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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宁桥醒的时候向驰安睡得正香, 想起昨天睡前做了什么,宁桥整个就像是烧开的水壶,滋啦啦地冒着热气, 他就跟上次做了不好的梦一样,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向驰安,所以这一次也一样选择了脚底抹油。

    一路上他的心理都十分忐忑,上回的梦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只要他不说向驰安就不知道,但昨晚的事情不一样,昨晚是他酒后失德, 色欲熏心, 强吻了向驰安。

    他这样的做法, 跟流氓有什么不同啊, 只祈祷今天向驰安起来之后能把昨晚的事情都忘了, 又或者,骗向驰安说是他昨晚做梦了, 他们两个绝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小卖部里宁正睡得很香, 宁桥拍了好久的门他都没起来,于是宁桥只能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把头埋在膝盖上, 内心在忏悔。

    虽然向驰安确实是长得很好看, 但那是自己放肆的理由吗?

    虽然向驰安昨晚没有拒绝他,但那是自己抱着人家就啃的理由吗

    当然不是了,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宁桥自制力欠缺的表现。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向驰安真的很好亲啊,他闭上眼有些微颤的睫毛, 被亲过之后红润的嘴唇,也不怪他按捺不住啊。

    宁桥薅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在脑子里思考着跟向驰安的关系。

    他没喜欢过女孩子,更没有想过喜欢男生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是他想,要是以后能一直跟向驰安生活在一起,好像也很好。

    只是这个村子太小了,向驰安以后是有大作为的,他又怎么能把向驰安困这个村子里呢?

    宁桥叹了口气,看着天色渐明,半天也没理清头绪,自己想做鸵鸟,想把一切交给向驰安来选择,如果向驰安还记得昨晚的事情的话。

    腿快坐麻了,宁正也终于醒了,打着呵欠开了门,就看见坐在门边的宁桥,吓了一跳。

    “你睡得真死啊。”宁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我拍半天门了。”

    宁正有些不好意思:“在火车上没睡好,昨晚又喝了点酒,不好意思啊哥。”

    “我煮个早饭,你在这儿吃了再回去?”宁桥已经去烧火了,早上打算煮个稀饭。

    “不了,我怕苗苗在我家不自在,得赶紧回去了。”宁正洗了把脸就往家里走,宁桥把他送出门。

    稀饭煮好,菜炒好,向驰安还没过来,宁桥的心跳快了起来,他在想是不是向驰安醒了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了,要跟他划清界限了所以饭也不来吃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转圈,随着时间地推移越来越忐忑,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向驰安记得还是不记得了。

    就在他快把屋里的水泥地坪踩出坑了,向驰安这才懒洋洋地从家里来小卖部吃饭。

    看到向驰安的一瞬间,宁桥的心定了定,但在看到向驰安嘴唇上的一个小破口的时候,定下来的心又迅速地提了起来。

    因为向驰安看起来很不高兴。

    “那个……”宁桥斟酌着开口,“你还好吧?”

    向驰安看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我好什么?”

    一听他这话,宁桥就知道他肯定是还记得昨晚的事情,而且现在还很生气:“你别生气,我,我就是喝多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说了向驰安就更生气:“所以你亲了就跑?你是陈世美?”

    “啊?”宁桥呆住。

    “你亲了就跑,不打算负责?”向驰安步步紧逼,一步步地把宁桥逼到角落里。

    宁桥耳朵里嗡嗡的,退无可退之后仰起头:“你说什么?”

    “从前两个人不小心看个脚或者碰个手都要以身相许的,现在你亲了我,你不打算负责,还一大早就跑了,你是要当陈世美吗?”

    宁桥很懵,向驰安说的那些,不都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吗?可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也需要遵循看了碰了就要负责的惯例吗?

    当然,他心底的最深处,又生出了无限的窃喜。

    他点了点头,随后想起向驰安说的话又疯狂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不想负责,我都可以。”

    向驰安哼了一声:“这么勉强。”

    宁桥赶紧摇头,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捂着心口:“没有,我没有勉强,我很愿意。”

    “那就说好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去相亲,我会每个村子去贴大字报的。”向驰安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又像是蛊惑一样,“那你现在盖个章。”

    宁桥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向驰安的小拇指,两个人的手连在一起晃了晃,宁桥嘴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随后再用大拇指贴在一起,就算是盖了章了。

    向驰安嗤笑一声:“宁桥,你是小孩儿吗?小孩儿才这么盖章。”

    宁桥愣住:“那要怎么盖章?”

    向驰安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上面的那点小破口颜色艳红:“这才是成年人之间的盖章。”

    宁桥咽了口口水,轻轻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他们在这狭小昏暗的货柜边上,定下了一个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契约。

    两人对坐着吃了一顿早饭,宁桥完全不知道吃下去的早饭是什么味道了,吃着吃着就往向驰安的嘴唇上看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啃的。

    “看我能下饭吗?”向驰安似乎一点也没受影响,这会儿正在扒拉蛋黄,一半给宁桥,一半给自己。

    “你长得好看,下饭。”宁桥笑起来,“你吃蛋黄吧,不用分给我,我吃蛋白就行。”

    向驰安还是给他分:“同甘共苦。”

    宁桥吃着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虽然是咸鸭蛋,却吃出了糖精的味道。

    吃完早饭没什么事干,两个人商量之后打算去爬山,顺便看看有没有野生蘑菇,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蘑菇了,再想吃上这一口得等到明年夏天了。

    昨天晚上没下雨,山上并不湿滑,也不是蘑菇快速生长的时节,所以他们走到之前捡蘑菇的地方,也并没有多少收获,最后回来的时候也只捡了不到一盆,还都是些松树菌,别的好吃的都没捡到。

    向驰安不是很高兴,下山的时候都闷闷不乐的,宁桥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天的怎么有那么多气要生,捡到的蘑菇有毒要生气,捡不到蘑菇也要生气。

    向驰安走在前面,宁桥背着背篓走在后面,在路边看到一丛刺梨花,花瓣艳红,黄蕊鲜明,上面很多蜜蜂环绕。

    宁桥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他小的时候,为了给妈妈摘刺梨花,被蜜蜂蛰了嘴,他的嘴肿了一两天,爸妈和朋友嘲笑了他好久。

    不过他没多想,还是把那颗野生刺梨树上的花全摘了,这棵刺梨树就结不了刺梨啦。

    他跑到向驰安的面前,双手捧着刺梨花看向他:“虽然没有好多蘑菇,但有漂亮的花给你。”

    向驰安垂下眼,从他的手心里挑了一朵最完整的,唇边有很淡的笑意。

    宁桥松了一口气,随后把手里剩下的花都放进背篓里,跟向驰安一起下了山。

    回到家之后,宁桥拿出来了有瑕疵的蘑菇给向驰安留下,剩下的打算送去给二叔家,毕竟他家有客人,山货虽然不值钱,但也是心意。

    向驰安不高兴:“凭什么把我的东西给别人?而且给我留的都是这种小的破的。”他对二叔一家没什么意见,但不太喜欢那个话里话外都看不起宁桥的女孩子。

    “呵,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什么好的都是给我的,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是吧。”向驰安还在说着。

    宁桥觉得头皮发麻:“咱们后面再去捡嘛,别不高兴。”

    “我去送,你看着小卖部啊。”在向驰安还没开口的时候,赶紧宁桥端起捡到的蘑菇,往二叔家去,“一会儿回来给你做饭。”

    在走到二叔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听见了宁正的声音:“苗苗,我哥他人真的很好的。”

    苗青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可是他没文化,你知道的,这种留在村里的男人,会打一辈子光棍。”

    宁正很无奈:“我哥不是没文化,他有高中毕业证的,而且他上学的时候成绩比我还好呢。我哥不是也那样的人。”

    苗青的声音还是很冷静:“高中毕业证能干什么?”

    随后她又说:“宁正,我们是要结婚的对吧?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还要赡养一个光棍叔叔。”

    “都说了,苗苗,我哥他不会占别人的便宜的,他不是不想去打拼,他只是放不下村里的人而已。”

    苗青被他气笑了:“别给他找借口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昨天去他家睡,他不是就迫不及待地往他那个有钱朋友家去,他怎么不带你去结识一下啊?”

