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万花筒惹风波 相府梅大娘

    邴温故就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 喜欢了爱上了他就要大声说出来,恨不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南锦屏,南锦屏是他的。

    南锦屏尽管已经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表白, 可是在附近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是不由脸红了。

    可是南锦屏舍不得装作听不见,或者不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他和邴温故在一起待久了,他脸皮也变厚了, 但是南锦屏就是想回应邴温故,就似乎在回应邴温故那片真心。

    “温故, 我心亦如你心。惟愿君心似我心,岁岁年年、月月日日、朝朝暮暮永似今夕。”南锦屏忍着心里那要害羞死了的情绪,抬头双眸直视邴温故的双眸, 语气羞涩但分明坚定。

    邴温故一下就笑了,他不笑的时候, 周身气质冷淡,有股强大的生人勿近之感, 仿佛靠近他周身百米之内都会把人格杀勿论。

    可一旦对南锦屏笑起来, 眼底都是温柔和煦的情意, 仿佛眼角眉梢尽皆含情。周身春风十里,吹送着一阵阵情波。

    南锦屏都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被邴温故用绵绵情意拥抱住了, 眼神飘忽,看天也可, 看地也可,看邴温故手中之物也可,唯独羞涩到不敢看邴温故那双情深似海的眼眸。

    南锦屏的视线飘到邴温故的手上,这才看清他手中之物很是奇怪,确实是南锦屏此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筒圆形物体,外面乃是木头材质, 上面雕刻着一幅一幅精美的图画,还涂上非常鲜艳的颜色。

    是两个小人穿着喜服正在拜堂,南锦屏仔细一看这两个小人身上穿的衣服款式,正是他和邴温故成亲那日的穿着打扮,这两个缩小版的小人明显就是他们两个。

    很有纪念意义,不过说实话,有些令人失望。不是说这东西不好,而是邴温故之前把这东西吹的独一无二,太过新奇。所以吧,就有种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的意思。如果邴温故事先没有说那些话,这个礼物还是很用心的。

    姜憬淮怪叫起来,“邴猧子,吹牛皮吹破了吧,就这么个破木头雕刻的,就说敢吹牛皮独一无二了?独一无二什么,因为是你亲手制作的,所以才独一无二吗?”

    邴温故不睬姜憬淮,对南锦屏道:“你闭上一只眼睛,另一眼睛对着这里的小孔,然后手转动这块,你再看看。”

    南锦屏照做,眼睛对准长圆筒的一端轻轻转动下端,然后他就看到了精彩纷呈的图案。

    那些图案色泽艳丽,组合到一起好像一朵朵花的图案,随着不断转动,又出现新的组合,每一种都不重复,永远有新的惊喜。

    “哇偶!啊!好美!”南锦屏看的痴了醉了,不断发出阵阵惊呼声,“天啊,好漂亮啊,这是花朵吗,看着不像啊,比今晚的烟花还要璀璨,为什么每一个都不一样呢!”

    南锦屏可不是什么含蓄的人,相反他很直率,喜欢就会真实的表现出来,给出最率真的反应。

    当然除了对邴温故表白这件事情。不过这可不是南锦屏含蓄,而是邴温故太外放了。南锦屏有些招架不住。

    南锦屏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还要故作矜持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南锦屏欢喜道:“我喜欢,我太喜欢了。温故,你没有骗我,它真的独一无二,我敢说这整个大庸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或者说全世界都没有第二个,它真的是独一无二的。”

    南锦屏喜欢的眼睛都舍不得从上面移开,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里面看,是不是转动一下万花筒的下端。

    南锦屏雀跃的大呼小叫吸引来不少围观人群,这些人都被南锦屏手中怪模怪样的东西所吸引,驻足观看。

    姜憬淮被南锦屏的反应搞的抓耳挠腮,急的不行,他凑到南锦屏身边想看个究竟可是统共上端才只有不大的一个小孔,都被南锦屏半张脸挡住了,他压根就什么都看不到。

    姜憬淮急的不行,“锦哥儿,锦哥儿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看看呗。”

    南锦屏道:“我还没看够呢,我看到现在都没看到重复的图案,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小的筒子里面能装多少种图案。”

    姜憬淮只觉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南锦屏好想看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不由再次催促道:“锦哥儿,好了吧,你还没看完吗?差不多了吧,它统共也没多大,能装多少种不同的图案啊。”

    “没看完,至少到现在我都没看道重复的图案,我还要再看看。”

    “锦哥儿,你就给我看看吧,你有什么要求我答应你一个还不成吗?”姜憬淮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他也好想瞧一瞧,“就当你给我这个朋友一个面子还不行吗?”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南锦屏恋恋不舍地把眼睛移下来,不过双手还紧紧攥着万花筒,没有立刻给姜憬淮,“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给你看。”

    “什么条件,你说吧,只要不违法乱纪,违背祖训我都可以答应你。”

    “这事对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不过就是少说一句话的事情。”南锦屏道。

    “少说一句话,行,这不是大事,你说吧。”

    南锦屏看了一眼邴温故,“你以后不许再叫温故猧子了。”

    “就这个!”姜憬淮瞪着南锦屏,“行,你们可真是亲夫夫,好一个情深义重,我再不叫了,算我是单身狗行了吧?”

    “行吧。”南锦屏这才把手中的长筒递给姜憬淮。

    姜憬淮接过去几乎立刻就迫不及待看了起来。而南锦屏却和邴温故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邴温故看着南锦屏露齿对他一笑,笑容中还带有一些小得意

    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的小夫郎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护夫的样子简直帅炸了。

    哎,今天又是被小夫郎维护的一天,好幸福啊!

    邴温故笑的一脸荡漾。

    沈清和已经没眼看了,他表弟那个傻货现在不但被邴温故戏耍,还被他那个率真的小夫郎套路。南锦屏刚才觉得是故意的,表现的那么夸张就是为了勾他表弟上钩,然后好提要求,偏偏他表弟这个笨蛋真的就上当了。就这智商,侯府前途真的堪忧啊。

    不过沈清和猜对了一半,好看是真的好看,南锦屏自己没看够是真,恋恋不舍也是真。当然后面姜憬淮不停求他想要看的时候,南锦屏顺水推舟就给他设了套。

    但是有一点南锦屏真的没有骗姜憬淮,这长筒子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我去!”

    “我的老天爷啊!”

    “乖乖,这也太漂亮了吧!”

    “真不重样了,锦哥儿,你没骗我,这图案真不重样的,我看了这么半天就没有一样的!”

    “这个花朵好看,色彩也太鲜艳了吧,这是什么花朵啊,好漂亮啊!”

    “这些花朵怎么长的都是对称的,每一瓣都一模一样!”

    姜憬淮叫的比南锦屏还要夸张一百倍,本来就被南锦屏吸引的围观群众,一开始还对南锦屏的态度将信将疑,现在见了姜憬淮这态度就彻底被吸引了,一个个好奇的伸长脖子凑近了瞧,看那着急的样子,恨不能把姜憬淮推开自己凑上去看。

    就连沈清和都被挑起了好奇心,什么东西能把他这个见惯了大市面的表弟勾成这样?

    他表弟虽然平时不靠谱了一些,但他眼光没的说。这没办法,侯府出身的小衙内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沈清和也好奇上了。

    “表弟,你给我,我看一下。”沈清和开口讨要。

    然而平时这个还算听话的表弟这时候却拒绝了他,“哎呀,我还没看够了,表兄,你再等一会儿嘛!”

    “姜憬淮,给我!”沈清和再次开口,话中暗含危险。

    姜憬淮小动物的直觉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他这个表兄跟邴温故可是一类人,都非善类。邴温故如果是孤狼的话,他的表兄就是狐狸,小时候打不过他,可没少用阴谋诡计陷害他。

    想到那些莫名其妙就被阿耶阿翁打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可件件都有表兄的手笔,姜憬淮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再不舍得也得把手中的长筒递给沈清和。

    沈清和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把他表弟吸引成这个样子,然后就真香了。

    这东西确实配得上独一无二,他之前从未在这汴京城中见过,他敢保证这汴京城中别人家中也没有,至少官宦家中没有。官宦家里都没有,普通百姓家中更不可能有了。

    这玩意可是用琉璃制作而成的,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价格高昂的琉璃。

    “这是什么?”沈清和这么长时间,自从邴温故骂了他万年老二后第一次主动跟邴温故搭话,然后邴温故却并不给他这个面子,只当自己没听到。

    南锦屏拽了拽邴温故的衣裳,“温故,你给我介绍一下,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邴温故这次屈尊降贵解释道:“这个叫做万花筒。”

    “万花筒。”南锦屏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笑了,“当真应了这名字,万花,我说怎么看那么半天都没有一样的图案,原来竟是有一万种图案啊。”

    “万花只是一个形容。”邴温故转头看向沈清和,“可以把万花筒还给我夫郎了吗?这是我送我夫郎的七夕节礼物,你不会想占为己有吧。”

    沈清和是喜欢得紧,都有新开口让邴温故说一个价,再离谱他都想买下,结果邴温故这么一说,沈清和瞬间清醒,这个夫郎奴是不会卖给他的,不管他开多高的价格,都没有他讨夫郎开心重要。

    沈清和知道根本没开口的必要,开口也只会被侮辱,面无表情把万花筒还给南锦屏。

    南锦屏还没稀罕够这玩意,紧紧攥在手中。

    这会儿周围人群的好奇心被挑到极致,有些胆子大的就开口道:“这位小郎君,万花筒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也没见过,可咱们看一下,开开眼呗。”

    邴温故敛去脸上的笑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道:“抱歉,这是我送给我夫郎的七夕礼物,不方便给你们看。”

    邴温故不笑的时候,气势打开真的很摄人,问话的人被唬了一跳,这是人多,这要是这里没人当场就能给吓的狼哭鬼嚎掉头就跑的那种。

    有特别好奇的,仗着这里人多,邴温故就算真动手打人他也能跑掉,就硬着头皮对南锦屏道:“这位小夫郎,能把你手中的万花筒给咱们看一下呗?咱们给钱可以吗?一盏茶的功夫一百文?”

    南锦屏还有些舍不得,他怕这些人给他看坏了,可是又有些心动,一盏茶就一百文,这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

    可是最后还是珍惜的情绪占了上峰,南锦屏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不差这点钱。”

    “五百文!借我看几眼就行。”这汴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钱还好奇的人,一个身着锦衣的富贵小郎君走出来,“我观这两位小郎君打扮,可不像寻常人家出身,有些像是小衙内,我就好奇这是什么好东西能把两位小衙内稀罕成这样。如果二位觉得少,那么一贯。”

    南锦屏见说话这人气度不凡,应该也是个小衙内,看着不像能给他弄坏的样子,就想借给他看看,主要还是看一眼就给一贯,这钱挺好赚的。

    不过南锦屏心中还是没底,就看向邴温故如果邴温故不同意,这钱他就不赚了,左右不过才一贯。

    这玩意就是邴温故做的,真弄坏,在做一个就是了,没什么难的,况且有他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遂颔首,“可以。”

    南锦屏就把万花筒递给小郎君,嘱咐他该怎样转动,小郎君接过去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这一看根本就停不下来。他叫的比南锦屏和姜憬淮还要夸张,那样子更勾的人好奇心痒痒的。

    最后到了一盏茶的功夫,南锦屏三催四请,随后还是邴温故这个大杀器发话了,小郎君才把万花筒还给南锦屏,还依依不舍,好像南锦屏抢了他的东西似的。

    “我出十贯,不二十贯,你把这东西卖给我吧。”小郎君忌惮邴温故不敢抢夺,就想买下。

    南锦屏摇头,“不了,这是温故送我的七夕礼物,这是一片心意,不是价格对的问题。”

    “五十贯。”小郎君加价,“或者你自己说一个数。”

    南锦屏坚决道:“多少钱都不行。”

    小郎君见南锦屏真不肯卖,只能遗憾离开。主要他不相信这玩意他真就在这汴京城买不到。他们能买到的东西,他有得是钱,怎么可能买不到。

    “我出一贯,给我也看一下。”汴京城就不缺有钱人,立刻就有下一个跟上。

    南锦屏看了邴温故一眼,邴温故依旧点头,然后南锦屏就做上这门生意了,那生意火爆的,明明看一眼就没了,最后什么都捞不着的玩意,那队伍愣是排出老长,一眼望不到头,期间姜憬淮还跟着捣乱,非要出银子再看一次。被围观群众以他已经看过了为理由给轰了下去。

    而南大哥和并四郎这时候机智的把带来的东西就当地摆起一个小摊子,沾着南锦屏的光十分火爆,都没够卖。也帮着打了一波名气,还有留地址预定的,也有打听了他们摆摊的地方,明日自己过去买的。

    南锦屏这边不过半个时辰就进账12贯钱。大庸的一盏茶时间换算成星际大约5~15分钟之间,这里这么多人等着,当然不可能按照慢茶时间算,后面人还不停催促,能看够快茶时间就不错了。所以半个时辰就入账了12贯,不过才看了十二个人罢了。

    邴温故这边的动静闹的可不算小,几乎吸引了前来大相国寺乞巧的所有人的目光。

    远处一个一身锦衣华服,打扮的富贵逼人,气势凌厉的小娘子驻足遥望邴温故这边。

    锦衣华服的小娘子伸出一根芊芊玉指遥遥指着邴温故他们所在的方向,漫不经心吩咐仆从道:“去看看那边又有什么新奇玩意了?”

    “是,大娘子。”仆从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就急匆匆跑回来。

    “那边是一对夫夫租赁一个叫做万花筒的东西,只看不卖。”仆从恭敬地禀报,“每看一次,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足足要一贯钱。”

    一贯钱?最主要的是,这是一项无本的买卖,纯利润。

    仆从心中咋舌,汴京城中的有钱人还是多,一千钱就只为了过过眼瘾。

    锦衣华服的大娘子不差这点贯八的小钱,压根没当回事。

    “万花筒?”锦衣华服的大娘子来了兴趣,“奇了,怪了,这汴京城中竟然还有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走,咱们也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邴温故他们所在地,发现这里排队的人可真不少,都排出一条长龙了,粗略地瞅去百八十人指定得有。

    “人还不少啊。让本娘子瞧瞧看一个区区小民能拿出什么本娘子还没见识过的好东西。”大娘子神色倨傲。

    心腹婢女彩莲是个十分有眼色的小丫头,她对着左右跟随的仆从道:“真没眼色,还不快上去把这些小民驱逐开,给我家大娘子让开一条路。”

    仆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这里可是大相国寺,皇家寺院,尤其今日七夕佳节,多少达官显贵甚至有可能皇室宗亲都来大相国寺乞巧,娘子却让他们驱散人群,当真不怕得罪贵人吗?

    可是这些话仆从们不敢规劝,大娘子平日里积威甚重,仆从们畏惧着大娘子的淫威只能上前驱散人群。

    “都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大娘子走在仆从驱逐出的小路上,鼻孔朝天,趾高气昂走到南锦屏跟前。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邴温故和南锦屏这对夫夫,本想用平平无奇来形容,可是真硬说不出普普通通这四个字。

    南锦屏还好,身上有些文气却不盛,相貌虽然俊秀,却算不得上乘。

    在大娘子看来处处都是缺点,皮肤不够好,有些粗糙,之前肯定干过农活,该是最近才养回来些。文气不足,读书也是半路出家,想来该是嫁了一个读书人,夫君教他识得几个大字,身上才沾了些许文气。

    但是再观邴温故,就算是大娘子也不由暗暗赞叹了一声好相貌。

    眼前的郎君相貌十分英俊,剑眉星目,目藏锋芒,剑眉斜飞入鬓,愈发衬得人强势霸气。鼻子挺直,线条流畅,鼻翼薄,使得脸上的五官更加深邃而立体。嘴唇薄,唇角微翘,这并没有使得他看起来有多情之态,反而抿紧嘴唇,略薄的嘴唇会让他平生出一股绝情之感。他的下颌线轮廓过于分明,反而使得他的五官更加硬朗。

    这是一个面部五官虽俊美,但却没有一点柔和之气,反而充满攻击性的男人。

    而男人的气势和他的五官一样锋芒,周身萦绕着一种犯我者必诛的霸气。

    总之这是一个从头到脚,包括头发丝都刚硬的男人。

    往往这样极具雄性特征的男人更加吸引异性,大娘子不得不承认她看见邴温故的瞬间被经验到了。

    她真的没有在汴京城中遇见过这样威武的小郎君,可以说就那禁军都指挥使来到邴温故跟前,都比成了只会呲牙伸爪的家猫。

    这样的男人当真人间极品,可以配了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夫郎了。

    刚才还觉得南锦屏有几分俊秀的大娘子,现在觉得南锦屏普普通通了。

    大娘子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可惜了这样威风凛凛的一个小郎君了,果然自古好汉无好妻,懒汉娶花枝。

    “我出2贯钱,让我先看。”大娘子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捋着鬓边发丝,露出她精心描画的花钿装。

    早在大娘子打量邴温故和南锦屏的时候,邴温故和南锦屏也在打量她。

    大娘子穿金戴银、金镶玉裹,华冠美服打扮的太过富贵华丽,反而让人第一眼忽略了她的长相,只觉得此女子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再看时,第二眼便只觉得此女子倨傲非常,目中无人,绝非善类。

    姜憬淮却是认出这位小娘子的出身,同时那位小娘子也看见了姜憬淮和沈清和,微惊讶以后对姜憬淮和沈清和颔首,“姜四郎、沈三郎,有礼了。”

    姜憬淮和沈清和同时回礼道:“梅大娘子有礼了。”

    “原来是姜四郎和沈三郎两位小郎君的朋友,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那么我多追加1贯银子先看一下。”梅大娘高傲地道,语气之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之意。

    南锦屏直觉梅大娘来者不善,不是好打发的人,不想多惹事端,“我这万花筒,乃是自家所制,粗略不堪,恐会污了小娘子的眼,便不拿出来献丑了。”

    然而梅大娘却不放过南锦屏,“四贯,你看怎么样?四贯该是足够看你那破玩意一眼了吧?”

    南锦屏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给他看,怕惹出祸端。给她看,又怕她见猎欣喜,抢夺了去。

    迟迟听不到回答,婢女不耐烦了,“我劝你们夫夫见好就收,莫要的坐地起价。四贯只看一眼,可不少了,你那个破玩意也不知道真有没有那么好,值不值的?”

    南锦屏还待拒绝,邴温故这时候却直接出声道:“夫郎,给她看。”

    邴温故双眸之中具是寒意,冒着森森的森冷。

    梅大娘不差钱,没在钱财上为难他们,痛快给了南锦屏四贯钱。

    梅大娘本来抱着不屑和挑剔的心态来看,寻思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可是这一看后就发现她还真没见过。

    她几乎一下就喜欢上万花筒了,直到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稀罕够,就道:“100贯,这个万花筒我要了。”

    “小娘子有所不知道,这是我夫君送我的七夕礼物,不卖的。”南锦屏解释。

    “300贯,至多了。你这上面既没有金银玉器,又没有翡翠玛瑙点缀,木头还不是什么好木料,不过胜在新奇,至多也就值这个价了。”

    南锦屏好声好气解释道:“非故意坐地起价,实在礼轻情意重,这是我夫君的一片心意。”

    “既是心意,还在这里吆喝什么,怎不拿回家去藏起来。说来说去如此显摆还不就是为了抬高身价吗?”婢女不客气道:“你可莫要贪心不足,我家娘子给你这个价格已经够了。你且莫贪得无厌。”

    “我真不卖的。”南锦屏不得不再次重复道。

    “再给你加100贯,不过你要保证整个汴京城仅此一个,以后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得再制作了。”梅大娘霸道道。

    “我真的不卖。”南锦屏此时已经后悔刚才不敢贪心租赁了,要不然就没有这么多事端了。

    第72章 得罪梅大娘 搞事吗?无所谓!

    眼瞅着事情陷入僵局, 一旁姜憬淮和沈清和同时上前一步,张嘴正要出言调和。

    邴温故却先二人一步霸气走出场。

    开玩笑,他自己的小夫郎怎用别人解围, 那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

    “你懂人言否?我夫郎已言不卖,还不快快还回来。”邴温故这人可不是啥婉转迂回的人,更不会顾虑是否会得罪这个梅大娘, 得罪了又会有何后果。

    倒不是邴温故性格莽撞,不计较后果, 而是他有十足的自信便是得罪了,也能解决。

    梅大娘都呆住了,万万没想到邴温故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一时间都忘记骂人了。

    倒是彩莲忠心耿耿,闻言立刻骂道:“你怎么敢这么跟我家娘子讲话, 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娘子是谁?”

    “是个屁也不关我事。”邴温故冷森森对梅大娘道:“现在就把把万花筒还我夫郎。”

    梅大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长这么大小还没人敢跟她这么豪横, 来了火气, 梗着脖子, “我就不,你能拿我怎样?”

    正好这时候邴温故瞥见有两个小童抱着荷包站在一旁看热闹, 他随身抽过小童手中的荷叶,然后快如闪电,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用荷茎狠狠抽向梅大娘。

    梅大娘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后就变得绵软无力,再也拿不住万花筒,不由自主一松手,万花筒就落了下去。

    邴温故早有准备,微微矮身,左手伸手一捞, 就稳稳接住了万花筒。整个过程轻松无比,行云流水,带着一股子说出的霸气和美感。

    邴温故转身塞进南锦屏的怀中,“夫郎,收好。”

    “好,好身手!”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先喝彩一句,随后响起的都是叫好声,接着就是一阵阵掌声。

    梅大娘哪里吃过这种亏,偏偏还有这么多她瞧不上眼的贱民在一边鼓掌喝彩,梅大娘都要气疯。

    “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狠狠的打。”梅大娘嘶吼,完全没了京城贵女的礼仪。

    仆从们听令,迅速向邴温故和南锦屏二人围拢。

    邴温故回手把南锦屏护在身后,一手伸出,做好备战准备。

    这点小仆,邴温故还完全不放在眼里。

    姜憬淮此时上前一步,眼神厌恶地看着梅大娘,“我劝梅大娘你莫要冲动才好,宫中皇后娘娘和圣人今日皆在大相国寺乞巧,若是惊动了天家,叫圣人知道你在这里欺民霸市,强买强卖,怕是不仅你,连右相都要受到牵连。”

    梅大娘哪里肯咽下这个哑巴亏,“他打了我,就这么算了?”

