说就说我好了,是我要买的。”
苗氏对上邴温故平淡的目光,心头那熊熊燃烧的火苗一下子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顿时想起,邴温故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邴家三兄弟不过就是不满他把方子给他们南家,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是邴温故就是不高兴,转手就把千张和豆腐脑的方子又给他们了。
这脾气,可不是什么好性,能听进去别人劝诫的人。
之所以对南家好,不过是因为锦哥儿罢了。
现在她劈头盖脸的就训斥锦哥儿,邴大郎自然就不高兴了。
邴温故没有一点点隐藏情绪的想法,他左一张方子,右一张方子给出去,可不是为了让南家随意打骂的。
苗氏讪讪的,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儿婿这是不满意自己训斥锦哥儿了,可总不能让她因这个道歉吧。
“岳母,锦哥儿已经成亲了,嫁到我邴家了,就是一个大人了。日后还望岳母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这般斥责我夫郎。若是我夫郎有什么做的不对劲的地方,岳母大人可以私下里跟我讲,我回去教他。”邴温故从头到尾一个语调,但是越听越瘆人。
“我这边还有事,车上的东西就不卸了,岳母叫大哥他们卸吧,卸完给我送回去就成。”邴温故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见南锦屏没跟着,回头对南锦屏温声道:“夫郎,家里一堆活,阿娘叫你回去帮忙。”
这完全就是借口了,谁不知道南锦屏在家什么都不干。
邴温故说走就走了,南锦屏哪能这么不给面子的跟着走。
南锦屏为难道:“温故,你先回去,我帮着阿娘卸了车就回去。”
邴温故闻言眉头微蹙,“你在咱家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出来干活,回去阿娘阿耶肯要生气。”
这话都说矛盾了,刚才还让回家干活,现在又说家中不让干活。
第53章 睚玼必较 小孩子也不可以
南锦屏尴尬地不行, 恨不能直接上去捂住邴温故的嘴,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脚趾头都要把南家的地抠出一个大洞了。
苗氏活了这么大把年纪, 哪里能听不懂这些话。
这哪里是邴家夫妻生气,分明是邴温故自个心疼,赶紧推了推自家小哥儿, 使了一个眼色,“你快跟大郎回去吧, 家里有你兄弟他们呢,用不到你干活。”
南锦屏这才跟邴温故离去。
王氏和村人听了一耳朵八卦,“苗氏, 邴家当真不让你家小哥儿干活呀?这不干活的小哥儿娶回去干什么?吃干饭吗?”
苗氏就道:“那是大郎心疼我家锦哥儿。”
王氏想到自己成亲后当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她还是个小娘子呢, 可比一个不好生养的小哥儿值钱多了。凭什么一个双儿能过的那么惬意,她一个小娘子却要当牛做马, 心里就跟被毒蛇的毒液腐蚀了一样的难受。
“呦, 邴家大郎是挺心疼你家小哥儿的, 连你这个当娘的说两句都不成。”王氏坏心眼的挑唆道:“心疼你家小哥儿有什么用,这还还是没把你这个岳母当回事!”
苗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故意气王氏道:“尊不尊重的无所谓,你家几个女婿倒是尊重你, 可是年礼也不见一斤肉。我这儿婿再不尊重我,可是羊肉猪肉布料的不停送,连能一代代祖传的方子都送给我了。我这人势力眼啊,不在乎那些虚的,尊不尊重我都无所谓,给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就行。”
扎心了, 谁不是这么想的。
要是她的那些女婿像邴大郎这样,她倒过来给他骂都行。
苗氏把看热闹的人都赶走后,南大郎对苗氏道:“阿娘,锦哥儿在邴家真的啥都不用干呀?”
苗氏眼神复杂地看了南大郎一眼,“你看锦哥儿哪天不是吃了早饭就跑回来了,到了午饭时间又跑回邴家吃个饭,然后就又回来了。就这一天天的在咱家待着,只有吃饭的时候跑回去,能干啥活,有那个时间吗?”
顾氏发出灵魂质问,“那梁氏、周氏和邴大娘就不气吗?”
苗氏叹气,“你觉得把方子给咱家,和锦哥儿不干活哪个事更大?”
“方子。”顾氏想也不想立刻就道。
“那不就是了,方子邴大郎都给咱家了,邴家不也没咋地,更何况是锦哥儿不干活这点子小事。”苗氏恍惚道:“从前锦哥儿就跟我说过,邴家的活他一点不干,亵衣亵裤都是邴大郎在洗,我都没当回事,现在看来,锦哥儿说的都是真的。”
这下南家所有人都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小哥儿嫁到邴家竟然过的是这样的神仙日子。当初还以为自己小哥儿嫁过去是吃苦的,现在看这分明是进了福窝。
南大郎嘎巴两下嘴,最后道:“阿娘,不是我说你,既然你都知道邴大郎把锦哥儿当成心尖宝,你还当着他面骂锦哥儿,这不是上赶着惹他生气嘛。”
苗氏同样委屈道:“我知道他宠锦哥儿,没想到他宠成这样,说两句也不行。”
顾氏道:“听你说就知道邴大郎就差把锦哥儿当祖宗供上了,你骂人家祖宗,人家邴大郎还能忍。”
苗氏怒道:“你胡咧咧啥,什么祖宗不祖宗的,就会胡咧咧。”
南父对老妻道:“以后你在锦哥儿跟前这脾气可得改改,儿婿不愿意听,你就别再当着儿婿的面骂锦哥儿。有啥事,背着儿婿私底下说,但那得注意态度,绝对不能急,有话好好讲。”
“知道了。”只这一次,苗氏就记住教训了。
邴温故和南锦屏回到屋里,南锦屏道:“温故,阿娘也是为我们好,你不应该对阿娘那个态度。”
邴温故对于南锦屏的指责并没有生气,反而一把将人抱住,仿佛怕南锦屏生气似的,哄着道:“你阿娘知道咱家有千两银吗?”
南锦屏摇头,“不知道,我怎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们。”
“那就是了,不知道别人家到底怎么个情况,就不应该随便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南锦屏气道:“你这就是歪理邪说。”
邴温故连声哄着,“好了,是我歪理邪说。可是我给出去的方子是真金白银吧。夫郎,我之所以会把这个方子给南家,就是因为你在乎你娘家,我想要你开心,才把方子给他们。不图别的,只图他们对你再好一些,更好一些,换你开心。我给了方子,不是为了让他们骂你的。”
提到方子,南锦屏就什么气都没了。
不管怎样,邴温故是真的对他好,那种一心一意单纯的好,可能已经比他父母对他好的那颗心还要单纯。
毕竟南家夫妻还有其他孩子要顾忌,邴温故却只有一个他,其他人都要排在他后面。
邴温故对邴家人更多的是责任,对他的才是爱。
邴温故从来不跟他发脾气,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自然更看不得别人对他大呼小叫,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母也不行。
南锦屏这么一想,就理解邴温故的想法了,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大不了他跟阿娘说一声,以后有什么话私下里跟他说,不要叫邴温故听见。
到了年三十这天,邴家异常热闹。如今邴家人有钱了,村里的小孩儿早早就来到邴家门口。要不是邴家现在建成高门大院,这些小孩子可能已经一拥而进了。
从前邴家穷,村里小孩子都绕着走,从未拜过年,这是第一次,可把梁氏高兴坏了。
梁氏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咧着嘴笑,“锦哥儿,你跟大郎新婚,今个你去接待那些小孩子,图个吉利,你二人也好早生贵子。”
南锦屏的耳朵悄然红了,随后想到自己黯淡的孕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孕育一个他和邴温故的血脉。
按理来讲,正因如此,南锦屏图吉利,才更应该接触孩子,村里有说法,孩子可以带子。
但是南锦屏私心里不愿意去,因为村中的这些孩子,都曾经在南锦屏没成亲那会儿明里暗里嘲笑过他,最过分的还朝他吐过口水,投过石子。
现在却让南锦屏给这些欺负过他的孩子们发红包发糖块,南锦屏不满意,又不敢拒绝梁氏,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时刻关注南锦屏的邴温故立刻就注意到了自家小夫郎不愿意的神色,他稍微想一下就猜到了全部。
邴温故可不是什么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相反少年便能当上将军,他是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阴暗和最污秽的人心。这样的人注定早就练出一副冷硬心肠,有仇必报是他的人生信条,万万不可能委屈自己成全‘仇人’,即便这个‘仇人’只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也不可能。
邴温故这一辈子唯一的心软可能就只有南锦屏了。
“夫郎,不用去。”邴温故出言叫住正往外走的人。
南锦屏停下,回头看向邴温故的眼中带上欣喜,邴温故不由跟着翘起嘴角。
梁氏没发现小夫夫的眉眼官司,讶异道:“小孩子都来咱家讨封是个好兆头,小孩子们最知道好赖,只会去村中最富裕的人家拜年,这预示咱家今年会过的更好。再说你俩刚成亲,锦哥儿多多接触小孩儿也能带子,早点怀孕。”
邴温故淡淡瞥了一眼梁氏,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不需要,阿娘我可没忘记这些孩子曾经在我背后蛐蛐我的话。”
邴温故没把事情扯到南锦屏身上,而是直接揽到自己身上,村里的孩子确实也蛐蛐过邴温故。
梁氏诧异道:“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你还跟他们计较。”
“可是我却入了心。”邴温故看着梁氏,“阿娘,看来还是不了解我,要不然就应该知道我从不是一个大度之人,相反我睚眦必较,就算对方是个孩子。也应该庆幸他们还是一帮孩子,我只是不给他们红包罢了,若是成人,此时早就断腿了。”
梁氏想到年前周南氏、李氏、王氏等人莫名其妙全部受伤,现在还落下了残疾的事情,脸色猛地一变,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时候她直觉这些事情是儿子做的,可是那会儿他却并不承认。现在到儿子这么说,那些事情不会真的是儿子做的吧。
这下,梁氏不敢再逼迫邴温故了,况且这个儿子也不是她能逼迫的。强拧着来,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梁氏道:“不去就不去吧。”
邴温故缓和脸色,对南锦屏悄悄眨眨眼睛,南锦屏开心地笑弯了一双丹凤眼。
他特别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不用给那些骂过他的熊孩子发红封,还因为邴温故一心向着他。那种被偏爱的感觉,似乎可以治愈一切童年的伤害。
邴家门外的那些熊孩子已经急坏了,“怎么还没人出来开门?”
另一个小孩儿道:“会不会是我们敲门的声音太小,他们在屋里听不到。”
“真是的,邴家把院墙盖这么高干什么。”
几个孩子更加使劲的拳打脚踢上,砰砰地有种把门敲碎的架势。
邴温故听见微微蹙眉,“五郎,你去把他们赶走。”
邴五郎人小心眼也不大,村里这些孩子以前也没少排挤他,他都记着呢。
邴五郎蹬蹬跑到门外,连大门都没打开,隔着门板高声喊道:“你们都走吧,我家不欢迎你们,我和大哥可都没忘记你们以前是怎么对我们的,不可能给你们发红封。”
“你大哥可真小气,他一个大人还跟我们小孩子一般见识。”熊孩子不服气回道。
“我大哥不仅小气,还睚眦必较。你们还是快走,别想使坏,不然我大哥肯定会报复回去。我哥夫也不会再让你们耶伯去南家拿豆腐。”
小孩子是最欺弱怕硬的生物,他们都知道要因为他们的原因,家里再不能从南家拿豆腐去赚钱,绝对会被家里大人打折腿,不敢再纠缠邴家,骂骂咧咧去别家人讨喜去了。
上河村村人过的都穷,别家买点零嘴自家孩子都不一定能分到一口,哪舍得给别人家的小孩子。
所以讨了一圈回来,口袋都没装满。
“怎么就这么点零嘴?还都是不值钱的东西,邴家这么抠搜,还是给的红封多?” 这些大人都等的着急了,现在邴家和南家富裕了,怎么也得给个一文两文的吧。
熊孩子撇撇嘴,“没有,还红封呢,邴家都没给我们开门。”
“为什么?”大人不解地问。
“那个邴大郎还读书人呢,可小气了,说我们以前蛐蛐过他,他都记着仇呢。”
“你们呀,早就说过不许蛐蛐别人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两文钱就这么错失了。”说着,那人又喃喃道:“不过这邴大郎什么人啊,这么小心眼,还跟几个孩子计较。就这还科举呢,能考个啥。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这样的人也能叫他发达!”
这么蛐蛐邴温故的人家不在少数,邴温故根本不在乎。
那大人又问道:“南家呢,南家现在日子好过了,就没给你们红封?”
小孩撇撇嘴,“本来是要给的,我都看见他们家准备好多,满满一篮子,还有好多好吃的零嘴。都要给我们发了,结果那时候正好邴五郎和邴三娘领着邴家的小孩儿过去拜年,就把邴大郎不让邴家给我们红封的事情告知了南家。然后苗氏就不给了,还把分给我们的零嘴都收回去了。”
“呸,都是什么人家呢,南家就是一条给邴温故舔腚的狗。”
这人嘴上骂的难听,实际上心里羡慕死南家了,他也想给邴温故舔腚,做梦都想,可惜邴温故不给他这个机会。
邴家的年夜饭十分丰盛,只饺子就三种馅料,五荤五素,凑了一个十全十美。其中还有一道最贵的炙羊肉,就这一道菜,就够别人家置办整个年礼了。
邴家如今却可以敞开肚皮随便吃,这是邴家人吃的最好的一个年,也是邴家人第一次过年吃到撑的想吐,还有一大堆剩菜。
当然这也是南锦屏过的第一个这么丰盛的年。
南锦屏摸着鼓鼓胀胀的肚子,已经吃到再喝一口水都会吐的地步。可是面前的桌子上却还是摆满了各色零食,但却没一个人动,包括孩子们都不吃了。南锦屏只觉得好幸福好幸福,这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邴家兄弟和邴家夫妻也觉得幸福,这个年真的过的跟梦一样,甚至可能比梦还要美。
邴静瑶偷偷小声对邴大娘道:“阿娘,我好幸福呀。我从前在孙家做梦的时候都不敢这么梦。”
邴静瑶就是邴大娘的大女儿,过了这个年十一岁了。
之前在孙家的时候,她是没有名字的,孙家人就按排行唤她,有时候孙母还会轻贱地唤她丫头。
农家没有城里人说话那么讲究,城里人称呼自家女儿都换作娘子。农家人就娘子丫头混着叫,但是在城里人看来丫头这种称呼,有些自轻自贱的意味,他们一般称呼家中的婢女为丫头。农家人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有的农家人是没那么多忌讳,随意叫的。但是孙母绝对就是故意作践两个女孩才这么称呼她们,两个女孩不是不知道,她们很讨厌,但是却没办法反抗。
邴温故年前去衙门里办了邴大娘的户籍,又把两个姑娘落在邴大娘名下,自然不可能像村里人那般不重视,就落个大娘二娘什么的,连名字都没有。
邴温故给两个孩子取了静瑶和静宛,双儿则叫做熙瑛。回来也跟邴大娘讲了,没想到三个孩子还能有名字,当时邴大娘和两个孩子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邴大娘一手抱着瑛哥儿,一手爱恋地摸了摸瑶娘的头发。瑶娘的发丝这阶段养的已经不那么干枯焦黄了,黑了也柔顺不少。
“瑶娘,咱们母子三人已经离开了孙家,如今还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地,往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这样丰盛的年夜饭只是一个开始,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后每一年都能如此,甚至更好。”
此时的邴大娘只是随意这么说,或许还因为过年讨了吉利,但是邴大娘没想到的是,她的话一语成谶。从这以后,她的每一顿年夜饭都比这个年丰盛,与之后对比甚至极为寒酸,但是这个年带给邴大娘和孩子们的幸福感却是一辈子难以忘却的。
“瑶娘,还记得你们大舅舅跟你讲的你名字的含义吗?”邴大娘温柔地问着。
“记得。”瑶娘提起这个满脸喜色,她特别特别喜欢自己的名字,孙家的男孩都没有自己的名字,甚至就连上河村中其他的大多数孩子都按照排行称呼的时候,她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这个意义是特殊的。
“大舅舅说静乃安静平静之意思,但是却不是让我性子安静沉闷,而是之遇事能够静心静气,临危不乱,淡然处之。瑶乃美玉,象征着珍贵,也代表阿娘和邴家人对我的珍视。静瑶这个名字连起来就是神闲气静瑶林琼树。”
这些话,邴温故只跟瑶娘说过一次,瑶娘便牢牢记住了。她有一次做梦说梦话,讲的都是自己名字的含义。
静宛眨巴着大眼睛,笑的甜甜的,“姐姐的名字有特殊的含义,我的名字也不是随意取的。大舅舅说了,静字同姐姐一样,宛乃是温柔、柔美。但却不是让我柔弱恭顺,而是期望我柔中带刚,以柔克刚。静宛这个名字连起来,则是期盼我成为一个有野心,富有激情,思路清晰,未来成就斐然的人。”
是的,成就斐然。
邴大娘看着宛娘,当时邴温故解释这个名字的寓意之时,邴大娘都愣住了,一个女孩子,邴温故却给她取了一个充满野心,希望她成就斐然的名字。邴大娘都不知道一个小娘子怎么成就斐然呢?
可是邴大娘知道邴温故既然认真解释了名字的含义,就绝对不是随便取的。他真的就是对孩子给予这样的期盼。
邴大娘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大弟弟的想法与众不同,如今从这个名字上更能看出来。
谁家不是对家里男孩子给予成就斐然的希望,女孩子更多要求其柔美恭顺,偏偏邴温故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对男孩女孩给予一样高的期望。
有时候邴大娘都奇怪,一个从小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会天然地认为男女双儿三权理应平等呢!并且不只是嘴上随便说说的口号,而是真正的身体力行。做的比村中任何人都好。
邴大娘低头看着怀中的双儿,孙家人都说瑛哥儿不吉,是个出生就带着原罪的不祥之人。可是以她看,瑛哥儿分明才是福星。
如果没有瑛哥儿,她现在还在孙家那个地狱之中生不如死的煎熬着。
可是因为瑛哥儿的到来,她逃离了孙家那个地狱。她没有奶水给瑛哥儿喝,可是瑛哥儿却一日都没饿到,愣是有羊奶喝。
就问问这十里八村,哪家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亦或者双儿在母亲没有奶水的情况下,是喝羊奶长大的?
这不算完,她的瑛哥儿出生就有青砖大瓦房住着,这还不算福气的话,那什么才是福气呢?
邴大娘看着瑛哥儿的眼神充满了一个母亲最温柔的慈爱,她轻轻对瑛哥儿道:“咱们瑛哥儿的名字也不是随意取的呢,熙瑛,熙瑛。熙寓意着兴旺、乐观、前途光明。瑛寓意着辉煌、光明、可贵。你大舅舅这是希望你未来性格阳光,前途一片光明呢。”
邴大娘说着说着,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瑶娘和宛娘吓得赶紧贴上去,“阿娘,你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邴大娘怕吓到孩子,忙擦掉脸上的眼泪,“阿娘这是高兴的,这就是锦哥儿教咱们的那个成语形容的喜极而泣了。你们都是命好的孩子,在农村还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寓意美好的名字,未来一定光明无限。”
母子三人依偎在一起,幸福而美好。
邴大娘轻声对两个孩子嘱咐道:“你们大舅舅是真心真意为你们好,你们既没有父亲,以后便把大舅舅当做你们亲生父亲孝敬,至死不可忘记。”
瑶娘和宛娘重重点头。
邴温故听到了邴大娘母女三人的话,但他只当没听到,他的眼睛从书上移开,看向南锦屏,“困了就回去睡觉,不用硬熬着。”
南锦屏摇摇头,试图甩掉困意,“不要,我要守岁。你今年就要下场了,我要为你祈福。”
邴温故冷峻的眉眼霎时春暖花开,露出一副很不值钱的样子,“我夫郎乃福星转世,我相信有夫郎为我祈福,我今年必将高中得举。”
梁氏在那头只装做没听见二人调情,对所有邴家人道:“都别睡,大郎今年下场,需要讨个好兆头,咱们全家都守岁。”
邴温故能温书,倒也不觉得时间难捱,邴家其他人只能干巴巴坐着,很快就困的东倒西歪。
邴温故瞥了眼困到眼皮都睁不开还在坚持的南锦屏,想了下道:“这么干巴巴守着确实没什么意思,我给你们讲故事吧。”
邴温故知道的故事可就多了,各个精彩,依赖哨兵强大的记忆力,复述一遍并不是什么难事。最后邴温故选择一个经典的名著,男女老幼皆爱的《西游记》。
不愧是经典名著,邴温故这一讲,就把邴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家里的小孩子都听得不困了。也就是邴大娘怀里抱的小婴儿还能睡着。
邴温故口干舌燥的说了一宿,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邴家人还听的意犹未尽,但邴温故却不想继续讲了,他已经说的嗓子都哑了。
邴家匆匆吃个早饭,就散了,全部都回各屋睡觉。
转眼就出了正月,即将迎来二月份的院试。
这会儿本县区的所有学子全部都涌入到县上,客栈酒楼爆满,邴温故怕找不到地方住,打算早几日去县里。
邴家所有人其实都不看好邴温故,但这话并不能说,反而还要表现出来很重视的样子。
邴家兄弟甚至都没出去卖豆腐,当然了南家今个也没做豆腐,歇业一天,全部都来送儿婿赶考。
梁氏和苗氏一起帮着收拾东西,苗氏道:“儿婿,咱们旧衣服就别带了,年前我跟你大嫂给你们做了两身新衣服,还有你们自己买的成衣,就带这三件行不行?”