    “不是,这有什么关系啊?”宁正不理解,“我哥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去认识啊?”

    “你看,你处处想着他,他为你想过没有?”

    宁桥站在原地听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村里人没什么见识,有个有钱人就扒着不放,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私底下问他那个朋友要了多少钱花了。”

    宁正这会儿才真的有点生气了:“苗青,我说了,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十几岁就没了爸妈,辍学之后也从没问我爸妈要过一点帮助,他靠自己一个人打拼,开起了自己的小卖部。”

    “我们这些在外面打拼的人,哪个人不感谢他照应家里的人?你以为我爸妈种那么多地是怎么收完的?你以为村里那么多人家里出点问题都是谁帮忙解决的?”

    宁正深吸了口气:“你放心,咱们结婚了我哥也不可能来沾我们一点光。”

    苗青应该是第一次见宁正发这么大的火,她的声音小了一些:“不说就不说嘛,发什么火。”

    宁桥听见他们说完了,这才摆出一个笑,状似刚刚才走过来:“我上午跟向驰安上了一趟山,捡了点蘑菇,不过不是鸡肉菌,都是些松树菌,你们做了尝尝鲜。”

    宁正有些慌,他不知道宁桥有没有把他们的话都听了去,他端着盆子,说不出话。

    “傻了啊?”宁桥拍了拍他的肩,“向驰安还在帮我看着小卖部呢,我就先回去啦。”

    宁正眼神复杂,看着宁桥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苗青:“你还觉得我哥是那种人吗?”

    苗青没说话,移开了头。

    从二叔家离开,宁桥的脚步先前还很正常,离得越远就走得越慢。

    他们的话到底还是在宁桥的心里泛起了涟漪,从前他是一个人,也没少听村里人的闲话,但他都不在意,但现在有了向驰安。

    宁桥越走越慢,最后走到田埂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前面错落有致的农田,这会儿收了稻谷,有些没有割完的稻长出了新芽。

    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这快十年来的生活,他问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去走走看看呢?

    第32章

    向驰安久等宁桥不回, 还以为他又被二叔家拉去喝酒了,准备去找他就发现他像是丢了魂一样在路上走着,摇摇晃晃地差点掉进田里去。

    他皱着眉头走到宁桥的面前, 把宁桥吓了一跳, 拽住宁桥的手,宁桥一惊,立刻把手从向驰安的手里拿开,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向驰安有些不悦:“你干什么?”

    宁桥低声说:“村里人多眼杂的,别被别人看出来。”

    他说的话更像是在扎向驰安的心, 向驰安很不高兴地问:“我很见不得人?”

    宁桥赶紧摇头:“当然不是了, 就是, 这事儿咱俩关起门来自己知道就行了, 村里人知道了会说闲话, 我倒是没事儿,主要是你, 别影响你工作。”

    “我那工作有什么,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我跟老板说好了,再带三期学生, 我就不干了。”向驰安打算跟他讲讲自己之后的打算, 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还是该两个人商量着办。

    “啊?不干了?那以后呢?”宁桥忘了自己刚刚的烦闷, 有些担心向驰安。

    “底下有个来学电脑的, 搞房地产的,我打算跟着去工地上学习学习,到时候买了地, 我也干这个。”向驰安仔细跟他解释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干的事情。

    宁桥很努力地在听了,但向驰安说的什么国家政策扶持,什么政策开放,什么宏观经济,他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抓住了一个点就是,向驰安要买县城的地,用来做房地产生意。

    宁桥怔愣着看着他:“你有那么多钱吗?买的还是国家的地,不便宜吧?”

    向驰安点了点头:“先前电脑学校第一批里面有个张姐,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她丈夫是住建局的,有一手的消息。”他们回到小卖部里,向驰安还是躺在躺椅上,“之后可能就没这么清闲了,我打算把我在县城里的房子整理出来,以后可能就不每天回来了。”

    “啊?”宁桥张大了嘴,“不回来了?”

    上午的时候向驰安说他始乱终弃,可现在看,向驰安才是那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

    “不是都不回来了,就是不能每天都回来。”向驰安难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但每周末应该是能回来的。”

    宁桥自我消化了一下:“那你怎么吃饭呢?不能还在饭店吃吧?”他又说,“我不是管你的意思啊,就是你不是要做生意,咱是不是也得该省着点花钱啊,我不是对你的钱有占有欲,我就是……”

    向驰安想也没想,站起身来贴了他的唇一下。

    宁桥立刻把他推开:“在外面呢,注意点。”

    “宁桥,第二次了啊。”向驰安捏着他的下巴,“光你能主动,我不行啊?”

    “在屋里可以。”宁桥舔了舔唇,“在外面注意一点。”

    午饭是宁桥做的菌子烧肉,向驰安吃得很开心,下午向驰安在他的床上睡着了,中午有点热,宁桥坐在床边给他扇扇子,头一点一点地打盹儿。

    宁正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他手上提着家里的咸鸭蛋和他从外面买的外省的糖果,在外面叫了宁桥一声。

    向驰安的睫毛颤了颤,宁桥赶紧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向驰安看了他一眼,随后才重新闭上眼睛。

    等向驰安重新睡熟,宁桥才走到外间:“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南省那边带回来的特产,还有我妈腌的咸鸭蛋,我妈说向哥喜欢吃。”宁正把东西放在宁桥的面前,“昨天给哥你的道歉不太正式。”

    宁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提这事儿,可就真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宁正点了点头:“我们明天就走了,哥,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吗?我听我妈说了,先前给你相亲,你拒绝了。”

    宁桥的心沉了沉,果然先前那些话还是对宁正有了些影响:“我啊,守着我的小卖部,村里谁有事就帮一帮,这么过也挺好的。”

    宁桥的心里发酸,跟宁正说的是他从前的想法,他那时候想,守着他爸留下来的小卖部,也许以后会娶一个像他妈或者又不像他妈的媳妇儿,两个人一起经营小卖部,可能最出格的想法就是想去镇上租个门脸,开一个大一点的副食店。

    也许在很久以后,他登的报会被妈妈看到,也许妈妈就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个村子里。

    这就是宁桥以前为自己打算的稳打稳扎的路。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要对向驰安负责,村里人多眼杂话也多,也许大城市的接受度包容度要高一些,这样想着,他应该最终也是要离开村里的。

    他在这个村里没有很直系的亲人了,离开的话只是有些对不起二叔二婶,但他们有宁正这个儿子,也算是圆满。

    还有饭叔,也不知道饭叔会不会理解他,同意他离开。

    可是又想着,他离开了,万一妈妈回来,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但这些话他不能告诉宁正。

    宁正点了点头:“哥,你自己决定好了就行,我就不多劝你了。”

    送走宁正,宁桥拆开他拿来的口袋,看到里面的糖果,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他拆了一个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宁桥的嘴巴,也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向驰安就要去县城了,现在宁桥不用送他了,但还是一大早起来给他做饭,不过这会儿天气不算太热了,也不知道到了中午还能不能热着。

    向驰安把饭盒和保温杯放在副驾上,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宁桥扒着车窗:“你要是有空,就去百货商场买个保温桶,冬天来了铁饭盒不能保温了。”

    向驰安点头:“知道了。”

    宁桥突然想起向驰安说的要在县城里住下不会每天回来了,那保温桶好像也没什么用了:“还是别买了,你又不怎么回来了。”

    向驰安倾身往副驾去,掐了一下宁桥的下巴:“酸死了,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我今晚就得回来,想喝蹄花汤,熬得豆子翻沙那种。”

    宁桥点头:“知道了,赶紧走吧,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汽车发动,路边又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宁桥回头看,发现是二叔骑着摩托车,带着宁正和苗青。

    “二叔。”宁桥从向驰安的车窗退开,才想起宁正他们今天要回苗青的家里,见苗青的家人,这会儿宁正手上大包小包地提着二叔二婶准备的礼物,摩托车的后面还绑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说是见完苗青的家人,就得回去上班了,昨天二叔把摩托车骑过去了。

    宁桥看了向驰安一眼,向驰安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向驰安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朝宁桥点了点头。

    “二叔,你是要骑车送他们去县城吗?”