    众人都以为一个荷叶抽的能有多疼,也就梅大娘这种没受过半点苦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才会觉得疼的不行。

    沈清和也这么以为的,根本没当回事,他甚至威胁道:“如果梅大娘执意追究,那么在下只能回家禀告父亲。家父乃眼中容不得沙子之人,想来必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与圣人听。”

    梅大娘气的死死咬着嘴唇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可以不给姜憬淮面子,那是因为候府如今不过听着光鲜,实际上老侯爷已经退下,再无实权。而姜憬淮的父亲外放延州,当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候府至今在朝中已无人,根本在圣人面前说不上话。

    但她不能不顾及沈清和。沈清和的父亲乃是中书舍人,正五品官,官职虽不大,但他父亲擅人际,和言官那边的御史台中好几位御史交好。

    那些御史就跟苍蝇似的,见着一点脏的臭的就蜂拥而至,特别恶心。

    这要真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叫她阿耶给御史参一本,他阿耶正在又正生着她的气,不一定会怎样惩罚她。

    况且如今皇后娘娘和圣人也在大相国寺中,若真是惊动了皇后娘娘,以她跟宫中淑妃娘娘的关系,不定怎样小题大做呢。

    梅娘子想来想去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狠狠瞪了南锦屏和邴温故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且给我等着。”

    邴温故压根就不把这种威胁放在心上,他若就此罢休,那一击就算给她一个教训。她若不依不饶,他便叫她不死也脱层皮。

    邴温故不但不在乎,还有心思把荷花还给一旁的小童,并对小童道:“谢谢你把荷花借给我。”

    小童刚刚才见识过邴温故气势凛冽地用荷花抽了一位小娘子,哪里还敢接邴温故递过来的荷花。

    小童转身一头扎进身边大人的腿里,两条小胳膊死死抱着阿翁的两条腿,好像邴温故是一个人贩子似的,哇地一声哭了。

    “哈哈哈,邴猧……”姜憬淮刚叫出邴温故的外号,就被南锦屏瞪了一眼,生生咽了回去,想到自己刚才的承诺,只能不甘不愿地改口道:“渊亭,你看你多吓人,把人家小孩子都给吓哭了。”

    南锦屏真拿这两人没办法,一个冷脸跟索命阎罗似的,另一个倒是开朗,可正幸灾乐祸呢,还有一个事不关已只管看戏。

    南锦屏只能接管哄娃娃的重任,把荷花从邴温故手中接过,这时候南锦屏才发现,这个荷花抽了人,荷茎竟然一点都没损坏。南锦屏不由心中一松,想来那个小娘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小郎君,谢谢你的荷花了,帮助哥哥把万花筒从坏人手中夺回来,哥哥谢谢你。”南锦屏的声音清朗而温柔,有种莫名的安抚力量,小童慢慢停止了哭泣。

    小童在老翁腿脚转头看向南锦屏,见到是一个气质温柔长相俊逸的小郎君,而非那个黑面煞神,这才不怕了。

    他伸出去接荷花,这是他可喜欢的玩具了,阿翁花了二文钱给他买的呢。小童眼睫挂泪,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南锦屏蹲下身,同小童平视,耐心哄着,“哥哥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把万花筒借你看看可好?”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老翁连连摆手,他刚刚可是亲眼看着呢,这玩意可昂贵得很,看一眼就要一贯钱,“郎君如此贵重之物,快快收回,可莫让二郎弄坏了。”

    “没关系,都是自家制作的玩意,不值当几个钱。”南锦屏笑着道。

    “阿翁,我想看,就让我看一眼吧,我保证可小心了,绝不给哥哥弄坏了。”小童刚才就在一旁看着,知道这万花筒是个稀奇玩意,他都要好奇死了,那万花筒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叫这些人争来抢去。

    老翁低头对上小孙子眼神,小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心软了。

    他知道这恐怕是小孙子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这万花筒的机会,以后不会有。如果现在不给他看,以后恐怕这件事都会成为他的终身遗憾。

    老翁软了心肠,“还不谢谢这位郎君,你仔细些,可别给人弄坏了。”

    “好。”小童脆生生应着,欢欢喜喜,立刻就凑上去看万花筒。

    小童不敢碰这昂贵之物,只把眼睛怼到小孔之上,让南锦屏给他转动。南锦屏知道小童的心思,怜惜他,就让他自己拿着玩,“没关系,你可以自己拿着玩,这个很结实,转不坏的,弄坏了,哥哥也不会怪你。”

    小童不敢自作主张,忙去看阿翁,见阿翁点头,才欢欢喜喜捧着万花筒玩起来。

    小孩子的喜好直白而简单,清脆的童声和笑声想了起来,全都是小孩子无意义的惊喜叫声。

    南锦屏没有催促小童,静静等着,倒是一旁的老翁感觉差不多了,忙让小童把万花筒还给南锦屏。

    小童很懂事,老翁提醒一句,小童就把万花筒还给了南锦屏,虽然眼中还有不舍,但是一点没有贪恋。

    “谢谢哥哥。”小童的声音翠亮,没了刚开始的害怕。

    “不客气,哥哥也要谢谢你。”

    “那我也要跟哥哥说不客气。”小童看了万花筒,知道南锦屏不是黑脸郎君那样的坏人,就不怕南锦屏了。

    南锦屏被逗的笑了起来。

    “小郎君,你那万花筒可还租了?”一个男人问道。

    “不租了。”南锦屏不想再生事端。

    男人扼腕叹息,“本来都到我了,偏偏跑回来一个小娘子插队,胡闹了这么一场,让我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观赏了。”

    南锦屏只是笑笑。

    邴温故不愿意因一个不相干的人搅了南锦屏的兴致,“正好我们继续逛逛,大相国寺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也好。”

    邴温故几人沿着大相国寺闲逛起来,不得不说这里真是热闹。

    路上碰见卖双头莲的,邴温故还给南锦屏买了一个。

    这双头莲并非真的双头莲,而是用刚采摘的荷花苞做成的,也算是七夕特有的小玩意。

    南锦屏挺喜欢这些小东西,以前他在村子里见都没见过,现在看什么都稀奇,邴温故给他买了,他就攥在手里拿着玩。

    再往前走,有卖果食花样和花瓜的。邴温故每样买了一个。

    花瓜就是把瓜雕刻成各种花样,挺新奇的。至于果食花样,则是用油和面加上糖和蜜饯做成咧嘴笑的娃娃头。

    买了这两样吃食,南锦屏要吃东西,就没有手就拿双头莲和万花筒了。姜憬淮看见眼睛都亮了,“锦哥儿,我给你拿万花筒。”

    南锦屏才不用他,“温故,你给我拿着。”

    邴温故斜睨了一眼姜憬淮,似笑非笑,把姜憬淮气的眼白乱飞。

    再往前走,还有卖水上浮和谷板的,这个特有趣。

    用黄蜡浇铸成鸳鸯、凫雁、?鶒、龟鱼等动物形状,外面加以彩绘或者雕刻,便是水上浮。

    再用一块木板,上面扑一层土,土里种上谷子让它长出苗来,再在木板上布置小茅屋和花木等,再做一些农家小人儿,整体呈现出一个村落环境的缩小景观,这就叫做谷板①。

    南锦屏特别喜欢这种像是过家家的东西,邴温故便给他买了一个。

    邴温故一手谷板,一手万花筒双头莲,还提着一些吃食,真就跟星际跟在媳妇后面拎东西的老公一模一样。邴温故还挺美,他挺愿意给南锦屏拎东西的。

    就是现在小夫郎还很仔细,这些东西明明都是小钱,他也喜欢,可是却舍不得买。

    邴温故深深觉得他得搞钱,不能等中举之后了,要不小夫郎都舍不得花。

    这么想着视线就落在万花筒上,余光瞥见姜憬淮,邴温故便知道现成的工具人送上门来了。

    他们转到后半夜,南锦屏扛不住困了,众人才决定回去。

    回程的路上,邴温故和南锦屏仍旧同姜憬淮和沈清和同车。

    “你们最近当心些。”姜憬淮道:“刚才那个梅娘子是右相家里的大娘子,她妹妹梅三娘是宫中的淑妃娘娘,很得圣心,姐妹二人性格都很张扬。”

    沈清和不好妄议宫中娘娘的不是,只道梅大娘的情况,“梅大娘性格在汴京城中出了名的跋扈,前段时候刚同夫家仳离,对外给出的理由是与夫君性格不合。”

    姜憬淮提起这个就气愤,“官宦家眷都知道,她夫家之所以会与她仳离,全是因为梅大娘太过歹毒。她容不得夫君纳二色,把她夫君的小妾用剪刀划花了脸,这还不算完。发现妾室怀孕,硬生生叫家仆把妾室打到流产。她夫君实在忍不了了,拼了前程不要,也要同梅大娘仳离。这不仳离后,他夫君一个汴京城小官,就被贬出京,外放到一个偏僻小县当了一个小小的知县,这辈子怕是回京无望了。”

    “这个梅大娘真够霸道的。”南锦屏听后不免生出担忧,“大郎,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南锦屏自责,“若是我不贪图那点银子就好了。”

    邴温故毫不避讳地握上南锦屏的手,“夫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好了,人活在世,就这一辈子,自然要痛痛快快。瞻前顾后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南锦屏摇头。

    “夫郎,做人没事就要搞搞事情,你就是搞事情太少了。你要是搞的多了,搞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出来,把那些想搞事的吓住。他们以后自然就不敢搞到你跟前,还要怕你搞事。”

    邴温故一本正经道:“你搞的事情还不够大,再大一些,惊动天地就好了。但是那个什么梅大娘哪还敢跑来跟咱们搞事,肯定远远听到你的名字就吓的逃的远远的了,所以还是你搞的事情不够大。”

    这一直以来都是邴温故的行事准则,他最讨厌别人跟他俩搞事,他每天跟虫族打仗就够烦的了。偏偏那些在首都星安逸的享受奢靡生活的老家伙们还时不时要跟邴温故搞事。

    邴温故怎么可能忍得了?

    不就是搞事情吗?谁不会?大家伙一起搞啊,看谁搞的大。

    邴温故搞事可不想那些老家伙们瞻前顾后,他就是搞,搞的惊天动地,搞的地动山摇,不出三回,那些老家伙们就消停下来,怕他怕得不行。

    到了后来,那些人一听到邴温故要回首都星,本来搞事搞的正在兴头上的对家都会立刻停手,就怕邴温故回来掺和一脚。

    每次邴温故回到首都星,都是首都星最和谐的时候,所有人都消消停停,就好像他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似的。

    邴温故觉得那样就不错。

    南锦屏的大道理都是邴温故教的,南家夫妻可没有教过他什么,他们每日赚家里那口饭钱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教育别的。

    被邴温故教的久了,南锦屏难免被带偏了些,但有时候隐隐约约还是能感觉这道理似乎不太对劲。

    南锦屏怀疑地看着邴温故,邴温故就道:“记得我给你讲过孙悟空的故事吧,你看孙悟空能不能搞事,搞的三界动荡。后来谁敢跟孙悟空搞事,都怕他搞事好吧?所以最好的防止别人跟你搞事的办法就是你比他还能搞事,得让他怕你搞事,而不是你怕他搞事。”

    南锦屏觉得邴温故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点了点脑袋。

    姜憬淮却看不下去了,“邴渊亭,你可太狂了!就连我阿翁那样曾经那样叱咤风云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教我们都不敢说这般猖狂的话,至多不过告诫家中子弟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罢了。瞧把你狂的!”

    邴温故斜睨着姜憬淮,“所以呢?你看梅大娘还不是照样敢搞事到你跟前,所以可见你们那套理论是不对的。”

    姜憬淮无语,他这辈子的无语都用在邴温故这了。

    “你这么个教法,锦哥儿没叫你教的无法无天,我只能锦哥儿真是天生良善。”

    南锦屏不愿意听别人说邴温故的不是,就急急道:“温故品行很好的,你多了解了解他就知道了。”

    姜憬淮做出一副吃什么吃噎住的表情,“得了,你们夫夫情比金坚,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不过锦哥儿,你们夫夫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你一直叫渊亭的名,从不叫他的字?”

    姜憬淮一直对此有疑问,别说夫夫之间,就是同窗或者友人之间关系好的,都互相称呼字,只有生疏的人才会彼此称呼对方姓名,可是这项明显在南锦屏和邴温故之间不适用。这两人感情好的,就差昭告天下了。

    “温故的字是学堂里的夫子给取的,可是那个夫子对温故并不好。”南锦屏把邴温故给他的理由告知了姜憬淮,可是脑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些片段。那些他曾经做过的梦,似乎比邴温故给他的理由更有说服力。

    南锦屏一时间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姜憬淮十分理解,“碍于尊师重道,确实不好改字,但是听着别人叫一个对自己不怎么样的夫子给自己取的字,确实隔应。”

    “那以后要不要我也叫你的名?”

    “不必。”邴温故双标的明明白白,“只要夫郎这么叫我就好了,你们叫我什么我都无所谓。”

    “好,很好,非常好。”姜憬淮鼓掌,他都要气笑了。

    “如果梅大娘难为你,你可以叫平安来告知于我,我父亲跟几位言官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可帮你免于为难。”沈清和理智得多,没被他们东拉西扯搅乱思绪。

    南锦屏立刻对沈清和抱拳,“多谢清和兄。”

    邴温故眸色冰冷,嘴角扯出一抹森冷的笑意,“她若就此罢休,便罢了。若不然我便叫她明白何为悔不当初?”

    “渊亭,你怎么敢这么轻狂?”不是姜憬淮小瞧邴温故,他一个乡野出来的农家子,脚跟都没在汴京站稳,竟然就开始妄图跟当朝简在帝心实权在握的右相掰手腕子,怎么敢的?

    邴温故寒森森,“尽管放马过来!”

    姜憬淮和沈清和一时间竟然真被邴温故那气势给镇住了,恍惚中竟然觉得右相对上邴温故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而反应过来就知道自己这想法多荒唐了。

    “好气势,不说别的,就你这王八之气,我服!比我还能装!我这个衙门跟你比,都白叫了。”

    邴温故只是淡淡一笑,根本不在乎。他说的都是真的,梅大娘若是就这么算了,他抽她那一下,就算是她得了教训。若她不依不饶,他就叫她悔断肠。

    这一瞬间,似乎有凉飕飕的冷气从邴温故身上冒了出来。

    几人之后没有再继续话题,说了些旁的。

    马车到了邴家,邴温故先下车,再回手扶着南锦屏下车。

    姜憬淮钻了出来,“渊亭,你给我也做个万花筒呗?琉璃我出?另外再给你100贯作为手工费怎么样?”

    姜憬淮真心喜欢万花筒,他觉得自己今晚回去都要睡不好了。

    邴温故冷酷拒绝,“没时间,我下月就要乡试了。”

    姜憬淮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九月我娘娘生辰,我邀请你出席哦,到时候别忘记带礼物。太便宜的我娘娘可看不上,这万花筒就正好,你若是没有材料尽管开口,我不介意你送娘娘的礼物生辰礼是我们府上自己出的。”

    邴温故瞥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沈清和忽而笑了,这笑却让姜憬淮毛骨悚然。

    “不如这样吧,若是我这次乡试能继续把你表兄压成万年老二,那么你娘娘的生辰,我便送万花筒做礼物吧。”邴温故坏心道:“所以,你去佛前祈祷我能得解元,而你表兄仍旧被我压成万年老二吧。”

    “邴渊亭!我就知道你除了冲锦哥儿笑外,对谁笑都准没憋好屁!”姜憬淮哇哇大叫,“你可真损,你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阳谋,故意挑唆我跟表兄的关系。”

    沈清和冷哼一声,“邴渊亭,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这一次,当老二的那个一定是你。”

    “拭目以待。”邴温故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带着南锦屏回了家。

    姜憬淮跟沈清和回去后,自是把遇到梅大娘的事情同各自家中长辈讲了。

    姜侯爷轻笑道:“果然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愿邴秀才能对得起他这份年少轻狂!”

    “邴渊亭这不是年少轻狂,这简直是疯狂。阿翁,我怎么说也算天之骄子,出身候府,幼年便得了圣颜,出入宫廷,算得上有几分狂傲的资本。就这样,有候府做背景,我都不敢硬刚右相,邴渊亭一个乡野出身哪里来的底气放这种狂妄之言。”

    姜侯爷摇头,“自古狂士只有两种,那么就是没甚本事,只知一昧狂妄自大。要么就是本身有文经武略,诸葛之流。端看哪种?”

    姜憬淮,“若有诸葛先生两分本事,邴渊亭也早就展露头角了。”

    可是祖孙二人皆忘记诸葛出山之时亦不过二十七岁,而邴温故如今才不过二十四岁而已。

    另一头梅大娘憋着气回到相府,越想越不甘心,愤恨地摔了几件贵重的摆件,可是还是觉得一口恶气憋在心头出不来。

    梅大娘的母亲赵氏听闻女儿回来,过来看女儿,便看见了一地狼藉。

    赵氏皱皱眉头,“是谁惹我儿不开心了?”

    红莲有眼色的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把邴温故夫夫描述的越加恶劣,梅大娘无辜。

    梅大娘扑倒赵氏怀中假哭,“阿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般欺负我儿,当真可恶!”赵氏愤恨,“那两个乡巴佬不知道我儿乃是相府大娘子吗?”

    “怎么不知道,当时候府和中书舍人府上的两位小郎君都在,当时就点破了娘子身世,可那二人却仍旧猖狂。”红莲继续道。

    “好个狗蛋包天的乡巴佬!”赵氏怒气冲冲道:“去给我把福贵叫来。”

    赵氏咬牙切齿对红莲道:“我一定要叫那两个乡巴佬知道何人能得罪,何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是,夫人。”红莲匆匆忙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带回来一个强壮的男人,这男人正是右相府上养着的打手头子。

    “不知大娘子有何吩咐?”福贵恭恭敬敬对梅大娘行礼,从进来就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赵氏冷声吩咐,“去把今日得罪我儿那两个乡巴佬给我找出来,我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们一顿,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叫他们下次出门擦亮眼睛,再不敢得罪他们压根就得罪不起的人物!”

    赵氏转头问梅大娘,“阿娘把福贵找来了,你想怎么收拾那两个乡巴佬才能出气,你尽管吩咐福贵。”

    梅大娘恶毒道:“那个双儿给我划花他的脸,看他变成一个丑八怪后,那个男人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他。至于那个男人,给我挑了的他的手筋,一双手废了,我看他还怎么考科举,后不后悔今日不该得罪我。”

    福贵听的心头发冷,上座这个女子当真狠毒,一出手就废人家前程。

    但是福贵不敢有意义,谁叫这人可是右相之女,当朝淑妃的亲侄女。敢惹这样的霸王,也只能说那两个人倒霉。

    “是。”福贵领命往外走。

    第73章 狂士可有真本事 收到书迷之信

    福贵走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右相, 忙匆匆退让到一边。右相起初没在意,随意一撇才发现福贵。福贵作为右相圈养打手头子,他还是认识的。

    梅右相把人叫住, 皱着眉头道:“福贵,你来内院干什么?”

    福贵不敢欺瞒相府之主,忙对右相讲了前因后果。

    右相气的差点骂人, “不许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低调, 尽添乱。以后不管夫人和大娘子吩咐你什么,你都要汇报于我,我点头你才准去办, 明白吗?”

    福贵忙道:“小人明白了。”

    “下去吧。”

    梅右相大踏步走进梅大娘的厅堂,就看见一地碎瓷片, 再想到这娘俩要办的事情,只觉得气血上涌, 头脑嗡嗡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出去给我惹事吗?你怎么就是不听?”梅右相训斥道。

    不待梅大娘怎样辩解, 赵氏就先把梅大娘护在身后。

    赵氏张开双臂, 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冲梅右相吼道:“你一进来就冲我儿发火,你怎么不问问我儿受了多大的委屈!”

    梅右相简直对自己夫人无可奈何, “她强买强卖她还有理了?”

    “我儿怎么就强买强卖了,不过两个乡巴佬做出来的东西, 能是什么好玩意。我儿瞧得上那是给他们脸了!”赵氏理直气壮,“再说我儿又没有亏待他们?100贯还不够吗?我看他们纯粹就是瞧我儿喜欢,妄图狮子大开口罢了,终究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梅右相气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反驳赵氏。

    “总之,我不许她在这个时候再给我出去惹祸!”梅右相讲不通道理,只能强硬地命令, “这是什么风口浪尖,你们母女俩当真就不知道吗?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只要在京当官者,无论是三品以上官员,还是五品的芝麻小官,哪个不背后议论我梅相仗势欺人,把前女婿撵出皇城,流放边疆!”

    赵氏提起梅大娘前头夫家就来气,“就那个何三郎一个乡野村夫也敢嫌弃我儿,若不是……且轮不到他!走了狗屎运娶了我儿竟还不知珍惜,还敢纳妾,这般骑在我儿头上拉屎,你若不把他贬出汴京,你这右相还有何脸面!”

    “脸面,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事都要闹到圣人跟前了?”梅右相大怒。

    赵氏压根不在意,甚至昂着脖子,傲然道:“哪又怎样,我的三娘子可是淑妃,深得圣人之心,便是当朝皇后娘娘亦要给我的三娘七分面子,一个何家又能翻起什么浪潮!”

    “你!”梅右相气的手指哆嗦,“总之我今个把话撂在这里,谁也不许去找那两个小民麻烦,否则叫我知道了,便把大娘真的嫁进小民之家。你们不是一直瞧不起小民吗?我就非要大娘做小民之妻。”

    “你不能那样作践我儿,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赵氏有些怕,她可舍不得梅大娘受那种折辱。

    “那这段时间就给我消消停停的待着,莫要再让我听见她惹出什么是非!”梅右相甩袖离开。

    梅大娘见父亲走了才敢吱声,“阿娘,那就这么算了?两个乡巴佬也敢欺负我堂堂相府之女,传出去我相府还有何脸面?”

    赵氏愤愤不平,“你阿耶做事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要老实些,不说别的,你还总要再嫁人。你总不能真嫁那些贱民吧,热度降下去我也好再给你议亲。”

    “阿娘!”梅大娘扯着赵氏的袖子,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你放心,阿娘不会就这么让你白白被贱民欺负,等你仳离的风波过去,阿娘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就算那时候那两个贱民逃到天涯海角,阿娘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梅大娘纵然再不敢甘心,梅右相和赵氏都支持她的情况下,也只能算了。

    第二日起来,梅大娘忽然发现她被荷茎打的手腕变得绵软无力,竟然连饭碗都端不住,摔了一地狼藉。

    梅大娘慌忙请了宫中御医前来查看,并未诊疗出任何问题。

    御医束手无策,直言并不需要用药,乃是心理原因。

    翻译过来就是梅大娘的手腕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是她不甘心被小民打了,装的。

    这把梅右相气的又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甚至强加了对梅大娘的管教,彻底杜绝了梅大娘私底下寻邴温故和南锦屏麻烦的源头。

    把梅大娘气的砸了闺房。

    皇宫深夜,圣人高高坐在龙椅上,附在皇案之上时不时写写停停。

    下首,一名少年长身玉立,身姿笔挺,恭恭敬敬地站着,脊背没有一丝弯曲,这便是太子。

    忽然一名宫人匆匆忙忙进来,附耳在圣人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圣人神色未变,不知说了什么。

    圣人低头沉思片刻,抬眸看向太子。

    “今日你也在大相国寺,可曾听闻什么流言?”圣人与皇后娘娘等几名受宠的宫妃和皇子去了大相国寺乞讨,当时太子也伴在左右。

    太子没有支支吾吾,而是直接作揖回答,“回阿耶,儿子听说右相之女亦在,似乎同两位小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圣人摆摆手,示意不必纠结这个,转而问道:“你可知哪两位小民的身份?”

    太子答,“似乎其中一位是前来参加科举的学子,成绩不错,压过沈家那位素有才名的三郎君。”

    圣人挑眉,意味深长道:“你反应的很快,这么短时间就查的这么详细了。”

    太子慌忙跪下,“父皇,儿子没有僭越的意思,不过是……”

    圣人伸出右手打断了太子的解释,从龙椅上起身,来到太子跟前,把太子从地上拉起来。

    “你我父子不必如此防备,太子,我既然立你为太子,只要你不做昏聩之事,这太子之位便永远都是你的,你无需战战兢兢。”

    圣人拉着人,做到一旁的椅子上,“你这次反应很快,为君者为上位者就该如此,时刻掌握手下臣子的风吹草动,才不至于成为聋子瞎子。”

    太子观察着圣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知道圣人这话何意。

    这事情可是涉及了右相府,而谁不知道右相府乃是圣人最宠爱的淑妃娘家。就连他的生母,皇后娘娘亦要给这位淑妃七分颜面,轻易不会招惹。

    可惜圣人表情管理的很好,太子并未从圣人脸上窥得出什么有用的微表情。

    圣人继续道:“你既然查了那位小三元极其夫郎,想来就该清楚二人所做的一切。”

    太子点头。

    圣人忽然笑了,“很有趣,也算两个狂士,只是不知这两个狂士,又有几分真本事呢,挺令朕拭目以待的。”

    邴温故和南锦屏回到家里,南大郎和邴四郎便纷纷借南锦屏的万花筒看。

    他们两个还没看过呢。

    能把右相之女和候府之衙内都迷住的东西,南大郎和邴四郎怎么逃得过。

    看完万花筒后,南大哥除了着迷外,就是疑惑和不解。

    南大郎困惑地看着邴四郎,“弟婿有这样的本事,当初你家咋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不,不知道啊!”邴四郎哪知道大哥怎么会这么多手段,“那可是琉璃呀,再这之前我都没见过那玩意,我也不知道大哥咋还能知道用琉璃制作东西。”

    南大郎也很奇怪,从前在村里两家人接触得少,仅有的几次接触让南大郎觉得邴温故此人傲慢无礼且没有本事。可是现在他跟了邴温故一段时间后,发现邴温故跟他从前的认知完全不同,这人的本事压根就不像一个从村里走出来的农家子。

    邴四郎看着困惑的南大郎,忽然道:“其实吧,说实话,我从前真没发现我大哥有这本事。若是追其源头,还真是自从跟哥夫定亲后,我大哥就跟突然被仙人点化了似的,干啥成啥。”

    “讲真的,我真心觉得哥夫真是福星转世,能带挈身边之人。否则就我大哥从前那个学识,真的,镇上夫子都说我大哥若能考上秀才,除非主考官眼睛瞎了。可你看现在,便是小衙内又怎样,还不是被我大哥压成万年老二。”

    这次轮到邴四郎反问南大郎了,“所以,我真想知道,你们南家有哥夫这样的福星怎么还能把日子过成那样!就我大哥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都能被哥夫带挈成秀才,你家怎么就……”

    这一次轮到南大郎哑口无言。

    是呀,这么看锦哥儿真是有几分,不,十分运道在身上的。那么问题来了,有这样大福运之人庇佑,他们南家从前怎么把日子过得那么落魄的?