在家穿什么都行,出门在外,还是要穿些好的,以免被某些势利眼瞧不起,搞心态。
“可以,这些事情你们跟我夫郎商量就行。”邴温故自顾自收拾书,其他的东西都让南锦屏做主。
南锦屏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他完全不知道该带什么,有些手忙脚乱。
邴温故也不怕他出错,以后他们出远门的机会多得是,总有这一步,慢慢锻炼就好。至于什么东西没带全,出门现采买也赶趟。
二人收拾好东西,邴四郎那头也套好牛车,把东西搬到牛车上,邴温故和南锦屏一起上了牛车,邴家人和南家众人全部都跟在牛车两旁慢慢往村口走去,路上还不忘对二人嘱咐又嘱咐。
南家从前没有读书人,这是苗氏第一次送人出去赶考,纵然心底再不看好邴温故,不免跟着着急上火。
苗氏不放心地道:“儿婿,你去县里考试,锦哥儿跟着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还是别让锦哥儿跟去了。”
邴温故这边刚要回答,那头一道更加尖锐刺耳的女声响了起来。
“哎呦呦,让我看看,这是谁家汉子这么出息,不过去县里赶个考还得把夫郎带上,这般贪欢好色还妄想中举,痴人说梦!”
第54章 记住了 这仇算在李冶身上了
众人寻声望去, 看到身后驶过来一辆牛车,车上坐着几名书生打扮的青年。
牛车外缘,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 年轻的看着像是刚成亲的小娘子,头上带着幂篱,遮住一张脸, 看不见长相。老妇人长相尖酸刻薄,一双老眼混浊污秽, 充满算计,看向人的时候,会给被看者带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这老妇人正是周南氏, 看年轻妇人与老妇人的亲密程度,应该是周南氏曾经提及的那个大孙女, 周家前些时候刚成亲的周小娘。
邴温故看见周南氏,双眼的瞳孔迅速而快捷地紧缩下。
邴温故敏锐地注意到南锦屏的情绪变化, 眸色微沉。他从不是个宽和大度之人, 尤其还是在他夫郎身上, 他可不会忘记这人竟妄图劝说他夫郎去给他家女婿做小这事。
本来烧了周南氏一间房,废了她一条腿, 邴温故就当这事过去了。偏偏这时候周南氏还要不长眼地凑上来,就别怪他睚眦必报。
“周南氏, 你胡咧咧啥。”梁氏和苗氏一同开口骂道。
梁氏怒道:“周南氏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告诉你南家看在跟你有那么点亲戚的份上不愿意搭理你,我邴家跟你可没一文钱关系,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老娘就是撕了你的嘴,也是你没道理。”
这时候邴二郎、邴四郎齐刷刷往前走一步, 整齐划一地站在梁氏身后,目光不善地瞪着周南氏。大有梁氏一声令下,兄弟几个就扑上去揍人的架势。
本来三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就够唬人的了,再加上邴家这半年吃的好,邴温故和邴四郎竟然蹿了个头,长壮了不少,看着就更吓人了。
“你,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打人可是违法的!”周南氏外强中干,害怕地道。
邴四郎整个一混不吝,他冷笑,“打了就打了,大不了赔你几个大子,我家现在有得是钱。”
周南氏有那么一瞬间可耻的心动了,她孙女婿赶考的路费都是两家人一起凑出来的,家里实在没钱了。
可是看着混不吝的邴四郎,周南氏又不敢招惹。邴家这个四郎可不是什么好玩意,没轻没重,万一一个措手把她打死怎么办?
周南氏还不想拿自己的命,给孙女婿赚路费。
周小娘怕自己祖母真挨打,偷偷扯了扯自己夫君的衣袖,示意他帮忙从中调和一下。
李冶皱眉,他是真不喜欢自己这个岁数老大的岳家祖母,奈何她家小娘实在美丽,看一眼就忘不了,只能忍下这个不喜的岳家祖母。
不过这一次,他却觉得岳家祖母并没说错。
李冶坐在牛车上,皱着眉头,态度不像同窗,反而更像是学堂里的夫子,好大一个派头,训诫口吻十足。
“邴渊亭,虽然我祖母说话略微难听了些,但她也是为你好,哪有出门赶考带自己夫郎的!”
渊亭是邴大郎的字,当初学堂里的夫子给他取的,寓意才思敏捷知识渊博。可惜邴大郎似乎辜负了这个名字。
邴温故眼神冰冷地看向李冶,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倒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生命体的机制。
李冶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毛毛的,后背竟然不知不觉渗出一层冷汗。
“邴渊亭,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过是为你好。”李冶有些害怕地道。
“那么就请李兄收起你的好意,你我并无私交,更谈不上同窗之情,用不到你假好心。”邴温故一点面子都没给李冶留。
李冶面红耳赤,坐在同一车上的张明看不下去,自认为公允道:“邴弟怎能这般说话,不管怎样我们都在学堂共同读了十多年书,总有同窗之谊。”
同样坐在车上的郑宁尴尬死了,不停地拉着张明的袖子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偏偏郑宁不领情,一把挣开。
“李兄和这位娘娘皆是好意,不过劝解邴兄莫要耽美于情色之中,尤其还是这个科举的重要关头。”大庸人称呼祖母或者祖母辈的人习惯叫做娘娘,宫中的娘娘也称做娘娘,有些混乱。
李冶和周南氏的胸膛不由挺了挺,好像得到张明的声援,就是得到了真理。
“自以为是实则愚蠢而不自知的理中客比真正的蠢货更加令人作呕。”除了南锦屏,邴温故可不会惯着任何人,直接就贴脸开大。
“你,你……”张明万万没想到,邴温故竟然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不说,还骂人。
“张明,你属相狗吗?”邴温故再次骂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明气的不行,“你简直无可救药。”
“就你这种好赖不知的玩意还想高中,做梦吧!”周南氏对着邴温故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
“南三郎,你们南家都是分不清好赖的东西。想当初我要你家那个便宜货跟着我家小娘子出阁,给我孙女婿做个小,你不知道感恩,就把你家小哥儿嫁这么一个贪财好色之徒,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家孙女婿可是以后要当大官的人,能给他作小,那就是官宦家眷,你们南家祖坟冒冒青烟修来的的福气。偏偏你们家不惜福……”
小哥儿的名节多么重要,这时候谁家小哥儿娘子议亲黄了都会被人蛐蛐。结果周南氏就这么大喇喇把想让南锦屏作小的事嚷出来,完全就是毁人名节。
邴温故眼神已经冷的吓人,他对邴四郎道:“邴四郎,去给我把她嘴打肿,我不想再听到她嘴里吐出一个字。”
“好嘞。”邴四郎听的气血翻涌,早就受不了,上去就要打周南氏。
周南氏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孙女婿李冶拦了一下,邴四郎顺势没真打她。
李冶道:“邴大郎,你欺负一个老妇人算什么本事!”
邴四郎气道:“到底谁欺负谁,他毁我哥夫清白你没听到。”
好像周南氏口中的那个孙女婿就是他,李冶尴尬道:“娘娘年纪大了,胡说八道罢了,你一个读圣贤书之人,好意思跟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妇人计较。”
邴温故双眸微眯,不怒竟笑了,“好,这笔账我记下了,日后只跟你算就是了。”
此时此刻,李冶还不知道邴温故记仇意味着什么,而他又将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否则,他今天绝对会亲自动手给周南氏两个嘴巴子叫她闭嘴。
邴温故瞥见南锦屏脸色苍白的仿佛不过血一样,邴温故握住他颤抖的双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夫郎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可轻易肖想的人,他乃福星转世,可以带挈身边所有对他好的人。”
双儿这个身份对南锦屏不利影响太大了,如果不消除,可能会成为南锦屏一辈子的梦魇。
既然如此,邴温故就给南锦屏另打造一个身份。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前我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可自从我跟夫郎定亲,我就大瓦房就盖上了,豆腐生意也做了。”邴温故信誓旦旦,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坐实南锦屏福星转世的名头。
“之前我数次院试皆不中,我相信这一次有福星带挈,我必将金榜题名。”
这种话,邴温故不是第一次在人前说,之前成亲的时候就讲过。
但是所有人都不当回事,南锦屏要真是福星转世,怎么可能投生成一个双儿,南家的日子怎么还能苦成那样,村里人自然不相信这种说法。
李冶嗤笑,“邴渊亭,你这是自己学识不好,就开始求神拜佛了?”
邴温故微笑,“咱们拭目以待。”
转头,邴温故对南家和邴家人道:“就送到这里就好,你们放心,这次我身边有夫郎这个福星跟着,我必定一举得中,你们只管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四郎,走吧。”
梁氏忙拉住牛车,把邴温故从车上拽下来,走到距离人群远的地方不放心的叮嘱。
“大郎,我知道之前周南氏、李氏和王氏等人的伤有你的手笔。”梁氏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邴温故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惜了,邴温故的双眸平淡无波,一点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梁氏不免有些泄气,不过还是继续嘱咐道:“你这是去县试的,考试要紧,不要想着报复什么的,以免影响到考试,知道吗?”
邴温故没应是也没应不是,梁氏心中更没底了,劝说道:“大郎,你好好考试,其实你能中榜就是对周南氏最好的报复,比弄瘸她一条腿对她而言还要痛苦。”
“阿娘,我已成年了,万事心中有数,你尽可放心。”邴温故从不认为报复和考试冲突,他不会承诺梁氏什么,就如他不会骗梁氏一样。
梁氏纵然不放心,也知道她劝不动邴温故,只能做罢。
邴温故回到牛车上,邴四郎赶起牛车,悠悠向村外驶去,不再管身后的那些人。
车厢内,邴温故把南锦屏抱进怀里,“夫郎莫怕,有我在,便是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
南锦屏乖乖巧巧地趴在邴温故怀里,第一次在除了卧房意外的地方亲昵没挣扎。
南锦屏眼眶红红的,又乖又软的叫了邴温故一声夫君。
这是南锦屏第一次主动这么叫,把邴温故的心叫的软的一塌糊涂,某处却硬如钢铁。
南锦屏完全没发现,单纯问道:“你会不会在意周南氏说的那些话,我从来没想过给谁作小,便是官身也没有。我宁愿出嫁当和尚,我也不会作小。”
“我当然信你。况且有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在一旁对比,我夫郎眼睛又没瞎,还那么漂亮,怎么会看得上李白斩鸡。”
邴温故诨插打科,三言两语就哄的南锦屏缓过来,笑道:“你咋脸皮这么厚。”
邴温故道:“错,这不是脸皮厚,而是自信。”
南锦屏没忍住,噗嗤笑了。
邴温故跟着笑,“还是笑容更合适夫郎。”
南锦屏脸红了,“你怎么总是油嘴滑舌的。”
“我对夫郎说的话,句句肺腑之言,绝无一句假话。”邴温故温声道:“夫郎,你什么都不用怕,谁伤害你,你就大胆的报复回去,有什么我给你兜着。至于周南氏那些话,我根本不在乎。莫说你之前没有那个心思,就是你真跟别人议过亲,我都不在乎。这只能说明我夫郎优秀,爱慕者众罢了。而我能从众多爱慕者凯旋,那证明我亦优秀。我们的爱情乃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门当户对,天生一对。”
“哈哈哈……”南锦屏被逗的彻底忘了烦恼,哈哈大笑起来。
邴温故搂着人,眼底却有寒芒涌动。
周南氏,李冶,他,邴温故记住了。
赶车邴四郎听见车厢里传出来的南锦屏的笑声,撇了撇嘴。
他大哥可涨本事了,现在哄夫郎可溜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哄的,这么快就能把要哭的人哄笑了,这也是一种本事,他想学。
不知道学了后,能不能好讨小娘子些,说来就气,他大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独断专横的很,非得等他院试过后再给他议亲。
他又考不中,还非得拖着他多当一年老光棍。他大哥都当了二十多年老光棍了,又不是不知道老光棍的苦,还非得拖着他。
邴四郎殊不知,他大哥哪是当了二十多年老光棍,分明是二百五十年,老光棍的苦,比他懂的多多了。
这会儿正是学子们参加院试的时候,县上人很多,几个知名的价格公道的客栈酒楼都住满了人。
有些小客栈还有位置,但是环境不好,吵闹拥挤,在这样的地方住,不仅没法温书,甚至还会影响休息。
最后邴温故等人找到一个县上最贵的客栈,这里环境不错。
“几位贵客,咱们这现在有优惠,住到县试结束,只要一两银子,包括一日三餐和洗澡用水等。”店小二介绍道:“而且您可以放心,虽然咱家包伙食,但是伙食绝对不差,都是对面大酒楼现做的。”
“一两银子!”邴四郎完全被一两银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就几天,就要一两银子,咋地,睡的是金床,还是吃的是金子。”
这个价格放在小县城确实是一个天价了,虽然这家客栈平时也是高消费场所,但是身价绝对没高到这个份上,还是借着县试的东风涨价了。
邴温故淡淡瞥了一眼邴四郎,“少见多怪,别给我丢人。”
南锦屏暗暗吐了吐舌头,他也觉得贵,幸好没开口,不然挨骂的就是他了。却不知道要是他说的,邴温故就双标的另一种反应了。
邴温故从口袋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给我一间上等客房,我们两个人住。”
“好嘞。”店小二高声应着,喜笑颜开道:“两位运气真好,本店就剩下一间上等客房了。两位运气这么好,想来这次一定能高中。”
南锦屏暗暗感叹,不亏是上等客栈,店小二就是会说话,管他认识不认识,反正一顿夸总不会出错。
“谢谢。”邴温故微微颔首,“带我们去客房吧。”
“几位客官楼上请。”店小二在前头引路,邴温故护着南锦屏在后头跟着,走在最后面的邴四郎好像一个力工一样独自扛着两人的行李。
到了房间,推门一看,环境确实不错,不枉费几天就一两银子的价格。不大的房间里,竟然还用屏风间隔出一个会客室,大大的榻上摆着一张案几,可以在这里和同窗饮酒作乐,也可以共同探讨学问,还可自行温书。
卫生也不错,地面干净,环境整洁,室内的一应物什应该都是刚洗过新换上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店小二问道:“几位一路上风尘仆仆而来,是先洗澡,还是先用餐?”
不怪店小二有这么一问,实在是很多读书人都有一些臭毛病,来店里先洗澡,再交际,故而店小二有此一问。
邴温故还没回答,邴四郎抢先道:“先用饭,先用饭。”
说完,邴四郎对邴温故讨好笑道:“大哥,我这还没吃过一两银子客栈的饭菜什么味道,让我尝尝吧,吃完我还着急往家赶呢。至于洗澡,反正你今天也不着急出门交际,晚上再洗也是一样的。”
邴四郎知道邴温故现在添了一个臭毛病,就算这死冷寒天的时候,也要每日晚上洗澡。他记得以前邴大郎最不爱洗澡。
邴温故没说什么,叫店小二先摆饭。
“几位是在房间用饭,还是下楼大堂吃?”反正是套餐,固定那么多分量,店小二也不在乎几个人用。
南锦屏道:“温故,在外面吃吧。”
南锦屏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这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县里,一时间看什么都新奇,就想在楼下大堂多看看。
邴四郎同样如此,跟着央求道:“是呀,大哥,楼下吃呗,也让咱们多涨涨世面。”
主要还是南锦屏开口了吗,邴温故立刻满足。
三人下楼,这会大堂里人还真不少,大都是学子,再就是伺候人的书童。
邴温故这桌坐着一个成了亲的小夫郎,就显得更外瞩目,很快就有桌小声议论道:“你看那桌怎么还把夫郎带出来了?”
“不知道。”同桌的人回答,“那边一些下等酒楼倒是有很多人带家眷出来,不过那些人都是兜里没银子,请不小厮,偏偏又离不开人伺候,就把家里娘子带出来照顾生活起居。”
“咱们这边几日就要一两银子,能住起的不会请不起小厮吧,怎还让自己夫郎出来抛头露面,这客栈里都是男人,多不方便。”
“谁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新婚燕尔,或者那个小哥儿本身就是妾侍,干的就是伺候的活,自然也就不在乎抛头露面与否……”
本来南锦屏的心情很好,可是听了这些议论声,那股子兴奋劲消失一干二净,不禁露出畏缩的神态。
这样的言论不是一个两个,还有的人没说,可是看向南锦屏的眼神却把什么都说了。
就连邴四郎都没了吃饭的心情,匆匆把食物一扫而光,邴四郎就要他们赶紧回房间。
邴温故却没有,而是带着南锦屏去了一家成衣铺子,南锦屏奇怪道:“温故,我们带够衣裳了,不用买了吧。县里的东西,应该比镇上的贵。”
邴温故摇摇头,对掌柜道:“找几件我夫郎可以穿的男装,要男款的,不要双儿款。”
掌柜打眼扫了眼南锦屏,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已经成亲的小哥儿要穿男装,但却没多问,只问道:“咱们家什么价位的都有,二位客官需要什么价位的?”