    二叔点了点头,路不太宽,因为向驰安的车还没离开,他们也走不了:“对啊,去县城,然后坐十点钟的班车,去邻市。”

    “向驰安刚好也要去县城,你就别跑一趟了,让宁正他们坐向驰安的车去就行了。”宁桥赶紧说。

    听完宁桥的话,苗青已经从车后座上下来了,向驰安看了一眼后视镜。

    “这,太麻烦了吧。”不过显然二叔也是同意的,毕竟他们带的东西太多。

    “不麻烦。”向驰安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备箱,“送你们去车站,我再去上班。”

    听向驰安说要上班,二叔赶紧把宁正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那就麻烦你了啊东家,不方便去车站也没事,到了县城他们打个车也行的。”

    向驰安点了点头:“知道了,顺路。”

    苗青已经站在车前,她对宁正说:“你坐前面我坐前面啊?两个人都做后座的话,把向哥当司机了,不太礼貌。”

    “要不我坐吧。”宁正刚想打开副驾驶车门,就看见副驾驶上放着的饭盒和保温杯,站在原地。

    向驰安已经坐回了驾驶座,并没有要拿开饭盒的意思,他对宁正说:“没关系,你们坐后面。”

    于是宁正跟苗青才坐上了后座。

    车慢慢地启动,宁桥跟二叔朝着车挥手。

    车上,宁正出于礼貌。在跟向驰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麻烦你了向哥。”

    “不麻烦,你们是宁桥的亲人,我帮忙是应该的。”向驰安看着前面的路,“还有,我应该比你小。”

    “哦,不好意思啊。”宁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又觉得向驰安这话有些怪,但是怪在哪里他也说不清。

    向驰安一看就很难接近,也不知道他哥平时都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苗青捅了宁正一下,又带着笑问:“向哥,那您是在县城哪里上班呢?还得专门送我们一趟,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向驰安只是目视着前方:“在工地上班。”

    苗青看着他的衬衫西裤,笑得有些勉强了,他一看就没说实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正那个哥说了什么,所以这么防着他们。

    一路上向驰安没有再怎么跟他们交流,人在尴尬的时候只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宁正煎熬着总算到了车站,落荒而逃一般拉着苗青进了车站里。

    苗青还在一路跟他嘀咕:“就是不想告诉我们他是干什么的,能买得起车住大别墅,怎么可能在工地上班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哥跟他说什么闲话了,我真是为他好才说要介绍他去当保安的,这也值得生气吗?”

    “苗苗,别管别人了,时间快来不及了。再说了,我哥不是那样的人。”宁正两手不空,嘴里叼着两张车票,护着苗青上了去邻市的大巴车。

    坐上大巴车的一瞬间,宁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苗青晕车,他妈还专门给他的包里放了个青皮橘子,晕车的时候闻闻橘皮味道会好很多。

    苗青坐在窄小的车座上,怀念起了今天坐的小轿车,她小声说话:“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不挤大巴车,开上小车啊?”

    “什么?”宁正终于喘匀了气,从衣兜里拿出橘子递给苗青,“闻闻这个会舒服一些。”

    “你哥在村里都能认识开小轿车的朋友,你在外面的反而落了他一头。”苗青又有些觉得烦,“不过向哥开的这个车,比厂长儿子开那车还好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要是有什么发财的门道,也不知道能带一带咱们。”

    “没事的苗苗。”宁正牵着她的手,“我再努努力,争取过两年咱们也能开上小轿车,向哥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我看着他都怵得慌。”

    苗青撅了撅嘴:“你胆子就是小。”

    第33章

    过了中秋, 天气就渐渐地凉了起来,宁桥记起要给向驰安弹棉絮,不然冬天再睡硬邦邦地的席梦思了, 虽然向驰安说以后不会每天都回来。

    弹棉絮的店在镇上, 平常他们弹棉絮都是拿旧的去翻新,可以是店里提供填充的,也可以是自己家拿着旧衣服去,宁桥没有旧棉絮,也没有旧衣服,所以干脆就去店里买了。

    他骑着摩托车到了棉絮店, 棉絮店里尘絮满天飞, 老板戴着厚厚的口罩, 头顶上也全都是棉絮。

    “现在没有新的了, 得现做, 你要几斤的?”机器的声音很大,老板是扯着嗓子在跟宁桥说话。

    宁桥想了一下:“我要两床, 一床褥子一床被子, 被子要八斤的。”

    “三天后来取吧,先交定金。”老板给他写了张条子,“三天后拿着收据结账拿棉絮。”

    宁桥痛快地交了定金, 骑上摩托车找饭叔去了, 他这会儿心里一团乱麻,思来想去也只有饭叔一个人能听他倾诉, 二叔毕竟是亲戚, 他还是不太能敞开心扉。

    只是饭叔太难找,他总是到处去捡破烂,最后宁桥是在离镇比较远的一个修房子的人家那里找到他的, 宁桥凑过去,看见他正坐在空地里砍砖头呢。

    宁桥凑过去,饭叔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这里你都能找到?”

    宁桥搭了两块砖在他旁边坐下,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

    “干什么?”饭叔瞅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又来找吃的?自己没长手?”

    “你什么时候来这儿干活了?一天给你多少工钱啊?”宁桥看着他。

    “那天捡破烂,捡到了他家一块钢板,还没走出两步呢,人发现了,也没说报警,就让我过来砍两天砖。”

    宁桥一时间有些无语:“你咋能捡人家的钢板啊?那玩意儿能是不要的废品啊?要是人不讲理揍你一顿怎么办?老胳膊老腿的可不抗揍。”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上口音了,有事说事,找我干什么?”饭叔有些嫌弃他。

    宁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烟尘四起,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看了饭叔一眼,随后把他挤开:“我来砍吧,你一边歇着去。”

    他砍砖的动作也很是熟练,以前饭叔也带着他一起在人家修房子那里干过,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干过,但也没怎么生疏。

    饭叔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个砍刀,两个人一起砍,没一会儿就把饭叔今天该干的活干完了,跟主人家说了一声,宁桥就搭着饭叔往家里去了。

    饭叔的家里还是堆着很多东西,饭叔在家里做饭,他去镇上买了点下酒菜,还打了点酒。

    他觉得散酒其实比他买的那些瓶装酒好喝些,毕竟是纯粮食酿的酒,喝多了也不会头痛,他是要打算今天跟饭叔好好说说话,他现在需要来自长辈的开解。

    饭叔没做什么菜,他毕竟年纪大了,干点儿活也挺累,宁桥买了点凉拌猪耳朵,他炒了个土豆丝。

    饭桌上摆了两个酒杯。

    “说吧,什么事?”饭叔喝了一口酒。

    “我最近有点迷茫,我不知道该不该出去闯一闯。”宁桥也喝了一口,苦酒入喉,辣得他龇牙咧嘴。

    “以前不是跟我说,就留在村子里。”饭叔夹菜,“那个向驰安让你想改变了?”

    要不说还是老人家眼睛毒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宁桥点了点头:“是。”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生在世就这么点时间,哪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的。”饭叔难得地没有刺激他,反而像是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真的可以吗?”宁桥垂下眼睫,“我就是有点怕。”

    “你怕什么呢?”饭叔说,“你还这么年轻,即使遇到了什么挫折,也有能够重新再来一回的资本。你第一次的人生转折,不也是这么挺过来的。”

    宁桥的心里已经有了点底气了,可这点底气只是生出了一会儿,又被些俗事压住:“可是,我走了,村里的人怎么办?”

    “你是他们爹还是他们妈?”饭叔白了他一眼,“瞻前顾后,那你永远也走不出这第一步。”

    “还有,我要是出去了,万一我妈看到登报,回来找我,我又走了怎么办?”