    南大郎不禁怀疑起从前自家到底有多么堕落,才会让福星转世都带挈不起来?

    自家难道就那么差劲吗?就在南大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南大郎想起了村中流言。

    “其实我在咱们村里听过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锦哥儿福星转世之说和南家穷之间的关键。”南大郎犹犹豫豫。

    邴四郎也听过,瞬间想了起来,“那个我也听到过。似乎是说福星转世的确会带挈身边之人的运气,但是不是什么人都带挈。这里面有因果关系,对福星转世之人越好,运气便会越盛。对福星转运之人不好,便会造到反噬。”

    南大郎点头,“村里人都说南家对锦哥儿还不够好,但又还行,所以便既不会造到反噬又不会得到锦哥儿的福运庇佑。”

    其实南家对南锦屏真的很不错了,从前没有任何一点苛待,甚至因为南锦屏是一个双儿,还比别的孩子稍微优待一些。

    但是南家条件摆在那里,就算对待南锦屏再好也有限。总不可能全家啃窝窝头,拿不出钱买肉的时候,南家夫妻自搁腿肉给南锦屏做肉吃吧。

    再者南锦屏从小被村里人奚落,性子便养的有些格外要强,总怕被人嘲笑不如人。家里有什么活都挣着抢着干,比几个兄弟出力都多。

    但是不管怎样,南家其实对南锦屏真的很不错了,已经尽力给自家能给南锦屏的所有了。

    可是此刻邴四郎却非常认真点头,附和南大郎的话,“的确,你家对哥夫是差了些。如果你家早像我大哥对哥夫这般对哥夫的话,说不定你们南家早就成为咱们镇上首富之家了。”

    这个南大郎也无法反驳,他道:“你大哥就差把锦哥儿宠上天了,咱们村里谁家那么惯孩子。”

    “所以呀,我大哥现在都成了秀才,眼瞅着都要举人了。”

    讲真,福星之说确实是邴温故给南锦屏造的势,但南家对南锦屏真的不错,邴温故从没想过要拉南家下水。如南家对南锦屏还不够好,所以才没得到庇佑这种话,完全就是后来村里人自己脑补出来的。

    要么怎么解释南锦屏明明是福星转世可是偏偏南家之前还把日子过成那般?

    但是偏偏吧,南家对南锦屏又的的确确好,就算村里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错来,便只能从这方面自圆其说。

    好是好,就是还不够好。

    当人一旦相信了某些言论,不用别人引导,他自己就能脑补一切漏洞。

    南锦屏是真的很喜欢邴温故给他制作的万花筒,回家后数过赚来的铜钱,就抱着万花筒玩。

    玩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安,“温故,得罪梅大娘真的不会造到相府的报复吗?”

    邴温故笑笑,“夫郎莫怕,若是相府真敢搞事,那我便教你如何应战强敌的第一堂课,好好教你怎么把看似强不可摧的相府推倒摧毁。”

    不知道是被邴温故的风轻云淡感染,还是脑中忽然闪过的某些似梦似真的片段影响,一瞬间南锦屏竟然真的特别安心,荒唐相信邴温故真的有办法解决。

    邴温故来到南锦屏身旁,哄人,“不要想太多,我已有应对之法。我给你讲史吧,帮你分解一下心慌。”

    南锦屏点头,“也好。”

    南锦屏最喜欢听邴温故给他讲故事,或者讲历朝历代的过去史,特别有意思。

    就这样二人在讲史中睡着了。

    之后的日子,乡试在即,邴温故再没有出去过,南锦屏也没有出去了,他在家陪着邴温故一起学习。

    转眼,乡试便来临了。

    话本里常说冤家路窄,可不是瞎说的。这不邴温故就在考场外遇到了沈清和和姜憬淮。

    邴温故难得主动招呼道:“憬淮兄,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你去寺庙拜佛求的到底是我得解元,还是你表兄呢?”

    “邴渊亭,要不是我答应锦哥儿不再叫你猧子,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想喊你一声邴猧子,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比猧子还狗的人呢?”姜憬淮好气。

    沈清和冷笑,“邴渊亭,得志莫猖狂,今日我便让你知道谁才是万年老二。”

    邴温故微笑点头,“好呀,二郎,咱们放榜之日见。”

    沈清和在家当然不是排行老二,邴温故知道,故意这么叫的,埋汰他呢。

    果然沈清和脸都给气黑了。

    南锦屏无奈拽了拽邴温故的袖子,邴温故这才没做口舌之争。

    邴温故嘱咐南锦屏道:“你在家里莫要惦记我,我考了这么多长都已经习惯了,既能吃好又能喝好。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南大郎和邴四郎听的习惯了,可是邴四郎还是忍不住跟南大郎吐槽,“你听听大哥说的话,我差点以为哥夫才是要进考场的那个。”

    南大郎笑,弟婿惦记小弟,他能说啥。

    邴四郎继续吐槽,“我总感觉咱们都是多余的,在大哥心里只要有哥夫来送考就行了,只需咱们可有可无。也不能说可有可无,兴许还有点多余。”

    南大郎深以为然,但是他的身份不能跟着吐槽,就尬尬一笑。

    “这话应该换我来说才是。”南锦屏没可奈何。

    邴温故无所谓笑笑,“你我夫夫,谁说不一样。”

    “好吧,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南锦屏道。

    邴温故点头。

    大庸朝的科举邴温故已经经历多次,经验丰富,至于紧张,那就更无。

    邴温故思路清晰,做起文章来自然就很快,当别的学子还在为文章抓耳挠腮时,邴温故已经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了。

    没什么压力的考完,邴温故走出考场,又成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神清气爽的学子之一。

    “温故,这里!”邴温故一走出来,就看见南锦屏冲他挥手,他快步走过去,捧着小夫郎的脸道:“你瘦了。”

    “这才几日功夫,你怎么看出来锦哥儿瘦了的?”邴温故身后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邴温故回头,“你怎么也在?”

    姜憬淮没好气道:“我一直就在,合着我这么大个人杵着半天,你是一点也没看到。邴渊亭,咱就是说你眼里除了你夫郎,能不能稍微也看看别人。”

    南锦屏羞的满脸通红,邴温故理直气壮,“我眼里有别人干嘛?别人又不是我夫郎。”

    南锦屏赶紧拉了拉邴温故的袖子,眼神哀求他别说了,再说他都要烧着了。

    “表兄!”姜憬淮看见沈清和被人架着出来,立马跑上去扶人。

    沈清和状态特别差,脸色发青,眼圈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邴温故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捂着南锦屏的鼻子。

    “清和兄,这是又抽到臭号旁边了吧?”邴温故嫌弃道:“这臭味臭飘十里,看来没有我夫郎的福运庇佑,清和兄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差。”

    沈清和连续被臭号熏了数日,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哪还有力气跟邴温故做口舌之争,确认接过自己的是姜憬淮后,就放心地晕在表弟怀中。

    姜憬淮赶紧把人扶上马车,叫仆从立刻回沈府,都顾不得跟邴温故和南锦屏二人道别。

    沈清和的阿娘何氏早就等在大门口团团转,一看见姜憬淮的马车就急忙忙奔上来。

    “三郎怎地又抽到臭号了?”都不用多问,被臭号晕了几日,身上那股味道都腌进衣服里了,何氏一凑近就闻到了。

    这若不是自己儿子,她肯定嫌弃的都不上前。

    何氏一边招呼仆从帮着姜憬淮把人扶进寝房,一边叫人去喊大夫。

    何氏先让人把姜憬淮放在外间,大夫来看过只说沈清和没有大碍,就是这几日没休息好,再加上被臭号熏的。

    何氏放下心,叫家仆帮着除去所有衣衫,再用肥皂水给儿子全身擦拭一遍,并且还让人把姜憬淮头发梳洗了,这才把人扶进内间塌上。

    何氏知道沈清和的性子,她这个儿子最受不得脏污,就算昏迷着肯定也希望有人帮他打理的干干净净。

    “把换下来的所有衣服都烧掉。”姜憬淮这一身衣服可不便宜,都够农家数年收成了,可是放在何氏这里,她压根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中。

    “我特意去大相国寺求的符,保佑三郎不要抽到臭号旁边,怎么这次一点也不灵验。”何氏语带埋怨,“上次三郎不是没有抽到臭号旁,已经时来运转了,怎么这次又抽到了。”

    听着何氏的抱怨,姜憬淮想起邴温故的话,犹豫道:“姨母有所不知,我同表兄此次回乡考试,途中认识一对夫夫。那对夫夫中的夫郎,据说乃是福星转世,可以带挈身边之人,上次表兄氏借了他的运气,才没有抽到臭号旁。”

    何氏看沈清和昏睡的还算安稳,留下几个仆从伺候,对着姜憬淮招手,走出寝房。

    “这事我略有耳闻,似乎那家小郎君就是这次一直碾压四郎一头的小三元。”何氏道:“没想到他夫郎还有这般运道,有些人天生运气就比旁人好。”

    何氏又叹气,“三郎一直心心念念要压过那位小三元,如今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考试结果如何?”

    不用姜憬淮劝,何氏又自己想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挺好。三郎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性子要强,从不肯落于人口。就算这次仍旧考了亚元,也没什么不好,正好磨一磨他的性子,叫他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邴温故这头回到家中,南锦屏给他提前订好的大夫也到了。仍旧同之前一样的结果,邴温故身强体壮。

    考试这种东西再怎么样,都费神费脑,邴温故还是如往常的习惯,先睡上一日夜,养养精神。

    南锦屏已经习惯邴温故这种作息了,并未担心。

    之后的日子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邴温故继续读书学习,倒是期间姜憬淮来了一次。

    “锦哥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姜憬淮背着手大踏步进来,后头跟着常胜,常胜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筐。

    “这是什么?”南锦屏起身去看背篓中的东西,然后发现是一封封信。

    “惊喜不?这都是书迷给你写的信。”姜憬淮笑呵呵道:“盖中宝说评书爆了,现在说《东哥儿重生记》场场爆满,有时候票都抢不到。”

    姜憬淮从怀里拿出二百两银票递给南锦屏,“这是分成。”

    “这么多!”南锦屏惊讶,这才一个多月而已呀,评书的分利就这么高,南锦屏怎能不惊讶。

    姜憬淮得意,“这还是只是你自己的那部分,我的分成我已经扣除了。”

    “怎么会这么多?”南锦屏问。

    “当然是大家都喜欢看。原先只有盖中宝一个人说《东哥儿重生记》,这评书火了后,盖中宝这头实在排不开场,他的徒弟们又想讲,这不就一起安排上了。整个汴京都在说,咱们赚这点算什么,盖中宝自己就拿了五成。”

    南锦屏开心的跳起来,“温故,你看见了吗,我写的话本子真的火了,都有书迷给我写信了。”

    邴温故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夫郎那是最棒的!”

    南锦屏高兴道:“我要把全部信都读完,然后一封一封给他们回信。”

    “这倒不必。”邴温故知道南锦屏没经历过这些,有很多事情不懂,耐心解释,“夫郎,你写的话本子,做的事都是冒天下之大不违,纵然有拥趸,但是一定会有更多的人骂人。”

    姜憬淮,“而且会骂的很难听。不过这些人你真不必理会,那就是上蹿下跳的小丑罢了,一个个自己没本事,也就能在女人和双儿身上耍耍威风罢了。”

    南锦屏高兴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的话本子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姜憬淮问:“要不然先让渊亭帮你看一遍,那些不好的信,你就别看了,只看好的。”

    “不,我要自己看。”南锦屏坚定道。

    姜憬淮看向邴温故,邴温故这个一向护南锦屏如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人却道:“让他看吧。”

    姜憬淮急道:“你不知道那些文人的嘴有多毒,他们骂起人来,有时候我阿翁都承受不住。渊亭,你不是最在意锦哥儿了吗?你就不怕锦哥儿受不住。”

    “我会看着他,如果他真受不住,我自然就不让他看了。”

    “可是……”

    邴温故打断姜憬淮,认真看着姜憬淮,“我夫郎是雄鹰,非金笼之鸟。”

    姜憬淮只感觉心神一震,他心中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邴温故要的从来不仅仅只是给南锦屏耍些名望那么简单,他要的应该是让南锦屏站在众山之巅。

    姜憬淮目光复杂地看着邴温故,这一刻他意识到邴温故能凭借自身本身,从一介农家子杀到汴京,占了小三元,从来都不仅仅只是运气,还有他脑中那些与众不同的深刻思想。

    姜憬淮意识到邴温故要把南锦屏推到怎样的位置后,就没再出言反对。

    “一起看吧。”邴温故坐到南锦屏身旁,因为二人的双手要拆信,邴温故无法握着夫郎的手,就用自己的一条大腿,贴着南锦屏的大腿,无声地给南锦屏传递力量。

    南锦屏明白邴温故的意思,冲他笑了笑。

    三人开始拆信,谁也没挑,摸到哪个算那个。

    邴温故只看一眼信上的笔记,大概就能拆到信中的内容。

    就犹如这第一封信,乍看信上笔迹龙飞凤舞,似乎还不错,可实际上,只有神韵,没有风骨,是个花架子。

    再看信上内容,那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通篇下来,表达的中心思想无外乎一个:女子和双儿应当从一而终,怎可有一女或者一双儿侍二夫的思想。

    东哥儿身为一个双儿,即便重生了,那也该嫁回原夫郎。

    并且痛心疾首地斥骂东哥儿不知廉耻,简直就是淫夫荡夫。

    邴温故嗤笑一声,随手把信扔在一边,“白痴。”

    南锦屏这时候看完手中的信,问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邴温故没有隐瞒,但是也没说的那么详尽,“骂东哥儿,说东哥儿不守夫道,该沉塘。”

    “你手中这封信呢?”邴温故问。

    “骂我的。”

    姜憬淮一下抬起头,紧紧盯着南锦屏的双眼,生怕他一个受不住哭出来。

    可是南锦屏却意外的平静,他的大腿紧紧贴着邴温故的大腿,似乎真的从邴温故身上涉及到了强大的力量。

    “说我写这种话本子,教唆女子和双儿学坏,目的不纯,其心可诛。应把我抓起来上重刑。”

    南锦屏说的轻飘飘,但是邴温故和姜憬淮都知道信上用词一定比这恶毒千倍万倍。

    “你还好吗?”姜憬淮担心。

    南锦屏看着邴温故的眼睛,“我还好,这没什么,早在我写这种女子和双儿反抗的话本子之时,温故就跟我讲过我要面对什么,我不怕。”

    南锦屏说完,就继续看别的信了。

    三人一直看到晚上,不过看了三分之一。其中只有廖廖数封支持南锦屏的书信,就这数封信,几乎都是小娘子和双儿写的,谈的也并非时下男尊女/双儿卑。不过是些风花雪月,他们大概没有打听到无为先生是个双儿,以为他是一个怜惜女儿和双儿的风流郎君,一心想要给南锦屏做妻做妾。

    倒是有一封很特别的信,笔名叫做愿来生不再投胎成双儿。

    这封信讲述了笔者自己的故事,很悲惨,东哥儿的人生简直就是这位笔者的缩影。

    笔者写的很动情,大概哭了,信上的墨迹被晕染了一大片。

    南锦屏放下信,大声宣布道:“我决定了!”

    邴温故和姜憬淮同时看向他。

    “我决定以后更加坚定地写更多这样具有反抗精神的话本子,我要让更多正在经受压迫的小娘子和双儿看到他们还可以反抗,还可以有更多不同的人生。”

    “你不怕吗?会有更多的人追着你骂?这些对比你以后受到的骂名,九牛一毛!”姜憬淮道。

    “我不怕。我怕的是我们一直被压迫,憬淮,你别忘记,我也是双儿,如果不是温故为我造了一双翅膀,又教我怎样飞翔,我也是被压迫的一员。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所有娘子和双儿都被压迫的时候,我又能自由到哪里去呢?”

    南锦屏眼睛很透,是那种没有杂质的清透,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就像温故常跟我讲的一样,所有双儿和娘子皆不得自由的时候,我看似自由,实际上不过只是在温故给我铸造的金笼之中舞动罢了,哪有真正的自由。”

    南锦屏此刻心中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刻他无与伦比的明白他写话本子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要的是平等的权利,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因为双儿的性别被人指指点点。你们男人可以做的事情,我们双儿或者小娘子一样可以做,而不受到歧视。”

    姜憬淮呆呆地看着南锦屏,这一刻的南锦屏仿佛带着光一样。

    邴温故笑了,这就是他的小夫郎,他一直都知道,南锦屏看着温柔,其实柔中带刚,有着一股坚不可摧的韧性。

    这就是他爱着的人啊!从灵魂深处闪闪发光,怎教他不爱!

    第74章 解元 苗氏慈母之心

    “温故, 我知道我下本要写什么了。这些骂声不会让我退缩,只会更加坚定我前进的脚步。”南锦屏握着拳头,眼中满是坚定。

    到了放榜的日子, 邴温故只派了平安一个人去看榜,南锦屏想去,邴温故没让。

    “这时候皇榜下人挤人, 头挨头,你去再挤到你。”邴温故对自己有信心, “你在家等着信就行了。”

    “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你能中解元还是亚元?”

    邴温故笑了,“怎么担心我败给沈清和?你放心吧, 不会的。”

    南大郎紧张地搓手,“大郎和锦哥儿怎么坐到这么淡定的, 这可是乡试啊,考举人啊!我听说本次乡试只录取一百多名, 整个大雍朝参加乡试的学子万万千千计, 就只取一百多名, 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郎和锦哥儿怎么还能这么有信心?”

    邴四郎蛐蛐道:“哥夫从前可不这样狂妄自大, 一定是让我大哥给带坏了。”

    南大郎不敢说,但他深以为然。以前锦哥儿多乖啊, 你看现在每日跟个假小子似的,说跑出去一天就没影一天。不过南大郎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锦哥儿也是快乐的,邴大郎把锦哥儿养的真的很好。

    “阿郎,郎主……”远远地就听到平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南大郎和邴四郎几乎同时跳起来狂奔向平安,并冲着平安道:“可中了?”

    “中了, 中了。”平安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洪亮的从街头到街尾都能听到。

    南大郎和邴四郎只听到这两个字心中那颗悬着的心就彻底放下来,二人当场抱在一起转圈圈。

    “哈哈,大哥中了,我大哥中了,以后我就举人的四弟了。”邴四郎欣喜地喊着。

    南大郎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我知道,锦哥儿以后就是举人夫郎了!

    二人高兴的这股劲还没松懈,就听平安扯着嗓子继续嚷道:“中了解元,阿郎考了第一名!”

    正抱在一起又笑又跳的邴四郎和南大郎同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南大郎看着邴四郎,“弟婿中了解元?”

    邴四郎干巴巴道:“我大哥真中了解元!”

    平安风驰电掣地跑回来,路过南大郎和邴四郎的时候甚至都没发现这二人。

    “解元,阿郎得中了解元!”平安气喘吁吁地对邴温故道。

    “温故,你做到了,你好厉害!”南锦屏微微抬头望着邴温故,眼中冒着星星,“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

    邴温故被南锦屏这样直白而佩服的眼神看的通体舒畅,正要夸奖自己两句,报喜的衙吏到了。

    南锦屏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立刻上前去打赏衙吏。周围邻居纷纷上前贺喜,邴温故淡淡地周围人群拱手。

    汴京不若其他地方,这里一块牌匾砸下来压死三个人,其中一个都得是官员。所以邴温故这个解元虽有一定含金量,但是远没有在府城那会儿引起的轰动大,有些上门拜访的,也不过是一些无权无势的小商小贩,随意就可打发了。

    散了一圈钱后,邴温故就带着南锦屏回家了。这时候南大郎和邴四郎还相互抱着坐在地上起不来。

    邴四郎对南大郎道“大哥,你起来啊?”

    南大郎,“我腿软,你扶我起来。”

    邴四郎,“我也腿软。”

    于是南大郎和邴四郎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南锦屏撒完钱后,被邴温故回房间,谁也没发现他们二人不在了。

    邴四郎碰了碰南大郎的胳膊,示意南大郎看向邴温故的方向,“你看大哥和哥夫,他们两个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可是谁眼中都没有咱俩,咱俩丢了都不知道。”

    南大郎呵呵傻笑,心想:“这一路一直以来不都如此吗?这还有啥好说的。”

    转过天姜憬淮上门了,这一次他带来一块四四方方的琉璃。

    “制作万花筒的琉璃我带来了。”姜憬淮道:“渊亭,我是真没想到,你这次还能力压表兄,高中解元。”

    邴温故可不是什么谦虚的人,当即道:“你想不到的多着呢。”

    每次遇上邴温故,姜憬淮都有种想要怒极反笑的感觉。

    “好,我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姜憬淮还是有些不服气道:“这次是表兄运气不好,又抽到臭号旁边,影响了发挥,若不然这次得中解元的一定是表兄。”

    “老二就是老二的命,总给自己找理由。”邴温故嗤了一声。

    “邴渊亭,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汴京城,我和表兄的主场。那些主考官哪一个的出题风格和喜好我表兄都研究过,不敢说知之甚详,但是最起码对其偏好还有几分了解。如果不是这次抽到臭号旁边的号舍,我表兄必然一举高中解元。”

    “所以也就是说即便主场作战,你表兄已经有了十二万分的准备还是输给我了这个客场作战,一点准备的都没有的人。由此可见,你表兄学识注定不如我!”邴温故一锤定音。

    姜憬淮本来想替沈清和解释的,结果却越描越黑,似乎越加锤死了沈清和学识不如邴温故。

    “我说不过你们这些文人。不过我知道你若公平的和表兄比一场,你未必能赢。”

    “又不是没比过,合着我这小三元是怎么来的。”邴温故歪头,“会试叫你表兄来跟我夫郎借几分运气,倒时候看谁才是会元,谁才是万年老二。”

    “一言为定。”姜憬淮望着南锦屏,“锦哥儿,你可要争气,保佑我表兄会试绝对不再抽到臭号旁边。”

    南锦屏定定地看着姜憬淮,直把姜憬淮看的毛毛的,南锦屏才开口道:“你别忘记你们想打败的可是我夫君,你觉得这运气我能借给你吗?”

    “……”臭夫夫!

    邴温故嘴角翘起,“没事,夫郎,你便是借他几分运气,他表兄仍旧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

    “邴渊亭,忘你能一直这么狂下去!”姜憬淮气的离开,可是到底舍不得万花筒,还不忘嘱咐道:“娘娘下月生辰,你莫忘记万花筒。”

    邴温故既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给姜憬淮气个够呛,把请帖扔下就走了。

    下午南大郎和邴四郎收摊回来,邴四郎问道:“大哥,你高中解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是不是得回家祭祖。”

    “我还打算继续考来年春闱,若是回家一来一回便要数月,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不如等所有考试一起考完再说吧。”邴温故很是随意。

    邴四郎和南大郎同时瞪大眼睛,“大哥/弟婿,你竟然还要考?”