“一两银子一身的。”邴温故道。
南锦屏悄悄拉了拉邴温故的袖子,“太贵了,你穿着出门交际还行,我用不上。”
邴温故摇头,“夫郎,你说错了,我穿什么都成,你才需要穿的好些。”
如果他能高中,得一官身,就算粗布麻衣,亦不敢有人轻视。南锦屏就不同了,他本身不能入官场,一切荣耀都来自夫君,那么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就都是夫君的态度。如果稍有不好,就会被认为不得夫君重视,身边的人就会跟着轻视三分。
掌柜眼睛一转,就明白邴温故的意思了,笑着道:“这位夫郎,这是你夫君重视你呢,您这边请。”
掌柜很快就找出几件合适的尺码,南锦屏一一试过,邴温故很轻易就选出三种不同款式。
县里的成衣款式比镇上的新潮太多,南锦屏穿上,完全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尤其是他额头的孕痣浅淡,几乎看不出来,就更没人能看出他是小哥儿,只以为他就是斯文俊秀的小郎君。
掌柜眼睛一亮,“这位夫郎,你穿上这身绝对谁也看不出你是双儿还是男人。”
邴温故点头,付了三两多银子的账,买下三身衣服。
走出铺子的时候,邴四郎还有些恍恍惚惚,他等着邴温故,“大哥,你现在当真是阔绰了,买个衣服,咱家一年的收益。”
邴温故没搭理他,倒是南锦屏有些手足无措,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心底忐忑,不知道如果邴四郎回去告诉梁氏他买了这么贵的衣服,梁氏会不会生气,回去骂他。
邴温故看了眼南锦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出门在外,人不能露怯,否则那些势利眼小人就会扑上来分食了你。你要记住,现在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小郎君,你身上的衣服和我就是你的底气,遇事不要怕。”
“嗯。”南锦屏点头,挺了挺脊背。
邴四郎把两人送回客栈,就赶车走了。
这次回去后,果然就没人再关注南锦屏了,甚至都没人认出这个衣着显贵的小郎君就是刚才那个被人议论的双儿。
之后几日,邴温故都未出去同同窗交际,就在房间温书。其他的学子,这时候都走亲访友,四处交际。邴温故不觉得自己需要,反正原身也没什么要好的同窗,再者他也不在乎这点子抱团取暖,啥用没有。牛羊才需要成群,强大的狼无惧孤独前行。
至于他需要什么,邴温故都让南锦屏出去同店小二讲。
这可不是邴温故把南锦屏当小厮使唤,而是为了锻炼他的小夫郎。
转眼就到了县试这天,南锦屏比邴温故还紧张,昨个晚上辗转反侧一宿,一觉没睡。
到了考场门口,整个人坐立难安,不停转圈圈。
“夫…锦哥莫紧张,相信兄长沾了你这个福星的福运,这次必定能一举得中。”
明明该是南锦屏安慰邴温故的时候,可是现在却倒过来要邴温故安慰南锦屏。尽管如此,邴温故并不觉得南锦屏怎样。
毕竟所有的沉稳都是后天慢慢沉淀出来的,没有人天生就能沉住气。南锦屏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这在星际还勉强算是一个大孩子,要他怎样沉稳呢。
南锦屏还小,可以慢慢成长,他有耐心。
南锦屏瞪了一眼,“这时候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是有的没的呢,等我中了你就知道自己究竟多有福了。”
说着,就有衙吏喊邴温故的名字,邴温故最后嘱咐道:“你自己一个人多加小心,我不在,你就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了,坏人诡计多,你一定要防备着所有主动接近你的人。”
南锦屏连连点头,“你进去吧,不要惦记我,你放心我哪也不去,谁也不跟说话,有事就大声喊。”
“好,等我。”邴温故说完向考场走去,临近考场前,回首对南锦屏笑了一下。
第55章 换签 邴温故使手段
县试检查十分严格, 需要宽衣解带赤身裸体检查,以防夹带。户籍、籍贯、包括身上小痣,或者胎记, 以及长相特征,全部都会一一核对,严谨替考。
检查完后, 邴温故出来,好巧不巧正巧撞见李冶、郑宁、张明三人。三人明显结伴而来, 接受检查都排在一起。
碰见三人,邴温故眼皮都未瞭一下,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似的。
李、张二人还记恨之前的事情, 碍于在考场内不能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邴温故。倒是郑宁尴尬地冲邴温故笑笑, 邴温故对这个虽身在李张三人组但是并不掺和他们的一员,没好感也没恶感, 遂微微颔首。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抽签决定考场座位顺序, 为了防止作弊, 座位号并未事先安排,都是临进考试之前由参加的考生现场抽取。
邴温故并没有直接走到那边抽签, 而是站在一个角落,等李张二人出来。
考场内有人在外面徘徊, 还是挺显眼的,巡察衙吏一眼就看到了,对着邴温故喊道:“那边那个考生在哪转悠什么呢,检查完了,赶紧过来抽签。”
邴温故见躲不过去,只能慢悠悠向衙吏走过去, 笑着解释道:“我有些紧张,怕抽到臭号,不敢抽,寻思祈祷一下,千万别抽到臭号。”
两名官吏听邴温故这么说,放松下来,但还是催促道:“快点抽,别磨磨唧唧的。”
“好的。”邴温故答应的很痛快,可是真到了抽签的时候,却还是犹豫不决,装作下不定决心的样子。两个官差不满,可是却不能直接替邴温故抽签,也只能不停催促他。
就在这时候,张明检查完了,从那边走过来,邴温故余光瞥见,嘴角微微翘起。
张明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邴温故了,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找事的时候,他只当没看到邴温故这个晦气玩意,伸手抽签。
张明的手伸进签筒,认认真真选了一根签,心中小人跪在佛前虔诚祈祷,‘千万不要是臭号,我的签千万别是臭号。保佑我身边之人一定要抽中臭号。’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一下,就听到身边那个令人讨人厌的声音含着惊喜的笑意道:“太好了,不是臭号。”
张明随意扫一眼,然后不屑地撇撇嘴,虽然不是臭号,但是在第一个,那可是最靠前的位置,主考官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是什么好位置,运气不咋地。
张明正这么想着,又听到那边那个令人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啊,这位仁兄运气可真不好,竟然抽到了臭号。”
什么?张明发现邴温故幸灾乐祸看向的人是自己的时候,顿时心里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慌忙看向手里的签,果然是臭号。
电光火石间,张明想起就在他把签抽出签筒的那一刻,被邴温故碰了一下手,一定是那时候他手中的签被换了。
“他换了我的签!”张明指着邴温故高声嚷着。
“啊!”邴温故双眼之中满是茫然,“啥,咱俩之间不是我先抽出来的签,先看的签吗?我怎么换你的呀。再说这里这么多的衙吏在,可都能给我作证,我可没抢的签,这签是我在官爷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抽出来的。”
一旁的衙吏们眼神不停地在二人身上逡巡,试图判断出谁是说谎的那个。
“就是你换的,你在签筒里的时候碰了一下我的手,把我的签换走了。”张明大声嚷嚷起来。
邴温故双手摊开,对身旁的官差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两位大人都听到了,他简直在胡说八道。他言我在签筒里换了他的签,这是什么话。我在签筒之中换他的签干什么,莫不是那时候就知道哪个是好签,哪个是臭号。如果我真知道的话,我换他手里的干什么,反正签还在签筒之中,未离筒,我随便换一个就成了,干嘛换他手里的。”
邴温故这番话有理有据且合情合理,身边的衙吏瞬间就偏向邴温故了。
张明没发现这些小细节,还在叫嚣道:“他就是故意的,他跟我有过节,故意把臭号换给我。”
邴温故立刻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对身边的衙吏躬身行礼,“请几位大人明察,还咱们一个公道。这位仁兄的话,在下万万不敢应下。考场纪律严明,严谨一切作弊,可是听着阁下的意思是我竟然能事先预知签筒里的签哪个签是臭号,哪个不是。这岂不是暗指我受贿几位大人,大人们帮我作弊了。在下就是一个小小的考生,被误会了也没什么,可是却万万不敢污了几位大人的清白。”
上纲上线,这一套邴温故当将军的时候,在军界玩了几百年,得心应手,溜的很。
果然,一旁的衙吏们全都面色不善,收贿帮助考生作弊可是大罪,就算只是抽签环节亦可入罪。这若是真收了邴温故的银子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没收,清清白白的很。
几个衙吏皆对张明怒目而视,“考不考,不考就出去,别在这胡搅蛮缠。”
“不是,几位大人,学生没有说你们同流合污的意思。”张明慌慌张张解释道:“真的是他换了我的签,我没有说谎。”
张明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像是欲盖弥彰,不知情的外人听着倒像是张明畏惧于几位衙吏的权威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含含糊糊闪烁其词。
几位衙吏顿时更怒了,这小子故意的吧,故意这个态度,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你再胆敢无理取闹,就以扰乱考场秩序的罪名把你抓起来。”一名官吏高声呵斥。
张明顿时感觉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但是还仍旧挣扎道:“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事后可以调查。现在能不能给我换一个签,让我重新抽。”
“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目的。”一旁一个考生嗤道:“若是这样随意诬陷别人,或者闹一闹就可更换臭号,或者重得一次抽签的机会,那我也要重新抽。”
那人举起手中的签,同样是臭号。
邴温故差点给这位考生竖大拇指,天啊,简直神助攻。
邴温故向那位考生看去,那位考生看起来年纪不大,比他夫郎大不了几岁。身上穿的衣服并没有多么华贵,看着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子。但是他周身的气度和腰间不经意戴的佩饰,还是出卖了他,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学子。
邴温故朝那人露出一个友好却同情的表情。
那人蔫蔫的,生无可恋,“不用同情我,我都习惯了,每次考试我必然抽到臭号。”
邴温故更同情他了。
在场还有别的学子,也不可能同意张明的无理要求,这臭号的位置一共就那几个,抽出去一个少一个,他们就少一分机会,这可是关系到全体考生的利益,所以谁也不同意张明换签。
衙吏更是直接给张明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想考,现在立刻就给我进去,再敢有一句废话,就别考了。”
张明看着两旁虎视眈眈那蠢蠢欲动的衙吏,不敢再惹事,咬牙进入考场。
擦身而过时,邴温故欠欠道:“祝你好运!”
这四个字从邴温故口中说出来,不像是祝福,更像是诅咒。张明给气的头脑发晕,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说完,邴温故往自己的考场走去,路上看见搜身完毕后正准备抽签的李冶,眼底滑过一道冷光。
这家伙,倒是有几分运道,让他给逃过去了,不过没关系,这笔帐,他一定会讨回来。
邴温故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摆好笔墨,便开始闭目养神。
县试一共需要考三日三夜,期间考生不得离开考场,吃住甚至解决生理问题都在考场内。
考试分为五场,第一场和第二场是八股文和试贴诗;第三场:诗和赋;第四场和第五场则是对四书五经的解译。
这些其实对于邴温故这个星际人而言并不友好,但胜在邴温故精神力强悍,他可过目不忘,只要看过的书全部可以倒背如流,如此倒也够应对这场最初级的县试了。
三日考试转瞬结束,邴温故对自己的答案还算满意,大踏步向考场外走去。
自从他和南锦屏成亲后,两人还从未分开过,现在冷不丁分别三日,邴温故特别想他夫郎,恨不能立时立刻就见到人。
与邴温故大步流星精神奕奕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周围的学子们。
这些学子整整三日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被考试折磨,不说脱层皮也差不多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甚至有的学子一交完卷就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晕倒过去,最后还是衙吏给抬出考场的。
那边乱糟糟的喊什么的都有,这头邴温故一边往和南锦屏约定的地方快步走去,一边双眼在人群中不断搜索,就怕错过他的小夫郎。
好在南锦屏乖得很,没有乱跑,就在两个人约定的地方等他。邴温故到了地方,一眼就看见南锦屏,南锦屏同样一眼也看到了邴温故。
“温故,这里,这里……”南锦屏在人群里挥手,活泼的一跳一蹦的。
此时的他,开朗而明媚,完全没有上河村那个备受奚落,整个沉默寡言阴郁忧愁的模样。
这才是他夫郎应该有的模样,朝气蓬勃。
邴温故不由露出一个微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南锦屏跟前,一把把人抱住。
这时候很多人激动的拥抱亲人,或者累得摊在亲人怀里,所以邴温故和南锦屏的拥抱并不突兀,没人会在意。
南锦屏看着邴温故脸上胡子拉碴,心疼了。邴温故这个人最在乎形象,平时在家都要穿的有模有样,更是从来没有不刮胡子的时候,现在却任由胡子长了老长。
“瘦了,也憔悴了。”
这才几天,哪里就能看出瘦?
邴温故知道这是他小夫郎心疼他,心里美滋滋的。
“没事,你知道的,最近半年我天天早起运动,熬点小夜不算什么。”
邴温故这边安慰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一个身影直直扑过来,还好邴温故反应快,抱着夫郎闪身就躲开了。
同时他二人身边的人反应也很迅速,一下子就冲上去抱住那个扑过来的人影。
那个人影扑进一个怀抱,抬头看了眼是熟悉的人脸,只来得及说一句‘我不行了’了就晕了过去。
抱着人的少年抬头瞅向邴温故二人,佩服地对邴温故道:“这位兄台真是好体力,三日三夜的考试还能这般精神奕奕,不像我表兄,都累晕过去了。”
邴温故和南锦屏齐齐捂着鼻子,不敢喘气。
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不是累晕的,而是熏晕的。
身上这么大味道,明显就是这三日都坐在臭号旁边了,生生给熏成这样的。
少年一边招呼家仆,一边把人往牛车上抬。邴温故跟南锦屏也赶紧离开这里,实在太臭了,真受不了。
邴温故没让三日三夜的考试怎样,差点没被这位仁兄身上的臭气给熏撅过去。
南锦屏出来的时候就吩咐店小二准备食物和热水,但是住客栈的几乎都是学子,几乎同一时间回来,店小二也忙不过来,就差化身陀螺,团团转。
邴温故能理解,就坐在房里等着。这时候房门被敲响,南锦屏忙跑过去开门,邴温故还以为是店小二来送东西,结果进来的竟然是一个拎着药箱的郎中。
郎中看了看屋中的两人,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哪个才是需要看的人。
南锦屏指着邴温故道:“郎中,给我夫,兄长瞧瞧,他也是今年参加县试的学子。”
南锦屏差点一着急给 说漏了,出门在外,为了行走方便,南锦屏着一身男装,对邴温故的称呼也改成了兄长。
邴温故就那么静静地笑看着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郎中看着精神抖索的邴温故,完全没看出一点疲态,不过还是拎着药箱上前诊脉,诊了半天脉,越皱眉毛越紧。
南锦屏吓得不行,“郎中,我兄长怎么样?”
郎中看了看邴温故,又换了一只手诊了半天脉, “这位小兄弟身康体健,十分健康,没有一点毛病。不过小兄弟真的刚参加完县试吗?”
邴温故颔首。
郎中疑惑道:“若是刚参加完县试,就算身体素质好,没什么毛病,可是那里吃不好,睡不好,至少要缺觉亏空,你这脉摸着强劲有力,一点不像精神短得样子。”
邴温故随意道:“我带的县里李记糕点,挺好吃的,就是水冷,没咋喝水,有点噎挺。至于睡眠,我睡眠一直不错,每天晚上至少能睡上三个时辰。”
老郎中都要无语了,他行医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之人。哪个考生从考场刚出来,不得丢了魂扒层皮似的,这个可倒好,不像是刚刚参加了一场紧张刺激的县试,倒好像刚刚郊游完毕。
郎中收拾脉枕,无语道:“小兄弟这样的心里素质,实在没必要请老夫。”
县试这功夫,他这种好郎中的诊费可不便宜。
南锦屏送郎中离开,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邴温故半卧在塌上冲他笑。
“笑什么?”不知道怎的,南锦屏就觉得邴温故这笑怪怪的,有点子暧昧在里头。
“我夫郎关心我,我开心,还不许我笑。”邴温故闲闲道。
南锦屏皱了皱鼻子,“你不怪我乱花银子?”
“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会怪你?”邴温故道:“不过,你哪来的银子,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带来的银子可没少。”
家里的钱一直都是南锦屏掌管,但是这次出来,人多眼杂,又是南锦屏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邴温故怕他紧张,就自己保管财物。
他考试的时候,把银子交给南锦屏保管,南锦屏出去接邴温故出考场不放心把银子放在客栈,就带在了身上。回来的时候不放心,怕被人偷,南锦屏一回来就特意数了一遍,邴温故看见了,一文不少。
南锦屏解释道:“阿娘送我们出来的时候,在村口给我的。”
这就是即便南家人有很多缺点,用着并算最趁手,邴温故还愿意用南家人的原因。那就是他们对南锦屏是一片真心。
“岳母给了你多少?”邴温故问道。
“一两。”南锦屏小心翼翼地看着邴温故,怕他觉得自己败家,赶紧解释道:“我听隔壁住的学习讲县试可恐怖了,三日三夜吃不好睡不好,很多考生一出来就累晕倒了,必须得找好大夫调养。否则很可能会就此大病一场,做下病根,或者影响接下来的考试。我就想一定要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就请了这位郎中。别看他这么贵,他的号都排满了,可不好请了,还是隔壁邻居帮忙说了话,我才预定到的。”
望着南锦屏急急忙忙的解释,邴温故笑的更加温柔了,赞叹道:“我夫郎真能干!”
邴温故一点没有责怪南锦屏的想法,相反他很欣慰。
县试对于很多学子而言,确实是一场身心折磨。只要有条件的人家都会给考生请郎中,区别在于,郎中的诊费多少。
这些邴温故一早就知道,他没给自己请郎中是他了解自己的情况,哨兵品格坚韧,这点小小的苦算不得什么。想当初他打虫族的时候,零下几十度窝在寒冰中一动不动,就那么生生熬了几天几夜,不也过来了。
但是南锦屏不知道这些,他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并且用自己阿娘给的私房钱为他请了郎中,这不仅不能责怪他,反而更应该珍视这份心意,不是吗?
邴温故继续夸奖道:“夫郎,你做的很好,这次我都没有想到,你却替我想到了。你进步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能独当一面,为我排忧解难了,我真的很高兴。”
南锦屏被夸的小脸红红的,脊背挺的直直的。可骄傲了呢。
这会儿。房门被敲响,店小二送来洗澡水和吃食,邴温故洗了澡,简单吃过饭就躺下了睡了。
哨兵的身体强大,邴温故自身心态好,这几天对他身体而言基本没什么影响,但是毕竟是考试,总要用脑,用脑就会费神费精神力。
睡觉,无论何时都是温养精神力最好的方式。
之前整日看书,也很费脑,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第二天中午了。
邴温故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他的小夫郎。找了一圈,没在房内找到人。
邴温故起身简单洗漱,打算出去找找看。
刚推开门,就看见南锦屏站在楼梯上,跟一个邴温故不认识男人讲话。
“我兄长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南锦屏忧心忡忡问道。
对面的男人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信我的,啥事没有。我表兄每回从考场出来,都得这么睡上一回。有一次最甚,直接睡了三天三夜。”
“那没事吗?”南锦屏好奇道。
“没事,能有啥事,科举费脑子,多睡几觉就好了。”
南锦屏不懂,但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明礼。”邴温故出声唤道。
南锦屏回头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邴温故,立刻露出心虚而慌张的神色,连招呼都没跟男人打,就匆匆忙忙跑回房间。
最后还是邴温故对跟南锦屏说话的男人笑了笑,男人仍旧一头雾水,不知道好好的,南锦屏怎么忽然就跑了。
关上房门,邴温故就看到南锦屏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不安地拽着衣角,神色紧张地望着邴温故,“夫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单独和他说话的。”
这时候人大多保守,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更不要提一个双儿和一个男人单独在一起唠嗑。
就算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但是异性之间也没有单独私下相处的,男男女女全部聚集在一起才能说几句话。
南锦屏同一个陌生的男人单独讲话,这事严重的话被休回去,村里都只会骂南锦屏不守妇道。
邴温故无奈,不怪南锦屏,只怪这个朝代。
“夫郎,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邴温故解释着。
南锦屏仍旧小心翼翼地觑着邴温故的神色,“可,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
邴温故上前把人一把揽进怀里,“我那是吃醋,是情趣,不是真的生气。你只要哄哄我,一个亲亲,我就好了。”
南锦屏这下听懂了,脸爆红,“你怎么总是这样,不正经!”
邴温故哼哼唧唧,“我不信哪个男人在自己夫郎面前还能衣冠楚楚。”
南锦屏不敢看邴温故的眼睛,耳朵都是红的。邴温故没忍住,低头在南锦屏耳朵上嘬了一口。
“夫郎,我不怕你当雄鹰,只怕你成为那金铸牢笼里的雀,看似金尊玉贵,实际半点自由不得。
你尽管展翅高飞于草原,傲游在天地,我必永追随在你身后。若追不上,只能是我太无能,而不怪你飞得太高,太优秀。”
邴温故温声细语,“所以,我不在乎你和男人说话,还是小娘子讲话,我不会把你困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你尽管放心大胆的交朋友,我不会因为这些与你生嫌隙。就算吃醋,也不过是跟你调情呢。”
二人气氛正好,眼瞅着氛围到这了,接下来可以顺理成章发生点什么,南锦屏也主动亲邴温故的时候。
房间门被人非常没有眼色的推开,邴四郎左手拎着包子,右手拿着胡饼,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走进来。
待看清门内的情况,邴四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那声音大的,整个客栈都能听到,门上的灰都被震落下来。
邴四郎羞的满脸通红,嘀嘀咕咕道:“邴大郎可真不知羞,醒了就搞这事,就不能忍忍吗?真就那么忍不住嘛?”
隔壁邻居被这大动静震出来,开门好奇地问拿了一堆吃食傻站在门口的邴四郎道:“发生什么了,需要帮忙吗?”