    饭叔瞪了他一眼:“那你们村里的人都是死的,你妈也是傻的吗?你那里不是她的家吗?她就不会等你?”

    宁桥恍然大悟,但随后又想起别的事情。

    看他扭扭捏捏,饭叔又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叔,就是,我以后要是不结婚,你有什么看法?”宁桥的脸有点红,虽然有些看不出来,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

    “不结不结呗,我不也老光棍一个。”饭叔嗤了他一句,“怎么?跟向驰安好上了?”

    宁桥跳起来,腿磕在桌面上,差点把桌子打翻,还是饭叔摁住了,才免得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吃空气。

    “毛毛躁躁的还敢学人家搞男对象呢。”饭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又不是瞎子,人在这儿的时候,你恨不得眼珠子都落人身上去。”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宁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在亲近的长辈旁边。

    饭叔笑了一声:“我算是你知道你在别扭什么了。想安于现状,又觉得差距太大,又觉着这事儿不光彩,怕被人风言风语指指点点,所以才想着离开吧?”

    宁桥点了点头,又是一口酒喝下去:“对。”

    “喜欢一个人的事,怕什么光彩不光彩的。”饭叔吃了一筷子猪耳朵,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神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但现在这个世道,避开点儿好。”

    宁桥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晕乎了,在迷糊中听见饭叔又问他:“可你知道他是真心的而不是大少爷一时兴起只跟你玩玩吗?”

    就这一句话,就已经让宁桥的酒醒了一大半。

    饭叔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喜欢了就喜欢了,男的还是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你是个没见识的,人心很复杂,不要一腔热血地扎进去了不顾自己,多为自己打算一些。”

    宁桥揉了揉眼睛,他有些懵地看着饭叔,在想这样的话不像是能从饭叔口中说出来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坐在原地,一口一口地喝酒。

    等酒喝完,饭叔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起来,宁桥把他扛进屋里睡,自己在他这洗了把脸,准备回家。

    喝多了就不能骑车了,他怕自己喝多了骑车骑沟里去,干脆就推着车往村里去了。

    走路还推着车,宁桥的速度一点都不快,他倒也不着急回去,走在路上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事情,但实际上他脑子空空,什么都没想,这会儿只想回去躺下睡觉。

    这会儿应该是三四点的样子,向驰安早上才走的,今天不会回来,向驰安不回来,宁桥也提不起什么劲儿,于是走得更慢了。

    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宁桥以为是自己挡了路,推着摩托车往边上靠了靠想让汽车先过,但后面汽车又按了喇叭。

    宁桥回过头去,看到的是熟悉的车,他的眼睛亮了亮,把摩托车停下,跑到车窗边跟向驰安说话:“不是早上才走,怎么下午就回来了?”

    向驰安刚想问他为什么推车不骑车,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又看到他头发和脸上都沾了灰,手臂上也都是灰尘,皱了皱眉:“你干什么去了?”

    宁桥的反应有些迟钝,想了一会儿才说:“跟饭叔喝了点儿,你先回去吧,再不久就到了。”

    向驰安直觉宁桥有心事,但这会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于是宁桥推着摩托车走着,向驰安的车以龟速行驶着,原本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

    向驰安把车开回了家,到小卖部之后宁桥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向驰安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舍得吵醒他,只能等他睡醒之后再说。

    他的目光落在宁桥的身上,坐在床边的时候看到他手上脸上都是灰,脱在床边的鞋也是灰扑扑的,活像是去哪个建筑工地搬了一天的砖。

    向驰安洁癖发作,打了一盆水来把宁桥的手脸都擦干净,这才坐到小卖部的柜台前面看书。

    没过一会儿,像是小学放学了,一群小孩儿成群结队地走过来,有些有一两毛零花钱的会来买一两片辣片,没有钱的小孩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买了东西的小孩儿也许会让他们嗦嗦手指。

    向驰安看着他们欢声笑语地离开,唇角也勾了勾。

    再过了一阵子,就是村里的小孩儿回来了,丁二毛背着个大大的书包,就往小卖部跑。

    “桥哥!桥哥,我……”他还没说完话就被向驰安起身捂住了嘴巴。

    “你桥哥在睡觉,有什么事?”

    丁二毛眨了眨眼睛,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怕向驰安了,于是说:“今天学校老师教的课好难,我没听懂,想让桥哥再教一教我们。”

    丁二毛的身后还有两个小姑娘,还有之前一起在向驰安院子里玩过水的几个小孩儿。

    “我们要先回去搬凳子,等我们回来桥哥肯定就醒了。”一群小孩儿乌泱泱地来,又很快就走了,屋里宁桥还说睡得很香,等孩子们搬了板凳回来,在小卖部前面排好座次的时候,宁桥还没醒。

    向驰安只能接过丁二毛手上的书,看了一眼他们学的内容,又问了一下他们不懂的地方在哪里,他代替了宁桥的位置,给他们讲起了课。

    等让他们自己做家庭作业的时候,向驰安才发现仔细地看了看他们的教材。

    教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只要认真听了讲的,是一定能学会的,只是看他们的样子,基本都是没有认真听过老师讲课的。

    等丁二毛做完了题,向驰安把他叫到自己跟前,问他为什么不会做。

    丁二毛还笑嘻嘻的:“老师没讲嘛。”

    “是老师没讲还是你自己没听?”向驰安的语气中已经带了点情绪,丁二毛也有些怵。

    于是才轻声地说:“是我没听……”

    随后又为自己找补:“虽然我没听,但我回来找桥哥,他就会辅导我的,我不会跟不上学校进度的。”

    向驰安看着他:“那你桥哥以后要离开村子里呢?”

    丁二毛张大了嘴:“怎么可能,我妈他们都说了桥哥是不会离开的,他会一直在村里。”

    跟在丁二毛旁边的做作业的小孩儿们也都连连点头,一个小女孩儿怯生生地说:“我爷爷说了,桥哥没什么本事,出去打工也挣不了钱,还不如在家里开着小卖部呢。”

    向驰安面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第34章

    打发完一堆小孩儿, 向驰安回到宁桥的屋子里,宁桥还抱着被子睡得很香,向驰安捡起他脱在地上的裤子, 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上面写的是买棉絮的收据,看完之后又塞了回去。

    在他塞收据的时候,宁桥醒了过来,趴在床上看他:“教那些小孩儿写作业啦?”

    “醒了不起来?”向驰安坐在床边,把裤子扔给他。

    宁桥坐起来穿裤子,看了一眼自己指甲缝里都是泥, 有些嫌弃:“哎呀我就这么睡了啊。”

    向驰安笑了一声:“不止手上, 脸上也是, 你干什么去了?”

    “饭叔啊, 他捡废品捡到别人的钢板, 人把他扣下了,让他砍两天砖。”说起这个宁桥就想笑, “我去找他, 就顺带手帮他干了,毕竟他年纪大了。”

    向驰安凑到他面前,在他脖颈边嗅了嗅, 还是有没有散去的酒味:“为什么喝酒?”

    “累了嘛。”宁桥从床上下来, 活动了一下筋骨,“喝点酒好睡觉, 主要是饭叔想喝, 我陪他来着。”

    宁桥说起谎话来眼睛里也十分真诚,要不是向驰安自持对他的了解,都快被他骗过去了, 只是既然宁桥想隐瞒,他也不好刨根问底,反正他想知道的总能知道的。

    “你怎么早上走了下午就回来了?”宁桥穿上鞋往灶屋里走,本来他计划向驰安不回来,他一觉就睡明天去了,结果向驰安回来了,还得张罗一顿晚饭。

    向驰安跟在宁桥的后面:“装修房子不太顺利。”

    宁桥停下脚步:“怎么不顺利了?”