    邴四郎嗓子都要破音了,南大郎也没好到哪里去,声线都是颤抖的。

    “自然。”邴温故理所应当道。

    “温故都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要继续走下去。他可是解元,会试未尝不可为会元。”南锦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邴温故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似乎同邴温故做夫夫越久,这种信任感来的就越深。

    不知道是不是二人通房后那些如梦似幻的梦的影响,南锦屏总觉得现实中的邴温故越来越像梦中的邴温故,强大,坚不可摧。

    南大郎张了张嘴,“锦哥儿,你变了很多。”变得如同邴温故一样猖狂,这绝对是邴温故带坏的,从前锦哥儿可是一个很谦虚的小孩儿。

    邴四郎现在彻底对邴温故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哥,你要考,那就考,正好我还能在这汴京多做几日生意。汴京的生意真好做,现在大哥又得了解元,有大哥的名气,咱家生意又能火爆一些了。”

    “你们先回去写家书吧,一会儿我让平安随我的信一起寄回家里。”邴温故执笔,开始写家书。

    仍旧老生常谈,嘱咐家中莫要收任何人的银子,再把上个月邴家人和南家人的小测中有些错误的地方指出来,还给夫子另外写了一封纠正授课主题的信。

    他这边写好不大一会儿,南锦屏也落了笔。邴温故看见南锦屏一张百两银票塞进家书中。

    “我都赚了好几百贯钱了,我要给我阿娘一张。”南锦屏大大方方给邴温故讲他要给南家钱,没有小心翼翼,没有试探,就是那种自然而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同意的态度。

    而这样的态度正是邴温故一日一日手把手养出来,他不需要他的小夫郎谨小慎微,只要他开心。

    况且这银子本就是南锦屏自己赚的,他留了大头给他,只给苗氏一点,邴温故并不觉得怎样。

    孝顺,什么时候都是一种良好的品格。

    邴温故没对那张银票多说一个字,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过南锦屏写好的信,喊来平安,让他收了他们的信之后再去收南大郎和邴四郎的信,一起寄回邴家。

    “对了,别忘记上次我给你的那封信,单独寄到镇上赵员外府上。”邴温故提醒平安。

    “阿郎,我记着呢,已经单独拿出来了。”这点小事,平安还不会忘记。况且这件事情对主家还十分重要。

    “你还记得呢,你不说我都忘记李二娘的事情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又没对他们有什么大影响,况且这期间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邴温故中解元,南锦屏真就把这茬忘记了。

    “夫郎,你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温柔了。”邴温故前世今生,可一直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随着家书一起传回邴家的还有邴温故拔得头筹,高中解元的喜讯。

    即便最近衙吏频频光顾邴家,可是当再次听到村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唢呐声,梁氏还是喜的差点从炕上摔下来。

    梁氏大声喊着,“大娘,大娘你去看看,我听到唢呐声了,算算日子,大郎这会儿乡试该放榜了。是不是衙门里报喜的衙吏来了。”

    邴大娘早就听到动静跑出去看了,当远远看到穿官服的衙吏,邴大娘差点没腿软的站不起来。

    她不是害怕,而是高兴的。

    “耶娘,你们快出去,是报喜的衙吏,一定是大郎考上了。”

    梁氏半天起不来,最后还是被邴父扶着才勉强撑到大门口。她的两条腿软的面条一样,站都站不住,这是太高兴了。

    衙吏走过来,满脸笑容,比上次送信还要和蔼,“恭喜,邴秀才取得举人功名,且高中解元。”

    邴家现在都跟夫子读过书了,没人不知道解元二字意味着什么。

    只有中举,才算真正的半只脚踏入官场。

    梁氏再也忍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

    “中了,中了,大郎中举了,哈哈哈……”梁氏开心的仰天大笑,那样子竟然透漏出几分疯癫。可是谁也不会笑话她,那可是举人功名啊,若是放在他们身上,别说发癫了,兴许可能就给直接乐疯了。

    邴父把供奉拿给衙吏,这些红封早就准备好了的。家里倒没有多敢奢望邴温故能中,装红封不过就是为了讨彩头罢了。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用上了,邴父发红封的手都是颤抖的。

    邴二郎出去卖豆腐了没在家,家中只有周氏。周氏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跑了出来,听到衙吏说的话,周氏都要乐疯了。

    大哥真的中了。

    邴三娘和邴五郎就直接的多,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唱着不知道什么歌。

    而作为被邴温故请回来教南家人和邴家人知识的张秀才,可以说是见证了邴温故怎样一步步崛起。

    他自己就是学子,他知道科举究竟有多难,可是他在邴家短短数月,邴家却一个喜讯连着一个喜讯的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科举比买菜菜都容易呢。

    搞的张秀才差点都要怀疑自己了。

    送走了衙吏,最后梁氏被邴父和邴大娘一起扶回去,邴父转身就把自家大门关了,拒绝待客。

    苗氏这头也得到了消息,她高兴的劲头一点都不比梁氏少。

    “儿婿高中解元,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哭啥?”南父咧着大嘴,就没合上过。

    顾氏忙道:“阿娘是高兴的,这就是夫子讲的喜极而泣。”

    顾氏从前还敢动不动甩个小脸子,可是自从邴温故得中的喜讯一个接着一个传回来,顾氏老实得不行。

    顾氏这人不可否认她贪财,但同时她识时务。

    “阿娘,哥婿竟然真的中了,还是解元?”南二郎都不敢相信,“我咋觉得跟做梦一样呢!”

    “是呀,还记得当初送哥婿和锦哥科举的时候,我还寻思他们至多一月就回,那时候我想着若是哥婿能中个秀才,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没想到如今哥婿竟然都是解元了,解元啊,那可是举人啊!”南三郎激动道。

    苗氏边哭还不忘瞪南三郎,“你别说丧气话,什么秀才,儿婿现在已经是解元了,儿婿肯定还能继续高中。”

    说这话,苗氏心里没底,但是还是得说。

    南小娘忽然道:“阿娘,这么说来,村里关于锦哥福星转世传言都是真的,锦哥真的能旺对他好的人。儿婿就是被他带挈起来的,咱们家日子从前不好过,那是因为对锦哥不够好。”

    这个流言随着邴温故一次次高中,越演越烈,起初苗氏不放在心上,现在苗氏却不得不入了心。

    顾氏不禁问:“那是真的吗?”

    苗氏瞪了顾氏一眼,“当然是真的,锦哥儿就是福星转世,你看锦哥儿嫁给儿婿把夫婿带挈成什么样了!”

    顾氏,“可是阿娘之前明明说……”

    “我什么都没说,我告诉你们,咱家锦哥儿就是福星转世。从前咱们家里穷,那是因为对锦哥儿不够好。你看儿婿对锦哥儿够好了,是不是儿婿就被带挈起来了。”

    如今邴温故和南锦屏的身份差距越拉越大,苗氏必须得让自家锦哥儿迫切的抓住什么,以确保不会被身份越来越尊贵的邴温故嫌弃。

    福星之说就是很好的椽子,只要邴温故能相信一二分,那么南锦屏的日子就会很好过。

    从前苗氏怕邴温故学识不好,考不中,牵连到南锦屏身上,故而不敢承认什么福星之说。

    可是现在邴温故已经达到如此高的成就,那这个福星之说必须得认下。那怕只能让邴温故和邴家顾及一分都行。

    南家人激动的又说了好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些,都散去,苗氏才重新把南锦屏写给她的信翻了出来。

    这时候邴温故一行人的家书也快马加鞭赶到了邴家人和南家的手上。

    苗氏拿着南锦屏寄给她的一百两银票眼泪刷刷往下掉,一遍遍看着舍不得松手。

    南父瞧见打趣道:“银票都要让你给瞅坏了。”

    苗氏嗔怪,“胡说八道,我还能把银票看坏。我不是贪图锦哥儿给我寄回来的这笔银子,而是高兴我的锦哥儿出息了。”

    苗氏说着眼泪禁不住再次落下来,“我从不敢奢望锦哥儿有一日竟然能出书,我只想着锦哥儿能好好嫁一个男人,跟他过一辈子就好。”

    “可是,可是我的锦哥儿好争气。他一下就写出两本书,还能在皇城里被说书,排练成杂剧表演,轻轻松松便赚了几百两白银。”苗氏哭的泣不成声,“我的锦哥儿竟然这样优秀,总归是咱家耽误了他,我对不起锦哥儿啊!”

    南父一把把苗氏抱在怀中,“娘子,你莫要自责。过去的都过去了,锦哥儿自己有福气,得遇良人,成长的这般优秀,锦哥儿有这样的本事,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苗氏拼命点头,可是心头还是不免泛起担忧。

    “你不要把锦哥儿寄银票回来的事情告诉家里其他人,这张银票就是锦哥儿的退路。如果日后儿婿变心,或者对锦哥儿不好了,有这张银票锦哥儿一样能过的好。”

    苗氏不是不知道邴温故对南锦屏有多好,可以祖传的生财方子都给了她家。

    但是红颜枯骨,君心亦变,眼瞅着邴温故身份地位越来越高,邴温故的身边又怎么可能只有她的锦哥儿一个人。

    小娘子娇媚鲜艳,再生下一个儿子,到时候她的锦哥儿还会有好日子吗?

    苗氏不敢问,更不敢说出口。她忽然想到夫子授课时的那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邴温故一步步高升,于她的锦哥儿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有一日,锦哥儿若是真跟邴温故仳离。那么那时候咱们家分家吧,咱们两个跟着锦哥儿过,好不好?”苗氏想着,只要她还在一日,就是锦哥儿退路一日。

    “好。”南父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苗氏这才破涕为笑。

    镇上赵员外府上今日门子收到一封特别来信,让门子一刻都不敢耽搁,就拿着信匆匆来汇报。

    “阿郎,阿郎,最近镇上大热的邴解元给你来信了!”门子虽然不认识字,但是驿使来送信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嘴,十分羡慕的模样。

    赵员外倚在榻上,一手搂着李二娘,嘴里哼着小曲,唱上两句,慢悠悠品一口茶,闻言差点呛到,“谁给我来信了?”

    “是邴举人。”门子咧着大嘴笑,“就是最近上河村那位刚考中解元的邴举人。”

    赵员外怀里的李二娘听到邴温故的名字,脸色大变,眼中闪过惊慌。

    赵员外疑惑,“邴举人?他怎会给我写信,我并不认识他。”

    门子笑道:“想来一定是员外你在镇上素有贤名,不知道怎么叫邴解元听去,如今他才想结交你。”

    赵员外被门子捧得心花怒放,他倒不知道自己在镇上有什么美名,但是人都乐意听好话。

    赵员外笑眯眯道:“咱们整个县今年就这一位举人,还是解元,就连衙门里那位穿官服的大人都十分重视。可偏偏这位邴解元十分低调,每次放榜后,他们家闭门谢客。不管你在咱们县里什么地位,通通一概不见。”

    “这才更能说明员外你品行高洁,引得解元主动结交。”门子继续吹捧。

    赵员外被捧得飘飘然,心中得意,偏偏还要端着满不在乎的架子。

    “想当初昨个我亲自登门,邴家还不给我开门,不知道要是叫他们知道他们大哥现在主动给我写信结交,该是怎样神情,想来一定精彩极了。”

    “邴家除了邴解元外,都是乡野村夫,员外何必跟他们计较。”

    赵员外哈哈大笑,“不愧是能高中解元的人,果然就是慧眼识珠。”

    第75章 李二娘结局 杂剧改进意见

    赵员外大笑着就要将信打开, 把塌上的李二娘子吓得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就从榻上蹿下来,一把薅住信封, 三两把撕碎了。

    “你干什么?”赵员外怒吼一声,连忙趴在地上去捡被撕碎的信封,“李小娘, 你是不是疯了!”

    李二娘脸色苍白如纸,眼中的惊慌根本就掩饰不住。赵员外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李二娘却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从听到邴温故的名字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后来越听赵员外和门子的对话, 李二娘越觉得这封信绝对是冲她来的。

    “李小娘,你是不是得了疯病?自从你侍奉你娘回来后, 你整个人都不对劲。该不会是你得了疯病,传染给你了吧?”赵员外恨声,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来信, 那可是这次科举最有望中第的邴解元!你竟然敢撕他给我写的信, 若是耽误了我的大事,当心我把你卖进楼子里。”

    赵员外一边怒骂李二娘, 一边同门子把地上的碎信捡起来,好在李二娘情急之下, 没有把信撕的太碎,还能拼上。

    赵员外把信纸取出,刚拼出一个开头,李二娘就跳起来再次一把抓起信纸又开始撕起来。

    “来人,快把李氏给我按住,她疯了!”赵员外指着李氏, 看她的表情跟看一个疯子无异。

    很快就有几个家仆冲上去,一齐把李二娘按住。李二娘纵然再发疯,也挣扎不开几名壮汉。甚至还被家仆把手中没来得及撕碎的碎信纸抢了下来。

    赵员外被气的浑身发抖,“好你个李氏,你是真不怕死!”

    李二娘知道赵员外这是真的恼了她,又惊又怕,胡言乱语地为自己辩解道:“夫君,你听我讲,切万万不可看那封信,那信绝对有猫腻。你和那个邴大郎素不相识,他又不肯收镇上任何人的礼物,怎地突然就给你写信要与你相交,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说不得就是看中了你的家财,想要图谋你的钱财。”

    赵员外惊怒下,都没注意到李二娘对邴温故的称呼。

    “放屁!我看你真是得了疯病!”

    就在这时候,赵员外的正室夫人柴氏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李二娘被几个家仆压着,眼中一闪而逝过一抹窃喜。

    赵员外能叫几个外男这么摁着李二娘,一点男女之防都不避讳,可见李二娘一定做了什么惹赵员外及其不快的事情。

    柴氏问道:“郎君这是怎么了?李氏犯了何错?”

    赵员外气恼道:“她疯了!她竟然敢撕邴解元给我写的信。”

    柴氏没想到竟会因为这个。这个李二娘惯会曲意逢迎,之前从不做赵员外不喜欢的事情,这次这是怎么了?

    柴氏惊讶地瞪着李二娘,都要怀疑她中邪了。

    李二娘哭道:“夫君,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只是不想你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我看你才是那个别有用心之人,你纯不想我不好吧,能结交邴解元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赵员外此时已经把信纸拼上了一部分,还有些实在撕的太碎,已经拼不上了,只能那样了。

    “相公,你不能看啊,那个邴大郎最会蛊惑人心,你可不能上他的当。”李二娘不死心,竟然还狡辩着。

    赵员外此时已经把信纸拼好,也是李二娘运气不好,恰恰她撕碎拼不上的都是不重要的内容,重要的信息一点没落下。

    越看下去,赵员外脸色越黑,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一封结交信,而是一封‘告状’信,或者说是揭露李二娘那些不守妇道企图勾搭野男人的信。

    邴温故的信,把他和李二娘的渊源纠葛讲述的一清二楚,并且详细记录了李二娘那些纠缠和豪言壮语,包括并不限于扬言要给他做小。

    通篇读完,赵员外脸黑的都要能滴出墨汁来了,气急反笑,“呵呵,李氏你可真是好样的!怪不得你死也要把信撕掉!你还是我的妾室呢,就已经翘着脚想要攀高枝给邴解元做小去了。你这野心倒是不小,可惜人家邴解元压根就瞧不上你!”

    柴氏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不敢置信地望向李二娘,做梦都想不到李二娘竟然有这个胆子。

    “郎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柴氏问。

    赵员外冷冷地看着李二娘,目光中再无往日半分情分,“原来这女人跟邴解元从小指腹为婚,后来到了出嫁的年纪嫌弃邴解元家贫,转头就勾引上我,退了亲。现在见邴解元发达了,又上赶着凑上去要给邴解元做小。之前她跟你请假一月有余,说是她阿娘病重,她回去侍奉汤药。实际上她偷偷上京寻邴解元去了,不要脸的要给人家当小。”

    柴氏听的一愣一愣的,有些听不懂了,“为了嫁给你,退了邴解元的亲事?”

    柴氏说完了,自己都觉得荒唐,便是傻子也干不出这事吧。若她家郎君年轻些,是个二十出头长相俊逸的小郎君也就罢了,还能勉强说一句小娘子爱俏。可是这个男人都能当李二娘她爹了,李二娘放着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邴解元不要,费尽心思嫁给她郎君,图什么呢,总不能图他那一身老人味吧。

    赵员外从自己妻子眼中看出了柴氏所想,有几分闹羞成怒,“分明是这女人见利忘义,她嫌弃邴解元家贫,自以为邴解元科举考不中,就想给自己找个冤大头,亏我还以为这女人对我是真心的。”

    柴氏呵呵一笑,男人啊,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我是不是该荣幸,在你眼里我竟然比邴解元优秀!”赵员外嘲讽。

    “不是的,相公,你听我解释。一切都是邴大郎的阴谋,他信上所写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一直对我贼心不死,你不知道当初我退亲的时候,他就不愿意,甚至为了我投河自尽过。现在他中了解元,就想再次对我图谋不轨,我不从,他就写这样的信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都到了这时候 ,李二娘竟然还在试图狡辩。

    “李氏,你就算想为自己开脱,麻烦你也找个好点的理由。”柴氏都听乐了,“没有铜镜,你撒泼尿好好照照自己的模样。就你这副尊容,邴解元还对你念念不忘?如今以邴解元的身份,只要放出声纳妾,别说镇上,就是县里二八年华的小娘子都得哭着喊着嫁。家世样貌才情具得样样不差。你有什么?长相,长相没有。学识,那是大字不识,至于才情,撒泼倒是有一手,就这样,你怎么好意思污蔑人家邴解元对你旧情难忘?”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李二娘愤恨地瞪着柴氏,“而我就是邴大郎得不到的女人!”

    柴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算是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上京寻邴解元自荐枕席了,闹了半天就是凭借这个,真氏荒唐。”

    李二娘叫嚣,“邴解元真的为我寻死过!”

    赵员外冷眼瞧着,李二娘对邴解元确实心存幻想,看来邴解元信上所书,字字为真。

    “娘子,处理了吧!”一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要给她戴绿帽子,赵员外心里最后那点怜惜就没了。

    柴氏心花怒放,她早就看这个李氏不顺眼了,偏偏赵员外对这个女人正在兴头上,她不能做什么,现在可算能好好收拾她了。

    柴氏冷笑,“来人,去给叫老鸨子过来,这女人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那就去楼子里好好勾引个够!”

    “不要啊,相公,不要!真是邴大郎污蔑我,我真的没有主动勾引他。”李二娘当真死鸭子嘴硬,都这时候了还不肯承认。

    赵员外气极了,“李氏,你还不承认,难道想叫我派人去查,你要知道,但凡人走过的路,说过的话,都留有痕迹,到时候是不是你主动勾引一清二楚。”

    李二娘咬死不认,不管赵员外诱骗还是威逼,李二娘就是不认。

    就在这时候老鸨子来了,柴氏指着李二娘,“就是她,样貌品行都不怎么样,但好在年轻,你看着给几个铜板就行。”

    老鸨子笑着道:“娘子,咱们这行有规矩,先验货再说价。”

    柴氏摆摆手,老鸨子便走上前毫不怜惜地一把捏住李二娘的下巴,生生把她嘴巴捏开,检查她的牙齿情况。看过牙齿又去撕李二娘胸前的衣服,要检查她的身段。

    到了这时,李二娘终于吓得魂飞魄散。她就是一个农家小娘子,纵然会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可是真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之间竟下尿了。

    看着李二娘身下的那摊黄色尿液,柴氏嫌弃地皱皱鼻子。

    倒是一直没走的赵员外动了恻隐之心,“算了,不管怎样,李氏小小年纪就跟了我。放她走吧,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老鸨子看向柴氏,“大娘子,你看这……”

    柴氏挥挥手,“麻烦你一趟了,这人我们不卖了。”

    反正经此一遭,这个李二娘算是彻底失了势,别想再回这赵府,以后也碍不到她的眼没必要非要卖了她,反倒惹了赵员外不快,当她是什么心狠手辣的毒妇。

    柴氏交代了仆人去衙门换了放妾书,给李二娘换了一身府中下人才穿的粗布麻衣,在府上置办的一切东西都未准许她带走。

    就这样李二娘被一头骡子送回家,当仆人把李二娘扔在李家门口时,李家和村里人都没认出这个灰扑扑的女人竟是李二娘。

    “二娘!”李氏瘸着一条腿大叫着扑向李二娘,“你这是怎么了,这么落得这副打扮?”

    仆从站在骡车上趾高气昂,“你家小娘怎么了,你这个当阿娘的会不知道。李氏,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家大娘子说了,为了不叫你日后再村中污蔑我家阿郎的名声。今个一定要把话当着众人的面说的清清楚楚。”

    仆从的嗓门很大,几句话的功夫把村里大半人家都给嚷出来看热闹。

    邴家人和南家人夹杂在其中,两家人都挺讨厌李氏母女的,哪家都没走,等着看个究竟。谁想到这瓜吃着吃着竟然吃到自家头上了。

    “今日李小娘被休回娘家的原因乃是嫌贫爱富,不守妇道,妄图勾搭野男人。”仆从大声道。

    “你胡说八道,我的二娘才没有,你这是污蔑!”李氏吼的声嘶力竭,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有道理似的。

    “我污蔑,李氏,你家小娘子出去勾搭野男人,不还是你亲自带着去的吗?”

    村里人顿时哗然,什么?当亲娘的做老鸨子,带着自己亲生女儿出去卖身野男人。

    “我没有,你胡说!”

    “没有,你家小娘子前段时间跟我家大娘子请假,说你重病,要回娘家侍奉汤药。结果可倒好,这都是借口。实际上你悄悄带着人上京寻邴解元了,痴想妄想想给人家解元做小。”

    梁氏和苗氏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表情。苗氏早就想到随着邴温故身份水涨船高,早晚得有小娘子上赶着倒贴。可是没想到李二娘竟然是第一个,不过这倒也符合李氏母女的性格。

    仆从继续道:“可惜人家邴解元看不上你家小娘子,把人送进衙门。你和你家小娘子有够不要脸的,都闹成这样了,回到赵府,还装没事人一样哄着我家郎君,还是邴解元一封书信告知真相,我家阿郎才没再继续被蒙在鼓里。”

    此时村里人对着李氏母女指指点点,有那甚者,已经对着母女二人开始吐口水。

    一桩桩一件件皆有迹可循,容不得李氏母女辩解。

    那仆从说完柴氏交代的话,便驾着骡车扬长而去。

    “里正呢,去叫里正,咱们村里容不下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身为赵员外的妾室就敢勾搭外男,这是不守妇道,沉塘。”

    “李氏身为母亲,不知规劝,反倒帮着女儿偷人,一样要沉塘。”

    里正赶来了,最后考虑到邴温故正在科举的关键时期,怕村里出了这种事情影响到他科举,李氏母女的事情没有闹大,没真把人沉塘。但是里正却叫住让李氏的男人,让他休妻,并且把李二娘一并逐出家谱。

    这一次任凭李氏怎么闹,还是被休了。

    李氏不管不顾之下对着男人和儿子吼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当初我和二娘进京寻邴大郎,你们都同意的。你们还说,做不成正妻,做妾也行。反正南家那个双儿是个没办法下蛋的,只要二娘能生下个男孩,邴家的一切迟早都是二娘母女的。现在事情未成,你们就变了一副嘴脸。”

    李二郎被羞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还知道要脸。本来觉得有些对不起李氏,这下心里那点微薄的愧疚彻底退去,只剩下厌恶。

    李氏没娘家可回,她的兄弟不可能接纳她,最后和李二娘在村口那间没人住的破草屋安家落户。

    没几天李氏就后悔那日不该揭她男人老底,又往李家跑,洗衣做饭拼命讨好李家人,完全不管李二娘了。

    可是李家人把李氏当成不要钱的免费仆从,洗衣做饭全部接受,干的不好还要骂人,但是并不接纳她,甚至一口饭都不愿意给她吃。

    李二娘只能自己顾自己,好在这会儿天暖和,山上的野菜也能充饥,不至于饿死。

    李二娘怨怪母亲给她出主意叫她去勾搭邴温故,李氏恨女儿没有礼义廉耻,她随便说的都当真。反正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折磨着过日子。

    排杂剧,吊威亚。候府庆生,送万花筒,太子在,赠送太子。圣人那里再次留名,期待。做万花筒生意,每个万花筒那个50~千贯不等。买宅子。

    “锦哥儿,走,我带你去看杂剧。”姜憬淮从外面风风火火闯进来,邴温故和南锦屏同时放下笔。

    邴温故问道:“杂剧排练完了?”

    南锦屏期待地看向姜憬淮,并从茶具抽出茶盏,为姜憬淮亲手斟了一杯茶。

    邴温故淡色的眼眸轻轻掠过平安,平安便浑身一个激灵,赶紧上前接过南锦屏手中的茶壶,“郎主,我来吧。”

    南锦屏将茶壶交给平安,无奈地抬头和邴温故对视一眼,邴温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姜憬淮灌了一杯南锦屏给他倒的茶,平安再要斟茶,姜憬淮摆摆手表示不用,“咱们走吧,教坊司那边等着呢。”

    教坊司乃官方表演杂剧的组织,从前只给皇家宫廷表演,后来圣人降下恩泽,准许教坊司在民间表演,与民同乐。

    南锦屏惊诧,“你找的教坊司,我还以为民间艺人呢。”

    姜憬淮得意道:“你也不看看哥是谁,不办便罢,要办自然要就要最好的。”

    邴温故和南锦屏换了一身衣服,随着姜憬淮外出。

    有姜憬淮带领,邴温故和南锦屏轻易进了教坊司。

    教坊司中的表演艺人纷纷对三人行礼。远处正在排演的一行人看见看见他们,停止排练,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穿粉色戏服的女子最是亮眼,她身段曼妙,走起路来腰肢款款,莲步轻移。

    “小衙内过来了。”女子对着姜憬淮微微一礼,抬头看向邴温故和南锦屏,“敢问这二位小郎君是?”