邴四郎此刻只庆幸自己这张脸常年种地,挺黑的,看不出他满脸通红。
邴四郎故作镇静道:“没啥事,门夹脚了。”
“哦。”邻居狐疑地看着邴四郎,不咋信。
房内,南锦屏跟被烫到一样从邴温故怀里跳出去。
原本旖旎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邴温故捏死邴四郎的心都有了。
等南锦屏整理好衣服,脸上的热度慢慢退却,邴温故才起身把门重新打开。
邴温故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邴四郎,脸色黑如锅底。
邴四郎心虚地咳了两声,故作镇静地走进去。要不是这里人生地不熟,没地方躲,邴四郎就溜了。欲求不满的人,可真吓人啊!
南锦屏根本不敢看邴四郎,“那什么,我去叫店小二上饭。”
南锦屏忙里忙外,总算在吃饭的时候缓过来了。
客栈里提供的伙食,定时定量,就那么点,倒是够饭量小的读书人吃的。
但邴温故等人都是饭量大的农家汉子,一个人能吃三个读书人的饭量,所以客栈提供的这点伙食根本吃不饱。幸好有邴四郎买的一堆吃食,三人才吃饱了。
酒足饭饱,邴四郎问道:“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哥夫说他做不得主,让我问你。”
邴温故无奈,看来还得宠,这点小事,他夫郎都不敢做主,还是宠的不够,再宠宠就什么都敢了。
“等县试结果出来的。”邴温故回答。
“啊,那还得好几天。”邴四郎重重叹口气,“我知道你昨天考完试,昨个就到了,还寻思能当天就回呢。”
“你住哪?也是这家客栈?”邴温故问。
“没。”邴四郎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这里这么贵,我可住不起。我在别的地方找了一个客栈,两文钱一宿,大通铺。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家牛一宿比我住的还贵,要五文钱,草料还得另算。”
“没事,你在那边住着吧,换个单人间,到时候让你哥夫给你拿钱。”
几人吃过饭,没有憋在屋里。就连邴温故本人也没怎么逛过县里,带着两人出来溜达。
遇到好吃的,几人就坐下吃,好玩的也买了不少。
邴温故还给南锦屏买了两个发簪,挺贵的,一共花了十多两银子。
邴四郎咋舌,“大哥,你现在是真不把银子当银子花啊。十多两了,就这么撒出去了。你带的银子够不够,别回头没钱吃饭。”
邴温故瞥了眼邴四郎,“你放心,总归饿不到你。”
“那我可敞开肚皮吃了?”
“随意。”
第56章 案首 我家小娘不会在意这个
接着来几天, 三人就满县城的溜达,还去这边的茶楼里喝茶听曲,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南锦屏喜欢这个, 听了一次,就痴迷上了。
邴温故挺理解的,这里又没有网络, 没什么消遣,干待着谁都难受。
为此邴温故还带南锦屏特意去了一趟书肆, 让他自己挑了一本话本子。
这半年来,南锦屏跟着邴温故学了不少字,但是还是不够, 读话本子的时候,仍旧有许多字不认识, 需要问邴温故。
邴温故就会耐心的一一教南锦屏,可奈何不认识的太多了, 这边刚讲过, 转头又忘了。
气的南锦屏狠狠地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
邴温故这人吧, 凡事都不是他夫郎的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他心疼自个夫郎, 想了下,怎么能快速记住他刚教的字, 就想起了拼音。
拼音这东西好呀,给文字标注上,认识不认识都能拼读出来。
拼音好学,南锦屏用成年人的思维很快就学会了,这之后邴温故教他的每个字,他都会标注上拼音, 这样只要邴温故教他一遍就够了。
“你在干什么?”晚上,邴温故见南锦屏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有些好奇地凑过去。
南锦屏解释道:“有了拼音,你教过我的字,我注上音标就都认识了。可是有时候,我会忘记这个字,你教没教过我。我就想着,我可以根据拼音字母的顺序,把每个字记在对应的首字母下面。这样我下次再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可以根据首字母查找,我就能知道你教没教过我,省得你重复教我了。”
这不就是字典的雏形吗?
“夫郎,你是天才吗,你也太聪慧了吧。”邴温故可以发誓,他真没跟南锦屏讲过这个,这完全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聪明,但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邴温故连连夸赞,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赞美。
直白的夸奖,真诚的眼神,什么时候都是最动人心弦的,没有人能不拜倒在这两样之下。
更何况是南锦屏这种生瓜蛋子,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夸过的,脸简直跟个猴屁股一样。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心里美的都要冒泡了,这时候不管邴温故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南锦屏可能都会一口答应。
“也,也没有,我就是想着方便而已,这样就不用耽误你更多读书的时间了。”南锦屏磕磕巴巴道。
“谁不想简便,可只有你真做到了。”邴温故再次夸奖。
南锦屏此时已经有些飘飘然了,“我,是有点小聪明,哈。”
“不是有点,就是很聪明。我敢发誓,如果大庸允许双儿参加科举,你一定是状元,那些男人也考不过你。”邴温故说话就说话,可是偏偏人却越靠越近,最后整个人都贴在南锦屏身上。
南锦屏稀里糊涂,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邴温故按在塌上这样那样,邴温故的一声声夸奖言犹在耳,让他迷失了自我。完全忘记几日前,曾坚定地以客栈不隔音为由,拒绝过邴温故的求欢。
终于到了放榜这天,南锦屏比邴温故还着急,不停地在客栈内转圈圈。
南锦屏望着一个在吃,一个在悠闲地看书的邴家两兄弟,气道:“今天就放榜了,你们都不着急的吗?”
“啊!”邴四郎口里的桃酥还没有咽下去,含含糊糊道:“每年不都是考不过,这又啥可着急的。”
幸好邴四郎嘴里有东西,他说的什么没人能听清。
邴温故放下书,抬头笑眯眯看着南锦屏,“之前叫你准备的红封,准备好了吗?”
南锦屏无语,都到这时候了,这人就不知道着急吗,“你怎么还有心思吹牛皮?”
“这不是吹牛皮,这是自信,夫郎。”邴温故信心十足,“你要学会淡定面对,不然有一天你夫君为你挣得诰命之时,你进宫请封,可怎么办?”
南锦屏狠狠翻了一个白眼,“你尽管放心,只要你能封侯拜相,我绝不会殿前露怯,给你丢人。”
邴温故就像逗小孩儿似的,笑眯眯道:“那可就这么说好了。”
南锦屏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邴四郎这时候已经看傻了,口中的桃酥都忘记嚼了。之前他就知道邴温故宠南锦屏,什么都舍不得他干,但到底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夫夫二人相处。
今个也算是看了眼了。邴四郎敢用自己下半辈子的财运做赌注,如果换成他敢这么质疑邴温故,轻则换来一个滚字,重则就是一个窝心脚。
结果换成南锦屏,他大哥就耐心的哄着,那感觉跟逗识小孩儿玩似的,哪是为了争个对错,完全就是逗对方跟自己多说几句话。
“那夫郎还需要多加努力。”说完这句话,邴温故微微侧首,好像在听什么,然后他笑的自得而骄傲,“夫郎,报喜的来了。”
邴温故话音落下不久,南锦屏也听到街上远远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南锦屏激动地一把抱起装着红封的钱篓子就冲到门口,正要打开房门的时候,邴四郎把嘴里那口桃酥囫囵吞枣咽下去,然后十分没眼色地道:“哥夫,先别开门,等对方敲门。若不然不是给咱家道喜的,咱们反倒捧着一堆红封,那也太尴尬了。”
南锦屏听进去了,他没推门出去,不过双手却死死抓住门,太过用力,以至于手上的青筋凸起。
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敲门声,“请问学子沈耀住在这里吗?”
隔壁有人出来,男人的声音很清朗,温文尔雅,“正是在下……”
“恭喜,恭喜,第二名……”
邴四郎拍拍胸膛,一副后怕的样子,“我就说吧,还好没早早傻乎乎出去等着,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邴四郎这头话音未落,那边就传来砰砰地敲门声,门外有人高声叫道:“请问,上兴县兴河镇上河村邴温邴案首可住在这里?”
邴四郎已经傻,他瞅着邴温故傻乎乎问,“邴温故是你,邴案首是谁?”
好在南锦屏没邴四郎这么没文化,他赶紧推开门,而这时邴温故也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两位衙吏谦和有礼道:“学生正是上河村邴温故。”
两位衙吏忙去扶邴温故,“邴案首万万不可如此,我二位当不得,当不得。恭喜你得第一名,县案首。”
“同喜,劳两位差爷辛苦跑一趟。”邴温故转身,笑着对已经欣喜到呆住的南锦屏道:“锦屏,给两位差爷红封。”
南锦屏从自己挎着的竹篓里取出两个最大的红封递给两位官差,官差接过摸了摸厚度,满意笑眯了眼睛,“那咱们就谢谢县案首了,同时祝愿县案首四月府试再次蟾宫折桂,再得案首。”
邴温故又示意南锦屏再给两人几个红封,“学生在此就厚着脸皮借二位吉言了。”
南锦屏仿若身在梦中,恍恍惚惚,全凭本能行事。他遵照邴温故之前教给他的流程,把手中的红封一一分发给前来贺喜的众人。
住在隔壁的人,正好就是之前在楼梯上同南锦屏说话的少年,少年很是开朗,对沈耀道:“表兄,真是太巧了,第一名第二名竟然住在同一家客栈,房间还相邻。”
沈耀向邴温故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略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
对方态度堪称冷淡,完全没有想要结交的意思。所以尽管邴温故看出二人气度不凡,家世绝不普通,也没有刻意上去结交。上赶着不是买卖,只会自降身价。
邴温故也会对方一个稍显冷淡的微笑,就继续同眼前对他道喜的人周旋。
也不知道该说县城太小,还是消息传的太快,竟然很快就有同窗找个上来。
平日里这些同窗对邴温故很是冷淡,今日却一改往昔的态度,热络地同邴温故称兄道弟。
“温故兄。”其实这时候为显亲近,应该称呼彼此字的,但是眼前这人却连邴温故的字都不知道,只能称呼名字。
“你有什么秘诀,还是回去后跟哪位大儒请教了,怎么忽地就开窍了?我记得从前学堂内侧,你的成绩比我差了好几十名开外。”
邴温故态度不冷不热,敷衍道:“未请教到哪位名师,我也不知怎地忽然就开窍了,大概是学识积累到了吧。”
这人不肯相信邴温故的话,只当他有什么秘诀不愿意传授,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邴温故毫不在意,对于这种别有用心接近他的,他还不想搭理呢。
邴温故站在窗口,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外面,他随意一瞥,就看见站在楼下的李冶和郑宁二人。
“真是他。”郑宁和李冶看到榜单上第一名是邴温故时,完全不敢相信。特意问了人,找过来看看是不是邴温故。
李冶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他?他怎么可能考中?还得了案首?”
郑宁叹气,“我们同他已有一年未见,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他的学识到了何种程度我们都未可知。这件事情告诉我们,永远不要小觑任何一个人。”
李冶愤愤不平,他不能接受邴温故竟然能考中,还比他考的好那么多。
案首啊,那可是在县太爷那里都能挂上名号的人物。
邴温故凭什么呀?
李冶嫉妒的双眼通红,却无法诉说心底的这些隐秘,只能咬牙道:“张兄被他害的那么惨,他怎么做到心安理得继续考试的。”
闻言,郑宁皱眉,“李兄这话说的不对,张明之所以会半途被抬出来,那是因为他抽到臭号旁边,他自己受不了晕了过去,跟邴温故有什么关系。”
“张兄说了,是邴温故换了他的签。”李冶道。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邴温故不可能事先知道哪个签是臭号,哪个不是。”
李冶冷笑,“这可说不好,谁知道他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难不成张明还会冤枉他。”
郑宁和李冶站在楼下交谈,他们以为邴温故听不见,却不知道邴温故五感发达,听的一清二楚。
郑宁对着楼上的邴温故抱拳,以示恭喜。邴温故同样回了一个礼,对他身旁的李冶视而不见。当然李冶也没有主动同邴温故打招呼的意思。
每年县试后,县太爷都会招前三名训话,邴温故留了一日,接受训话后立刻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在县太爷那里,邴温故未见到第二名。
当初邴温故就觉得第二名身世不凡,如今连县太爷的面子都不给,怕是家里是直达天听的那种。
邴温故刚进村,就有人急匆匆跑到邴家报信,等邴温故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梁氏已经指挥着邴父和邴家兄弟放起了爆竹。
此时百姓之家燃放的爆竹并非用火药制作而成,乃是火烧晒干的竹子,竹子逐节燃烧,便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①。
村里人仿佛忽然之间就变的友善,对着邴温故不停地道着恭喜,以至于南家和邴家人都凑不近跟前。
正好这时候全村人都在,正是替他夫郎造势的好时候,邴温故对着身侧的南锦屏深深一礼,“此次县试,温故能得中案首全赖夫郎,在此夫君谢过夫郎了。”
邴温故突然这么搞一下,把南锦屏搞得懵懵的,不明所以,“啊?你能考中,全赖你自己的学识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锦屏说着,伸手扶起邴温故,对上邴温故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时,就像一道闪电刺破迷雾,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就闪过南锦屏的脑海。
果然就听到邴温故道:“自然要谢夫郎肯把你的福气借给我。”
南锦屏心中有一种猜中后的尘埃落定之感。果然又是福气一说,在此之前,邴温故就曾在公开场合三番两次提及,现在又再次旧事重提。
南锦屏本身不相信自己福星转世这种说法,他若真是福星,又怎会投胎成这最让人看不起的小双?
那怕生成一个小娘子,他都不会从一出生起就备受奚落。南家更不会把日子过的那么穷困潦倒,没米下锅乃家里常态。
南锦屏不知道邴温故为什么要说他是福星转世,似乎还试图让村人坚信这点。
其实很简单,邴温故只是在治疗南锦屏的心理创伤。
邴温故和南锦屏已经神交过无数次,神交最大的好处就是神交双方在彼此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就是一张白纸。
这种情况下,邴温故轻易就瞧见了南锦屏最深处的恐惧,那就是他的性别。
南锦屏并非性别认知障碍,从心底把自己当成其他性别,相反他能正确认知自己的性别,只是恐惧这个性别给自己带来的永无止境的奚落和嘲讽。
南锦屏伴随着讥讽和嘲笑长这么大,没有心理阴暗扭曲,只是在常年打压下出现自卑情绪,只能说明南锦屏天性善良。换成邴温故的话,可能已经走在报社的路上了。
邴温故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自卑具体需要怎么治疗。但是最简单的道理就是缺什么补什么,自卑不就是没自信吗?那他就帮他建立自信,每天给予南锦屏各种不同的夸夸,化身成他的小迷弟就好了。
南锦屏还恐惧双儿这个性别变相象征着的悲惨,那就把这个性别所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都消除掉就好了。
而打造福星转世之说,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暗示疗法。
自信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意念,只要相信自己可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而福星之说,就是邴温故用来打破南锦屏内心自卑的茧子,重新铸造自信铠甲的第一步。
“怎么会跟夫郎无关,明明就是我沾了夫郎的福气。没遇到夫郎之前,咱们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全村人都看在眼中。那是野菜都没得吃。可是自从我跟夫郎定亲,我就救了贵人,得了一笔谢仪。为什么早不给我遇上贵人,晚不给我遇上,偏偏就正正好好在我刚同你定亲的时候呢?”
邴温故看着南锦屏的时候嘴角噙笑,眉眼含情,同平日里冷酷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便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对自己夫郎的情意,他超爱。
“这便罢了,可以推说巧合,可是我看了这么多年书,找了那么多年生财之法,都不成。可是和你成亲之后,一夜之间忽然就琢磨透了豆腐方子、千张方子等等,怎么从前就算绞尽脑汁都想不透呢。”
提到这些方子,村里人顿时议论纷纷。现在村中人谁不知道眼红南家的方子,原来竟然是这么来的。
“最后就是这次县试,同窗也好,镇上的夫子也罢,甚至就连我自家人,包括岳家人都不看好我,可是我愣是中了,还一举压过那些在其他人看来比我学识好太多的学子,夺得案首。”
此时邴温故的威望最甚,他的每一句话就好像一击重锤,重重击在众人心头,深深在心里嵌入一枚铆钉。
这就是一个心理暗示,以后但凡邴家或者南家有什么好事,众人第一时间就会联想到能南锦屏身上。
“凡巧合可再一再二,但绝不会接二连三,足以说明我夫郎福气满满。”
邴温故一番话有理有据,又有他这个最好的佐证在,一时之间真就把村人唬住了,很多人心底已经开始动摇,等待一个契机就会深信不疑。
包括邴家人和南家人都开始相信邴温故这套福气之说。
邴温故不给众人反驳,动摇心理暗示的机会,讲完自己要讲的话,就挤开人群,护着南锦屏回了邴家。
邴家和南家人自然凑到一起大吃大喝庆祝一番,因后面还有两场考试,才算得中秀才,就没在村中摆宴。
大庸秀才考试分为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邴温故现在只考中了县试,还有两场未考,如果接下来两场全部考中,才能得秀才功名,否则功亏一篑。来年还得重新考试。
这之后邴温故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谢客,初始邴温故这般交代邴家人,邴家人还不理解。可是看着邴温故回家后,络绎不绝地访客邴家人明白了。
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客商上门拜访,邴父已经能做到独自接待而不怯场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郎身子骨不好,这不考完县试回来就病了。刚才郎中看过,开了一碗安神汤,才喝下睡了。”
邴父一个老实不会说谎的地道农家汉子,这几日愣是给磨的说瞎话眼都不眨。
邴父这边还没接待完这个,那头邴四郎领着其他商人又进来了。
这些日子都是如此,仿佛一夜之间所有商人都聚集到了邴家。
邴四郎给客人端茶倒水,一套待客流程熟练得很。
邴四郎引进来的商人姓贾,在镇上开了一家米铺,生意做的挺火。
贾商人先跟邴父客气几句,然后发现这个农家汉子没什么心眼子,老实憨厚,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道:“我这次过来,除却恭喜邴案首,还想资助一事。”
邴温故早就交代过邴家人不要收任何人的礼物,包括邴家亲朋好友的。
这时候邴温故往日里故意立下说一不二的威信就显露出来了,他交代下去,不需要理由,邴家人下意识就执行了。
这也是邴温故为什么先把方子给南家而不是邴家的理由,他要的就是这种在邴家建立出来的令行禁止的威信。
邴家人一辈子在村子,思想和见识注定了他们有些时候会目光短浅。这时候如果没有这种暴君一样独断专行的手段,而是采取温和解说,邴家人一旦见利忘义,不知道要给邴温故惹出多大祸端。
现在邴温故威望建成,他说什么,邴家人就听什么。没人觉得不对劲,反正他们只知道他们大哥的话不能不听,否则绝对会悔得你肠青肚烂。
邴父微笑拒绝道:“谢您的好意了,不过家里暂时还过的去,暂不需要。”
贾商人没因邴父一句拒绝就放弃,反而暧昧的笑道:“您何需拒绝的这么快,就不听听我接下来的话。”
邴父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人语气怪怪的,听起来有些让人不是舒服,“真不必,家里供大郎读书的银子总还够的。”
贾商人犹不死心,甚至还觉得一定是邴父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才会着急拒绝,自顾自地道:“我可以资助邴案首一直科举下去,一百两银子怎么样,完全够了吧。”
一百两?这可是大手笔,坐在厅堂中的客商纷纷向贾商人瞅过去,想知道谁这么卷,有必要吗,不过就是拉拢一个还没考中秀才的学子罢了。有这钱,为什么不资助一个举人老爷,只有得中举人,才有做官的机会。
贾商人见自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还挺得意,“我只有一个条件,其实说是条件也不恰当,这对于你们整个邴家,或者邴案首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贾商人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一下,卖个官司道:“那就是咱们两家结亲。在下家中有一个庶女,年芳二八,生的如花似玉,性情温婉,和邴案首正相配。”
邴父此时还没不高兴,只以为对方来之前并未打听清楚邴温故的婚史,解释道:“恐怕要愧对你的美意了,我家大郎于去年已经成亲了。”
贾商人不以为意道:“我知道啊,一个双儿,怎么当得邴案首的正夫郎。邴案首若是想留,把人贬为妾室就好,我家小娘贞贤大度,不会在意这个。”
第57章 南锦屏初觉醒 书评
然后, 贾商人和厅堂里的众人就都被赶了出来。
被牵连的几位客商还没跟邴温故套上交情,礼物也没送出去,不禁埋怨道:“就你家有小娘子, 难不成咱们家都没有?瞧把你聪明的,还企图把家里庶女嫁给邴案首,难不成这里就一个聪明人, 我等皆是蠢货!”