    “找了个装修公司的,结果是仇人。”向驰安有些无奈,“心情不好,就回来了。”

    “你不去电脑班上班了吗?”宁桥问。

    向驰安点了点头:“本来说再带三期,但老板他家侄子从大学回来了,用不上我了。”

    “怎么这样。”宁桥有些气愤,“不是说好的,你教的也那么好,怎么就不用了。”

    他的样子活像是要冲去县城里找老板理论,向驰安赶紧拍了拍他的肩:“我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去正好。明天带你去县城的房子里看看。”

    本来去电脑版里上班也只是他为了换一换心情,现在他有别的事情要做了,那份工作干不干的都可以。

    他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宁桥:“这是这我的工资。”还有因为让他提前走人,给的补偿。

    宁桥把信封拿在手里,耳朵有些红:“你的工资给我干什么啊?”

    向驰安只是看着他挑眉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养家糊口,我应该做的。”

    宁桥的耳朵更红了,他同手同脚地把这个信封放进了他放存折的衣裳口袋里,又找到本子记好账:“那我赚的也放进去。”他不懂什么家庭共同基金的说法,只知道把这些东西凑在一起,他跟向驰安就组成了个家。

    “对了,你说遇到仇人了,谁啊?”宁桥收起本子才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就是你那个同学,原来他是干装修的。”向驰安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到我的时候就像是见到鬼了。”

    “然后呢?”宁桥问。

    “然后就打算换个装修队的。”向驰安轻描淡写,“之后就回来了。”

    “哦。”宁桥点头,“那是不能让他赚你的钱。晚上吃什么,我以为你不回来,没准备菜呢。”

    “随便吃点吧。”向驰安说。

    晚上吃得很简单,猪油拌面,两个煎蛋,一把小菜,好在向驰安没有怨言。

    睡觉之前宁桥好好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宁桥深吸了一口气,下午向驰安在给村里孩子们辅导的时候他就醒了,也听见了后面丁二毛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村里的人都已经默认了,宁桥走不出这村里。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像是在胸口里塞了一条醋泡过的毛巾,又酸又紧,噎得他像是气都喘不过来。

    向驰安出来之后看见宁桥双眼无神,他凑过去:“你怎么了?下午的时候就一直不太对劲。”

    宁桥憋出一个笑,还没笑完呢,向驰安就扯着他的嘴角:“笑得好难看,有什么事,跟我说说看。”

    “你小孩儿家一个,我跟你说啥。”宁桥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关灯睡觉。”

    “你下午睡那么久,晚上还能睡得着?”向驰安躺在他的旁边。

    “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向驰安关了灯,人却朝他凑了过来:“晚上不睡觉能干的事情多多了。”

    宁桥被他说得耳根一热,侧过身看他。

    今天晚上只有一轮弯月,窗边没有大片大片的月光落下,屋里很暗,暗到宁桥只能听到向驰安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很快向驰安就凑了过来,呼吸跟宁桥的缠在一起,宁桥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但呼吸慢了,心跳却快了很多。

    向驰安的笑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你今天不想亲了?又找什么理由?关在屋子里也不行吗?”

    宁桥今天听了饭叔的话,本来是想冷静冷静的,但向驰安就这么凑在他的面前,在向驰安亲下来的那一瞬间,宁桥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思考,都在这一瞬间里化为乌有。

    主要还是因为向驰安实在是太好亲了。

    向驰安本来想把人亲晕乎,之后再问他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宁桥像是很累,舌头都还没收回去就睡着了,向驰安掐了一下他的脸,随后把头靠在宁桥的肩上,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宁桥把小卖部的钥匙交给二叔请他帮忙看店,自己跟向驰安一起去县城看他的新房子去了。

    二叔拿着钥匙对他好一通抱怨:“咋又要出去啊?你说从东家回来,你有几天是踏踏实实在店里待着的?有时候村里人都来问我你怎么又不在。”

    宁桥看着二叔,像是情绪突然上来了:“二叔,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小卖部里吗?”

    二叔一愣,没立刻接话,等他想说话的时候,宁桥已经走了。

    宁桥坐上车,向驰安敏锐地察觉到宁桥的情绪又不太高:“就是去送个钥匙,怎么又不开心了?”

    宁桥转过头看他:“这话以前不是我说的吗?”

    “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向驰安发动车子,“别乱说。”

    宁桥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把这件事忽悠了过去。

    向家人在县城给向驰安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是在县城的中心,夹杂在一串的门面里,从一条小巷进去,房子在一层,进了大门就觉得有些暗。

    向驰安打开门,房子还是毛坯的,三室一厅,外面还有一条三人宽的走廊,算是额外的面积。

    向驰安带着宁桥转了转:“三个卧室太多,改一个当书房,外面那条长廊,你想用来做什么?”

    宁桥原本是站在原地发呆,听见向驰安叫他,他才回过神:“什么?”

    “我问你这里你想用来干什么?”

    “养花呗。”宁桥没听太清楚他的说的话,只听见了这里用来干什么,于是走出去看了一眼,“但是这里有点暗,只有中午才能晒到太阳。”

    “那就养不喜欢阳光的。”向驰安站在他身后。

    宁桥转过头:“不喜欢阳光的大都不好养,你能养得好?”

    向驰安走下台阶,扣住他的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问的是你想用来干什么?”

    “我?”宁桥对上他的视线,“你的房子,为什么要我来……”

    宁桥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到向驰安的脸色在以光速变得不开心。

    “所以你还是要始乱终弃?”

    宁桥:……

    “我就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宁桥赶紧哄他,“但是你以后真的会就留在这里?”

    向驰安想了想:“以后回来养老?”

    “养老为什么不回村里?”宁桥也陷入了思考。

    “以后再说养老的问题。”向驰安又跟他每个房间转了转,“下午重新找个装修队来看看。”

    他们去了上次没吃成的小吃街上吃东西,两个人拿着竹漏勺在麻辣烫摊子上选菜,向驰安没什么经验,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地往漏勺里装,过后才发现没装多少就满了,而他旁边的宁桥,就像在漏勺里修房子一样,土豆片铺在侧面,像是形成了一道墙,就能装更多的东西了。

    向驰安把自己漏勺的东西都倒出来,然后看着宁桥。

    宁桥把自己的那个漏勺给他,又重新开始在漏勺里搭房子。

    当把两个漏勺交给老板娘的时候,老板娘明显吓了一跳,然后在丢进锅里的时候,老板娘的手抖了好几下,向驰安看得直皱眉,但因为宁桥的建筑技巧实在是好,这么抖也没把菜抖下来。

    一碗麻辣烫,底下铺了一层红薯粉条,用油盐酱醋调味,上面的蔬菜脆爽,下面的红薯粉条有韧劲儿,味道麻辣鲜香,还有宁桥买来的铁板烧,用凉粉和豆干莲藕还有一种叫做大脚薯的薯类炒制而成,凉粉软糯,莲藕爽脆,向驰安一口气吃了两份。

    吃完这些,又遇到一个卖饼的摊子,向驰安从小在北方长大,还是吃面食比较多,所以看到有馅儿饼卖,就想要试试。

    “这个不叫馅儿饼,这个在我们这人叫凉粉饼子。”宁桥给他解释,随后跟老板说,“我们要一个,用方酥装。”

    凉粉饼子就是烤好的白面饼从中间破开,装上拌好的旋子凉粉,一口咬下去,麻辣很开胃,宁桥要的是方酥饼,跟白面饼不同,方酥饼更酥脆,吃方酥装的凉粉饼子又是饼的酥脆,又是凉粉的嫩滑爽口。

    向驰安看着老板用一个工具,在白嫩Q弹的凉粉上一滑,就成了凉粉丝,随后用红油拌好,塞进酥脆得有些掉渣的饼里。

    向驰安吃得嘴唇通红,一口气喝了一瓶水,向驰安有些意犹未尽:“上次就该在这里吃饭,你那同学真烦人。”

    宁桥笑起来:“你以后在县城,有的是机会吃的。我以前跟饭叔两个人,捡到废品卖了,我们就来吃一份铁板烧,我说让饭叔自己做,他说买菜太贵。”

    向驰安抬手摸了摸宁桥有些发硬的头发:“以后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有钱。”

    宁桥笑起来:“那行。”

    “对了,我重新找人装修房子,但我白天估计都不在这边,你有空就骑车过来看看。”

    宁桥看着他:“要去哪里?”