    女子有一双秋水剪瞳,看人时眼中总似含着一汪秋风,款款深情。

    “这位就是教坊司的名角李师师……”姜憬淮先给邴温故和南锦屏介绍了几位重要演员,然后才转头介绍起邴温故和南锦屏二人。

    “这位是邴温故,这届乡试的解元,不过状元没可能,状元之位必定是我表兄的。”

    李师师在汴京行走,穿梭于达官贵人之间,对于汴京城中高官显贵对这届科举最看好的状元略有耳闻,都道会是中书舍人家中的沈清和,皆言此子聪慧非常,学识过人,必定能夺得魁首。

    可是谁也没想到沈清和才一下场,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农家子一路碾压,硬生生被压成万年老二。

    李师师抬着水润的眸子看着邴温故,眼中充满敬佩,这让她的眼眸看上去格外情深。

    “妾身见过邴解元,邴解元的大名妾身如雷贯耳,邴解元学识过人,真乃文曲星下凡,妾身倾佩不已。”李师师对着邴温故盈盈一礼,眉目含情地看着邴温故,双眼中的钩子任凭瞎子都能看出来。

    邴温故学识出众,相貌英俊,即便在这皇城之中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对于李师师而言能让这样人中俊杰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便算作一件可炫耀的事迹了。

    姜憬淮哪里看不出来,偏他并不替邴温故解围,笑嘻嘻地看着邴温故要怎么办。

    邴温故神色未变,对面李师师仿佛能把人魂从眼睛里勾出来的眼神置若罔察。

    邴温故伸出手,当着李师师,姜憬淮乃至整个教坊司人的面,毫无避讳地牵起南锦屏的手,对李师师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东哥儿重生记》的作者,无为先生。”

    由于南锦屏穿的是男装,本身长相偏清俊,打扮也不女气,完全没有时下双儿流行的那种阴柔美,所以一时之间即便身处风月场的李师师也没认出南锦屏的性别,还奇怪面对她的勾引,邴温故好端端提南锦屏干什么。

    这人虽然相貌倒也不错,若是邴温故试图把她的注意力引到这人身上倒是情有可原。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李师师倒是对邴温故更敢兴趣了。不为她美色所惑的男人,更吸引人。

    然而李师师接下来就听邴温故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炸裂的话。

    “我亦是其夫君。”李师师猛地瞪大眼睛,扭头看向南锦屏。

    只见南锦屏俊脸微红,面上有几许羞涩,但是并未否认。

    李师师阅人无数,在各大达官显贵之中周旋,心思玲珑,很快就反应过来。再细品邴温故的话,就品出不一样的意思。

    邴温故介绍的是,他是无为先生的夫君,而不是无为先生是他的夫郎。两句话意思一样,但是主谓语不一样,主角便不一样。

    她听过太多有权有势介绍家中女眷都是,皆是这是我的夫人、女儿……这便是皆以自己为主。

    可邴温故反之,便是以南锦屏为主,他自己辅之,若是赘婿或者无能之辈就罢了。偏偏邴温故是个有本事的,还是今科解元,李师师根本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反而觉得邴温故更有魅力了,但是她既是个能周旋在贵族子弟之间的女人,最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一下就明白了邴温故的意思,对着南锦屏就是一礼,“无为先生心有大义,写出这样为双儿和娘子发声的话本子,妾身敬佩。”

    南锦屏赶紧扶起李师师,“李娘子妙赞了。”

    李师师就跟刚才没有当南锦屏的面给他郎君暗送秋波的事发生一样,带着三人来到表演的房间,叫女娘上茶酒点心。

    “三位郎君稍等片刻,妾身和其他艺人换身衣服,这就上场。”

    李师师走出去,姜憬淮才不怀好意撞了一下邴温故的肩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对你暗送秋波,你心中当真没有半分波动。”

    邴温故撩了姜憬淮一眼,“红颜枯骨。”

    姜憬淮撇嘴,转念忽而不怀好意道:“这么说锦哥儿在你眼中也是骷髅一堆了?”

    说着还坏心地看向南锦屏。

    邴温故立刻就道:“夫郎在我眼中便是夜空之星,永远璀璨。”

    姜憬淮瞠目结舌,“邴温故你可真行。”

    南锦屏心中甜滋滋的,虽然他知道邴温故待他再好不过了,但是谁不愿意听伴侣在其他人面前依旧对自己坚定不移地表达爱意呢。

    “好了,不要调侃我了,看演出吧。”

    杂剧开始,李师师女扮双儿状,开始就一身婆衣躺在四面漏风的稻草堆上。

    这是文章开头,东哥儿即将入地府的戏。

    李师师尽管画的脸色蜡黄,破旧宽大的衣裳穿着她的身上,没有折损她半分美貌,反而把她衬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邴温故只看这个开头,就知道够了,这杂剧如果按照话本子全样演下去,必然火爆。

    接下来的剧情果然如邴温故所料,李师师演技精湛,台词功底过硬,把东哥儿演的更加出彩。貌美又智慧,性格坚毅而果敢。邴温故可以预见,此杂剧上映,想必不少风流郎君会就此为东哥儿倾倒,为南锦屏为双儿和娘子争取平权之业更进一步。

    南锦屏和姜憬淮二人均十分满意,姜憬淮得意地瞥着南锦屏,“锦哥儿,怎么样,可符合你心目中东哥儿的形象?”

    “演绎的很好。”南锦屏颔首,“李娘子将东哥儿的反抗和坚韧表现的淋漓尽致。只不过有机会我还是希望我的主角可以由双儿扮演。”

    姜憬淮道:“贴合原著的双儿可不好找。”

    南锦屏知道这个,表演艺人皆是乐籍,也就是所谓的贱民。

    一般双儿落入乐籍,可能会被小娘子处境更凄惨,大多都没机会爬出头。

    南锦屏只能微微叹口气。

    “先生叹气,可是对我的表演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李师师走过来问。

    “非也。”南锦屏答,“只是心中有些许感叹罢了。”

    姜憬淮笑着道:“我们刚才还都在为李娘子的表演感到惊叹呢,就连邴解元也赞不绝口,是不是,渊亭?”

    姜憬淮鼓掌点名邴温故,刚才夸奖李师师表演的只有南锦屏和姜憬淮二人,邴温故可是半字未言,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地看完演出。那样子要多正人君子,就有多正人君子。

    这个邴猧子不是最能在南锦屏面前表演深情吗?他就要看看这下他怎么回答。

    “有待改进。”邴温故回答。

    “呦,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姜憬淮狡猾地笑,“锦哥儿,你看见了吧,他这人就在你跟前装正经呢。咱们都看到了,李娘子演绎的东哥儿活灵活现,给东哥儿一个角色添色不少,他偏鸡蛋里挑骨头,这就未免太刻意了,也没意思了吧。”

    南锦屏刚要开口替邴温故说些什么,邴温故便道:“我从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我既然能说出有待改进,便可指出不足。”

    “哦。”这一次李师师开口了,她在专业上很认真,非常不喜欢这种没事找事的主,就连刚才对邴温故相貌和学识生出的一点好感都荡然无存。

    “邴解元既然如此讲,妾身倒愿意聆听一下解元的高建。”李师师柔中带刚。

    姜憬淮笑嘻嘻,“叫你假正经,我看你这次怎么说出个一二三。我跟你说技艺这行,可不是你们你们那些文人做文章,提笔洋洋洒洒写几章,结果通篇屁话,一个重点没有。技艺有便有,无便无。”

    邴温故颔首,“我却有建议,非言之无物。只不过我的建议需要些时间,非三言两语可说清。”

    李师师傲然道:“那便请解元不吝赐教,我教坊司上上下下均等着解元指教。”

    姜憬淮仿佛看到了邴温故翻车的平静,笑的贱兮兮的。

    第76章 初入候府 万花筒赠太子

    邴温故既说指教, 便真是指教,这几日穿梭在教坊司和邴家之间。不过他每日去教坊司必带着南锦屏,从不单独去教坊司, 更不独自见李师师或者教坊司中的任一人。

    到了候府老太君生日这日,邴温故携南锦屏拿着拜贴早早登门拜贺。

    候府门第即使落寞了,这几年大不如从前, 但是老侯夫人生辰这日依旧客似云来。

    邴温故将拜贴递上,牙人翻看见上面的字愣了一下, 竟然是他们四郎君亲笔书写。

    这帖子谁写的可大有说法,不远不近之人都是府上门客统一代写,一些京中大官便是侯爷亲笔, 与姜父关系亲近之人乃应姜父亲笔。但是姜父外派出去当知州,不能亲笔, 老侯爷若是亲自代书未免有些纡尊降贵,所以最后便由姜憬淮代笔, 只需说明原因就不算失礼。

    可眼前之人的年龄绝对不可能是姜父的友人同僚, 便只能是府上四郎君的私友。

    能得四郎君亲笔写拜贴的友人, 关系绝对亲近,万万不能得罪。

    牙人眉开眼笑, 唱诺道:“今科举人邴温故,无为先生为娘娘贺寿, 送上万花筒一支。”

    牙人引着邴温故和南锦屏往府内走,没走出几步,姜憬淮的笑声就传来了。

    “锦哥儿,渊亭你们可算来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姜憬淮笑着大步走上来,抱了下邴温故, 亲近地轻拍两下南锦屏。

    转头姜憬淮笑着问牙人,“这二人带来的礼物呢?”

    牙人愣了一下,府上有专门收礼的仆从,会把客人带来的礼物统一接下送到侯夫人那里。

    牙人激灵道:“我去给四郎君取过来。”

    “快去,快去,我都等了好久了。”姜憬淮催促,牙人快速跑去追收礼的仆从。

    好在他们才分开几步功夫,都没走多远,快跑几步就追上了。

    牙人气还没喘匀就道:“快把刚才邴解元送上的礼物给我,四郎君催着要呢。”

    小仆愣了下,“啊?解元送了什么礼物,能引得四郎君亲口问要?我记得今科解元乃是农家出身,能有什么好东西。”

    牙人摇头,“这可不知了,反正四郎君说是等了好久。”

    小仆从抱着的礼物中找出最不起眼的那个匣子交给门人,“就是这个了,不过看着匣子灰扑扑的就是寻常之物,不值几个钱,我家里都买得起。四郎君为什么一定要特意要这个?”

    门人摇头,“这我哪知,难不成你敢打开看?”

    小仆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四郎君这般重视,万一真是什么贵重之物,便是把我敲骨卖了,我也赔不起。”

    “算了,不跟你说了,四郎君还等着我呢。”门人抱着匣子快步跑回来,“郎君,拿回来了,这个便是。”

    姜憬淮看到外头这个灰扑扑的匣子,心疼的皱眉头,“这万花筒你就用这样一个匣子装着,简直暴殄天物!”

    万花筒本身的外壳其实可以用纸壳来代替,但是邴温故没有那样做,无论他送南锦屏的万花筒,还是送进候府的,都选用了木料。

    纸壳做外壳虽然在使用上没什么影响,但是会给人廉价之感。倒是可以用铁皮代替,但得去铁铺现打,也不够奢华。木头正合适大庸人的潮流,邴温故便统一用的都是乌木。

    乌木对于候府而言算不得多么珍贵的木料,不过尚算看的过去吧。

    但姜憬淮仍然嫌弃摇头,“应该用檀香木的,自然散发香味,再配上这满天繁华,才是视觉和嗅觉的双重享受。”

    姜憬淮口中这样抱怨,可是动作却很轻柔,没有半分嫌弃,小心翼翼扭动万花筒下端,看着万花筒中的繁华。

    “哇偶,渊亭,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才华,我这个万花筒和锦哥儿的那个里面的花样竟然是不一样的。”姜憬淮惊叹。

    邴温故解释道:“这就是万花筒的特点,非我故意为之,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一般,万花筒也没有相同的图案。”

    如果机器制作可能会制造出一模一样的图案,但邴温故这是手工,怎么样都会有误差。

    “这么神奇。”姜憬淮惊叹着,看了一小会儿就停下了,尽管意犹未尽,但是他今日还要帮着老侯爷招待客人了,可没有功夫贪玩。

    姜憬淮把万花筒插在腰间,对邴温故和南锦屏道:“我这边还要接待客人,先让门子带你进去,等我这边忙完了,我过去找你们。”

    姜憬淮又对门人吩咐道:“你带他们去外院,别跟那些衙内安置一桌,找一桌脾气随和的客人。”

    邴温故虽然是今科解元,但是在这汴京城中身份还是太低了。姜憬淮怕把他们安置在那些出身福贵的鼻孔朝天的小衙内一桌会被欺负了,这才有此嘱咐。

    然而门人却愣住了,他望着南锦屏道:“这位夫郎也安置在外院?”

    刚才姜憬淮称呼南锦屏锦哥儿,门人听到了。

    某哥儿这样在哥后面带儿化音的称呼都是用来称呼双儿的,属于一种亲近之人之间的昵称。兄弟之间互称兄道弟,称呼某哥,没有儿化音。

    所以尽管南锦屏一身男装,但门人还是通过姜憬淮的称呼认出了南锦屏的性别。

    让一个双儿坐在外院男宾席似乎不合适。

    姜憬淮踢了门人一脚,“你知道个屁,这位是无为先生,《东哥儿重生记》的作者,那是一般双儿宾吗?当然得坐外院。”

    就好比民国时期,女士被称为先生,都是一种表达尊敬的称呼。

    门人听明白了,不再多问,立刻带着邴温故和南锦屏去外院落座。

    有了姜憬淮的嘱托,门人没敢把邴温故和南锦屏带到姜憬淮玩的好的小衙内那桌,而是选来选去,选了一个在门人看来都是小官的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候府就算再没落,往来无白丁。除却自家亲戚,都是官员,区别不过大小之分。

    把邴温故和南锦屏放在亲戚桌显然不合适,最后只能安置在一桌都是小官的桌上。

    这桌都是低品阶的小官,如果邴温故能考中状元,留京做官,品阶和这桌人差不多。

    门人这样的安排也算妥帖,邴温故带着南锦屏落座。

    桌上的人看见邴温故和南锦屏都是生面孔,并不认识,就想结识一下。

    大家官职差不多,也算抱团取暖,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在下礼部员外郎,李涵,敢问两位阁下就职哪个部门?”曹涵热络地同邴温故和南锦屏搭话不说,还亲自斟茶。

    曹涵双手捧茶亲自递给邴温故,邴温故接下,曹涵立刻就去斟第二杯茶。

    邴温故没有半分露怯,“在下并无一官半职。”

    曹涵停下倒茶的手,问:“小衙内?”

    “非也,农家子。”

    曹涵问南锦屏,“这位呢?”

    邴温故虽然带着南锦屏见过不少世面了,也给他讲个很多东西,但这还是南锦屏第一次同官员对话,尤其这官员此时面色隐隐透出几分不善,邴温故怕南锦屏难免紧张,转头看向他,正好南锦屏也在偷偷瞥他。

    邴温故在南锦屏眼中瞧见了一丝紧张,无声地用眼神安抚他,对他微不可差地点点头。

    南锦屏被安抚住了,开口时,声音和神情还算自然,“在下亦是如此。”

    曹涵不死心,“那你们怎会受邀参加候府老太君生辰宴?”

    “我乃今科举子,候府小衙内陪其表兄返乡考试相识,未见过候府繁华,故而请小衙内带我们进来看看热闹。”邴温故淡然道,就好似没瞧见曹涵难看的面色。

    南锦屏见邴温故如此讲,跟着道:“在下并未科举,不过写了几本话本子,得了小衙内欢心,今日为了见世面,央了小衙内带进来涨涨见识。”

    曹涵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下,看着被邴温故端在手中的茶和自己已经倒了一半的茶,重重放下茶壶。

    “无官无职,也敢受本官的茶?”曹涵生气,他堂堂一个员外郎竟然亲自给一个无品阶农人倒茶,这两个白身怎么敢受的?

    曹涵越想越觉得受到了耻辱,更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他不敢找候府的麻烦,就对身边之人挤兑起邴温故南锦屏二人,“这候府仆从太不尽心,竟然把两个白身分配到咱们这桌,这是瞧不起咱们吗?”

    曹涵身边坐着的乃是他的同僚,宋柯有些尴尬道:“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不严重?”曹涵声调都高了,“你我皆是朝廷官员,一言一行皆可能涉及朝中或者部门机密,若是被这二人听到传出去,再被别有用心之人听见,做出损害朝廷利益之事怎么办?”

    “啊?”宋柯愕然,“真不至于。”

    曹涵冷哼一声,“宋兄这是觉得在下小题大做了,既然宋兄不在乎朝廷利益和自己的仕途,那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且一切皆以朝廷利益为使命,恕不奉陪了!”

    曹涵说完对着宋柯拱手,转身起身离开这桌,去另一桌坐下。

    一桌人都被曹涵的突然离去搞的气氛尴尬,可是无一人出声缓解尴尬,但是也没人离去,继续给邴温故和南锦屏尴尬。

    大家都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不说话也不动。

    宋柯看了看邴温故和南锦屏,见南锦屏满脸通红,神色局促。然而邴温故神色不变,身姿笔挺,就好像刚刚被撅了面子的人不是他似的。

    这倒让宋柯有几分另眼相待了,小小年纪性子如此沉稳,着实不易。

    宋柯倾身小声对邴温故和南锦屏道:“二位莫要将刚才之事放在心上。曹涵这人在事业上有几分野心,只不过出身不好,家中给予不了助力,便一心想要结交人脉往上爬。”

    宋柯说着再次上下打量着邴温故,“阁下相貌英俊,气度不凡,有读书人的文气,也有将者之风,观之便不似凡人。曹涵可能以为你是那种出身良好,靠纳粟买官或者门荫补官的世家子弟,才会主动与你结交。”

    邴温故安静听着,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也没有吐槽曹涵。

    “说来也是最近礼部要有人员变动,有一位礼部司郎中要退了,曹涵盯着这个位置呢。可惜他活动不少关系,最后只领了一个兼职,兼了膳部司的员外郎。想来刚才主动结交,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企图从二位身上找找关系,补上这个空缺。”

    邴温故对宋柯拱手,“谢大人告知,在下铭记于心。”

    宋柯愣了下,随后有些失笑,少年轻狂啊。按理说邴温故白身在他跟前可以谦虚地自称学生,然而邴温故却自称在下,这是一个平等的自谦,非上下级称谓。

    就是不知道这是这人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不过宋柯都没放在心上。

    至于邴温故本人当然是有意为之,若是在其他地方,他自会自称学生或者小生,以便是谦卑。但这里是候府,他们都是受候府相邀的客人而已。再者过段时间他若得了状元,授予官职,还一定谁品级高呢。

    其实邴温故倒不是特别在意品阶高低之人,这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品级高低罢了,就是工作上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但是他就是不想自谦而已。

    这之后就没人再和邴温故,南锦屏讲话了,倒是有相熟的人相互小声交谈,邴温故和南锦屏只偶尔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大多时候邴温故都在认真听着仆从唱诺礼单。

    “归德将军府送上翡翠绿如意一对,恭祝侯夫人福寿双全,身康体健。”

    “昭武校尉府送金佛一尊,恭祝侯夫人生辰喜乐,福寿绵长。”

    “仁勇校尉府送……”

    “陪戎副尉送……”

    “右相府送西湖龙江茶两罐……”

    邴温故双眸微眯,右相,那个梅大娘的娘家。

    邴温故注意到右相本人没来,家中小辈亦没人来,只派了仆从送礼,还送的茶。

    不是说茶便宜,茶也有价值千金的,但是右相送的茶,种类上就是权贵之间流行的平平无奇的茶种,可见右相府和候府关系并不亲近。

    另外邴温故注意到前来亲自送礼的大多都是武臣,还是一些空有官职并无实权的武将,想来这些人很可能是之前跟着姜侯爷出生入死的老部下。

    来送礼的文人很少,大官更是不见,最多派家里仆从走个面子功夫。倒是有一些品阶小的文人过来送礼,不过这些小官都是在朝中无根无基之辈。

    看来候府如今在朝中的状况跟邴温故打听到的一样,空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并无实权。

    作为候府下一代当家人的姜父外派当个正六品知州,和姜老侯爷在位时的一品大员,天地之差,也难怪姜老侯爷忧心候府未来。一心想要姜憬淮和沈清和家里搞好关系。

    邴温故心下思量这些弯弯绕,面上一分不露。

    很快到了时辰,候府便开饭了。吃过饭关系并不亲近的客人便离开了,邴温故和南锦屏被姜憬淮留了下来。

    二人皆无品无阶,有人主动过来结交,一听是两个白身,圆滑的便随意聊两句找个借口体面地离开。不体面的难免说两句不好听的话。

    这种情况邴温故不会上赶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更不愿意南锦屏平白瞧别人白眼,就把人带到僻静的地方休憩。

    侯夫人生辰这样的大日子,候府自要热闹一整天,歌舞戏曲到了晚上也未停歇。

    日暮西沉的时候宫中来人了,来的是太子。

    邴温故和南锦屏的座位靠后,邴温故有些哨兵的五感,便是距离远,也能看清太子的样貌。南锦屏的眼力就不行了,他为了能更清楚地看清太子,整个人都要贴在前排座位上了。

    太子样貌英俊,着锦衣华服,戴玉冠,周身气度非凡,为人温文尔雅举止有礼,谦恭温和。

    “恭祝侯夫人生辰喜乐。”太子很亲民,面对现在在朝中并无实权的侯夫人和侯爷态度亲切,并无半分怠慢。

    “父皇想起今日乃侯夫人生辰,特命吾代他前来问候。”

    侯夫人和侯爷哪里敢端大,忙起身要行礼,被太子按着坐回去。

    “侯爷,侯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侯爷乃朝中老臣,为大庸开疆扩土,这份功劳父皇一直记着呢。”太子仁厚恭谦。

    侯爷感动的抹眼泪,“多谢圣人和殿下还记得老臣。”

    侯夫人亦感恩道:“妾身生辰,还能得圣人和殿下惦记,是妾身的福气。”

    “若是殿下今日不那么繁忙,还请千万留下来听段戏。”侯夫人挽留。

    太子颔首。

    南锦屏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太子的长相,只看到一个身影,不过如此就够南锦屏激动的了。

    “温故,那是太子,太子啊!咱们竟然亲眼看见了太子,还和太子参加一个寿宴,我好激动。”南锦屏竭力压低声音讲话,可是他太激动了,声音颤抖不说,音量还是有些大。

    这就导致坐在他旁边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左右两边之人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然而事实上这些人也很激动,刚才的激动情绪丝毫不比南锦屏少。但是他们要端着,觉得南锦屏这样太失礼太没有教养。

    邴温故注意到周围的人举动,他凑近南锦屏的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夫郎,你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那么激动,就不怕我吃醋吗?”

    南锦屏被邴温故这话惊的微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南锦屏那双丹凤眼瞪大到圆溜溜的就特别可爱,像是一只瞪圆了眼睛的小猫咪。

    邴温故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小郎君,现在心情可有平复下来,还那么激动吗?”

    南锦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邴温故故意逗他呢,应该是刚刚注意到左右两边人嫌弃的动作,他在意了,帮他缓解尴尬。

    南锦屏心下既温暖又感动,他摇摇头,“不激动了。”

    邴温故就笑了。

    南锦屏小声道:“温故,候府可真有面子,府上的老夫人过生日,太子还亲自登门拜贺。”

    邴温故却只是摇摇头,这贺寿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中午那会儿太子便来,那才是真真重视。这会儿都晚上了才来,这就又有说法了。

    这便是一个信号,代表着候府虽然没落了,但还不是完全没落,往日功勋到底在圣人心中留下痕迹。也提醒旁人,圣人还记得候府,旁人不可轻易欺负。但同时也提醒候府上下,皇恩浩荡,却也仅仅如此罢了。老老实实的,圣人保候府平安,若是敢有什么旁小动作,圣人绝不姑息。

    邴温故正思索着这些的时候,见到姜憬淮过去拜见了太子。

    姜憬淮行礼起身后,从腰间抽出万花筒,笑嘻嘻对侯夫人道:“娘娘,生辰万福,孙儿跟你求个恩典。”

    侯夫人同样笑容满面,“什么事情,还值得你这么慎重,说吧。”

    “娘娘,这不是孙儿借着你的生辰请了两个私交好友,他们送了一份礼物,名为万花筒,孙儿实在喜欢,想请你赏给孙儿。”这个事情什么时候说都行,姜憬淮挑在这个时候,不过是为了在太子跟前留下一分印象,也是表现候府亲情和睦之象。

    侯夫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故意逗姜憬淮道:“万花筒,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能让你这个混世魔王记着,想来应该是个好东西,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了,拿来我瞧瞧,究竟是什么好物能让你舍出这个脸。”

    姜憬淮便把万花筒双手奉给老夫人。

    侯夫人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不会使用,还是姜憬淮教她,侯夫人才学会使用。

    侯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叹声,“哇,好漂亮!”