贾商人不解地问周围客商道:“这邴家人脑袋是不是有病?谁家娶双儿做正牌夫郎,就不怕人家笑话?”
几个客商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来送礼之前,你都不做调查的吗?只要你稍微打听一句,就知道邴案首十分喜爱他夫郎, 处处皆要把夫郎举在前头。这次得中后,不但没有嫌弃糟糠之妻, 反而把一切功劳都归结到他夫郎身上。”
这些贾商人自然都打听到了,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当回事。他不相信邴温故真的不介意夫郎双儿的性别, 不过都是当初没有选择的情况下, 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当然要选择更好的了。
至于村子里流传的那些关于夫夫感情多好之类的传言,贾商人都当成邴温故借着夫郎给他自己刷名声, 立一个不是见利忘义的人设。
现实里,往往给自己立这种人设之人, 最是狼心狗肺,见不得一点好处,否则立刻就会翻脸无情,比谁做的都绝。
贾商人觉得邴温故不过就是穷小子,家里才过几天能吃饱饭的日子,目光短浅, 只要他给一点利,他就能给他当牛做马。
其他客商似乎看出贾商人心底的想法,嗤笑道:“白痴,用你进水的大脑好好想想,但凡邴案首不真那么在乎他夫郎,那些方子能越过自家,直接给岳家吗?就那几张方子的价值,可不比你那一百两少!”
不管几人如何反应,反应邴家整个都闭门谢客了,不认识的人,再不肯放进一个。
卧房内,邴温故正在教南锦屏笔划和部首。
南锦屏既然想出字典的雏形,邴温故就打算帮着他彻底完善。
有了这两样,以后南锦屏就可以自主学习认字。
邴温故对照着南锦屏的话本子,把他没教过的字,一个一个对应写在相应的页数上。
南锦屏双眼亮晶晶,“好方便,这样以后遇到不认识的字,我就能自己查字典了。”
邴温故笑道:“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你自己也可以完善,只要字典上没有的字,你就自己加上去。日复一日,总有一日,你的字典会彻底完成。”
南锦屏问道:“文字那么多,只靠咱们两个完善,那得弄到什么时候,可不可以直接给我买一本现成的。”
邴温故笑道:“怪我没跟你说,书肆里没有卖字典的。实际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字典?”
南锦屏眨巴着眼睛,“那你怎么知道,还一眼就认出我弄的东西是字典?”
邴温故推脱道:“我也是看了很多书,都不记得在哪本奇闻异志上看了一嘴,当时还奇怪来着,字典长什么样。没想到我无论如何都琢磨不透的东西,竟叫夫郎你一下就给想明白了。要不我怎么说你聪明,夫郎,我不如你多矣。”
每日夸夸又来了,南锦屏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会脸红。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怎么个查法,你都知道。”
邴温故狡辩道:“书上详细介绍了拼音、部首和笔划这三样,我就记住了。可是具体查法没详细写,我就没想出来。夫郎,你真是天才,你若读书,今年案首还有我什么事了。”
南锦屏哼哼唧唧,“我哪有你厉害。”
说是这样说,心底里却怎么也压不住那小小的得意,嘴角翘的比AK还难压。
邴温故看见,心中满意。
看来他制定的心理疗法已经初见成效。
想当初他最开始夸奖他夫郎的时候,南锦屏只有惶恐和不安,甚至还会疑心邴温故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
后来他夸奖的多了,南锦屏知道他不是反讽他,可却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的夸奖。
到了现在,以上的种种情况都没有了,南锦屏已经开始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夸奖,并给予相应的正常反应。
得意就是人在被夸奖时,最常有的正常情绪。
“哥夫,南婶送豆腐来了。”邴五郎和邴三娘在院子里玩,看见苗氏,就嚷了起来。
“我阿娘来了,我出去看看。”
“去吧。”
最近来村里拜访邴温故的人太多,邴温故怕这些人冒犯到南锦屏,这几日把人拘在家里,没让去南家那头帮忙。
好在南家人跟着南锦屏学了一段时间,现在不会再算错帐了。
“五郎,三娘,你俩进来,我有话问你们。”邴温故对外头喊道。
邴五郎和邴三娘跑进来,“大哥什么事情?”
邴温故从书案上抽出几张字帖递给二人,“回去各临摹十遍,交给你们哥夫检查。”
邴五郎和南三娘现在都有纸笔,全部都是邴温故从县城带回来,作为礼物发给邴家和南家人,一个没落下。
当时拿到这种礼物时,南家人和邴家人的表情相当精彩,用言语根本无法描绘。
“知道了。”双胞胎蔫蔫的。
“这几日,外头对于你们哥夫福星之说都是怎么传的?”邴温故问道。
“村里一部分人不相信,一部分人将信将疑,没几个信的。”邴五郎回答。
“具体都怎么说的?”邴温故再次追问。
“他们说哥夫要真是福星转世,怎么投胎成了双儿,即便投胎成小娘子都成。”邴三娘小嘴叭叭的,讲话条理清晰。
“他们还说,哥夫真有福气,为什么不生在富裕人家?南家之前那么穷,也没见被哥夫带挈起来,可见哥夫并不是什么福星。”
邴温故对双胞胎招招手,跟两个小孩子耳语一通,“三日内,我要这两种说法传遍村子,你们能做到吗?”
“保证完成任务。”双胞胎异口同声。
双胞胎离开后,邴温故继续整理话本子。
印刷技术不发达,话本子几乎都是手写,字数比较少,也就几万字。
邴温故只用了一日时间就把话本子上的生僻字整理到字典上,不过同时他也发现这本话本子感情观和三观有很大的问题。
南锦屏回来后,邴温故问道:“话本子后面的部分我讲给你听吧。”
南锦屏点头。
邴温故给南锦屏讲了后面的故事,尤其一些三观不正的地方还着重讲了讲。
讲完后,邴温故道:“夫郎,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挺好听的故事。”南锦屏挠头,“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不喜欢男主角,他品行不好。”
邴温故没想南锦屏能发现这个,真的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夫郎,你真厉害。我书堂里的同窗们很多看话本,当时看的如痴如醉,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等后来几年后,甚至十几年后,才忽然惊觉以前看的某个话本子观点不正。”邴温故又开始了夸夸之路。
“你这才读几天书,你比我那些读了十几年书的同窗看的都通透。”
南锦屏得意,翘起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你别总是夸我,怪不好意思的。”
邴温故认真道:“夫郎,我看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那就是经常打压贬低你之人,他并非真的觉得你就那样不堪,而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你很优秀,只有通过不停地打压贬低你,他才能配得上你。真正在意你的人,只会不停地鼓励你,因为他们知道你究竟有多好。”
南锦屏若有所思,反应过来后,意味深长道:“你是想说你很在意我吧。”
“这还用我自己说嘛,咱们村里谁不知道我爱你爱的不行。”
“油嘴滑舌。”
“好了,咱们书归正传。夫郎,你觉得这个画本子哪里不对劲?”邴温故问。
南锦屏想了下,组织语言道:“话本中的一个情节,我觉得跟咱们两个挺像的。就是男主角救了落水的女主角。”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南锦屏可能都发现不出什么问题。
“我救了你,男主角救了女主角,可是你们的反应完全不同。你第一时间帮我隐瞒,生怕村里人知道污了我名节。可是男主角呢,把女主角救上来的时候,当时只有女主角的丫鬟在场,明明可以轻易瞒下来,可是他却反而大声嚷嚷起来,把在前院宴请的宾客招过来。”
南锦屏思路清晰,有理有据,是真的有过认真思考。
“他这明明就是故意污女主角清白,让女主角不得不嫁给他。当初你却选择瞒了下来,让我自己选择,男主角却没有给女主角这样的选择,因为他知道以女主角的身世,就算闭着眼睛扒拉,也不可能轮到他。”
“对。”邴温故道:“这是男人的算计。”
“后来的情节更气人,男主角跟女主角父亲表示要娶女主角的时候,明明就是他得了便宜,他还要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表示会对女主角负责,不会让她青灯古佛一辈子。可实际上都是他算计的,他太虚伪了。”
邴温故同意,“人嘛,长了一张嘴,总要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狡辩。甭管他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只看他做了什么就好。”
南锦屏重重点头,气愤道:“还有呢,再说最开始男主角是怎么摸到后院救了女主角的?高门大院里什么样,我没见过,不知道。但是咱家盖房子的时候,你最早就说过,靠近大门外侧的房间给家里男人住,里面的房间给女人和孩子住。
免得到时候家里来客人,不小心走错房间,冲撞了家里女眷。那么我想有钱人家一定更注重这些,女主家里那么有钱,她肯定住在最里面,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男主角不是故意的,他怎么摸进内院,遇见女主角的?”
邴温故道:“你说的完全正确。实际上有钱人家的房子盖的比你想的更复杂,分为内院和外院。女眷全部住在内院,外院用来待客的厅堂在外院的最外侧。就是怕外男一不小心冲撞到家里女眷。男主角就算迷路,最多再外院转,不是有心,绝对摸不到内院。”
“是呀。你看男主角娶了女主角,一下子就一夜暴富,实现了银钱和地位的双层跨越。女主角的父亲帮男主角请了那么多名师教导,男主角的学识也开始突飞猛进。”
南锦屏一幕一幕分析着,“这就是男主角全家趴在女主角身上吸血,偏偏这个婆母还一副好婆婆的模样,出去到处跟人讲,她都不要女主角侍奉公婆的。
可是女主角嫁进来,带了一堆丫鬟婆子伺候,家里所有事情都有下人做,压根也用不到女主角。
反倒是男主角一家,从前那些活都是要他们亲力亲为,现在靠着吸血女主角,他们一大家子什么都不用干,还有啥不知足。”
邴温故没想到南锦屏看出了这么多,这代表着南锦屏的思想已经开始觉醒了,不再浑浑噩噩只知道随大众。
“男主角更是恶心,我觉得你之前说的贬低打压那一套,男主角就用在了女主角身上。这里他进京赶考的时候,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却非得要女主角给他做衣服做鞋子,还美其名曰,穿了女主角做的东西,就好像女主角时时刻刻伴在他身侧,真恶心。
既然这样想,当初他娶了女主角做的东西就好了,跟娶了女主角是一样的,为什么还非要设计娶女主角呢?”
邴温故静静听着南锦屏发表他的意见,每一个观点都有理有据。邴温故听的很欣慰,不枉费他这半年的努力。
“夫郎,你要不要写一个书评,就把你所有的观点都写下来。”邴温故问道。
“可以吗?”南锦屏问。
“当然可以了。”邴温故道:“我记得咱们买书的时候,书肆掌柜说过这个话本子卖的特别火,很多小娘子和小双儿都喜欢看。你想想,这样夫妻观不正确的话本子让更多的小娘子和双儿看到,会不会有更多的小娘子和双儿被带歪爱情观。一些别有用心的男子会不会仿照书上介绍的方法设计小娘子和双儿,毁了他们的一生。
你若是能写个书评出来,小娘子和双儿看见后,也会有个反思,对那些渣男有所防备,知道什么人可以托付,什么人不能。说不定,无意之中,你还能救了一个如女主角那般被算计的女子。”
“好,我写。”南锦屏一想到会有无辜的小娘子被渣男践踏,心里就有了勇气。写的不好又怎样,写出来被人嘲讽被人骂,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救下一个被渣男糟蹋的无辜女子和双儿,他就值了。
说干就干,南锦屏拿过话本子认认真真通读了一遍,然后开始写书评。他写过后,邴温故帮着重抄一份,顺便润色一番,改一下错别字,再把南锦屏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的字补全。
邴温故不是心血来潮,让南锦屏写着完的,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打算拿这本最热门的话本子当作踏脚石,为南锦屏打响名头。
邴温故是个一直站在鲜花和掌声里的人,他不会让自己的夫郎沦落为自己陪衬,他要他的夫郎亦站在巅峰,享受荣耀和赞美。
邴温故希望当别人提到南锦屏的时候,不只是邴温故的夫郎,他的附庸,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相反,他愿意在南锦屏这里丧失姓名权,被别人介绍成南锦屏的夫君。
他不觉得这是侮辱,反而会跟荣幸。那样优秀的人选择了他,爱上了他,成为他的夫郎。
不过邴温故也不觉得对不起话本子的主人,不管怎样,他们没有一句造谣,那些三观正都东西确实是他写的,那就要接受批评。
“夫郎,你给自己娶一个号吧,以后这个就是你的笔名,你所写的东西都用这个笔名。”
南锦屏知道笔名是什么,他看话本子的时候就发现那个作者的名字很奇怪,叫什么逍遥公子。正常人哪有这个名字。
“好。”南锦屏侧头认真开始琢磨起来,他最近听了不少东西,邴温故有时候会给他讲他看的书,其中有一句话,南锦屏印象特别深。
“无为而无不为。”南锦屏道:“我想叫无为先生。”
“顺应自然,不必刻意施为,大道自有其自然规律。”邴温故赞道:“好名字,唯望夫郎的人生亦如此号,不需要刻意人为,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这一次南锦屏没有诨插打科,他认真的看着邴温故,“我真的觉得这句话就是我人生的真实写照,才会为自己取这个名字。遇见你,同你成亲,喜欢上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如你对我这么好了,命运给了我最好的安排。”
邴温故的心忽然就乱了,他在对战虫族之母时,依旧心平气和。他在自爆时,没有心慌意乱。可是此时此刻,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的毫无章法,胡乱蹦一通。
“夫郎,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南锦屏看见邴温故的眼圈竟然红了!!!
“夫郎,遇见你,同样是命运对我最美好的安排。”邴温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捧着南锦屏的下颌,急不可待地吻了下去。
可以遇见你,曾经的那些风里雨里刀光剑影都值得了。
这一刻,仿佛有无数的杀戮血腥、哀鸣惨叫、生死离别都在邴温故身后褪色黯淡,逐渐消失。
邴温故的世界,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温暖的阳光终于刺破厚重的云层,在邴温故的世界洒下第一缕阳光。
晚上,南锦屏给南家和邴家人讲完课,邴温故从房间里出来,叫住两家人。
“四月就要府试了,我打算后日就启程,早点过去那边。免得临到跟前再去,人生地不熟,客栈都找不到。”邴温故道。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以前邴家就不大敢反驳邴温故,现在邴温故中了案首,邴家人对邴温故更加惟命是从了。
梁氏询问道:“锦哥儿去吗?”
“去,他是我的福星,他不在我心里没底。”
上次还有人劝,这次干脆没了。之前怕南锦屏跟着,邴温故分心照顾他,影响温书。现在看来分明是邴温故离不得南锦屏,不跟着才会影响他考试。
邴温故又道:“这次去府城,除却夫郎,四郎和大哥也跟着我。”
南大哥问都没问,直接应下来。
苗氏甚至笑道:“大郎有什么活你尽管使唤你大哥,他有得是力气。”
顾氏笑着附和,一点不愿意没有,并不是因为那几张方子,而是邴温故今时不同往日。如果这次邴温故真能高中秀才,那身份地位全都不一样了。能跟他搞好关系,可比几张方子有价值的多。
这道理太浅显,谁都能看透。
周氏没有多余的小心思,单纯道:“大哥,让二郎跟着你去吧,四郎年纪小,到外面我怕他料理不开事情。”
邴温故摇头,邴四郎虽然比邴二郎年纪小,但是邴二郎太老实木讷,脑筋不够用,他出去是想有个人照应,而不是还要操心别人。
邴温故没有直接说,委婉道:“正是因为二郎比四郎年纪大,我才更要把二郎留在家里。不用我多说,这几天家里什么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这才只是得了一个县案首,明里暗里算计就都来了,若是我真得了秀才,家里这边只怕要遭遇更多算计。”
“四郎年纪小,莽撞,又没成亲,我怕他遭人算计。二郎不同,年纪在这里,为人忠厚,只要他自己不想,就不会钻进别人设下的圈套。家里耶娘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不留一个阅历多的人照看全家,我不放心。”
本来邴二郎对于没带他,带邴四郎离开这件事心里多少有些不那么舒服,现在被邴温故三言两语一哄,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得劲立刻烟消云散。
邴温故道:“外面有我看着还好,其实家里才是最薄弱的地方。二郎,我不在家,你一定要好好守住家里,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看出哪里不对劲,别不吱声,一定要告诉全家人。二郎你心眼实诚,遇到事情一定要多想多思多和家人商量。你得担起责任,我不在,这个家就是你的责任。”
邴温故都来半年了,就没夸过家里人一句,现在这么一通夸奖,邴二郎整个人都飘飘然了,有一种邴家离开他就不行了的感觉。
“大哥,你放心吧,家里我给你守好了,一只蚂蚁都别想钻进来。”邴二郎拍着胸脯保证道。
“家里有你我放心。”邴温故转头对南家人道:“我走后,南家和邴家就成了众矢之的,一旦邴家这边钻不到空子,肯定会在南家找机会,你们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别让人给算计了,有什么事情感觉出不对,别憋着,来邴家这边一起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谋士,我不在,你们必须守好家。”
南家人答应着。
“我怕他们会用美人计,很多人觉得一个女人收用就收用了,影响不了什么,但是往往枕边人才最可怕,雄狮还有睡觉的时候,总有防不住的意外。再就是赌博,不管大小,你们谁也不准碰,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看邴温故的样子,绝对能干出来剁手,外加逐出族谱的狠事。
两家人同时表示绝对不会碰。
邴温故最后道:“我走之前,会在镇上给你们请一个夫子回来,到时候还是两家人一起,谁也不准偷懒,我会定时写信回来抽查。”
邴温故说了一大堆,就这个才算是真正的噩耗,南家人和邴家人就差点没哀嚎出来,读书这玩意真不是谁都能读了的。
等南家人走后,邴温故让南锦屏给梁氏送去五十两银子作为他不在家的这几个月的家用。
梁氏接过银子的手都是抖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大郎才走几个月,到府试结束,也就两个月而已,家里哪能花了这么多。况且现在他们两房,每天还有进账。”
南锦屏道:“当初温故答应每房自己赚到的钱算他们自己的私房,这话就一直算数。温故、我和四郎都不在,春耕一下少三个劳动力,阿娘阿耶定忙不过来,耶娘就别下地了,请人帮忙吧。”
梁氏心头暖洋洋的,孩子出息了,还惦记他们老两口,舒坦。
“还有,家里大人孩子都缺营养,我们走后,耶娘生活水平也不要下降,每餐至少一荤一素。”南锦屏道:“如果银钱不够,耶娘只管写信给我和大郎。”
“够用了,够用了。”梁氏寻思,这么多银子,又不是顿顿吃金子,怎么可能不够。
同时心里也舒坦,儿子有本事了,可并没有见义忘利,依然惦记着这个家。
第二日,邴温故早起去了南家,南家人也是刚起来,正要做豆腐,看见邴温故和南锦屏愣了一下。
苗氏问道:“我记错日子了吗,不是说明日才走吗?”
邴温故回答,“没记错,我过来这边再教你们一道方子。”
“啥?”苗氏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顾氏吃惊道:“你手里竟然还有方子?”