    “去市里。”向驰安说,“我要买地,但是钱只是勉强够,所以还要再多赚一点。”

    宁桥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市里怎么赚钱?你不要去搞那些歪门邪道啊!”

    第35章

    向驰安敲了一下他的头:“你知道证券吗?”

    宁桥点头, 上学的时候学过点,但早就忘光了。

    “大概就是炒股。”向驰安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上大学的时候, 同校的一个学长教我的。我的钱, 比你想的要多些,一些是因为原来的父母给的零花,还有些是他们在送走我的时候给我的,但这两样都不是大头,我钱的大头都是在上学的时候,自己炒股赚的。”

    他跟宁桥交了底, 不想宁桥为了钱的事情发愁。

    “所以你有多少?”宁桥有些好奇。

    向驰安朝他伸出了几根手指头, 宁桥睁大了眼睛, 那是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所以别为我担心。”

    宁桥刚想松一口气, 但又一口气提上来:“可是我听说, 有些人玩股票亏得裤子都不剩了。”

    “我能是那样的人?”向驰安手搭上他的肩,“行了, 放心吧, 要我真亏完了,我就放弃我那些想法,等你开小卖部养我。”

    他这么说, 宁桥也没真的放下心来, 只是笑了笑。

    下午他俩继续去找装修,现在在招揽装修生意的都在县城建材市场外面的一条街上, 每个人的前面都摆着一个小牌子, 上面写着什么吊顶,砸墙,抹灰什么的。

    先前向驰安为了方便, 直接在最前面的地方找了一个说什么都能做的,等双方准备签订契约的时候,才发现来人中竟然有肖尧。

    肖尧一见到向驰安就龇牙咧嘴,又对向驰安冷嘲热讽,虽然肖尧的父亲一直对向驰安道歉,但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他们在这里看了一圈,发现在这儿,要不是些五六十岁的,要不是些二十来岁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向驰安看了一圈,觉得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他们离开了这里,打算回村里,在回去的路上,宁桥才犹豫着开口:“村里有个叔叔,就是村里的包工头,要不,你跟他谈谈试试?”

    “你怎么不早说?”向驰安问他。

    “我一时间没想起来,当然你不用也可以,反正就是先聊聊嘛。”

    回到村里时间也还早,二叔给他看了一整天的店,接的电话不少,卖的东西也不少,钱都装在宁桥的匣子里。

    “回来啦?”二叔看到他们回来,从躺椅上起来。

    宁巧跑到二叔的面前,问他:“二叔,姜叔在家吗?”

    “姜叔?”二叔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谁,“修房子的姜元啊?”

    宁桥点了点头。

    “找他干啥?你要修房子啊?”

    宁桥摇头:“向驰安找他干点活呢。”

    “他估计去邻村了,不是之前帮人修房子呢,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二叔说着就要去找他。

    “二叔,不着急。”向驰安把车停在路边,“明天说也行。”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包工头姜元骑着他的三轮摩托车刚好经过小卖部,停下车来买烟,刚好被二叔抓住。

    那辆三轮车上都是些水泥石灰结成的块儿,在宁桥有印象的时候,姜叔就骑着这三轮车拉着人,到处跑着去给人家修房子。

    “哎呀老姜,正说要找你呢。”二叔赶紧拉住姜元。

    姜元长着一张很方正的脸,他四十岁了,身姿没有佝偻,很是挺拔,一眼看就是正气十足的样子。

    “找我什么事儿?”姜元掏出一根烟递给向驰安,向驰安没接,说自己不抽,于是他就叼自己嘴里了。

    “你只修房子,装修做吗?”向驰安问。

    “装修也做啊?看你要哪种,一种包干,一种是你买东西,我们出人工,都可以的。”姜元当然也知道向驰安的身份,当年他们家修别墅的时候,姜元也带着他的人在那儿干过,说起来,他现在能做这个,当年这个活也算是帮他打出名声来着。

    “是县城的房子,你觉得什么方式好?”

    姜元想了想,他说话很是实诚:“你包料我们省事,我包料你能省钱。”

    “那明天方便去看一下再说吧。”向驰安点了点头。

    “对了,去县城干活的话,得加上一笔车费和生活费。”姜元习惯把事情都说得清楚,免得到时侯再起争执,“要是能干的话,剩下的咱们再慢慢讨论。”

    “行,明早8点吧。”

    姜元买完烟,骑上摩托车回家去了。

    二叔也回了家,宁桥对向驰安说:“我小时候可怕姜叔了,小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他解了皮带打姜毅,姜毅就是他儿子,我们从小玩得可好了。”

    “又不是打你,你怕什么?”向驰安笑了笑。

    “我爸也看见了啊,回家他说他也要这么打我,吓得我一周没敢干坏事。”

    “你小时候还经常干坏事?”向驰安觉得好笑。

    宁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有父母宠着的时候,哪个小孩儿不干坏事啊。”

    向驰安没说话,只是靠宁桥近了一点站着。

    第二天一早,向驰安开车带姜叔去县城看房子,宁桥留在家里,稻谷已经收完一段时间,田里已经很干了,这段时间要准备种油菜了。

    他们这边都是吃菜籽油,现在种下去,到冬天元宵节的时候就会开花,到时候田里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灿灿的,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好看得很,五月份就能收菜籽,晒干之后就能榨油了。

    宁桥的田不多,就不去借牛翻地,自己扛了锄头就去了,正巧在路上碰见二叔,二叔说要去村委会领油菜种子,说是什么新品种,产量能多好多,宁桥就让他帮自己领了。

    这会儿中午的时候太阳还是有些辣,宁桥脱了衣裳,只穿了一件无袖的背心在地里干活,他的田都靠近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他都能看清。

    所以当一辆车第三次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就开始好奇了,这辆车像是一直在这里打转,从镇上开过来,又从这里开走。

    等宁桥翻完这块地,那辆车已经转了五圈了。

    宁桥觉得有些好笑,扛着锄头又回了小卖部,到了的时候他把锄头放在门边,自己去河沟边洗手,虽然田里没水了,但泥土还是沾在了他的胶鞋上,用旁边的谷草把鞋擦完,才打开了小卖部的门。

    灌了一大杯水,刚才那辆一直在这儿转悠的车终于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打扮像是另一个向驰安,只是跟向驰安不同的是他的头上擦了摩丝,梳着三七分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比向驰安矮了一点,身上也是白衬衣和黑西裤,还有一双在太阳下面亮得能反光的皮鞋,他的脸却很是显小,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儿穿了大人的衣裳一样格格不入。

    他的腋下夹了一个包,宁桥还记得这个款式,当时肖尧就夹着这么一个包。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村里是不是来了个叫向驰安的人?他在哪呢?”他说话的口音也跟向驰安一模一样,见宁桥不说话,他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我听到的消息说是在这个村里的别墅,可是我已经转了很多圈,也没有看见像样的别墅。”

    向驰安家的别墅在村里已经很显眼了,至少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认识,但在面前这个人的眼里,那栋别墅还是不像样的。

    宁桥没有接他的钱,只是问他:“你是?”

    “我是向驰安的朋友,我找他好久才找到这里。”那人指着停在路上的车,“你看我车,哪里糟过这么大的罪。”

    宁桥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白色的车上站了很多泥土,车轮往上的地方都灰扑扑的一片,车牌上面也全都是是泥,都快要看不清了,宁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车牌写着京字。

    这个京,代表的是京市。

    向驰安也是京市来的。

    “他上午出去了,估计晚上会回来。你找他有事吗?”宁桥没有表示得跟向驰安很亲近。

    那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能在这里等他吗?我是他铁哥们儿,好不容易才知道他消息的。”

    宁桥点头,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他还没吃饭,想来面前这个人应该也没吃饭,本来是想吃个月饼垫吧一下,但既然来人是向驰安的朋友,那他理应照看一下。

    于是去菜地里掐了一把辣椒,厨房里还有一块肉,煮了一锅米饭,炒了个辣椒炒肉和土豆丝,也没费多少时间。

    宁桥把菜放在板凳上,盛了两碗饭。

    杜彦睁大了眼睛:“还有我的份吗?”