    饶是侯夫人这样见惯好东西的贵夫人亦免不了为万花筒折服。

    侯夫人看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记得这是自己的生辰宴,根本舍不得放下。

    放下万花筒的侯夫人理智回笼,一下想起太子就坐在自己旁边,而她刚才的行为有些失礼了。

    侯夫人忙补救道:“这万花筒确实新奇,一时间把妾身都看得入迷了。殿下若是不介意,也请一观。”

    太子确实很好奇,什么东西能让侯夫人这样的左右逢源的人把他短暂的忽略,太子遂颔首。

    太子刚才就看见姜憬淮怎么教侯夫人使用万花筒的了,这会儿也不用姜憬淮再介绍,自己就捅咕起来。

    当五彩斑斓的世界猝不及防进入太子的眼睛时,太子也被那绚烂的世界震慑了一瞬间的心神,不可避免的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万花筒的魅力就在于此,它可以轻易俘获各个年龄层各个社会阶位的人。

    太子不可免俗地被吸引了。不过作为太子,从前所收到的教育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心里再喜欢,太子还是在恰当的时间放下万花筒,还给侯夫人。

    太子赞,“很有趣。”

    姜憬淮见太子没有反感,便试探介绍道:“说起这万花筒的制造者其实还有一段故事呢。”

    太子略微挑了挑眉头,“哦?”

    姜憬淮便将万花筒乃是邴温故制作,作为七夕礼物送自己夫郎之事简单讲了。

    太子笑容温和道:“没想到这万花筒中之景浪漫,它背后的故事一样浪漫。”

    老侯夫人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太子手中的万花筒,笑道:“如果这万花筒的寓意还是更适合年轻人,如果太子不嫌弃此物廉价,就带回去瞧个新鲜吧。”

    第77章 阎罗殿现世 看他造化吧

    太子自然不肯要, 老侯夫人和姜老侯爷二人又说了一些推辞之语,最后太子不得不收下。

    姜憬淮跟着阿翁和娘娘劝着太子收下万花筒,心中却在滴血。

    这可是他觍着大脸好不容易从邴温故那里求来的, 结果转头却要求着别人收下。姜憬淮真的觉得心都在疼。

    《东哥儿重生记》终于看演,邴温故带着南锦屏出去,找了一个角落落座了。

    戏曲和宴席都在设置在前院, 男宾女宾其实在一处吃席,只不过中间用屏风或者幕布分开, 便算作分席。

    这种做法在大庸很常见,名门望族举行的赏花宴、诗会之类的都是这种类型。

    候府听杂剧时的座位亦是如此安排,邴温故和南锦屏坐在男宾座位, 但其实也是和侯夫人她们一起听戏,不过中间被屏风隔开罢了。

    李师师扮演的东哥儿漂亮可怜, 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这并不是最震撼的事,最震撼的是东哥儿死的时候, 黑白无常来引魂。

    这里邴温故第一次使用威亚, 将黑白无常吊着微微离地, 又用干冰弄了烟雾出来。本就是晚上,视线看不清, 加上烟雾缭绕,台下看去, 就真的好像黑白无常在飘着走来。

    邴温故清晰地听到女宾那边传来几声小小惊叫声,似乎被吓到了。

    之后就是东哥儿□□和魂魄分离,这里有夜色和烟雾掩护,很多人都没发现有替身的存在。特别是刚刚被黑白无常惊了下,就觉得,东哥儿的魂魄一下就被黑白无常勾出来, 双腿离地的站着。

    这幕效果拉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候老夫人忍不住跟着惊呼一声,“我的天爷啊,不会是真把黑白无常演来了吧,这怎么还真把演员的魂魄勾出来了?”

    姜憬淮看到这里的时候同样被震撼了一下,他真没想到邴温故不但不是无的放矢,还能做到这个程度。

    不说别的,就这开头,就已经成功了。

    到了阎王殿那里,所有鬼刹都是双脚离地,而阎罗王和他的案桌却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简直就好像阎罗殿搬来了人间一样。

    侯夫人紧紧抓着姜憬淮的手,“小四郎,你真的不是把阎罗殿演下来了。”

    幸好姜憬淮知道这都是邴温故搞的事情,不然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演着演着把真神演下来了。

    轻轻拍了两下侯夫人的手背,姜憬淮柔声安慰道:“娘娘无须惊惧,都是演的,并非真把阎罗殿搬来人间。”

    侯夫人仍旧惶恐,“可是那人是怎么飞起来飘在半空中呢?”

    姜憬淮自己也不知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谁搞出来的。”

    “说起来,我们刚刚还提到他了,就是万花筒的制造者这届的邴解元邴温故。当初他看了教坊司的预演,便说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想到他竟然能给改成这样!”

    “邴温故。”太子低声呢喃,“到是个妙人。”

    姜憬淮偷瞄了太子一眼,也不知道邴温故的名字入了太子的心,到底是福还是祸。

    候府中人并不知道,此时的街道上同样有人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阎罗王,烈烈瑟风将阎罗王的衣袍吹开,可以清晰地看见阎罗王是真的坐在凳子上的,而凳子却是毫无支撑力的飘在半空中。围绕在阎罗王周围的浮在半空中的灯笼犹如鬼火一般,为阎罗王更添几分神秘和森寒。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惊叫一声,指着半空中的阎罗王嚷道:“阎罗降世,阎罗降世!”

    人群攒动,百姓开始自发的纷纷朝着阎罗王现世的方向跪拜下来,口呼宽恕饶恕之类的词语。

    百姓的异动,立刻引来巡逻的禁军,这边又是官宦聚集的街道,禁军来的飞快。

    当禁军抬头看见飘在空中的阎罗王差点没吓得跟着百姓一样跪在地上请求公正严肃的阎罗大人宽恕。

    幸而禁军还有几分理智,赶紧查明阎罗出现的地方,这就查到了候府。

    禁军询问候府门人,“候府发生了何事?可有人作奸犯科,否则阎罗怎会显形候府上方?”

    门人都要被禁军吓死了,双腿瑟瑟发抖,根本答不出一个字,这门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跟着百姓朝阎罗的方向跪拜呢。

    禁军失了耐心,一把推开门人,大踏步就要冲进候府。

    门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大声叫道:“大人且莫冲动,今日乃娘娘生辰,府上来了不少官眷。对了,还有太子,太子也来了。”

    其他人冲撞了也就冲撞了,太子那是万万不能冲撞的。

    禁军把一部分人留在候府外,只带着几个精英悄无声息进了候府。

    果然在前排看见了太子,禁军悄悄来到太子身边见礼,“臣在外头瞧见阎罗现世,得知太子在候府,恐有意外,特来查看。”

    太子温和笑道:“你被骗了,非真阎罗现世,不过演戏罢了。”

    禁军道:“可是阎罗都飘在空中了。”

    “障眼法罢了。”太子笑道:“起初本殿亦被骗了,后来得了解释才知道,这些人和物都是被很粗的钢丝吊在半空中的,似乎叫做威亚。只不过有天色掩映,黑暗中看不清钢丝罢了。”

    禁军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这里没有危险,你退下吧,安抚好候府外的百姓,莫要引起躁动。”

    “是。”禁军领命而出。

    出了候府,候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探头探脑,躁动初现。

    禁军赶紧大声嚷道:“非是阎罗王现世,乃是候府内演戏呢。”

    有百姓不服道:“你莫要糊弄我等,我们这些小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飘在半空中。能飘在半空中的,不是阎罗王又是什么?”

    “就是,就是……”

    “你不要欺骗我们。”

    禁军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赶紧解释道:“骗你们干什么,真是演戏。演阎罗王的演员被钢丝吊在半空中,只不过这会晚了,有天色掩映看不清罢了。”

    被钢丝吊在半空中,可是之前都没有这种演法,百姓们不信。

    “什么戏,你把戏名说来,明日我们也去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

    禁军道:“东哥儿重生记,教坊司排的杂剧,你们想看,明日就去瓦舍看去。”

    百姓们仍旧将信将疑,聚集在候府门外不肯离开。这时候阎罗殿的戏份正好结束,飘在阎罗王周围的灯笼内的蜡烛灭了,夜色下飘飘乎乎犹如鬼魅的阎罗王身影没有烛火的照应与黑夜融为一体,看着就似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再次引起了百姓跪拜,“阎罗王走了!”

    禁军无奈,好说歹说百姓就是不散,只能守着不出躁动。好在之后再没有吊威亚的戏份,没再引起躁乱。

    候府内继续上演着东哥儿重生记,这时候东哥儿发现孙二郎竟然是给父母下药的凶手,此时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单纯可欺的双儿了。

    于是东哥儿将计就计,将县令和衙吏悄悄请进家中,对外却佯装家里无人。果然孙二郎听说东哥儿家中无人,迫不及待就偷偷潜进东哥儿家中,被县令等人看见了作案全程,人赃并获。

    这下孙二郎辩无可辩,把寡妇、孙家父母全部都咬了出来。

    至此四人全部都被下入大牢,孙家人联合里正试图给东哥儿施压,让东哥儿放过孙家人。

    东哥儿手里有钱,根本无惧,直接带着父母离开村里,在府城安家落户。

    孙家四人全部被获刑,因为没真闹出人命,没获死刑。

    然而孙母年纪大,没两年就死在大牢中,孙父只比孙母多活了两年。

    身为主犯的孙二郎和寡妇被送到采石场劳动。那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就罢了,人还不如畜牲。

    寡妇怎么受得了,先是勾搭了一个壮汉帮她干活,后又勾搭上一个小管事,分配了一些轻省的活。

    而孙二郎这个害的寡妇落到这种地狱的人,自然被寡妇记恨,给孙二郎上了不少眼药,小管事把最累的活分配给孙二郎,还只能得到最少最差的粮食。孙二郎最终没能熬到出狱的时间就死掉了。

    寡妇的下场也没有多好,小管事职位太小,话语权太少,没法给寡妇安排更好的活。只能让她比旁人轻快一些,但是那也很累。

    在这种情况下,寡妇很快就色衰,色衰而爱驰。寡妇被小管事弃了,最终没能善终,谁也没得到一个好下场。

    至于寡妇和孙二郎生下的那个孩子,也就是上辈子悄悄报给东哥儿,东哥儿扶养他长大,最后却活活饿死东哥儿的孩子。

    他那是孙家的耻辱。他父母祖父母都不在,叔伯怎么可能对他好。

    从小就像乞丐一样讨食,能活下来长大,只能说他命硬。

    到了成年,别说如同上辈子那样娶妻生子,连片瓦遮身都无。

    说来也算造化弄人,老天爷竟然叫这孩子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他记起东哥儿是他的双儿父。

    这时候的东哥儿已经名扬天下,他的绣品千金难求,他的事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孩子听说过东哥儿,曾经还在心底暗暗羡慕的想着他要是能给东哥儿当孩子多么幸福。没想到有朝一日梦想成真,完全忘记他上辈子怎么苛待东哥儿的,他只记得东哥儿对他有多好,为了他命都可以舍弃,便天真的以为只要找到东哥儿,一切说清楚后,东哥儿还会真心真意对他好。

    这个孩子就靠一路乞讨终于讨饭到东哥儿家,而此时东哥儿已经成亲生子,他的夫君对他极好,事事以他为先。

    东哥儿的孩子更是被教养的很好,十八岁便已经考中秀才,和那个孩子形成云泥之别。

    大约有些人根子上就是坏的,那个孩子非但没有自行惭愧,还觉得是东哥儿的孩子抢了他的一切,不然如今该风光的人是他才对。

    那孩子冲上去疯了一样把前世经历吼了出来,所有人都不信,觉得他疯了。东哥儿人前也同旁人一样的态度,可是转头私底下他去见了那个孩子。

    他告诉那个孩子他什么都记得,包括那个孩子眼睁睁看他等死。所以现在看到那个孩子落到这种畜牲不如的模样,他觉得痛快!

    那个孩子傻了,才恍然发现,东哥儿记得上辈子似乎并不是一件幸事。

    东哥儿笑着道:“你看,同样都是带着记忆重开一辈子,我如今却风光无限,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你们孙家呢,一群离了我的吸血蛭,立刻就原形毕露了,全部都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可笑的是就这样还有人觉得双儿不如男人,真真荒唐可笑!”

    后来东哥儿的后半生做个很多善事,一辈子夫夫恩爱,儿女孝顺,荣华富贵。

    东哥儿死后因为做了太多善事,成了大功德者,不用再受轮回转世之苦,直接留在阎罗殿恩怨司成了一名吏使,专门帮忙天下被欺负的双儿和小娘子报复回去。

    而他的夫君因他之攻,也不用受轮回苦,同样成了一名吏使。

    这里之所以这么写,不是要表达东哥儿的恋爱脑,而是与大庸风气有关。

    因重男轻女/双儿,都是妻凭夫贵,南锦屏非要夫凭双儿贵,说到底就是挑战男人的权威罢了。

    当李师师扮演的东哥儿一身红衣飘在半空中巡查人间善恶时,这部剧结束了,

    而台下所有人在沉默几息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邴温故同样在鼓掌,只不过他的掌声却是送给南锦屏的,“无为先生,恭喜你,新剧大获全胜。”

    南锦屏耳边是候府宾客的掌声,入眼的是邴温故的道贺。

    忽然眼圈就红了,“谢谢你,温故,如果没有你,便不会有我的今日。我都不敢想如果没有遇见你,那么此时此刻的我又该过着什么样子浑浑噩噩的日子。”

    “这个时间没有如果,结果就是你遇到了我。”

    南锦屏笑了,笑中带泪,泪中浸润的却是幸福。

    演出还在继续,这杂剧要在候府日夜不休上演三日,邴温故和南锦屏听了东哥儿重生记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跟姜憬淮打了招呼,姜憬淮便送二人出来。

    姜憬淮对邴温故竖起大拇指,“渊亭,可以呀,没想到你真有几分本事,竟能叫人真飞起来。亏我当初还以为你在锦哥儿跟前死鸭子嘴硬。”

    邴温故嗤笑一声,有点拽。

    姜憬淮已经习惯了,“渊亭,你送娘娘的万花筒,被娘娘转赠给太子了,根本没我的份。”

    姜憬淮有些委屈,“再帮我做一个吧,我给钱还不行吗?”

    面对姜憬淮的示弱,邴温故不为所动,“会试,没时间。”

    姜憬淮不甘心,“我可还在太子跟前为你美言了。”

    邴温故微微颔首,“多谢。”

    “不是我说,邴渊亭,你怎么软硬不吃。”

    沈清和早几步走到三人跟前,把对话听全了。

    “你跟他合作,他就有时间。”沈清和对姜憬淮道。

    “啊?”姜憬淮懵懵的,不知道沈清和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倒是邴温故先笑了,“清和兄果然心思玲珑。”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姜憬淮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

    “表兄,你是怎么从他拒绝的几句话中,听出他想跟我合作的?”姜憬淮迷糊地问。

    “笨。”沈清和只给了姜憬淮一个白眼,“别丢人现眼了,谈合作吧。”

    “对,先谈合作。”不管怎样,都不能否认万花筒是一个很好的合作项目,姜憬淮就算再不通庶务,也能看出万花筒的前景。

    太子都爱不释手的东西,那能是什么凡物吗?

    “我出银,你出方,我七你三。”谈到生意,姜憬淮满眼闪着精光。

    邴温故摇头,姜憬淮心机的试图pua邴温故,“你别觉得你有方子就很了不起,我跟你说没银子都白扯。你看前期建工坊,还有原材料,肯定得有琉璃吧,这些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有银子,你就算再手捏着方子都白扯。”

    姜憬淮见邴温故不为所动,继续游说,“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有方子,找谁都能合作,但是总要考量合作伙伴吧。如果合作伙伴品行不行,得到方子之后,背刺你,以你如今在京城的人脉,你又能怎样,还不得乖乖吃下这个哑巴亏。不说旁的,我姜憬淮的人品绝对没问题,更做不出背刺朋友之事,这点上你可以完全放心。”

    邴温故可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别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他心底早就有了计较。

    “咱们三个合作。”邴温故伸出手指,点了点沈清和,“我出方子,你俩出银子,分成每人三成,多余一成,不管多少,以三人名字捐出去做善事。”

    这个合作方式,姜憬淮和沈清和属实都没想到。

    沈清和向来以七窍玲珑心著称自己,可也没想到,邴温故会想要跟他合作。这家伙不是一直跟他争锋吗?这种一眼就知必赚的生意,怎会想要带他一起发财。

    “为什么带着我?”沈清和知道邴温故这人想法与旁人不同,不按理出牌,让他自己猜,倒是迟早能猜出来,但是不知得多久时间,浪费不少精力,索性直接问了。

    邴温故倒也干脆,他直接道:“姜憬淮脑子不好,这么大摊的生意铺开,利润巨大,难免被更大的势力惦记。他自己守不住,到时候劳心劳力的还得是我。”

    这话就差直接说了,凭啥费心费力的是他,最后姜憬淮却可以跟着凭白分钱。

    姜憬淮被噎的一梗,他想反驳来着,可是奈何根本反驳不了,邴温故说的都是实话。

    论阴谋诡计,姜憬淮真的搞不过沈清和和邴温故,他性子直爽开朗,更适合真刀真枪的比拼实力。当然这并不是说姜憬淮就是一个无脑莽夫,只是在计谋方面,太浅显,玩不过一些老狐狸。

    沈清和一下就明白了,直接应承下来,发财的机会送上门,他当然不会往外推。

    “不过,你可真要想好了,真的每年拿出一成做善事?”沈清和问,“万花筒这样的东西一出,前期必定走高端路线,利润不可小觑,便是一成,也会是一笔惊人的数目,你当真舍得拿出去做善事。”

    邴温故轻笑,“清和兄弟,莫要瞧不起人。我虽没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那样的胸襟,但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气度还是有的。”

    “好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一个农家子尚且有这样的胸怀,我们两个小衙内岂能被你比下去,成了便这样吧。”姜憬淮本身就有几分侠气在身上,顿时被邴温故刺激到了,豪气干云的拍着自己的胸膛。

    “渊亭,真的你这人除了这张嘴巴,品行实在太对我胃口了。我此刻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了。”姜憬淮眼中露出惺惺相惜的情绪,还来拍邴温故的肩膀。

    邴温故一个闪身躲开就到了南锦屏身边,如果不是姜憬淮一身武艺,差点就给摔一个大前爬子。

    “不是,邴猧子,你至于吗?”姜憬淮叫道。

    “你答应过我的,再不叫温故猧子。”一直没开口的南锦屏忽然道。

    邴温故暗爽加得意的对姜憬淮挑了挑眉,“我此生只与我夫郎相见恨晚。”

    南锦屏羞红了脸,邴温故目光温柔地盯着南锦屏的侧脸表忠心。

    姜憬淮不知道什么是狗粮,他只觉得自己好似生生吞下一大口什么东西,上不上下不下,噎在喉咙里特别难受。

    “表兄,你觉不觉得噎得慌?”姜憬淮问沈清和。

    沈清和点头。

    “这就好,果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邴猧…渊亭的问题。”姜憬淮转头对邴温故道:“你一张嘴,我就又觉得我们相见恨早了。”

    邴温故耸肩,“无所谓,除了我夫郎,你们随便恨早恨晚。”

    三人敲定初步意向之后就散开了,候府必定还在宴客,再着急也不急在一时。

    这头太子回到皇宫面见圣人,将在候府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讲了。包括邴温故这个人制造了万花筒和威亚的事情。

    “原来又是咱们这位小三元的大手笔,倒是惊动了不少百姓。”圣人道:“我在宫中都听闻了此事,据说惊动了很多百姓。”

    “也是这位小三元的巧思,他用钢丝把人吊在半空中,有夜色掩护,远远看去就好似演员真的漂浮在半空之中一样,据说这叫做吊威亚。”太子解释。

    圣人眼中涌上些许兴味,“万花筒,吊威亚,咱们这位小三元当真有几分本事。”

    “阿耶不觉得这是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又怎样,端看能不能用对地方。”

    太子躬身对圣人道:“儿子愚钝,还望阿耶不吝赐教。”

    “奇技淫巧亦能创收,充盈国库,如今大庸百废待兴,处处缺银子。奇技淫巧又怎样,能捞银子才是硬道理。”圣人眼中精光闪烁,“这样的人若是放到户部,只要时不时搞些奇技淫巧出来,户部尚书也不至于常常跟朕哭穷。”

    太子讶然道:“阿耶之前不是打算把这届状元放在国子监去任职国子监丞,这是改变想法,要放进户部吗?”

    然而这次圣人没有立刻回答,好久之后才道:“看他造化吧。”

    第78章 风靡汴京城的威亚 合作

    邴温故这几日没有闲着, 威亚一出,震荡了整个汴京城。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阎罗殿现世人间,教坊司趁热打铁, 在勾栏瓦舍中演出东哥儿重生记。

    这也再次将东哥儿重生记推到一个高潮,无为先生的大名被更多人知道。

    不过卖票最好的始终还是晚场,毕竟晚场才有那种氛围。白日的话, 钢丝太明显了,没有那种感觉。

    这就让吊威亚走进勾栏瓦舍之中, 很多表演艺人都盯上了威亚。

    毋庸置疑,威亚可以让很多打戏变得更加出彩。

    于是很多表演艺人都用上威亚,有钱的表演艺人都会把邴温故请去现场亲自指导。没钱的就去教坊司那头看看威亚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找匠人仿制,便吊了起来。

    一时间勾栏瓦舍都是各种吊威亚的演出, 有些本身带打戏的还好,就连一些谈情说爱的戏份都硬要加上一段。

    “邴解元。”盖中宝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跟邴温故见面, 而且这次还是他主动求到邴温故跟前。

    “在下这次前来, 乃有所求。”

    邴温故大约猜到盖中宝要求什么, 微微颔首,“先生不必如此客气, 你与我夫郎尚且算合作关系,有这层面子在,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说,某若能帮得上,必定帮。”

    盖中宝混迹市井之中,人精一样,躬身对南锦屏一礼,“在下在此谢过无为先生, 谢过邴解元。”

    “走吧。”

    盖中宝这边有姜憬淮的关系,之前通过教坊司搞了一些钢丝出来。之后的事情就需要邴温故指导。

    吊威亚这种项目其实属于危险运动,需要专门的指导,这里只有邴温故会,所以邴温故顺便兼职了一个武术知道。倒也算专业对口,毕竟前世邴温故乃是将军。

    邴温故给这些人讲述了吊威亚的注意事项,尤其需要注意什么,和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当然也在打戏上给出很多意见,怎么打看起来更具有美感,演员更轻松。

    “你们可以再找匠人制作一个环形威亚,套在演员腰上,演员便可以在空中360度旋转,还能托马斯回旋,都是非常漂亮的武打动作。”邴温故既然收了这份武打指导的钱,该教的就绝对不会藏私。

    那头的演员虽然有些听不懂邴温故那些前卫的专业术语,但是大致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眼睛越听越亮。

    等到环形威亚做好之后,邴温故亲自指导了动作戏,那效果就更加出彩了。

    实际演出那天,那现场效果更加绝伦,演员在半空中凭借自身腰力来几圈旋转,躲避周围纷纷射来的刀光剑影,尤其在光线不明亮的夜晚,简直就好像真的在空中旋转一样。台下叫好声一片。

    “哇!那个演员好厉害,他怎么做到在空中旋转的?”

    “他是不是真的会功夫?”

    听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盖中宝的嘴角都咧到耳后跟了。

    虽然这不是他的评书,但是却是他友人的场子,尤其是能有如今这种精彩绝伦的表演,还是因为他的从中牵线帮忙。

    盖中宝再次对邴温故和南锦屏鞠躬致谢。

    邴温故依旧如上次那般道:“先生若要真心谢我,就请多多为我夫郎的评书费心。”

    “这是自然。”盖中宝道:“无为先生的评书爆红,亦与我有益。”

    盖中宝恭敬送走二人后,友人不解问道:“明明帮咱们的是邴解元,为什么每次你谢的时候都要带上他的夫郎,而且我观你对待邴解元夫郎的态度似比邴解元更加恭敬。”

    盖中宝觑了一眼友人,“你也就是运气好,赶上这波威亚风潮才能出头,否则就你这为人处世,这辈子别想出人头地。”

    友人不服气道:“我也没有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吧。”

    “你都跟邴解元接触这么久了,难道看不出来他对其夫郎的在乎?”盖中宝道:“一个男人能允许自家夫郎写推翻男人统治的话本子,并且利用自己的一切人脉帮助其宣传不说,还并不隐瞒其真实身份,反而把其推到人前,你就该知道邴解元什么心思了。”

    这么一说,友人有些明白了。

    “我便是再跟你说的直白一些,当初邴解元研究吊威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宣传他夫郎的剧,如果不是因为他夫郎的剧,我敢肯定邴解元绝对不会搞这些东西。”

    友人有些不相信,“看着邴解元挺有距离感甚至有些清冷的人,那么痴情吗?”