顾氏喊完觉得不对,赶紧捂住嘴。
“我确实手里还有一道豆干方子。”邴温故语气平平,就好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苗氏想了想道:“豆干方子咱家就不要了,要不然让你家做吧,咱家有这几样豆腐方子就够用了。”
邴温故道:“家里那边我还有别的安排。”
苗氏就猜到了,儿婿手里一定还有更贵重的好东西,要不然不能轻飘飘就要这几道方子给他家了,完全没当回事。
有了制作豆腐、千张的经验,豆干的制作工艺就简单了不少。
先头几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制作成豆腐后,需要压榨去水,形成豆腐干。将压榨好的豆腐干切成适当大小,再进行烘干,如豆腐干就制作成了。
这种没放盐的豆干可以用来做菜,十分美味。
也可以继续加工,制作成有咸淡的原为豆干、五香豆干、和辣味豆干。
邴温故每样都做了一些出来,打算让众人都尝尝味道。
也是赶巧,这会儿邴家三兄弟过来拿货,一眼就看见他们大哥又在教南家人新方子。
就是吧,心情挺复杂的,咱就说要不实在不行,你就入赘了吧。
邴四郎大喇喇道:“大哥,你又新做啥了,给我们兄弟几个尝尝。”
苗氏尴尬道:“都来尝尝,豆干,好多种口味,好吃。”
本就是做的实验品,没多少,一人几个就吃完了。
邴四郎舔舔嘴唇,“这不跟大哥我们讲的故事里的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味没尝出来,吃没了。”
邴二郎问,“以后婶子家里生意是不是要添了豆干,咱又有新鲜玩意卖了,也能多赚点钱。”
苗氏暗暗心惊,邴家已经被邴温故调教到这般程度了,这都不生气,儿婿竟然有这般手段。
从前怎么没出来邴大郎是个这么有手段的人,否则那时候家里也不会反对锦哥儿嫁给他了。
“对,家里明个开始就正式卖豆干了。”邴家兄弟都没怎样,苗氏就更加大大方方了。
邴温故对邴四郎道:“今个你就别去卖货了,跟我去一趟镇上。”
“好。”邴四郎一口答应下来。
苗氏再次偷偷瞧了邴温故一眼,邴家这个刺头什么时候被邴温故给训的这么好。说不让赚钱就不赚了,问都不问一句。要知道赚钱可是农家人的命,谁敢耽误别人赚钱,脑袋都能给打包浆了。
转念一想,苗氏又觉得很正常了,现在她儿婿今时不同往日了。村里人都传,既然能得案首,只要不出意外,最多不再得第一名,秀才功名准稳了。
第58章 县城 自掏腰包出书评
这次去县上, 邴温故主要办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把夫郎写的书评送到书肆。
无为先生?
掌柜没见过这个名号,不肯收。
邴温故塞给掌柜一个红封。
“抄书的银子我们自己出。”由于现在的话本子都是手写, 作者本人精力有限,所以大热的话本子,都由书肆掌柜招人抄写。除非爆火的极个别的程度或者特别有名, 才会出版印刷。
南锦屏不是后者,他的书评不可能印刷出版, 至多由书肆里的抄书先生抄写。
这还是掌柜第一次见人自己出银子出书评呢。
“三两银子?”掌柜道:“你可想好了,好多人一本书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邴温故颔首,“掌柜只管放手施为, 赚不赚钱并不重要,在下只要更多人在最短时间内, 知道无为先生的名号。”
掌柜皱眉,“我虽为书肆掌柜, 倒是可以向客人推荐书籍, 但是客人不感兴趣, 我也没有办法。”
邴温故微微一笑,“那么若有邴案首的名声呢?”
书肆掌柜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邴温故,最后躬身一礼, 深深作揖,“失礼,失礼,不知邴案首前来,有失远迎。”
邴温故同样还礼,“掌柜不必如此。”
掌柜却禁不住欣喜, 若是传出邴案首在他家看书,他敢保证,整个镇上,甚至县里的人,都会来他家买书。到时候他们书肆一定会大爆,一个月就能换一家更大的店面。
这怎么可能不激动,这来的哪是什么案首,分明是财神爷。
书肆掌柜忙把银子还给邴温故,“这书评既然是案首亲写,便用不着这个,必然大爆。”
邴温故把银子推回去,“书评虽非我亲写,但却是我润色,还望掌柜帮忙运作一下,在下不求赚钱,只为名声。”
“不是您亲写?”书肆掌柜为难,“那是谁著?”
邴温故道:“在下夫弟。”
书肆掌柜翻来书评,简单看了下,然后就被惊住了。
“这这……”掌柜为难住了。
“可是书评有什么问题?”书评乃是南锦屏写的,掌柜这副见鬼的样子,南锦屏没忍住问出来。
“那倒没有,相反这书评写的很好,观点新鲜,角度犀利,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书评。可是正因为这样,这也太得罪人了。这书评要是被放出来,逍遥公子非恼我不可。”
南锦屏松口气,不是写的不好就好。至于得罪人,邴温故给他讲过了,他动了某些人的蛋糕罢了。
“有何恼的。”邴温故道:“这也是再帮逍遥公子打响名气,我相信这书评爆了,看逍遥公子此书的人只会更多,也是变相帮着逍遥公子扬名。”
书肆掌柜还是有些犹豫不定,“恐怕就算扬名也是臭名。”
“写了就莫要怕人评,古往今来,那些名诗名赋,伴随争议的不少,哪个怕人评了。”邴温故道。
“可这不同啊。那些都是鸡蛋里挑骨头,你这却是有理有据。”书肆掌柜争辩。
“那就更要发了,不知道可以拯救多少无辜少男少女,也算做好事了。”
书肆掌柜一时间还做不了决定,逍遥公子可是他们书肆的大热作者,这要是把人得罪了,他们书肆往后的盈利……
邴温故赖的再费唇舌,直接道:“掌柜若是实在为难就算了,在下转投别的书肆就是。别的书肆不肯要,那就去茶馆,在下相信,凭着自己案首的名头,这书评只要在茶楼里讲过一次,亦能爆火。”
“我发。”掌柜忙忙道。
这眼瞅着不发得罪了案首不说,这书评也不会就此不发。
若是真被别的书肆发了,一样火,钱还被别人赚了。
邴温故对着掌柜半是威胁半是安抚道:“既然掌柜愿意发,那可千万费心。我相信这书评不会让您亏了。”
掌柜苦笑,直觉自己上了贼船怕是下不来了。
邴温故带着南锦屏又选了几本大热的话本子,这次掌柜没有高兴,反而满面愁容,瞅着那话本子的眼神,就跟瞅一个将死之人似的。
邴温故一只脚迈出大门,忽然回头对掌柜道:“您推荐这书评的时候可以跟逍遥公子的话本子捆绑销售,看话本,免费赠书评,不收费用。对了,别忘了告诉他们,这是邴案首夫弟之作,邴案首本人也很赞同里面的观点。”
“知道了。”掌柜笑的比哭还难看,这是当真不给逍遥公子一点活路。
出来后,南锦屏心疼道:“我书评还不知道怎样了,况且掌柜也说,很多人一本书都赚不到三两银子,咱们就这么给出去了,名声什么可以慢慢来,我不在乎。”
“夫郎,有些投资是必要的,事在人为。”邴温故着重在人为二字上。
邴四郎坐在车辕上没听懂两个人的话,他也不想懂,反正他架好马车就好了。
之后邴温故又拜访了几个在镇上品行不错的秀才,最后选中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张。
男人学识不是邴温故拜访的人中最好的,但确实三观最符合邴温故要求的。
其他秀才听到即将教授的学生中还有娘子,即刻就一顿之乎者也。那样子好像邴温故逼他做小馆而非夫子去了。
张秀才得知并非单独给小娘子授课,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邴温故对于邴家和南家的要求不高,知史明礼。
邴温故跟这个秀才约定一个月三两银子,吃住均在邴家,每季两身衣服两双鞋,一月两日休沐。
张秀才便同意了。
这之后,邴温故又买了一些糕点之类方便路上携带的干粮,就回了邴家。
到家之后,邴温故没有闲着,自己亲手做了鸡蛋糕、桃酥和油茶面等物。
做这些的时候,邴温故没背着人,周氏跟邴大娘给邴温故打下手,全部学了去。
周氏双眼亮晶晶,“大哥,这些东西我也会做,可不可以做出来,拿到镇上卖钱?”
“只要你能自负盈亏,随你。”邴温故把做好的东西拿回房间,没有分给众人。邴温故一直如此,他亲手做的东西只给他夫郎吃,邴家人想吃,自己做或者买,都可以。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给南锦屏吃,就邴温故自己,再想吃,也懒得做。
距离府试还有两个月左右,时间不赶,邴温故不着急赶路,就没起那么早。还和往常一样,吃过暮食,又嘱咐了家里人一些话,这才在辰时慢悠悠出发。
邴家和南家说是送人,其实也就把人送出村口,然而就这么几步路,南家却特意停了一天生意,足可见重视。
到了村口即将分别的时候,苗氏把南锦屏拉到一旁,塞了一些碎银给他。
南锦屏原本不想要的,苗氏便道:“你拿着吧,就当家里提前给你之后几个月的分成。”
南锦屏拒绝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苗氏嗔怪,“咋地,成亲了,就不是阿娘的孩子了?多的就当我这个做阿娘的给自己孩子的体己钱,行不行?”
“行。”南锦屏收了银子,伸手给苗氏一个拥抱,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家,想到至少要两个月看不到阿娘阿耶,南锦屏心里挺不得劲,“阿娘阿耶,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生意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人帮忙,咱家现在不差那几个请人的银子了,你们别累到。”
“好孩子,阿耶阿娘知道。”苗氏和南父回拥南锦屏,“家里不用你担心,你跟着儿婿出去,好好见识一下世面。阿娘阿耶和你兄弟都替你高兴,阿娘做梦都没想到我儿竟有这等境遇,阿娘替你高兴。”
苗氏说完,推着南锦屏上车,站在路旁挥手告别,明明是高兴的事情,苗氏却禁不住掉眼泪。
“呦,你家锦哥儿跟着邴大郎去府城这不是好事吗?你还哭啥?咋地,有预感你儿婿这次一定考不中啊!”李氏恶狠狠地诅咒呢,如果言语有愿力,这一定是最强的诅咒。
邴温故去府城赶考,对村人而言,也是挺重要的事情,很多人就算不是特意来送邴温故,也跟着出来看个热闹。李氏混在其中,她虽然确实是一根搅屎棍,喜欢在人兴头上泼冷水,搅人好兴致。但这次还真不是,这回李氏纯嫉妒。
李氏这几日没少偷偷在背地里偷偷烧纸焚香的,她听说血咒诅咒强,还放了自己的血,就为了诅咒邴温故考不中。
现在李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心之所盼。邴温故绝对不能考上,否则她和她家二娘岂不成了这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为了一个能当爹的老头子,抛弃了年仅二十出头的秀才公。
苗氏知道李氏的小心思,根本不顺着她说,故意气她道:“谁不知道我家锦哥儿是福星,有锦哥儿这个福星在,我家锦哥儿在,儿婿这次必然考中。”
不知不觉中,邴大郎已经证明了自己,他从一开始不被所有人,包括南家和邴家人在内,到现在所有人都开始相信他了能考中了。既然能考中,南锦屏这个带福的名头沾也就沾了,日后说不定还能让南锦屏日子好过些。心里揣着这样的小心思,苗氏才会当众承认南锦屏福星之说。
“就你家锦哥儿还福星,可别做梦了,谁家福星放着郎君小娘子不投胎,去投胎成一个双儿。我看分明是你家作孽了。”李氏恶狠狠骂道。
“我看你是嫉妒的聋了吧!你打听打听,村里谁不知道,天上的神仙可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人家讲究众生平等,还有鸡鸭狗什么修成神仙的。所以福星自然也能是双儿,我家锦哥儿就是天生的福星神仙,投胎的时候没想到人类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歧视,才投胎成了双儿。”
这个说法已经出现几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村子里悄悄流传开来。李氏一直在找传出流言的这个人,可是都没把人揪出来。
“屁!就算这样,你怎么解释锦哥儿不投胎到有钱人家,非上你们家受罪?再说他若是福星,就算你家再穷,不也应该把你家带挈起来。”
苗氏道:“你知道个屁,你咋知道锦哥儿的福运没照拂我家。我家这么多年以来,家里人一直都健康平安。说不准就是锦哥儿用家里这些年的财运换来的,要不然,怕是家里谁早出了事。”
邴温故这头已经出了村,不知道李氏又在找他们麻烦。李氏这个怂货,现在可不敢当着邴温故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故意等邴温故走了后才找不痛快。
邴温故等人不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走的都是大道,黑了就住客栈,倒也算辛苦,走了七日才到。
邴温故一行人找了一家乙等客栈住下,两人一间,每日一百文。
南大哥心疼道:“这么贵,住两个月得多少银子。弟婿你要考试,需要安静的环境温书,你住雅间行。我和四郎又不要考试,我们入住大通铺吧,那里两文钱一个人。”
邴温故道:“我们只是在这里暂时落脚,一会儿咱们去人牙子那里看看,租一个房子,我们自己住着方便,还不受打扰。”
对于邴温故的安排,三人都没意见。这三人长么大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皆有些拘谨。
吃过饭,众人好好休息一番,第二日跟店小二打听了附近牙行位置所在,几人找个过去。
牙人笑眯眯的,看着十分具有亲和力,不知不觉就能让人放松戒备。
“几位客人需要些什么,买人还是买房?”
邴温故道:“房子。”
“客人有什么要求,房子大小、位置或者价位?”
“大小不用太大,位置不用太繁华也不要太偏僻,主要是周围邻居好相处,别太穷。”邴温故道。
牙人因邴温故最后一个要求特意瞅了他一眼,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很有深意。
不能说穷则穷凶极恶,但实际上大多数穷人仅温饱就自顾不暇,确实没时间注重更多东西。这就导致素质参差不齐,无意中做了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恶。可能不大,却特别恶心人。
牙人笑容大了,试探道:“我这里有三套宅子,位置正符合客人的要求,周围邻居虽不是大富之家,但至少衣食无忧。就是价格吗?稍微高点,一年要十两银子,你看这价格能接受吗?”
在他们镇上,十两银子都够买一个小宅子的了。府城物价虽高,可地段不好的地方,三四十两银子也够买个小宅子了。
南锦屏三人暗暗心惊肉跳,这啥房子,金子做的,租还这么贵。
可惜,没这三人说话的份,牙人也看出做主的是谁,只等邴温故开口做决定。
“价位可以,先带我们去看看。”
“好嘞,这就带几位去。”牙人问道:“几位有车吗?没有我这边给安排。”
“有。我们赶了牛车过来。”
三套宅子的位置正好,不是最繁华的街道,但也不是偏僻逼仄的地段。周围邻居谈不上大富大贵,余庆之家算得上,都是好好过日子的人家。
第一套宅子便宜些,但是太荒了,他们若想住进去,只收拾宅院就得一两个月,那时候邴温故府试都考完了。
第二套宅子合适是合适,就是太大了,小两进,都够邴家全家人住了,还有剩余。租金相对而言也贵了好几两。
最后一个宅子在几个中最合邴温故心意,宅子不大,有个小院。周围邻居有好几户人家都送了家里孩子去读书,环境安静,邴温故住进去也有个良好的读书环境。
“锦哥,你看这个宅子怎么样?”邴温故询问南锦屏的意见。
南锦屏挺喜欢的,“就是稍微有点贵。”
“不用考虑价格,喜欢就定下。”
牙人笑呵呵道:“喜欢就拍下,最近来府城考府试的学子太多了,租房子的也多,您这边不定下,很可能就被别人定了。明个再想找相中的房子就不容易了。”
“就这个吧。”
就算邴温故等人只需要住两个月,但是这个宅子却至少需要租半年。短租的宅子不是没有,环境太差,还是合租。想要环境好,短租的宅子,一般都在半年以上。
邴温故还是选择了这个宅子,大不了等他走的时候,再转租出去就好了。就算到时候转租不出去,不过三个月的租金,邴温故还能损失得起。
这套宅子的前任租客应该刚搬走不久,大约房主收拾过了,整体还可以不用大扫除,简单整理一下就行。
邴温故本来要请人,南大哥和邴四郎舍不得这个钱,两人都是穷日子里过出来的,不拒这点辛苦,两个人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收拾出来。
邴温故住进来,就开始给二人布置任务,二人听到后都傻了。
“啥,咱们在这边还要做豆腐生意?”邴四郎不可置信地问道。
邴温故微微颔首,神色冷淡地瞥了眼邴四郎,“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有。”哎呀妈呀,暴君的眼神太吓人了。
“那我去买工具,要做豆腐的话,还需要一些工具。”南大哥道。
“辛苦大哥了。”
“南大郎,等等我,咱们一起去。”邴四郎追着南大哥出去,他可不想留下来跟这个暴君大眼瞪小眼。
南大哥好脾气的停下等邴四郎,并没有因为他没大没小而生气。
南大哥跟邴四郎他们同辈,年级相仿,小时候都在一起玩过。邴四郎小刺头一个,那时候就谁也不服,村里就没一个同辈人能让他叫一声大哥的。包扣他自己亲大哥都没这个待遇,以前对原身就大郎长大郎短的叫,这是后来被邴温故给收服了,这才开始大哥大哥的叫。
“温故,你为什么要大哥他们做生意呀?”别人不知道,南锦屏可知道自家家底,厚实着呢,那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啊,感觉一辈子都花不完。这也是南锦屏对于邴温故大手大脚,花五两银子租院子没意见的原因。
“低谷的时候,每一份经验都是日后宝贵的财富。现在不积攒经验,等到日后站在巅峰,周围每个人都是善意和友好的,但其实这些都是假象,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就等着你放松的时候狠狠地咬上一口,那才是最致命的,这一口就能让你死,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是低谷时却不会,身边的恶意很明显,但同时也很浅显,被咬了一口,至多疼几天,或者损失一些银钱罢了,伤不了根基。吃了亏,记住教训,以后站在巅峰的时候就知道警醒了,轻易不会上当。”邴温故认真地解释给南锦屏听。
南锦屏若有所思,“那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做生意,积攒经验。”
邴温故偏心眼子地道:“不用,有我在,我会教你怎么样少走弯路。”
不得不说,是人就没有不喜欢被偏爱的。
南家夫妻虽然很疼南锦屏,但是绝对没有邴温故这么明目张胆,就是瞎子来了都能一眼看出来。
南锦屏很受用,心里美滋滋。“那我干些什么?就看话本子,写写书评?”
“可以是可以,整日待在家里太过无聊,不如去茶肆听书听曲。”邴温故建议道。
南锦屏眼神复杂地瞅着邴温故,“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读的明明是圣贤书,还读的很好,可是怎么教我干一些出格的事情。”
大庸对小娘子和双儿的要求,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贞静贤惠,温柔大度。
听这些夸奖人的词汇就知道了,好娘子和好双儿是什么样的。那些抛头露面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大家闺秀是屋都不出的,这才是好女人好小哥儿。
邴温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屑地评价道:“什么玩意,不过就是一些狗屁不是的男人,自己庸碌无能,为了掌控另一半,定制下的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全是狗屁!”
南锦屏无语地望着邴温故手里的书,是不是狗屁他不知道,但是邴温故既然能得案首,他敢保证,肯定没少写他嘴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东西。
邴温故完全不在意道:“夫郎,肯定说过谎吧,即使你心里完全不认同一些东西,但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说谎。
我亦是如此,这些圣贤书上的某些东西即使再臭不可闻,但是不耽误它是我通往权利的阶梯,只要它能让我达到我的目的,我不介意捏着鼻子夸它香。
我不站在巅峰,我即使再觉得它臭不可闻也没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有站在高处,我说的话别人才能听到,到时候一些同样觉得臭不可闻的人,就会自己站出来,走到我跟前,成为我推翻某些东西的坚实力量。”
南锦屏不觉得邴温故说了一些又臭又长的大道理,相反他觉得身为男人,却站在异性这边,全心全意为异性考虑的他真的很有魅力,像是发着光一样,让他移不开眼睛。
南锦屏的心扑通乱跳,忽然间发现,他的夫君似乎变英俊了不少。
第59章 一个双儿怎好独自听曲 那就买个仆从跟……
邴温故从来不是一个打嘴炮的人, 他这人当将军当惯了,说出来的每一字那都是命令,是士兵需要用命博的命令。所以他做的有可能不说, 但说出来的一定做到。
邴温故亲自带着南锦屏去家附近的茶馆听戏听曲,二人接连去了三天,掌柜就认识这二人了, 再去就热络地当成熟客对待。
南锦屏不认生后,邴温故就不再陪着他, 开始好好在家温书。
南大郎和邴四郎做豆腐的工具都买好了,正式开始做起生意那日,邴温故又叫给二人两道新方子——红方和青方。
红方就是红腐乳, 青方则是臭豆腐。
尽管邴温故时不时就拿出一个方子的操作,他们已经习惯了, 但是还是被邴温故这波操作惊呆了。
南大哥直接脱口而出,“弟婿, 你咋还有方子?”