    宁桥点了点头:“看你像是没吃饭的样子,只是点家常便饭,别嫌弃。”

    杜彦接过宁桥手上的碗筷,还是在碗上面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缺口,他把碗翻转了一下,开始吃起饭来。

    辣椒炒肉他不敢碰,他家口味吃得清淡,只吃土豆丝,也发现跟从前吃过的不一样。

    “你认识向驰安吗?”他吞下一口菜才开口。

    宁桥点了点头,没敢说多:“我们还挺熟的。”

    “那真是太好了。”杜彦放下碗,“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郁郁寡欢?病都养好了吗?”

    “他,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宁桥回答。

    杜彦总算是松了口气,又重新吃上饭:“你做菜还挺好的。要不是我不能吃辣,那道菜也得尝尝了。”

    宁桥到底还是不清楚这人跟向驰安到底是真要好还是假要好,所以他问的很多问题宁桥都模棱两可地答了。

    吃完饭宁桥给他泡了杯茶,没用向驰安的专属杯子,是一个他的大茶缸。

    杜彦接了过去,表示了感谢,但顺手就放在一边,一直都没有动过。

    宁桥叹了口气,从一边的货架上,取了一瓶甜酒,还用帕子把瓶子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给他,还细心地起开了:“喝这个吧。”

    杜彦的眼睛亮了亮,接过来就吨吨吨地喝完了一瓶,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是什么饮料啊,以前从来没喝过。”

    宁桥给他指了指名字,发现标签上写着“甜酒”两个字,他一下就炸毛了。

    “啊,我酒精过敏啊!”

    宁桥也惊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酒精过敏,不然我带你去看医生?赔你医药费吧?”

    杜彦有些生气,声音有些大:“你赔得起吗?”

    宁桥有些愕然,他知道这个人跟向驰安是朋友,向驰安虽然脾气大,但从来没有跟他这样说过话。

    杜彦还想发火,就看见一辆车停在他们的面前,向驰安目光沉沉地下车来。

    杜彦这会儿也没了气,快步走到向驰安身边,只见向驰安见到他就像是没看见他这人一样,只往宁桥身边去。

    “他对你做什么了?”

    第36章

    杜彦眼睛都睁大了, 他想象中的跟向驰安久别重逢的情景不一样,向驰安竟然直接越过了他,跟这个小卖部老板亲亲热热的。

    “向驰安!”杜彦想去薅他的领子, 被向驰安一把捉住, 他就像个被提了后颈皮的猫,张牙舞爪的,“你现在这个态度让我很失望。”

    向驰安虽然对他不客气,但话语里还是带着笑的:“你刚刚的态度也很让我失望,杜彦,你大哥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是吧, 跟宁桥道歉。”

    “他给我喝酒哎。”杜彦还在挣扎, “你知道我酒精过敏的。”

    “你酒精过敏的事情是登报了还是上新闻了, 所有人都要知道吗?他又不是故意的。”向驰安白了他一眼, “快点。”

    杜彦老老实实地跟宁桥道歉, 宁桥赶紧说不用,又说那虽然是叫甜酒, 但一点酒精都没有的, 就是个饮料。

    “向驰安!他给我喝假酒!”杜彦炸了毛。

    “行了。”向驰安松开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 偷你哥的衣服穿的?”

    杜彦赶紧说了一通自己来这里的艰难困苦, 又看着向驰安:“我今天必须得吃顿好的。”

    向驰安点头,看了一眼宁桥:“晚上咱们做东, 请他吃顿饭吧?”

    “我做吗?”宁桥看着他, 有些着急,“这会儿去买菜?”

    “不用,出去吃。”向驰安说。

    杜彦站在一边看着, 觉得他俩的对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明明这会儿是他们三个人在这儿,他就像是丝毫没有存在感:“喂喂喂,我还在这儿呢!”

    向驰安拍了他脑袋一下,随后开上车,把杜彦提溜上车,回头看向宁桥:“关门走了啊。”

    宁桥看着他们:“我也去?”

    向驰安过来把宁桥按进副驾驶:“说什么傻话,你是东道主你不去?”

    宁桥看着自己身上被汗打湿的背心,还没有擦干净泥的胶鞋,赶紧说:“我去换身衣裳,刚刚出一身的汗。”

    向驰安点头。

    为了节省时间,宁桥下了车就开始脱衣裳,露出结实的背肌,后座的杜彦吹了个流氓哨:“看不出来身材挺好。”

    向驰安一个眼刀飞过去,杜彦缩了缩肩。

    杜彦本来想坐副驾的,没想到向驰安直接把那小卖部老板放进副驾驶了,在宁桥换好衣服上车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不是,你俩啥关系啊!”

    宁桥心里一惊,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管我们什么关系。”向驰安开着车,用手拍了拍宁桥的手。

    杜彦觉得更奇怪了。

    车开到了天悦,向驰安定了包间,总算是堵住了杜彦的嘴。

    “这地儿还行。”杜彦起身四处打量,“还是有些美中不足,这些装饰竟然不是真金的。”

    “得了吧,你自己点菜。”向驰安把菜单交给他,自己坐到宁桥的旁边,“他今天没怎么你吧?”

    宁桥摇了摇头:“没有,我下午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看见他车在咱们村绕了好几圈,我回家之后他就下来了,中午的时候给他炒了两个菜。”

    听宁桥事无巨细地跟他说着中午发生的事情:“没事,他就是嘴巴损点,没什么坏心,是我以前的好朋友,叫杜彦。”

    等着上菜的间隙,杜彦终于跟向驰安说起了京市的事情。

    “赵三儿把你害进医院之后,我们想去医院探望你,但你家人拦着不让。”

    杜彦喝了一大口茶水,继续说:“后来我托我哥去找你,我哥也见不到你。我们就意识到应该是出事了,等再知道你家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你爸妈给那人办接风宴的时候了。”

    “我哥去问你爸妈你去哪了,你爸妈说你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杜彦有些气愤,“我哥又问哪个国家,他们就不说了,说你受了打击,需要静养。”

    “反正你就是突然就消失在了我们的圈子里。”杜彦敲了一下桌子,“那几个狗腿子就巴结那人去了,好像你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后来是我哥,我哥跟我爸去你家做客,我爸无意中听见你爸说起这里的别墅,我哥又在你家的佣人那打听了一下,总算是知道了这里的地址,我哥公司有事走不开,就让我过来看看。”

    向驰安只是安静地听着,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家……不是,向家现在怎么样?”向驰安问。

    “他们宠那谁宠得跟什么似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已经进公司历练去了,我哥跟他打过交道,对他的评价是绣花枕头一个。”杜彦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视,“没一点能比得上你的。”

    杜彦是家里的老二,上头有个哥哥叫杜陵,他生性懒散,对自己家里的生意也不感兴趣,上学那会儿就成天说自己以后要当个闲人,所以成天就是到处玩:“我哥让我来探探路,等有空了他也来看你。”

    “你回去了帮我多谢大哥。”向驰安是真心感谢他们,在这个时候杜彦和杜陵还能想得起他。

    菜一道一道地上了,杜彦还是小孩儿心性,看到有好吃的就忘了别的了:“你别说,这边的吃的跟咱那儿确实不太一样啊,味道比较重。”

    吃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你怎么走得那么匆忙,电话都没留一个。”

    向驰安这才想起,他以前是有电话的,只是离开的时候没有拿,到了这里以后,也没什么能用到电话的地方,他没有要打电话的人,也没有需要打电话的事情,他打过的电话,也只是给宁桥的。

    “不是吧?电话都不让你带走?”杜彦吃着吃着又生气了,“你说你爸妈他们是不是疯了,培养好的你不要,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你爸妈他们脑子被驴踢了吧。”

    向驰安摇了摇头,这件事站在谁的立场上,谁都是有道理的,站在他爸妈的立场上,他们养大了一个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不把他扫地出门就不错了,但他们还是在向驰安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一笔钱;站在被他顶替身份的那人身上,他平白被人顶替身份这么多年,心中难免有怨。

    “不说这个了。”向驰安问他,“你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开车来这么远的地方。”

    杜彦这才想起自己卖的惨,他咳嗽两声:“其实是我是跟我哥公司的人一起来的这边省城的,没人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哥对外的说法是让我来这边考察,然后到省城之后我才自己单独行动过来的。”

    “我就说。”向驰安松了口气,“陵哥应该不会让你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

    “别小看人!”杜彦着急起来,“我哥还能管我一辈子不成!”