    盖中宝摇头,“戏文里不是说了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我皆非英雄,不过为了活着而忙碌的市井小民罢了,自然不懂邴解元他们那些文人骚客的痴情。”

    邴温故和南锦屏同盖中宝等人分别,没有立刻离开瓦舍,而是在瓦舍之中闲逛了起来。

    最近瓦舍的戏曲风格非常统一,都是各种吊威亚的打戏。邴温故在星际看到的打戏比大庸打戏激烈的多,没什么兴趣。

    但是南锦屏不同,他刚刚接触,同所有大庸人一样,都在兴头上,爱看得很。

    邴温故也不嫌弃厌烦,就耐心地陪着南锦屏一个个戏园子看去。

    有些名角的戏得提前买票,临时都没空座的,这种邴温故没提前买票看不了,就陪着南锦屏去了一些小园子。

    这些小园子倒是能买到票,就是演员不是名角,不过倒也适时地蹭着威亚的动作戏,南锦屏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演员打戏不错,没有你指导,能演成这样,天赋悟性缺一不可。”南锦屏吃着小食,点评道。

    邴温故点头,“天赋不错,肯吃苦,若是得遇机遇,可成事……”

    邴温故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尖叫声掩盖。

    “啊!啊!啊!救命啊,这里有人出事了!”

    原来正是邴温故和南锦屏议论的那位武打演员,他正在表演激烈打戏的时候,威亚忽然出了问题。演员重重撞在表演场的一根木桩上。

    邴温故和南锦屏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冲了上去。

    现场乱糟糟一团,演员嘴角缓缓淌出一道血。

    “怎么办?他吐血了,快来人啊,背他去医馆。”

    立刻就有人七手八脚涌上来,要背演员去医馆。

    “别动他!”邴温故这时候忽然高喝一声。

    那些正准备背人的壮汉吓了一跳,下意识住手。

    最开始求救的小少年瞪向邴温故,满是防备,“你是谁?你想干嘛?我师兄都摔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拦着救人,是何居心?”

    邴温故面对少年的失礼,没有责怪,而是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台上。

    小少年更加防备邴温故了,抱着人试图往后躲。

    “我劝你最好不要挪动他。”邴温故来到受伤的演员跟前蹲下来。

    小少年双手张开,挡在受伤演员跟前,不让邴温故接近他师兄。

    南锦屏跟着走上前,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你不要紧张,我夫……我哥夫没有坏心。”

    南锦屏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性别,非是自卑,而是不想高调或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那个小少年并没有被南锦屏的温柔安抚住,反而凶狠地瞪着南锦屏,“你骗人,我认识你,你分明是这个男人的夫郎,你为什么要说谎?”

    南锦屏愣住,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少年竟然会认识他。

    小少年像是一只小兽,张牙舞爪地护着自己在意的人,防备地看着这个世界。

    小少年忽然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拽了拽,回头就看见他师兄在拽他。

    师兄嘴角有血,脸色苍白,看着整个人都很虚弱,说话费力,每吐出一个字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师,弟,你让开。”

    “我不让!”小少年固执道:“师兄,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是谁。他就是那个威亚的发明者,邴解元,瓦舍中现在谁用他的威亚,都要请他去做武术指导。唯独咱们没有,他若是心生怨恨,趁此机会害你怎么办?”

    原来最近邴温故频繁出入瓦舍,已经在表演艺人圈子里名声大噪,只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些表演艺人,已经把邴温故认成威的制作者,他们这些未经允许就用威亚的,难免有些心虚,觉得偷盗了别人的东西,自然也怕人追究。

    至于邴温故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威亚又不是他首创,谁想用,拿去用就好了。

    南锦屏赶紧解释道:“你不要着急,我夫君不在乎这个。”

    小少年却不肯相信,“不在乎?一场武术指导几百两银子,谁会不在乎。如果真不在乎,你刚才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一定别有所图……”

    “师弟,不要…说了,我相信…小三元郎君的…人品,他不会…害我。”

    “师兄!”小少年又急又怕,但是受伤的演员冲他摇头,小少年最后还是让开了。不过却像是一头护食的野豹双眼死死盯着邴温故,大有邴温故一有对他师兄不利的举动,他就会立刻冲上去,把人咬死。

    邴温故没管小少年,伸手隔着戏服在受伤的演员身上摸起来。

    小少年忍不住道:“你在干什么?”

    “温故在检查他的伤势,看他肋骨是否断了。”南锦屏的所有知识都是邴温故教的,邴温故要干什么,南锦屏都知道。

    随着南锦屏话音落下,邴温故已经检查好了受伤演员的胸前的骨头状态,“肋骨断了,不能背,会扎进肺里。你们找一块平直的木板过来,我教你们正确的搬法,把人搬到木板上,抬去医馆。”

    “好,我们这就去找。”其他人立刻散去找木板。

    邴温故注意到受伤演员一条胳膊上的小臂处的骨头错位了。

    “我帮你复位,忍着些。”这些简单的骨头复位,对于邴温故而言都不是什么难题。他们这样常年征战沙场的士兵,这些简单复位是必须学习并且熟练掌握的,否则单兵作战的时候,骨头的状况会影响他们的作战状态,进而影响战争结果。

    邴温故顺着骨骼摸下来,猛地一推,骨头发出卡地一声,同时伴随着一声惨叫。

    小少年这次再也忍不住,一把就要推开邴温故,邴温故反映比他更快,自己率先一步起身,没被小少年碰到一片衣角。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小少年着急地扑倒他师兄跟前。

    受伤的演员此时发现他的胳膊能动了,“我,没事。胳膊…好了,谢…谢。”

    “不必。”邴温故随意道。

    “木板来了,木板来了。”

    邴温故注意到这些人抬来的并不是什么木板,好像是谁家的门板。

    不管是什么,总之是平板。邴温故指挥着几人合力,以正确的姿势把人抬到门板上。

    这些人抬着受伤的演员赶紧出了瓦舍,直奔最近的医馆。

    医馆这会儿虽然有病患,但是见着一个抬着来的,郎中还是先给看了。

    “怎么受的伤?”郎中看见伤患嘴角边的血迹,面色严肃。

    “吊威亚出了意外,摔了。”

    郎中的医馆就在瓦舍旁边,自然知道什么是吊威亚,闻言面色都变了,忙给伤患诊脉。

    片刻后,郎中道:“未伤及肺腑,嘴上的血迹不是内脏来的,应该是伤了口腔。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呼…吸…”

    小少年忽然道:“刚才有个人说我师兄肋骨断了。”

    郎中忙用手轻轻摸着伤患的肋骨,伤患不胖,劲瘦,轻易就摸出确实断了一根肋骨。

    “确实有一根肋骨断了。”郎中道:“你们也真是好运气,肋骨断了还敢随意挪动他,这要是一个弄不好,断掉的肋骨扎进肺部,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郎中忙处理死受伤演员骨折的肋骨,好在肋骨没有移位,用保守的木板绷带固定就可。

    这位郎中便是专业的骨科郎中,处理起来十分专业。

    “不是随意…”受伤的演员试图解释,可他太疼了,一说话就疼。

    小少年为了不让他说话,替他解释道:“是有人指导我们抬人的,他也说了肋骨断了的人不能随意挪动,会扎进胸腔。他还帮我师兄复位了错位的胳膊,请你帮忙看看,复位有没有什么问题。”

    郎中忙查看番,最后感叹道:“复位的非常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你不说我都看不出这条胳膊刚刚错位过。想来你们这是遇到贵人了,这位贵人应该跟我是同行,还是一位医术了得的同行。”

    小少年摇头,“不是的,他是一位举人,就是今次的邴解元。”

    “是他。”显然郎中也听过邴温故的名字,不知道想到什么,郎中叹气道:“可惜了这位小三元,学识不错,还懂些医术。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娶了那样一位夫郎,他也不说管管,写的都是什么乱码七糟的东西。”

    “不是,他们夫夫都是好人!”刚才还很防备的小少年此刻却听不得老郎中说邴温故夫夫不好了。

    小少年年纪小,最在意的就是他师兄,他恩怨分明,知道邴温故是他师兄的救命恩人后,态度立马就转变了。

    “无为先生没有错,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男人、小娘子、小双儿三权平等,这有什么错呢。”

    另一边邴温故和南锦屏慢悠悠往家走,南锦屏对邴温故道:“温故,其实我发现你并不是外表那么冷漠的人。”

    邴温故歪头看向南锦屏,“因为刚才的事情?”

    “嗯。”南锦屏道:“刚才你想都没想就出手救人了。那种情况下,对方生死不明,很多人都会选择袖手旁观,就怕一旦出手,救治不成反被讹上。你心思那么缜密,不是想不到这些的人,可是你还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出手救人了。”

    邴温故笑了下,“冷漠与否,不是这么看的。”

    “就是。”南锦屏固执道:“你跟我说过,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我看到的就是你不冷漠。”

    邴温故看着南锦屏的眼睛,嘴角带着浅笑,“夫郎,你是第一个说我不冷漠的。”

    无论前世与今生,南锦屏都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星际时代他保家卫国,守护人类与虫族的边界线,保卫了人类的平安,可是时常有人抨击他的血液都是冷的。

    冷吗?或许吧。

    邴温故不在意世界上的任何人,包括他的生身父母,似乎都更多的是责任。

    保护人民生命安全是他身为军人的责任,他从未想过逃脱,义无反顾。

    现在来到大庸,他成为解元,以后打算走仕途,百姓再次成为他的责任。而刚才那个人也是百姓之中的一分子。

    一切都是因为责任,这么算下来,他血液中流淌的似乎真的是冷漠呢。

    邴温故没有同南锦屏争执,只是温柔地看着人。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这个人陪在他身边就好。

    姜憬淮终于忙完候府的事情,同沈清和一起上门谈契约。

    邴温故的条件摆在那里,三人都是痛快的人,没什么可磨叽推拉的,当场就敲定了契约。

    只不过在最后契约上的名字,邴温故却要求换成南锦屏的。

    姜憬淮怔住,“写锦哥儿的名字?”

    沈清和也没想到邴温故会写南锦屏的名字,大庸朝官员本身不可经商,但实际上有些实权的那个没有自己的买卖,只不过明面上推出一个人罢了。实际上的掌权人还是他们自己。

    原本二人以为邴温故也会找个信得过的家仆,或者直接用家中兄弟,没想到竟然直接记在南锦屏的名下。

    要知道大庸律法,记在南锦屏名下的都算是南锦屏置办的私产,日后二人若是和离,这些便都是南锦屏个人财产,全部都能带走的,半文都没有邴温故的份。

    而邴温故竟然能考上解元,同时又是小三元,必然熟读律法,不会不知道这些。可是他仍旧这么做了。

    “邴渊亭,你这人虽然有太多我看不惯的地方,但是不得不说,身为夫君,你绝对是一个良人。”姜憬淮自己是做不到这点的,所以当真有些佩服邴温故。

    邴温故望向南锦屏,南锦屏也正望着他,眼中盛着密密麻麻的情义。

    最后契约以南锦屏的名字签下,分成就按照之前的约定,每人三成,剩下一成,不拘多少全部用来做善事。

    邴温故给姜憬淮和沈清和简单讲了一些宣传手段,比如用太子打广告。

    太子都喜欢的万花筒,那些有钱的小郎君小娘子怎会不追捧。

    姜憬淮和沈清和越听邴温故的宣传手段,越觉得这个宣传绝了。

    姜憬淮对邴温故竖起大拇指,服气了。

    姜家和沈家的实力,很快就选址建了工坊,同琉璃坊签了合作契约,那边提供琉璃,这边生产万花筒。

    一个月后工坊建成,就开工生产了。

    至于招人和管理这些,契约上约定南锦屏有权管理,但实际上南锦屏跟邴温故都没有参与,只给了万花筒的制作方法。

    终于在两个月后,汴京城第一家万花筒铺子在最的繁华地段营业了。

    邴温故和南锦屏作为合作伙伴,第一天开业肯定来捧场,邴温故和南锦屏带着南大哥和邴四郎走进铺子,就被铺子里的万花筒价格吓到了。

    本来万花筒的定位因为琉璃这个原材料就被定位成走高端客户群体。

    姜家以前最风光的时候,那可是开国将军,好东西见得多了,所以就把万花筒做的更加奢靡了。

    万花筒外壳的木料全部都是各种高端稀有的木料,如:降香黄檀、檀香紫檀、大红酸枝等等。

    这还不算,姜憬淮觉得还不够展现贵族的奢靡,又在万花筒的外壳上镶嵌了珍珠、玛瑙、象牙等等宝石。

    总之这样下来,最便宜的万花筒要五百贯,贵的甚至要十几万贯。

    这样的价格把南锦屏和邴四郎以及南大郎都看傻了眼。

    邴四郎紧紧捏着自己的荷包,“本来我还想着买一个最便宜的万花筒支持一下大哥的生意,如今看到这个价格。我是买不起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买得起。”

    南大哥喃喃道:“这么贵,真的会有人买吗?不过是个华而不实的东西。”

    似乎就是为了打南大哥的脸,南大哥话音未落,就有位客人买了万花筒,还不是最便宜的那种。而是价位偏上,三万贯的万花筒。”

    “这……”南大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又有一位小娘子付款了,四万贯的万花筒。

    第79章 状元郎 右相相请

    “天啊, 这生意原来是这么好做的吗?”南大郎不禁怀疑起来。他自己的豆腐生意可以说就算是很顺的,很多人都羡慕他。可是这跟万花筒比起来,就差太多了, 说是天上地下之差也不为过。

    姜憬淮得意洋洋,“也不看看谁的买卖,本衙内出手, 哪有不成的!”

    邴四郎和南大郎对姜憬淮竖起大拇指,姜憬淮更加得意了, “渊亭,你就等着月底巨额分成吧,以后你就知道跟我合作的好处多多了, 终生都会感谢这个合作。”

    邴温故轻描淡写地瞥了姜憬淮一眼,“话说反了吧, 跟我合作,与我相交, 才该是你日后回想起来, 恍然发现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狂生!”姜憬淮有些气还有些无语, “邴渊亭,我真不知道你这么狂, 到底哪来的底气?”

    姜憬淮接触过的青年俊杰算不得少,可是如邴温故这种家世普通, 却如此狂傲的,尤其是这股狂非是可以为之,而是骨子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的就没有。

    邴温故轻蔑一笑,“我自己便是我的底气。”

    姜憬淮想要出言嘲讽,可是刚张嘴却发现嘲讽的话根本说不出。虽然不愿意, 但是不得不承认,邴温故此人却有几分本事。

    “我且等着看会试结果。”

    邴温故无所谓。

    生意还算不错,邴温故跟南锦屏几人看了会就离开了。

    从铺子里出来,邴温故带着南锦屏等人闲逛。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路边竟然有人再叫卖东哥儿的画像。

    “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停下来看一看东哥儿的画像。”

    邴温故被叫卖声吸引,看了眼南锦屏,“去看看。”

    “好。”

    几人走到一个小摊前,摊主是一个穿着破旧的落魄书生。

    书生笑道:“几位客人看画像,想看谁的,丹娘?翠娘?还是其他?”

    邴温故道:“我听你说有东哥儿的,可是东哥儿重生记里的东哥儿,若是的话拿出来看看。”

    “是,是。”书生忙应着,把压在底下的东哥儿画像翻出来,“最近东哥儿重生记可火了,好些人喜欢东哥儿,几位小郎君喜欢东哥儿,是东哥儿的书迷?还是戏迷?”

    “哦?不知道这有何区别?”南锦屏疑惑问道。

    书生被反问的有些诧异,“你们不是东哥儿迷吗?竟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磨叽,直说就是。”邴四郎着急道。

    书生倒不计较,好脾气地笑笑,“书迷和戏迷纷争很大,戏迷认可的是李师师扮相的东哥儿。可是书迷们不认可,他们认为李师师版的扮相,美则美,但是没有表现出书中东哥儿的英气。书里东哥儿是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哥儿,不可能长成李师师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模样。应该更偏硬朗一些。”

    书生说话的功夫把两张画像拿给邴温故和南锦屏,“这是我画的两版,一版是李师师扮相的东哥儿,戏迷们很喜欢。另一版本是我根据书中描述,自行想象的东哥儿长相,更偏英气一些。”

    李师师版的东哥儿画像没什么可看的,就是照着李师师的装扮画的。

    邴温故看的主要还是戏版的东哥儿画像,本以为会偏向硬朗一些,结果一看,还是偏阴柔,长相是那种雌雄莫辨的美。即便穿着小哥儿的衣服,也掩饰不住女子的娇柔。

    邴温故知道这不是南锦屏心目中东哥儿的形象。果然看去,就见南锦屏微蹙眉。

    “两位小郎君不喜欢这种长相的东哥儿?”书生立刻道:“二位喜欢什么样的,可以给我讲,我都能画出来。”

    南锦屏摇摇头,放下画像没有买。

    离开摊子,走出一段距离,南锦屏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落寞,“那不是我写的东哥儿。我写的东哥儿出身农家,性格坚韧,没有女子的柔弱,反而偏向男子的硬朗。”

    “时下流行阴柔的双儿,很多双儿以貌比女子还娇美而闻名,男人也更喜欢那种长相的双儿。所以那位书生笔下的东哥儿是那副样貌也无可厚非。”南大哥忽然开口,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邴温故。

    讲真,他们家锦哥儿便是养了这么久,肤色被养的白皙了很多,但真不是雌雄莫辨阴柔美的那种。

    南锦屏的长相偏男子的清秀,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郎君。现在读了书,身上多了文气,举止投足之间便有了文雅,在南锦屏周身揉和出一种特殊的气质。

    但是南大哥真的不能偏心说自家锦哥儿长的美,但也不是丑,怎么形容呢,女/双儿生男相。

    总之不符合时下男人的审美,可是偏偏邴温故似乎非常喜欢南锦屏的长相。也不知道该说是邴温故审美奇特,还是该说邴温故对南锦屏是真爱。

    邴温故看见南大哥面上的神色,只当看不到。

    南锦屏忽然道:“温故,你说我学画怎么样?以后我自己画我笔下的人物,不用旁人随意勾勒。”

    “好啊,非常不错的主意。”邴温故怎么可能不同意,南锦屏愿意学习,对于邴温故而言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事。

    邴温故当天就给南锦屏请了一位画师回来,邴温故为其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夫郎,也是先生需要教的学生,往后还请先生多多费心了。”

    画师看见自己要教的学生是一位双儿,呆愣了一下,“你请我来就是为了教你夫郎,而不是家中小郎君?”

    画师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邴温故颔首,“是的,我夫郎最近想学画,还请先生多多费心。”

    “好吧。”

    画师职业操守很是不错,既然收了钱,并没有因为教授的是一位双儿而慢待或者轻视,一样十分认真。

    南锦屏很是聪慧,在绘画一道上同写话本一样,天生就带了几分悟性,第一次提笔绘画,虽然不能画的多么惟妙惟肖,但是尚有几分神韵。

    聪明且勤奋还谦虚的学生,哪个老师都喜欢,一堂课下来,画师对南锦屏这个学生很是满意,就多说了几句话。

    “你夫君对你倒是上心,你这个年纪心血来潮想要习画,也肯请我来。”

    南锦屏知道邴温故对他的脾性,他有些无奈道:“想来先生的束脩一定不少。”

    “每月五十两。”

    “我就知道。”南锦屏叹气。

    由于画师和南锦屏性别问题,不好独处,所以平安一直侍奉在左右。

    平安闻言道:“我家阿郎对我家郎主总是竭尽全力,势必要给我家郎主最好的。”

    画师笑道:“难怪了。锦哥儿只知道我束脩贵,却不知我身份吧。”

    “老师……”

    “我任职翰林书画院,曾有幸为太子画过一副画像,许多宫中嫔妃的画像都出自我之手。”画师提到这个满脸都是骄傲之色。

    翰林院其实是个挺清闲的衙门,没有油水,那点俸禄在汴京城生活的很拮据,这才会被邴温故给出的高束脩打动,教南锦屏绘画。

    不过不管怎样,能在翰林画院任职,绘画功底绝对了得。

    南锦屏立刻夸奖道:“原来老师还有这样贵重的身份,教学生委屈了先生。”

    画师被夸的飘飘然,心情很好的摆摆手,“你不用自谦,你天赋不错,你这样天赋的学生不好找。只不过性别……”

    画师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南锦屏知道画师要说什么,他没有避讳这个话题,而是主动接道:“老师想说我若是个男儿便好了是吗?”

    画师点头,“可惜了你的天赋,若是男儿必当能有一番作为。”

    这时候邴温故走进来,听到这话,反驳道:“我倒觉得我夫郎的性别挺好,便是双儿又如何,我夫郎一样比男子更有作为。”

    画师皱眉,“双儿困于后宅,怎么作为?”

    “先生可有看戏的习惯?最近勾栏瓦舍之中爆火的《东哥儿重生记》便出自我夫郎之手,我夫郎就是无为先生。”邴温故语气满是骄傲。

    画师这下真的惊了,“锦哥儿你竟然是无为先生?”

    南锦屏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画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着南锦屏,脱口而出道:“可惜了,若是男必当有一番大作为。”

    南锦屏很认真道:“老师或许觉得这句话是对我极高的赞誉,可是我从不觉得被人可惜不是男孩是什么表扬的话。双儿和小娘子并不比男人差,我会证明这点的。有一日,当面对双儿和小娘子的优秀时,世人皆可以正视,坦然给予表扬。而不是似是惋惜的来一句,若是男儿就好了,好像就这就是对双儿和小娘子至高无上的夸奖了。”

    画师在原地愣了好几息,才似反应过来,然后对着南锦屏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言语不当,冒犯了。”

    南锦屏忙将画师扶起,“老师不必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无奇,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万花筒的分成,第一个月三成的分利就达到数万贯,南锦屏欢喜得不行。把银票藏好,打算再攒一攒,在汴京买个大宅子。

    “温故,我还以为自己可算能赚钱了,每月数百上千贯的分利已经很多很多了。可是跟你比,还不是不够看。”南锦屏佩服道。

    邴温故在他的鼻头点了点,“这算什么,你夫君的本事且在后面呢。”

    南锦屏现在也不认为邴温故在吹牛皮了,笑眯眯道:“那我就等着看了。”

    邴温故早早就为南锦屏准备起了年礼,如今他们家不缺钱,且钱都在南锦屏手中把着,贵重之物,平日里邴温故没少给南锦屏买。金银玉石,现在南锦屏都有。那么礼物就不能单纯看贵了,还要有心意,且独一无二。

    邴温故就想到了意义和趣味相结合的积木。

    积木这种东西不在于年纪大小,属于老少皆宜的玩具。

    曾经考古古地球时期,有一个积木品牌做的很大,价格也不便宜,好像叫乐高。

    邴温故并没有因为南锦屏把着银子,就选择廉价的木料。反而选了昂贵的上好的檀木,檀木自带香气,沁人心脾。

    邴温故亲手打磨雕刻每块积木,做到每块积木大小都是一样,好在邴温故动手能力强,做出来的积木做工不输于老匠人。

    邴温故亲手调制染料,将每块积木都染上不同需要的色彩。

    因为时间有限,还要准备会试,这套积木邴温故没有做的很大,成人巴掌大小。但是非常有意义,积木拼好,是两个牵着红绸对拜的小人,这两个小人就是邴温故和南锦屏,身上那套衣服,就是二人当日拜堂的那身。

    南锦屏过年那日看到喜欢得不得了,整个正月都用来照着图纸拼积木了。

    过了年,三月转瞬就到,会试开始了。

    面对会试,邴四郎和南大哥紧张得要死。这可真是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早上起来,邴四郎和南大哥就紧张的不行。

    南锦屏难免也有些紧张,“温故,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我有信心。”

    “渊亭,锦哥儿。”姜憬淮的大嗓门一声响起,就叫二人听见了。

    邴温故回头,依旧是姜憬淮陪着沈清和来考试。

    邴温故对姜憬淮和沈清和微微点头便算作打过招呼。

    姜憬淮上上下下打量一周邴温故,“渊亭,你都不紧张,这可是到了决定命运的生死场了。”

    邴温故看向沈清和,“怎么,清和莫不是紧张了?”