邴四郎则是想仰天长啸, 咱就是说你这脑袋瓜里面装了这么多方子, 给咱自家一个行不行?就非得为了讨好夫郎都给岳家吗?
可惜这话,邴四郎就敢在心里嚎一嚎, 坚决不敢说出来。这要是不说,还能跟在南家后面喝口汤。这要是真问出来, 以邴温故那个暴君性格,说一不二,汤不给你喝不说,还得一脚踹翻你的碗。
南大哥就怕邴四郎有意见,赶紧道:“这方子我就当没看见,在这边没人手, 我先帮着四郎忙活,收益都算邴家的,供我一口吃喝就成。”
邴温故摇头,“方子给南家。算岳父岳母,南家五房人口,日后分家的时候正好一房一个方子,谁养岳父岳母,岳父岳母的方子就归谁家。如此,哪房都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听听,为南家打算的多好呀?邴四郎都想给邴温故鼓掌了,他大哥不入赘真是可惜。
但是吧,这话他同样不敢说,他敢肯定,别看他大哥平时一副矜傲,仿若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但那是没遇到他哥夫,遇到他哥夫,他大哥脸都不要了,入赘算啥,孩子跟夫郎姓算啥,他跟夫郎姓都行,没问题,一切都好商量。
幸好,当初南家是嫁双儿,不是招赘,不然现在他就有一个赘婿大哥了。
南大哥尴尬地看邴四郎,邴四郎根本不看南大哥。
你瞅我干啥,整的好像我敢反对似的。暴君不需要拒绝的声音,只需要服从命令。
邴温故继续道:“现在情况特殊,生意还需要四郎跟着一起忙活,所以咱们在外面这段时间做生意赚到的银子,我技术入股拿三成,算在我夫郎身上。剩下七成你们平分。”
南大哥自然没有意见,邴四郎也没有意见,这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额外之喜。他就说来着,他大哥的决定,别反对,说不定还能跟着喝汤,这不就喝上了。
府城下面十几个县城,每个县城都有一个县案首,所以县案首的名声在府城不算多珍惜,府案首才算珍贵。
但是再不稀罕,全府城一共才十几个,还是有点名头的。所以打着县案首的名头,邴四郎和南大哥两兄弟的豆腐摊子上的生意还算好做,这玩意便宜不说,做的确实比别人好吃,卖的还不错。
之前在村里,最好的时候,每日最多能赚到一二百文。在府城这里,一天卖出去一千多块轻轻松松,尤其红方和青方还卖得贵,那么一小块就要两文钱,可偏偏做的好吃,买的人特别多,也是这府城人有钱,好吃就有人肯花银子。
两兄弟尽管每日累的都要动弹不动了,可是一数银子,一二千文,当时就觉得还能再干一百年。
“先别收摊,给我来些豆干什么的。”远远的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风驰电掣跑过来。
南大哥抱歉道:“不好意思,今日都卖光了,明个赶早。”
锦衣华服的少年惨叫一声,“怎么又卖光了,我已经连续三天扑空了。”
南大哥和邴四郎傻乐,扑空好啊,说明他们生意好。
“我不管,我就想吃你家这口。你们家里一定有存货,我跟你们去你们家里拿。”
“我家只有红方和青方,豆腐和千张没有了,咱家这两样为保证新鲜,每天都是现做的。”邴四郎道。
锦衣少年不在乎道:“豆腐和千张哪里都能买到,也值得本少爷千里迢迢跑来买?”
“那好吧。”南大哥和邴四郎两个人年轻力壮,也不怕锦衣少年是坏人什么的。再说家里还有一个武力值更高得邴温故在,这少年就算真有什么坏心思,那也是羊入狼窝,反过来被收拾的命。
南大哥和邴四郎把东西抬到牛车上,一人赶车,一人跳上去坐好,招呼锦衣少年道:“我家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你也上来吧。”
锦衣少年瞅了瞅简陋的牛车,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摇头拒绝道:“算了,我自己找辆马车跟在你们后面吧。”
南大哥和邴四郎没再让,赶着牛车慢悠悠往家走。
到家后,南大哥卸车,邴四郎领着锦衣少爷进厨房给他装红方。
锦衣少年看了眼厨房,满意道:“没想到你们摊子虽然小,厨房倒是收拾的干净。”
邴四郎回道:“我大哥跟有洁癖似的,厨房要是敢弄脏了,不用别人咋样,他就能弄死我。你知道吗?他还让我天天洗澡,不洗澡不让睡。”
白天累一天,晚上还要抽出半个时辰跟南锦屏学习,就这还得洗澡,他都要累死了好吗?
“你大哥可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
“对了,我看你也没拿罐子,我这里有,三文钱一个,你要不要两个?”
锦衣少年看了眼,嫌弃道:“有没有质量好的瓷罐?”
这土罐太配不上他的身份了。
“没有。”邴四郎回答。
“那算了,各给我来二十块吧。”锦衣少年道:“我看你家里还有不少豆干,也给我装一些,每种口味的各要二十块。”
邴四郎道:“没那么多了。”
“那还有多少我都要了。”锦衣少年阔气的大手一挥。
邴四郎笑的见牙不见眼,“行,一共一百七十文。”
锦衣少年直接仍以一个一两的碎银出来,“这个你收着吧,以后每隔一天,我派人过来取一次,银子扣完了,你再跟我说。”
邴四郎却摇摇头道:“这恐怕不行,咱家不长期在这做生意,怕到时候银子没用了,没地方找你还。”
二人正说这话,南锦屏从外头进来,邴四郎立刻唤道:“锦哥,你回来了,晚上想吃点什么,一会儿我跟大哥去买。”
南锦屏为了行走方便,着男装。邴四郎就改了称呼,不唤哥夫,改成锦哥,没有儿化音。
锦衣少年抬头,神情惊喜,“是你,咱们还真是有缘。我就说谁家买卖只做一上午,原来是上河县邴案首家的生意。”
“是你呀。”南锦屏微笑,“姜松德。”
南大哥瞅瞅自家锦哥儿,又瞧瞧锦衣少年,两人明显熟识的模样。看着可不像认识一天两天的样子。可他不认识这男人呀。
自家小哥儿同一个陌生男人认识,并且还可能熟识。南大哥吓出一身冷汗。
“锦哥,你跟我过来。”南大哥面色阴沉难掩,拽着南锦屏就把人拉到一边。
姜松德不明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邴四郎看着姜松德,那表情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没啥事,就是有可能给他大哥戴了绿帽子而已。
“锦哥儿,邴大郎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南大哥神色严肃,对着自己小哥儿的神情第一次这么凶。
“我怎么会做对不起温故的事情,这个人温故也认识,当初县试的时候,他和另一个考试的学子就住在我们隔壁。温故第一名,他们第二名。”南锦屏解释道。
“那么有钱有什么用,还是不如弟婿厉害。”南大哥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教育自己小哥儿,赶紧正色道:“就算这样好了,他怎么跟你好像很熟的样子,似乎交集不止那点。”
“他也是陪人来赶考的,他表哥在家背书,他无聊出来听戏听曲,正好跟我碰见,我们俩都是一个人,就坐在一起听过几回戏。”
“你听听你说的这都什么话?跟陌生男人一起听戏,这要是在咱们村子里,都够沉塘了。你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谁信啊?你就不怕邴大郎知道心里膈应?”
南锦屏无辜道:“可是温故知道呀,我跟他说过。”
“啊?”南大哥傻眼了,完全不能理解现在什么情况。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不过是邴温故不想圈养南锦屏罢了。
邴温故虽然占据邴大郎的身体,又有邴大郎的记忆,但是邴温故到底是邴温故,他的思想是开放的星际教育而成的,并非如一段电影般邴大郎的记忆可影响的。
对于邴温故而言,南锦屏是独立的个体,和他一样的人,有交朋友的权利。
当然已婚人士应该适当同人保持距离,但问题是,南锦屏性别是个小哥儿,他要想同小哥儿交朋友,只能教导闺阁里的手帕交。
两个人每天研究怎么绣花,怎么相夫教子,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看看那些男人和双儿花前月下的话本子。
如此就彻彻底底成为一只笼中鸟,和社会脱节。
邴温故要的从来不是南锦屏的乖顺,他要他变成雄鹰。
受时代所困,南锦屏在这种情况下想结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就只能同男人结交。幸而南锦屏扮上男装同男人没有区别,别人看不出来。
“这怎么能行,弟婿也太宠着你了,不行这事我得和他说说。”南大哥喃喃自语。
姜松德买完东西冲南锦屏招了招手,“明天你还去听书菀吗?去的话,我来接你。”
南锦屏道:“明个我家里有些杂事,不一定能去。”
姜松德失望,“哎,真没意思。本来这边就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碰见个熟人。你不去我自己去,听书乐子都少了一半。”
南大哥听到姜松德这话,给吓得脸色煞白,推着南锦屏就进了屋。
“怎么了大哥,慌慌张张的?”邴温故放下笔问道。
南大哥深深吸了一口气,斟酌措辞半响,最后在南锦屏和邴温故相互交换的眉眼官司下道:“弟婿,我知道你心疼锦哥儿自己在家没意思,让他出去听听戏曲。可是吧,锦哥儿毕竟一个双儿,这若是传出去和一个男人单独出去听戏,到底好说不好听。要是锦哥儿实在待的无聊,不如出去跟我们一起做买卖吧。”
邴温故略微沉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这事大哥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南大哥以为邴温故的解决办法就是以后不让南锦屏单独出去听曲了,万万没想到邴温故还有别的骚操作等着他。
第二天吃过早饭,邴温故带着南锦屏去了牙行,牙人显然还记得邴温故这个大主顾。
“邴案首,这次过来需要买些什么?”牙人笑眯眯问着。
邴温故从来没跟牙人介绍过自己,牙人之所以认识他,还是因为他们家的生意。
牙行这行做的就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生意,哪一条街上新多出个蚂蚁洞不知道,但是多了一个摊子,立刻就能把摆摊人的祖宗八代都给查出来。
更何况,邴温故知道他们根基浅,怕被不知道深浅的人欺负,一开始打的就是案首的名头。
这的确能震慑住一些宵小,同时也能给自家生意打响一个名头。
果然就算有十几个案首的府城,案首的名声也很好用,很多人冲着案首的名头过来买。好在邴四郎和南大哥也很争气,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好吃,一下就打响了名头。
摆摊不过几日,比人家做生意一二年的还要好,名气也更大。
邴温故能猜到这些,就没问牙行的人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份,大大方方承认,“我这次过来打算买一个书童。”
“您家里的书童没带来。”冲邴家这几日的摆摊情况,就能知道他们家条件不带差的,绝对不是用不起书童的人家。
邴温故摇头,“是我夫弟需要。”
牙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南锦屏身上,南锦屏以前在家常年种地,现在就算捂了半年,白回来不少,但是还是黑皮,跟白白净净长这么大就没下过地的邴温故没法比。
不过牙人倒也没敢轻慢过南锦屏,主要是这人看着不像主子,周身气质也没有邴温故强,但是穿的好。那穿着打扮比邴温故这个案首还要好上很多,这就让人忽视不得了。
牙人想到调查回来的资料,似乎邴家的生意并不是邴案首家的,而是他岳家的。这就难怪这个夫弟穿的比邴温故好了。至于传回来的的那些关于岳家的生意是邴温故给的方子,牙人完全无视了。
能考上案首的人,不说心眼子多多,但至少不会是那种把生金蛋的母鸡送外人的蠢货。
“我这里还真新来了一些识文断字的童子,就是不知道您对这书童可还有别的什么要求?”牙人心中想着关于邴温故的信息,面上一点没露。
“要绝对忠诚的,最好还能再会一些拳脚功夫。”邴温故道。
牙人想了下,“会拳脚功夫的书童还真没有,这书香门第发卖出来的,读书识字没问题,就是吧拳脚功夫可能不太会。”
邴温故道:“那就先不考虑拳脚。”
牙人把人带出来,能做书童的,年纪都不大,大约十二三岁。
牙人介绍前三个,“这几个都是主家发卖出来的,也没范什么大错,就是陪着主家小郎君胡闹了一些。”
邴温故看着三个瘦瘦小小的孩子问道:“怎么个胡闹法?是勾着主家小郎君翻看了一些不该看的话本子,还是赌博了,或者去了一些不该去的勾栏瓦舍?”
牙人没想到邴温故这个农家出来的学子对大户人家那些引诱人堕落的手段会这么清楚,这就不好用胡闹来轻飘飘揭过去了。
牙人没有一丝小心思被揭穿后的尴尬,“黄赌博,不过这三样。”
邴温故淡淡道:“邴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是也不允许这三样进家门。那几户人家到底还是善心之家,若是这事发生在我家里,可能直接就给打死了,一张草席也就了了。”
那三个小童听到邴温故冷冰冰的话,吓的瑟瑟发抖,差点当场尿了。
牙人似乎也没想到邴温故一个农家子手段竟然这么狠辣,没掩饰住脸上的惊愕,露出一瞬间,不过很好的掩饰过去。
“最后这个倒没什么问题,就是年纪有些大,已经十六岁了。”牙人道。
邴温故看了看少年,不像十六岁,看着倒像十三四岁。
这少年的前主家做生意败落,就把家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发卖了。
少年挺想跟邴温故走的,不停推销着自己。
进了牙行的人都知道,跟对一个好主家的重要性。
邴温故最后定下少年。
走的时候,牙人笑眯了眼睛,“邴案首,你家东西实在太难买了,我去了几次都没排上队,今个我厚着脸皮插个队,明个能不能给我提前留些出来,我叫人去拿。”
“可以,你要些什么,我明个跟四郎说一声,提前给你留出来。”
牙人立刻道:“青方、红方各十块,三种口味的豆干,每样二十块。豆腐五块,千张五张。”
“好,我记下了,回头给你提前留些。”
“哎呀,谢谢邴案首了。你家东西做的好吃,照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可能就要买铺子了,到时候还来咱这买,都是老顾客,给你便宜。”
邴温故笑笑,没说这买卖不会长做的事。
少年被邴温故买下,前尘往事尽散,名字重新取了一个,叫做平安。
把人带回邴家,邴温故简单介绍下家里人,最后道:“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只有一样,往后跟在锦哥身边要忠诚,百分百的忠诚,只对他一个人忠诚。”
平安讶异地看了一眼邴温故,一般主家都要求他们对主家衷心,这是第一个要求他只对家里一个人忠诚的。
邴温故点头,让邴四郎带着人下去洗澡换身衣裳。
南锦屏没有背着平安,甚至当天晚上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还特意换了夫郎装。
平安这才知道,南锦屏是个双儿,还是邴温故的夫郎。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惊愕,他记起邴温故说过,从今往后,他只需要对南锦屏忠诚。
平安在大户人家伺候过,下人绝对不能上桌吃饭。所以就算邴四郎他们不在乎同桌而食,平安还是不肯坐在一桌用饭。
邴温故没有强求,让邴四郎每样都给平安多拨一些。
这次平安倒没有拒绝,十分高兴。
邴四郎自己正是能吃的年纪,他按照自己的饭量给平安拨出来的饭菜,量大的惊人。
从前平安他们在主家吃的都是主人剩下的,还常常吃不饱,第一次敞开肚皮随便吃。
虽然那些饭对于他来说太多了,但是平安还是全部吃了下去,饭后挣着抢着刷碗。
他这边刷完碗,那头南锦屏就招呼他过去跟着一起上课。
平安跟在前小郎君跟前听了很多东西,一直觉得自己学识还算不错,可直到听到南锦屏讲课还是一脸懵,甚至第一堂课根本就没听懂。
这不怪平安,主要还是邴家学习方向不同。
邴温故又不要南锦屏跟邴家南家人考状元,只要他们会管理经营生意就好。
所以主要方向在管理方面,这也就罢了。邴温故还要星际时代那套超前理论拿了出来,这就导致平安对于那些字母什么几次方程那种一概不懂。倒是有时候南锦屏讲史时,反而能听懂几句。
平安以为这冲击就够大了,直到第二日他陪着南锦屏去勾栏瓦舍听一听曲,并见南锦屏同姜松德一桌而坐时,达到顶峰。
邴温故这头对南大哥道:“现在有平安陪同,想来就没什么误会了。”
南大哥无语,就不能不出去听这个曲吗?从前也没发觉他家锦哥儿这么野呀。
不管南大哥这头怎么提心吊胆,那头南锦屏该出去还是出去,邴温故都已经做出退步,买了个下人跟着,南大哥也没啥可说的了。
不过好在南大哥也没那时间多想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家里生意太好了。
别看只出一上午摊子,可是根本忙不过来了,幸亏现在有平安帮忙,要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整个府城就他们一家卖红方、青方和三种口味的卤豆干,随着买的人越来越大,新鲜劲不但没下去,名声反而越来越响。
很多客人不满意他们只做半天生意,对此没少投诉。那也没办法,谁让邴温故这边还让他们学习呢。
南锦屏连续听了一个月的戏曲,这天没出去,邴温故好奇问道:“夫郎今个怎么没出去听曲,这么快就听腻歪了。”
南锦屏摇头,“那倒没有,戏曲还是很有意思的,没意思的是剧本。”
“怎么说?”邴温故问道。
南锦屏跟邴温故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就直接道:“左右无外乎都是那些穷人的意淫,如逍遥公子那般的书比比皆是,听着挺让人恶心的。”
“那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听也罢。”
“温故,我想自己写一个。”南锦屏忽然道。
邴温故写字的手一顿,然后立刻放下,惊奇地看着南锦屏,“夫郎,你这也太厉害了吧,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
南锦屏对于邴温故的夸夸已经习惯了,现在完全可以淡定应对。
“你前些日子给我讲过快穿类报仇雪恨,我现在想写一个类似的故事。”
邴温故没想到南锦屏有这个才学,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夫郎你尽管写,不会的字先用拼音代替,后续我誊抄的时候,给你补全。”
“好。”
这之后南锦屏就不出去了,平安还挺惊讶,不过主家的事情,他一个下人无权干涉,便跟着邴四郎和南大哥忙乎自己的生意。
第60章 写书 老道士批命
南锦屏现在吐槽欲正胜, 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如果不是邴温故盯着他, 他甚至能不吃不喝,一直写。
期间姜松德还过来找过一次南锦屏,问他怎么不去听书了, 被平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姜松德离开的时候,还买了不少好吃的。
在这种强烈的表达欲和笔耕不缀的努力下, 南锦屏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写完了三万字的小故事。
“温故,我写好了,你读一下, 看我写的故事怎么样?”南锦屏超级兴奋,刚撂下笔, 就把稿子拿给邴温故看。
“好,我这就看。”邴温故同样超级配合, 放下自己正构思了一半的文章, 阅读起南锦屏写的故事。
说实话, 阅读南锦屏写的文章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首先南锦屏很多字不会写,用拼音代替。其次, 南锦屏很多词语和成语不认识,不会应用, 导致很多处词不达意,读起来不通顺。但是根据前后文章的段意,还是可以猜出来的。
尽管读起来磕磕绊绊,很是吃力,邴温故还是一点一点读下来。
南锦屏写的这篇小故事虽然瑕疵很多,但总体而言, 瑕不掩瑜,故事本身很有趣不说,且挺具有反抗精神。
开篇讲述一个名字叫做东哥儿的双儿病死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自己死了,魂魄离体后,他还以为自己的病突然好了,想到自己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东哥儿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空空荡荡,一粒米都没有,老鼠都不光顾。这时候东哥儿浑浑噩噩的大脑想起来,家里的粮食都锁在儿媳妇的房间,他想做吃的,得找儿媳妇拿钥匙。
可是想到儿媳妇的嘴脸,东哥儿心生恐怖,不敢去了,甚至还觉得自己虽然三天没有吃饭,但是似乎并不是很饿,还能再挺一挺。等到明天早上,儿子儿媳妇做饭看见自己在这里,自然就知道自己已经病好,做饭的时候兴许能给自己带上一碗稀稀的米粥。
东哥儿蜷缩在柴房里静静等待天亮,说来也奇怪,今天他竟然感觉不到那种仿佛要把他五脏肺腑都冻结冰的寒意,甚至还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所有病痛在这一刻都远离了他。
就在等待的时候,黑白无常来引魂了。说来也奇怪得很,一看见黑白无常,东哥儿就知道他死了。
透过漏风的墙,东哥儿看到他的□□安静地蜷缩在柴房稻草堆上,佝偻成一小小的一团,都没有里正家里养的那只大黄狗蜷缩起来大。
“李许氏,生于大庸三年,死于大庸三十六年,现已阳寿尽,且速速随吾等离开。”
东哥儿不觉得恐怖的黑白无常有什么可怕的,相反他还觉得这两人挺好的,最起码他们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就是语气冷冰冰的让他跟他们走。
路过儿子儿媳妇住的房间,东哥儿清楚的听到儿媳妇问道:“这都多少日子了,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能熬?”