    沈清和还真有些紧张,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紧张,也就邴温故吧。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太狂妄。

    “清和,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上次答应过你,让我夫郎借你几分运气,护你会试不抽到臭号,你可以跟我夫郎击个掌。”

    南锦屏伸出手,“你要吗?”

    沈清和还记得有一次考试邴温故也说让南锦屏借他运气,然后那次他确实没有抽到臭号,他对这件事一直心存疑虑,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巧合,沈清和都不想再抽到臭号,“要。”

    沈清和跟南锦屏击掌,“明礼贤弟,你就不怕我真借了你的运气,当真没抽到臭号,最后成绩赢过温故吗?”

    不用南锦屏回答,邴温故已经轻嗤道:“不可能,不必多想。”

    “狂生!”姜憬淮愤愤,“拭目以待。”

    这时候到了进考场的时候,邴温故和沈清和跟了进了考场。

    望着邴温故挺拔的身影,姜憬淮无意识道:“运筹帷幄。”

    “什么?”南锦屏没有听清,问道。

    “你不觉得渊亭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如果非要形容就是运筹帷幄,好像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一样。”

    南锦屏笑眯了眼睛,“谢谢你对温故这么高的评价。”

    邴温故跟在沈清和身后进考场,汴京也是臭号决定考场,邴温故站在沈清和身后,释放出精神力观察着沈清和抽签情况。

    不得不说,沈清和和臭号似乎有某种莫名的吸引力,竟然又抽中了,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邴温故只能故技重施,装作无意间撞了一下沈清和的胳膊。其实用了巧力撞在沈清和的麻筋上,让他手软松开现在抽中的签号,不得不再次重新抽一个新的。

    沈清和心思玲珑,两次都是一样的巧合,他一下就注意到了。

    他手中的签未出签筒就脱落,他没有表示出一点异样,而是顺势抽出一个新签。不是臭号旁边。

    沈清和瞥了邴温故一眼,没在邴温故脸上看出一分半点异色。沈清和也不失望,能教他瞧出不一样,就不是邴温故了。

    会试同其他考试没有不同,邴温故同其他几场考试没有任何区别。考完出来,依旧精神奕奕。

    姜憬淮瞧见他,感叹道:“温故,你精力可真好,但愿我表兄这次没有臭到臭号。”

    说到沈清和,沈清和就出来了,姜憬淮冲上去,惊喜道:“表兄,你真没抽到臭号?”

    沈清和看向邴温故,目光闪了闪,“此次还要多谢渊亭兄的帮助。”

    邴温故奇怪道:“谢我干什么,不是我夫郎借你的气运吗?跟我有何关系。”

    姜憬淮也道;“是啊,表兄,你就算要谢,也该谢锦哥儿,你谢错人了。”

    可是沈清和却想到臭号时邴温故那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一撞,不过他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是对着南锦屏作揖,“谢谢明礼贤弟的帮忙。”

    南锦屏还礼,“真能帮到清和兄就好。”

    “好了,不说了,我先和表兄回去了,就算没抽到臭号旁,也够折磨的了。你们两个都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有得是机会说。”说是这样说,临走的时候,姜憬淮还忘记显摆。

    “对了,有件喜事还没跟你们讲。我阿翁给我荫了官,我现在在禁军当职。”

    “恭喜。”南锦屏立刻道贺。

    “同喜,同喜。也祝渊亭能考中贡士。”

    几人分开,回到邴家,有郎中给邴温故诊脉,结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大事。

    邴温故依旧睡了一日夜,几日后放榜,皇榜上邴温故的大名明晃晃挂在第一名——会元。

    “会,会元?我大哥竟然是会元?”

    “我弟婿,会元?”

    邴四郎和南大哥已经乐傻了,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帮不上一点忙。

    这时候南锦屏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沉稳,他镇静自若地处理着一切,迎来送往,给报喜的衙吏发红封,一切都井井有条。

    等人群散开,邴温故夸奖道:“夫郎今日表现的很厉害。”

    南锦屏这时候才露出真实情绪,“我装的,你摸我的手,都是汗,你不知道我紧张的不行,腿都是抖得。”

    邴温故夸奖道:“可是我都没有看出来。”

    晚上邴家依旧闭门谢客,不过自家人却准备了一桌好吃的,吃了一个痛快。

    这个成绩对于邴四郎和南大郎而言,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二人真是高兴的不行。

    同时邴温故这个名字也在汴京城的学子圈中爆了。

    平安还汇报道:“阿郎,赌坊已经拿这次殿试下注了,其中你和沈郎君下注的人最高。”

    邴温故不在意道:“怕是买沈清和夺冠的人更多吧。”

    平安尴尬地挠头,“是他们没眼光。”

    南锦屏立刻拿出二百两银票,“平安,你去赌坊压温故中。”

    “是,郎主。”

    一月后,殿试终于在众人瞩目中如约而至。

    殿试中途的时候圣人和太子来了,太子伴在圣人身边很是恭敬,没有多看一眼。

    倒是圣人展煜下来巡视了一圈,有几个学子太过紧张,竟然在圣人走到身边的时候打翻了笔墨,污了试卷,圣人微不可差地皱眉头,而那几个学子当时的表情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邴温故用精神力探查到了,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展煜慢悠悠走到邴温故书案旁,明黄色的衣服就在邴温故书案边站定,邴温故却笔停都未停,就好似站在他旁边盯着他答题的不是能掌握天下事的皇帝一样。

    展煜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继续去看一下个人答题。

    殿试结束出了皇宫,与南锦屏汇合,碰见了穿着禁军制服的姜憬淮。他应该是特意等着沈清和,看见他们,兄弟二人走过来。

    姜憬淮率先道:“渊亭,我如今有官职在身了,你还是一介白身,叫声大人来听听。”

    邴温故却根本不搭理他。

    姜憬淮不依不饶,“你敢不尊重我,当心我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别忘了,我虽是白身,但还是贡士。”邴温故道:“至多你还能猖狂三日,咱们二人的身份就得转变,到时候便是你叫我大人了。”

    姜憬淮是靠家中荫庇来的职位,虽在禁军,但是并非所有禁军都有官职,也就只是有个正规军的编制罢了,身上并无职位。如果邴温故真中了状元,圣人封官,姜憬淮还真得管邴温故叫大人。

    姜憬淮瞪着眼睛,气鼓鼓的,“表兄,你可一定要争气,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考中状元,可不能叫这个狂生,继续猖狂下去了。”

    沈清和看着邴温故,“渊亭,恐怕这次真的只是你我二人的对决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殿试的时候,圣人只在你我二人身边停下过。”

    邴温故颔首,那个时候沈清和能注意到这些,也算是个能沉稳之人。

    “果然,我都注意到了,你肯定也能。这一次是我们最后对决,只看鹿死谁手。”

    三日后放榜,邴家人要去看榜,邴温故没让,叫他都在家里等着。

    南锦屏不停给自己鼓气,最后邴温故握着他的手,才算缓解了几分他紧张的情绪。

    身穿红衣的官差第一个来到邴家报喜,“恭喜,恭喜,邴温故被圣人钦点为状元郎。”

    “状,状元?”南大哥直勾勾盯着,“我弟婿,邴温故考中状元了?”

    “是。”官差笑呵呵。

    下一息,南大哥直挺挺晕了,邴四郎正咧着嘴傻呵呵乐呢,吓得立刻跳起来不停摇南大郎。

    南大郎被摇醒,两眼发直地看着邴四郎,黑漆漆的眼珠子透着几分瘆人,“我弟婿,邴温故中状元了?”

    “是呀,我大哥是状元,我是状元的弟弟了。”

    砰地一声,南大哥再次晕了过去。

    邴四郎只能自己往屋里抬人,同时叫平安去请郎中。

    好在郎中看后,没什么大事,就是激动太过,醒来就好了。

    这么一闹,南锦屏倒没那么紧张了。

    邴温故中了状元,前来贺喜的人众多,但是邴温故仍旧未改行事作风。送走官差就闭门谢客,不收任何礼物。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拒之门外的,平安进来道:“阿郎,门外来了右相府的门人,请你去右相府一趟。”

    南锦屏本来正高兴呢,闻言就紧张起来,“好端端的右相怎么会叫你过去,会不会是算上次梅大娘的账?”

    “本没多大的事情,不至于。”邴温故道:“不必紧张,或许右相只是单纯想要拉拢我罢了,我去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80章 许亲 拒绝

    右相府的马车就停在邴家门口, 没有半分右相府的张扬和奢华,反而低调极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样内敛的马车, 南锦屏没有放心,反而心中隐隐约约升腾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别怕,你夫君可不是面团, 谁都能捏两把。我是那钢板,踢到我, 脚给他断了。”邴温故轻拍两下南锦屏的手背。

    南锦屏纵然再不放心,却也无法,那里是右相府, 可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

    南锦屏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邴温故施加不必要的压力,按耐住心底的不安, 装作不在意笑道:“我知夫君你有勇有谋,只是咱们初来乍到, 右相府又不比旁的地方, 若有不顺你心意之人或事, 还万万请你忍耐则个。”

    夫君!

    这二字把邴温故叫的心花怒放,翘起的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 地点不对,邴温故恨不能立刻就把他可爱的小夫郎就地正法。此时此刻, 邴温故更加讨厌右相府了,没眼色的东西,耽误他跟他夫郎亲近。

    邴温故俯身,眉眼中含着绵绵情意,略薄的下唇仿若只要嘟起就能碰到南锦屏的耳垂,“夫郎且放心, 还有等我回来……”

    邴温故临钻进车厢前还回头瞅了南锦屏一眼,眼神直白而火热。

    面对这样过于赤裸的眼神,这是南锦屏第一次没有流露出害羞的情绪。

    右相府的马车慢慢远去,南锦屏强装镇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流露出掩藏其下的不安和慌张。

    这些情绪太过浓烈,感染了邴四郎和南大哥。

    南大哥自己紧张的要死,心里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每一种都没有好结果。

    可是南大哥还是忍着这些不好的情绪安慰道:“锦哥儿,你别担心,弟婿他那个人看着好似孤冷毒舌,但其实城府很深,不会轻易吃亏。你别太担心,反而惹得弟婿应对右相那种老狐狸时还要分心担心你。”

    南锦屏摇头,“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咱们这头才得罪了他家大娘子,转头他就把温故召去,岂能有什么好事。不过说来,大哥,我刚才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吧?”

    “很明显。”邴四郎道。

    “可我一直都在忍着,就是不想温故看出来我的不安,叫他应对右相的时候还忧心我。”

    邴四郎摇头,“不是脸上挂出来的,而是你说漏了。你什么时候在我们跟前叫过我大哥夫君,刚才你却叫了,可见你有多么不对劲。”

    南锦屏这才反应过来。

    姜老侯爷带着姜憬淮此时正在沈家,沈府很是热闹,探花这样一甲第二名的成绩已是很不错了,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沈父沈如君在一家高档酒楼定了席面,请前来贺喜的人都过去吃酒。

    这会儿几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起说话,姜老侯爷感叹道:“我以为这一次清和必得状元,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一个邴温故。”

    沈如君看了沈清和一眼,没有责备,眼神温和,“岳父不必太放在心心上。我倒觉得三郎这次输了也算是个好事,三郎从出生到现在就是一切太顺了,事事皆如他的意。这一次虽然摔了,但也没有跌的太狠,还能爬起来,就当挫挫他的锐气,叫他知道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聪慧的人大有人在,切莫小瞧任何一个人,英雄亦有出身草莽者。”

    姜老侯爷叹口气,虽然心急小辈的前程,但也没有给沈清和太大的压力。

    “一时成败不在什么,状元之身更不能决定输赢。那邴温故说到底出身农家,又已经娶亲,背后没有助力,前路艰难。清和背后有沈家和候府,仕途总归比邴温故走的更加坦荡,厚积薄发亦未可知。”

    沈清和作揖,“外孙谨记外祖父教诲,日后必定谨言慎行。”

    姜老侯爷颔首,“我听憬淮说,你们二人同邴温故合作了万花筒生意,生意很好,方子还是邴温故出的。由此可见,那邴温故绝非读死书之辈,此子却有几分本事。若是品行不错,你二人可同其深交,最好能将其收为己用,日后兴许还能成为你二人的左膀右臂。”

    “是。”姜憬淮和沈清和皆齐声应喏。

    沈如君道:“今日是你二人的大喜之日,你可邀请他一同前来庆贺。憬淮,清和你二人亲自去请吧。且要记得,有本事的人都有一身傲骨,你们一定要礼贤下士。”

    “是。”

    姜憬淮和沈清和亲自去邴家邀请邴温故,二人到了邴家才知道邴温故竟然被右相府请去了,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担忧。

    “右相府可有什么不妥?”南锦屏着急问道:“我和温故不在朝中,不知右相品性如何。你二人家中有人脉,定然了解右相,此次温故前去可有什么不妥,右相不会真的因为梅大娘的事情想要报复我们吧?”

    “这倒不会。梅大娘强买万花筒本就是她不在理,况且右相此人虽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但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作你们。”姜憬淮想到了梅大娘仳离在家之身,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某种猜测,只是不好同南锦屏讲。

    说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说,只能徒增南锦屏的担心,还不如等邴温故回来再说。

    由于沈家那边还有宾客等着,沈清和和姜憬淮只能先行离开。

    邴温故这边坐着马车往右相府而去,邴温故坐在车厢中既没有紧张,更无不安。

    甚至脑中还在想着南锦屏那一声夫君,这一声夫君叫的邴温故三魂七魄都麻了。

    他记得大庸这边的历史上有一位有名的昏君叫做周幽王,为博取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

    当时他质疑周幽王,可现在他理解周幽王,成为周幽王,超越周幽王。

    就在邴温故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中,马车来到右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邴温故慢悠悠下了马车,在门人的指引下闲庭信步走进右相府。那样子不像是被召见,倒像是会友来了。

    厅堂之中,右相坐在上首,赵氏坐在下首,梅大娘站着。

    赵氏神情不甘道:“咱家大娘要家世有家世,有容貌有容貌,哪点差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小衙内有何不可,为什么你就非得作践人,偏把人许配给泥腿子下等人!”

    右相气的吹胡子瞪眼,“那可是圣人钦点的状元郎,到你嘴里就成了泥腿子下等人了!你如此狂妄,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状元又怎样,还不是出身农门,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说是泥腿子有什么错!”

    赵氏很是不服气,“我就不明白,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偏要把她许配给那些贱民。”

    提起这些,赵氏就一肚子气,“从前我儿的夫君你就给选了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结果那姓郑的小子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拿了咱家多少好处,转头竟然就纳了一个小妾。还敢让妾室在我儿前头怀孕,把我儿脸面置于何地?只把那妾室打的流产便宜了她!”

    “你!”右相指着赵氏,气的手指颤抖,“事实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赵氏一扭脸,“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姓郑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你还不肯吸取教训,仍旧执迷不悟竟然还试图要把我儿许配给郑小子之流,你就不怕再养出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总之我不同意!”

    “此事没有你出言反对的权利!”右相气的狠狠一拍桌子。

    “我没权利反对,她不是我生的,宫中的淑妃娘娘不是我生的?我怎么就没权利反对。”

    右相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大娘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咱们三人还不知?那个邴状元,我找人详细调查过他,家世清白,在朝中无权无势,好掌控。最主要的是他对他夫郎特别好,非常好,是一个很疼爱夫郎的人。”

    “而且,邴温故此人不是郑家那小子那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类型。邴温故这才从农村来汴京城多久,就同沈家三郎和姜家四郎搭上线,一起做了买卖。”

    赵氏撅嘴,嫌弃,“什么买卖,能得几个大子,都不够我手指透里漏出去的多。”

    “你可真能吹!那万花筒,你的大娘子也买了,十万贯一个,这在你口中就是几个大子。”

    赵氏吓了一跳,“万花筒的生意竟是他的。”

    “自然。不然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一定要选他。能赚钱,且对夫郎好,错过他,哪里还能再找到这么适合大娘子的人。”

    赵氏仍旧觉得配不上她家大娘子,还要反驳什么,梅大娘忙道:“阿娘,我同意的。”

    赵氏愣了下,随后眼泪扑簌簌落下,“我儿受委屈了,懂了事……”

    梅大娘赶紧给赵氏擦眼泪,“其实也还好,阿娘,我见过那个邴状元,长的还行。”

    赵氏忘了哭,“可有画像,拿来我瞅瞅。”

    还真有邴温故的画像,赵氏拿起画像一看,也不免被画像上的人惊艳住。

    画像上的男子长身玉立,身姿伟岸,相貌十分英俊,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英俊。但是这样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不但不会令人厌烦,反而给男人增加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势,更增添了几分雄性魅力。

    赵氏有几息失神,缓过来后嘴硬道:“画像倒是勉勉强强过得去,就是不知道真人什么样,若是能有这画像上七分英俊就不错了。”

    “阿娘,他真人比画像还英俊,画像画不出来他身上那股气势。”梅大娘低头赧然。

    “你啊,从小就喜欢好看的。算了,果真有这副画像上的样貌倒也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几分我儿。”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在外面敲响,“大人,邴状元来了。”

    右相给赵氏和梅大娘母女两个使个眼色,母女二人躲进内厅。

    内厅这里可以清楚的听到外厅的谈话,外厅又看不到内厅的情况。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房门再次被敲响,右相清了清嗓子,“进来。”

    门人这才推门,引着邴温故走进去。

    邴温故第一次见右相,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精明的老狐狸,同星际时代那些老家伙没有任何不同。

    这种人年轻的时候或许有几分头脑,得了机遇,一朝高官厚禄,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后,头脑就开始不清楚了,妄图控制他。最后全部叫邴温故给收拾老实了,邴温故真想帮右相引荐一下他过去那些同僚,叫他去听听他们对他的评价,哪个见了他,不是耗子见了猫。

    邴温故在打量右相的同时,右相也在打量邴温故,这也是右相第一次见到邴温故真人。见后更满意了,果然如梅大娘说的那般,邴温故的真人比画像还要英俊。画像根本画不出邴温故周身的气度,这样的气度便是官宦子弟家中都养不出来,有幸养出一个,将来必定是家族下一辈的领头人。

    如此一来,右相对邴温故更加满意了,连连点头。

    “首先恭喜你高中状元。”右相随手引邴温故坐下。

    邴温故没有客气,右相让他坐,他便一屁股坐下了,半点没有要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没想到他越是这样,右相越是满意。身为男儿自当不卑不亢,宠辱不惊,方能顶天立地。

    右相捋着胡子,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先拉拉扯扯说了一堆大道理和勉励的话。

    最后,右相终于道:“你学识无可厚非,能压下沈家三郎,连中六元,绝非运气,而是有真才实学。”

    邴温故道:“多谢大人夸奖。”

    “这点没得说。只不过你要知道学识这种东西虽有用,但有时候也有可能是最没用的。”右相意味深长道。

    邴温故只当没听出来,“愿闻其详。”

    “本官听闻你和沈家三郎交好,本官不说旁人,就拿沈家三郎举例。”

    右相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似是在对自家晚辈殷殷教诲。

    “你虽然是圣人钦点状元,封官时官位必然在沈三郎之上,看似你起点比沈三郎高,但其实你未必能比沈三郎发展得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无须我多言,你也能想明白。你后头没有势力,没人为你铺路,而沈三郎不同。有中书舍人府和候府在背后支持,只要沈家三郎能稍微做出一点成绩,就能升官。而你……”

    右相没有说下去,但就是这种欲言又止才更耐人寻味。

    右相说完,慢悠悠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茶水。

    他以为邴温故会迫不及待说些什么,或者跟他表忠心,攀上他这棵现成的大树。

    然而右相等来等去,等的一盏茶都喝完了,邴温故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右相皱眉,朝邴温故看去,忍不住清咳一声。

    邴温故这才慢悠悠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右相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噎过去。

    “你就不想升官?”

    “想。但人命各不相同,下官是农家出身,永远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不必跟谁人比较,只做自己就好。”

    右相轻笑了下,那种笑,似在笑邴温故的天真。

    “你呢,大概初出茅庐,还不知道官场什么样,有些天真可笑的想法很正常。想当初本官年轻那会儿,刚当官也和你一样天真,以为做一个纯粹的好官就可以了,后来才发现……”

    右相再次看向邴温故,发现邴温故仍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是一个沉稳人。

    右相赞赏,带着几分诱惑道:“其实出身未必不可选择?”

    话说到这个份上,邴温故不是傻子,相反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已经猜到了右相的意图。

    邴温故故意道:“欺师灭祖,背叛祖宗之事,下官可干不来。”

    右相就没遇见这么不开窍的人,本来有些生气,可是忽而想到邴温故已经成亲的身份,这人可能没往那上面想。

    毕竟是一个农家小子,怎么可能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右相府会愿意许亲给他。

    右相道:“本官便直说了。出身不可选择,也可选择,只要找一个好岳家就好了。”

    邴温故立刻就道:“那真是可惜了,下官已经成亲了,岳家也是农家。”

    右相嗤笑,十分看不上邴温故的岳家,“一个双儿罢了。”

    “本官直说了吧,本官有一个大女儿,同她夫君感情不睦,仳离在家。只要你休夫同她定亲,那么日后整个右相府都是你的助力,本官保你平步青云。”

    右相没想着邴温故会拒绝,所以说的理所应当,甚至带着几分傲慢。

    邴温故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教唆下官见利忘义,抛弃糟糠之夫吗?”

    邴温故可听不得任何人用那种轻蔑的语气讲起南锦屏。

    “如此的话,下官见了圣人倒是要问问圣人,上官教下官抛弃糟糠之妻,娶他家贵女,可是这入朝为官的第一堂课?”

    “邴温故!”右相重重叫着,语气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是在拒绝本官吗?”

    “正是。”

    邴温故冷冷地回望着右相,二人眼神对视,邴温故没有半分回避,反而更加凛戾。

    忽然内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随着赵氏一声轻呼,梅大娘冲了出来。

    右相看见梅大娘,脸都黑了,“滚回去,别给本官丢人现眼!”

    “我不。”梅大娘才不听,她高傲地昂着脖子看着邴温故,“邴状元,我们又见面了。”

    邴温故厌恶地皱着眉头,梅大娘就好似看不到邴温故眼中的厌烦。

    “邴状元,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阿耶的女儿是我,那么现在你知道是我了,你还要拒绝吗?”梅大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邴温故,十分自信,好似她是西施似的,人人见了都要爱她。

    邴温故冷冷道:“脑子不好就去看郎中,还请右相莫要放脑子有病的女儿出来,如果不小心伤了人,怎么办?”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梅大娘不可置信。

    赵氏此时已经跟着出来,听到这话就炸了,“贱民,竟敢辱我儿,来人给我打!”

    “我竟然不知道妇人如此霸气,竟敢对圣人钦点的状元,未来的官员用刑?”邴温故冷笑。

    “你给我闭嘴。”右相呵斥赵氏,“莫要胡说八道。”

    “本娘子问你,我有哪里不如你那个乡巴佬夫郎?”梅大娘不依不饶,“如果只是因为性别,我……”

    “都给本官闭嘴!”右相大吼一声,“来人,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疯婆娘给我带下去!”

    右相是真生气了,下人忙上来拉人,梅大娘不死心道:“阿耶!”

    邴温故讥讽,“大人,没这么坑人的,把府上有疯病的女儿嫁给下官,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右相府这样权势滔天的府上才做得出来了。”

    右相眯眼,“本官好心劝你一句,不要不知好歹。”

    “如果不肯娶一个疯婆子就是不知好歹,那下官还真就不知好歹了。”邴温故转身,“下官告辞。”

    邴温故转身就往外走,立刻有下人跟上来。邴温故来的时候已经记下路,不怕下人带错路。好在右相还要脸,没动手脚,让邴温故顺利离开了。

    不欢而散,右相不会叫人送邴温故,邴温故自己找辆马车回府。

    南锦屏早就等的心急如焚,终于等到邴温故回来,“温故,右相请你去到底所谓何事?可是要追究那日大相国寺的事情?”

    邴温故没有瞒着南锦屏的打算,他不会瞒着他,他若走仕途,以后类似的算计少不了,该叫他知道,也好知道怎样应对。

    “不是,右相想把梅大娘嫁给我。”邴温故如实相告。

    “什么?”南锦屏惊得倒退一步,邴温故立刻上前一步,抓住南锦屏的手,“我已经严词拒绝了。”

    南大哥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成真了,自从邴温故一路高中,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这个弟婿似乎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