儿子道:“熬不了几日了,就算不病死,就他那个小身板,饿也饿死了。我记着这都第三天没给他饭吃,也没给他水喝了吧……”
后面的话,东哥儿飘远了,听不到了。
东哥儿乖乖地跟在黑白无常入了地方,在这里他见到了高高在上的阎罗王。
阎罗王问他可有什么冤屈尽管讲来,东哥儿却摇摇头,他不觉得他有什么冤屈。
上首的阎罗王却不满意东哥儿的回答,重重的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一拍,声如洪钟喝道:“李许氏,你儿子李大郎不孝不悌,任由你这个抚养他长大的阿耶久病不治而亡。且在你病死前最后三日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平日里也把你当牛马使唤,甚至多有打骂,如今你已经死了,你还要包庇他吗?”
啊?阎王爷说的这些事有吗?有。
东哥儿的脑袋浑浑噩噩的,总感觉想什么都有一层雾一样,隔着他想不了很多事。
“李许氏,你可知道包庇罪人与罪人同罪,一样要下油锅里炸!”
东哥儿想不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听懂了阎王爷最后这句话,他不想下油锅就赶紧道:“阎王爷,我冤枉啊,我这一辈子真的没做过一件坏事,我连隔壁的菜都没有偷偷拔过一根,我不该下油锅。”
阎王爷不怒自威,“你为夫贤良淑德,为父慈爱有加,为人子女孝顺长辈,这辈子你是个好夫郎好父亲,好孩子。”
东哥儿听到阎王爷都夸自己,有些高兴,可是还没来得及笑,就听阎王爷道:“但是你这辈子对不起你自己,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本官不予多管。但是你儿子不孝不悌,你还要替你隐瞒本官吗?”
东哥儿茫然,“我没有啊。”
阎王爷虎目圆瞪,两双铜铃大的眼睛把东哥儿吓的往后一仰,摔倒在地,随后阎王爷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响在东哥儿耳边,“李许氏,你忘记你出生那年你父母有多喜悦了吗,甚至在村里孩子狗蛋狗剩贱名混叫,还有许许多多小娘子小双儿一辈子没有名字的时候,他们花了二十文钱,请村中读过书的老秀才给起了一个东字,从此你便有了名字,叫做许东。”
许东这个名字好像劈开混沌迷雾的斧头,一下就斩开了许东大脑里的那层雾,他的思维瞬间变得敏捷起来,就像年轻的时候,就像未出嫁前,曾在父母膝下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父母掌中的宝,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过上牛马一样的生活,思维也开始麻木,每日只知道干活,什么都不知道想的日子。
好像是他成亲的第二年,父母突然得了一场重病,相继而去,然后他的夫君就变了一副模样,露出獠牙,狠狠地啃噬着他的血肉。
后来夫君抱回来一个男婴,说他不能生让他养着,之后就是两条豺狼一起吃他的血肉,他好疼好疼啊。
东哥儿抱头痛哭,他这一生受了好多好多苦难啊。
阎王爷见此道:“李许氏,这次愿意说一说你的冤屈了吗?”
“我愿意。”
东哥儿跪在阎王爷脚下,重重给阎王爷磕头,“阎王爷在上,李四郎那个畜牲对不起我良多,我不愿意继续冠他之姓,恳请阎王爷还我出嫁前的姓名,许东。”
东哥儿以为阎王爷会生气,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这样的要求乃是大逆不道。出嫁的人,就是夫家的人,要跟着夫姓,否则岂不是倒反天罡。
然而阎王爷却没有怪罪他,反而很满意他提的这个要求,当场就改了口。
东哥儿开始一件一件讲给阎王爷听,什么怀孕的时候被夫君暴打流产,可夫君不顾他身上还淌着血就在数九寒冬里把他撵到河边洗衣服,当时河面还结冰,需要破冰才能打到水。
东哥儿当时刚流产,身体正虚弱着,根本抱不动石头。好不容易把石头挪到河边,一不小心把自己带进河里,差点没溺毙,九死一生之际,被路过的村人救上来。
刚流产,没医治,带着血就落入冰河,种种一切下来,东哥儿再不能怀孕了。
那之后不就,夫君就抱回来一个婴儿。
东哥儿自己不能生了,很喜欢这个婴儿,对婴儿特别好,都是他一个人一把手一把尿带大的。
有一次这个孩子生病,村里的郎中救不了,东哥儿抱着这个孩子连夜往镇上走,走了那么久,从天黑到天明,走的东哥儿一双脚磨得鲜血淋漓。
对了,东哥儿在家里只有一双薄薄的草鞋,根本负担不了那么远的路,走出村没多久就磨破了,剩下的路,都是东哥儿光脚走到的。
这个孩子被东哥儿用自己的鲜血救下来,然而言传身教,这个孩子受父亲影响,对东哥儿同样不好,动辄打骂。
东哥儿在那个家当牛做马一辈子,最后生病了,明明只是一场小风
寒,几文钱就能治好。
可是儿子愣是没有给他请医问药,生生熬成大病,最后也不知道是病死还是饿死了。
东哥儿哭泣道:“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的,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那个畜生娶我的时候连一间房子都没有。还有爹娘死后留给我的十两银子,全部都被他们收了起来。可是他们却那么对我,几文的药钱不肯给我出,村里的猪都比我吃的好。我这些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阎王爷问道:“许东,确实是李家对不起你,现在本官为你做主,你可以报复他们,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全看你怎么选。”
听到可以报复,许东心中就一顿畅快。
阎王爷继续道:“第一条路,你转世投胎,继续和李四郎做夫夫,这一次你做男人,他做双儿,你可以把他对你做的种种,皆施加回去。”
许东立刻大叫,“我宁死也不愿意再和那个畜牲做夫夫了。”
“那好,第二条路,本官施展时间回溯之法,把你送到你们未成亲的时候,你可以重新再做一次选择。只是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李四郎不会造报应,你若是想报复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且不可伤及无辜。”
许东茫然,“可是我只是一个双儿,我没法报复他。”
一直还算和蔼的阎罗王这时候却怒道:“听你的意思,你竟然瞧不起双儿。”
东哥儿道:“世人都说双儿是原罪。”
“放肆!”阎罗王大怒,“谁胡说八道传的谣言,待本官查清楚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阎罗王缓了口气才道:“本官就是双儿,双儿和其他性别没什么不一样。”
许东没想到阎罗王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是双儿,一时间惊讶的嘴巴都长大了。
阎罗王道:“这个世界最开始没有双儿,只有男人和女人。后来天上的两位仙君相爱,他们相伴千千万万年,却苦于没有一个孩子,很是遗憾。
后来仙魔大战,两位仙君九死一生击败魔族,救下天下苍生。
天道感念其功德,问二人有什么需求。二人只想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最后天道让仙君二人中的一人可以怀孕生子,这才有个双儿这个性别。
这个双儿仙君见人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同他们一样同性相爱却不能生孩子的伴侣,不忍他们继续受没有孩子的苦楚,这才向人世间撒下第三种性别。
于是人世间有了双儿这种性别。
双儿仙君撒性别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选中的,要品行好,聪慧,孝顺之人才能被选中。
所以双儿从不是什么原罪,而是受到仙君祝福而出生的孩子。”
邴温故看到这里特别惊奇,他真没想到南锦屏现在就已经懂了利用鬼神之说改变命运了。
看来他之前那些历史没有白讲。之前讲历史的时候,邴温故讲过历朝历代皇帝造反的时候,都要给自己一个正统的出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神鬼之说,给自己一个天命之子的身份。
这里竟然就被南锦屏活学活用,给双儿也安排了一个正统出身。
他的夫郎真的很聪慧,学东西一点既通,这份聪颖胜过千千万万人。
邴温故先把故事通读了一遍,捋清大概的意思和南锦屏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这才开始下笔誊抄。
南锦屏不会写的字和表达不准确的词全部被邴温故换掉,文章微微润色一些。
整体没有改动很多,南锦屏的故事很好,不大用他改动,只不过文笔不足,但是这个也不用太在意,这时候手写话本子,大家都不乐意多写,言简意赅,只要通顺就好。南锦屏写的故事很精彩,可以掩盖这些不足。
由于动的地方不多,不过三日,邴温故就全部改好了。
“夫郎,你看下我誊抄的可行,有的地方我觉得不大通顺给你改了改,你看下可有改变你所表达的意思。有哪里和你表达的不一样,你告诉,我再改。”
南锦屏拿过来稿子再次读了一遍,就发现了很多他不认识的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阅读。南锦屏继续看下去,自己也发觉到了他和邴温故的差距,“温故,你改后的稿子比我写的好看。”
邴温故摇头,“不用在意,你只是现在积累不够罢了,以后多认识一些词语,你自己就能写的很好。夫郎,你夫君毕竟读了十几年书,还不准许你夫君比你多认识几个字吗?”
南锦屏笑了,这倒是,反正故事还是他的故事,故事情节,邴温故一点没给他改变,至于其他的,就像邴温故说的一样,大不了他多学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要把书拿给平安看。”南锦屏不敢把自己的书拿给家里其他人看,平安是家里的下人,南锦屏知道自己就算写的不好,平安也不会笑话他。
“去吧,我相信只要平安是个识货的,就一定会赞不绝口。”
“平安,我写了一篇小故事,你读一下,看看好不好看?”平安正在厨房里帮忙,听到南锦屏叫他,立刻停下手里的活。
平安始终记得,他刚来的时候,邴温故说过他只需要衷心南锦屏一个人,这就表示,他事事要以南锦屏的需求为第一。
“好,我这就看。”平安跟在主家小郎君身边做书童,学问可能一般,做不好八股文和那些诗词歌赋,但是识字没问题。
三万字的故事不长。平安认真阅读,很快就看完了。
“郎主,你这故事写的也太好看了吧,比我从前看过的所有话本子都精彩。”平安绝对没有捧南锦屏的意思,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同时,平安也为南锦屏能写出这样的故事而暗暗心惊。
这些日子跟在邴四郎和南大哥跟前做事,两个人没有瞒平安的想法,平安已经把主家的情况完全打探清楚。
家里的两个主子,都是地里刨食的农家人。家中郎君自不必说,十几年圣贤书读下来,什么都有可能。
唯独令平安不可置信地是南锦屏,他只不过跟着邴温故读了半年的书,就能写出这样精彩的故事了。
南锦屏这是第一次被邴温故以外的人夸,脸红彤彤的。
“我再拿给大哥和四郎看下。”
南大哥和邴四郎虽然认了不少字,但更多的字不认识,读起来有些磕绊,遇到不认识的字,南锦屏就在一旁解释。
通篇读下来,南大哥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小哥儿能写出来的故事,“锦哥儿,这真的是你写的?”
南锦屏点头,“嗯,我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在家写它。”
没想到南大哥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南锦屏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他大哥怎么哭了,“大哥,就算我写的难看,也不至于把你难看哭了吧。”
“不难看,相反就是太精彩了。”南大哥擦了把眼泪,眼圈通红,“锦哥儿,我万万没想到你有一天竟然也能写书。”
读书识字曾经对于南家人而言那是极其遥远的事情,就像那天边飘过的云,知道它存在,但是永远不可能触摸到。
而现在南锦屏不但读书识字,还能自己写书了。能写书的人,在南家人眼中那都是满腹经纶的大才,文曲星下凡,没想到有一日那文曲星竟然成了自己锦哥儿。
南大哥那是激动的哭了,同时也是高兴,高兴自己这个苦命的小哥儿现在日子是真的好过了,嫁对了人。如果不是邴温故真心真意疼爱他家锦哥儿,大半年的时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他家锦哥儿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锦绣文章。
“我要给耶娘写信,告知他们,咱们锦哥儿也能写文章了。”南大哥扔下手里的活跑掉了。
邴四郎挠挠头,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打破目前的气氛,就道:“哥夫,我也不会说那些漂亮话,但是我知道你写的文章特别吸引人。”
邴四郎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有些故事我听着也挺喜欢,最后也是大团圆结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得劲。你写的故事通篇读下来,我只觉得畅快,仿佛心头那口郁气都散了。”
南锦屏一下就听懂了,这就是邴温故口中的爽文,套路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打脸逆袭,升级流。
这一连套组合拳下来,没经过信息大爆炸洗礼的古人怎么可能不迷糊,邴四郎不止迷糊都有些上瘾了。
“人就这一辈子,一眨眼就过去,就应该做东哥儿这样的人,快意恩仇,这才是人该过的人生。”
越品越喜欢,尤其是故事的主角东哥儿,邴四郎喜欢得不得了,“哥夫,这话本子,你送我吧,我太喜欢这个故事了,没事的时候我重温一遍。”
能有人这么喜欢他的故事,南锦屏很高兴,但还是道:“你可以自己誊抄一份,这个我要拿去书肆寄卖。”
“好,等我有时间我来跟你借。”
得到家里全部人的认可,南锦屏高兴的抱着书,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快乐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温故,我们找家书肆寄卖我写的故事吧,大哥他们都说我写的故事很好看,说不定真能卖出去。”南锦屏现在对自己写的故事要求很低,只要能卖出去就好了。
“可以,但不是现在。”邴温故解释道:“酒香也怕巷子深,你没什么名气,故事写的好,但是与现实主流三观相悖,不好出头。”
南锦屏知道自己写的故事缺点在哪里,那就是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双儿,这就罢了。
故事却不是讲述这个双儿多么贤良淑德,孝顺公婆,服侍相公。他写的是这个双儿重生后,怎样施展各种手段报复前世的公婆和相公。把那家人弄的那叫一个凄惨。
这样的故事情节肯定会引起那些老古板们的不满。
“在这府城里,一个案首的名头影响力还是太小了。再等我几日,等府试过后,若能得中案首,这硕大的府城也仅一个府案首,物以稀为贵,那时候我的名气到达巅峰,你的书正好拿出来。”
南锦屏点头,“好。”
这一次他没有打击邴温故,邴温故上次考中县案首,南锦屏就彻底拜服了,现在的邴温故在他眼中无所不能,南锦屏开始崇拜邴温故。
“这是几日家里和岳父岳母送来的信,那时候你忙着写故事我就没打扰你,大哥和四郎的已经给他们了,你看下。”邴温故拿出自己写的回信,他的回信很简单,主要都是指导课业。
家中那边交给镇上的秀才授课,邴温故没有大撒手,就什么都不管了。他每月都会让秀才出一份考题,家中人作答,秀才会把答案跟家书一起寄过来。
这样方便邴温故掌握家中人的学习进度,也能让他及时了解秀才教授的内容和他的要求是否相符合。
目前看来,整体大方向跟他要求的一致,细微有些出入,邴温故写信给秀才,调整一下授课内容。
南锦屏去一旁回信,邴温故继续开始温书。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府试,这一次邴家人格外重视。
上次邴家人不重视,不过是没以为邴温故能考上,现在邴温故不仅过了,还以第一名的名次高空飞过,让邴家人见识到了邴温故的真正实力。
邴四郎和南大哥停了生意,这些自不必说,南锦屏很早很早就起来,特意亲自下厨给邴温故做一顿早餐还煮了鸡蛋。
这时候煮鸡蛋没有双百的寓意,而是滚运,运气好。
说来南大哥也很是无语,一开始南锦屏要做饭,南大哥没什么感觉,毕竟从前南锦屏未出嫁的时候,在家里经常做饭。
结果就在南大哥以为南锦屏这次做饭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时候,南锦屏竟然捅咕半天没升起火。
南大哥当时都愣住了,后来听南锦屏自己解释,才知道南锦屏嫁到邴家后,就没自己升过火,导致现在手生了。
南锦屏自己表示多升几次准能就好了,可是南大哥没敢用他继续升火,想到弟婿疼南锦屏那个劲头,今个儿要是让南锦屏自己把火升好,就算是给他做饭,八成心里也得不高兴。
但转头,南大哥就把自己小哥儿现在不会升火的事情写进家书中了,不是告状,而是告诉耶娘,南锦屏现在的日子真的过的特别幸福。他们不用再惦记了。
村里,邴家人和南家人比邴温故这个当事人更在乎,两家人生意没做不说,还刻意赶个大早去镇上的寺庙烧香给邴温故祈福。
苗氏这边把香插进香炉中,回头发现梁氏和邴父不见了,苗氏问南父道:“你看见亲家他们了吗?”
“没有啊,我刚才上香的时候,他们夫妻还在这呢。”南父道。
“咱们去那边看看。”苗氏瞅着那边人挺多就过去了。
走过去才知道那是供长生牌的地方,长生牌乃祈福所用,每日香火不断,庙里的和尚每日都会为其诵经。
苗氏一抬头,就看见了梁氏夫妻,她赶紧跑过去,“你们怎么来这边了……哎,你们夫妻的眼睛咋都红了,这是哭了?”
“这里烟火太呛了,咱们赶紧走吧。”梁氏强颜欢笑道。
“哦哦,好吧。”苗氏一回头,无意中视线扫过一块长生牌,奇怪道:“哎,这块长生牌怎么没有名字。”
梁氏轻轻按下苗氏指向牌位的手指头,“不要这样指着长生牌,不礼貌。”
苗氏赶紧收回手,没再纠结,跟着梁氏出了大殿。
路上,苗氏忽然想起来什么笑道:“说来,儿婿其实还是跟道士更有缘。我记得那年有个游方道士走到你家门口,你好心给了他一碗水喝,他还给儿婿算过命呢。”
南父也想了起来,“是呀,我也记起来了,那个道士说儿婿二十三岁的时候命里有一死结,若是过不去,就过不过去了。若是能熬过去,那便从此一鸣惊人,封侯拜相。那时候村里人都不信,可是你家好像因这个批语才送儿婿读书的吧。”
想到那个批语,梁氏心里沉甸甸的。村里人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而已,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村里人不知道。
老道士还批过,鬼门关走一遭,魂归又是谁,敬之重之,飞黄腾达,弃之厌之,泉下团圆。
当时梁氏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另一头,邴温故闲庭信步地走进考场,那样子不像是即将要府试,反倒像是逛勾栏瓦舍。
抽座位号的时候,邴温故放出精神力轻轻一扫,就知道考场中的座位排序是怎样的,哪个座位号挨着茅房,那些远离。再一扫,签筒里的签子上的号码全部落入邴温故眼中,他想抽哪个就抽哪个。
这就是上次邴温故轻而易举换走张明手中签号的原因,张明从没有冤枉他,签号就是他换的,那又怎么样,谁也没有证据。
邴温故选了一个签号,走进自己的座位上。
考试的时候,他就不再外放精神力,专心作答。
他已经比别人幸运太多,有精神力辅助,考试的时候要是再用精神力偷窥别人的答案,那样未免他过分了些,也对不起别人的十年寒窗苦读。
邴温故虽然不是啥品行正派的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底线。
府试一样考三日,期间吃住皆在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