    宁桥小口地喝着汤,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看着向驰安眉眼舒展的样子,从杜彦的只言片语里,宁桥还是想象不到向驰安从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那离他真的太远太远了。

    似乎是发现了宁桥的目光,向驰安转过头来看他,宁桥站起身,说要去一下厕所。

    向驰安朝他点了点头。

    等宁桥离开,杜彦才放下筷子:“你就打算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山村里了?你以前的理想和抱负呢?你还记得你以前说的,要跟我哥一起做商界双子星吗?我哥这颗星已经冉冉升起了,你呢?待在这个小村子里,跟一个小卖部老板不清不楚?”

    “杜彦。”向驰安的声音有些沉,话语里都是警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杜彦站起来走到他的旁边,“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这些吗?你该做的是回到京城,回到那个家,让他们看到放弃你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这些话,是你说的还是陵哥说的?”向驰安即使坐着,气势也不会矮杜彦一头。

    “我哥。”杜彦的肩膀塌了塌,“他知道你的能力,不想这些事情摧毁你,他知道没有向家,你也可以很优秀。”

    向驰安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多谢陵哥为我费心,但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去那里。”

    “不回京市,也有很多别的地方可以发展。”杜彦说,“向驰安,你总要有抱负追求的,那个村子,那个小卖部老板能给你什么!”

    “他给我的,是你想象不到的。”向驰安开口。

    “你是想说低谷时期的陪伴吗?向驰安,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么感性的人了。”杜彦不理解,“一时的陪伴要用你一辈子的前程去换吗?”

    向驰安点头:“我并不认为这两者是冲突的。”

    “但你留在这里就是没有前途。”杜彦见他油盐不进,掏出包里的电话,给远在京市的杜陵打去了电话。

    向驰安没有阻拦他,又听见杜彦添油加醋地跟杜陵抱怨,最后应该是杜陵安抚了他,随后杜彦把电话给了向驰安:“我哥要跟你说话。”

    向驰安接过杜彦手里的手机:“陵哥。”

    “驰安,好久不见了。”杜陵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这次走不开,所以让小彦走一趟。”

    “谢谢陵哥还记挂着我。”向驰安说。

    “小彦就是这个性格,有什么张嘴就说了。”杜陵状似抱怨了一句杜彦,但紧接着又说,“但他说的都有道理,对吗?”

    面对这位亦师亦友的大哥,向驰安自然不能像对杜彦那样:“是,道理我都知道。”

    “道理都知道,但逆反心理让你不愿意做?”杜陵还是笑着,“我理解你的情感需求,但是驰安,为什么不一起走出去呢?”

    “对他来说,可能有点困难。”向驰安回答,“我想着,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那也不要松懈。”杜陵说,“总不能你去那这么久,还在自怨自艾伤春悲秋?”

    “那倒是没有,我恢复得很快。”向驰安也笑起来,跟杜陵说起了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

    杜陵比他进入社会早两年,跟政界也有交集,所以在他知道的一些消息里,也给了向驰安一些讯息和帮助。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打到杜彦已经快把一桌子菜都扫荡光了,向驰安挂了电话,才发现宁桥还没回来。

    他把电话交给杜彦,自己起身去找宁桥,刚打开门,就看见宁桥从走廊尽头往这边走。

    看到向驰安,宁桥赶紧跑过来:“想你们之间这么久不见可能有话要说,我就下去逛了一圈,他们这个饭店好大,后面还有一个花园。”

    宁桥话还没说完,向驰安就一把抱住了他:“以后不用特意避开,我的朋友将来也是你的朋友。”

    第37章

    宁桥想推开他没能推得开, 只能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会有人来看到,提心吊胆地抓着向驰安的衣服, 明明自己比向驰安大两岁, 反而在这些事上一惊一乍。

    “回去吧,你朋友还等着呢。”宁桥拍了拍他的背,“晚上咱们再好好聊会儿天。”

    向驰安当然也知道宁桥最近心里有事,但一直在他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们回到包间里,杜彦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看他们进来才站起来:“向驰安, 我哥让你买个电话, 平日里多跟他联系。”

    向驰安点了点头:“你吃好了?我在楼上给你开了间房, 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你身上都快馊了。”

    杜彦赶紧拉起自己身上的衣裳闻了闻:“你才馊了!”他现在看向驰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更夹杂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从前在京市还没这毛病, 怎么来个山沟里反而变这样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掰得回来。

    他看向宁桥,这长得也不像个女孩儿啊,长得还阳光帅气的。

    京市也有玩这个的, 他也看到过, 但那些个带出来的,都是涂脂抹粉儿的, 那腰细得跟水蛇一样, 皮肤也白得跟鬼一样,眼前这个,麦色的皮肤, 壮实的身体,看起来一拳能把自己打飞。

    向驰安原来好这口啊,杜彦心里恶寒,不知道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

    不过杜彦也确实累了,他没有自己开过这么久的车,他搭着向驰安的肩:“我在这儿要待好几天呢,你怎么招待我?”

    向驰安想了想:“明天回村里招待你。”

    杜彦给了他肩膀一拳:“你今晚也住这儿?”

    向驰安点头。

    杜彦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俩睡一屋啊?”

    “怎么?你也想住一块儿?”向驰安把他往屋里塞,“睡你的觉吧,明天叫你起床。”

    “哟,你们还能起得来床啊。”杜彦贱兮兮地说话,让向驰安踢了他一脚。

    很快就到了另一个房间,向驰安开了门,宁桥站在原地,没敢进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他出门虽然换了鞋,但鞋边还是有很多泥,怕踩上去给人踩脏。

    “进来,没事儿。”向驰安说。

    宁桥最终还是把鞋脱在了门口,踩在地毯上的时候,宁桥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云上,软绵绵的。

    向驰安脱了外面的衬衫,只穿了一件背心坐在床边,宁桥想跟他说话,又不想坐床,就坐在地上。

    “你说晚上要跟我说说话。”向驰安居高临下看着他,“现在说吗?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宁桥觉得有些干巴巴的,心里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向驰安见状,让饭店客房送了两瓶酒和一些下酒小菜。

    宁桥闷头干了一大杯,然后才想好了措辞:“向驰安,你觉得我要一辈子待在村里吗?”

    向驰安也像他一样,坐在地毯上:“这件事不是看别人怎么说,是你怎么想。”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我应该留在村里。”宁桥又喝了一口,“向驰安,我能走出去吗?”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向驰安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太喜欢你们村里的人,每个人都把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向驰安想起了先前辅导那些孩子们做作业的事情,从他们的话语中不难看出,这些都是家长每天提及,并且他们已经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孩子们不会恶意揣测,但听大人的话多了,自然也就习以为常地说出来了。

    宁桥闷着喝酒已经喝得有点多了,从中秋节那天积攒的情绪这会儿都想宣泄出来:“我听见他们说的了,他们一边觉得我在留在村里是没出息,一边又觉得我就是应该留在这里。”

    向驰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宁桥苦着脸,明明自己比向驰安年纪大,却还要他来安慰自己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他往向驰安身边坐了一点,跟他肩膀挨着肩膀:“还有你。”

    “我怎么了?”向驰安揽过他的肩膀,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宁桥有点小孩子的样子。

    “你……”宁桥的脑子有些迷糊,斟酌了一下要怎么说,“饭叔问我,问我是不是大少爷无聊时候的消遣,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向驰安揽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有点无奈。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宁桥侧过头来看他,“你没有必要因为我留在这里,你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你这段时间的心事,都是因为这些吗?”向驰安又问。

    宁桥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得很对,留在这个村里,留在这个县里,都会埋没你。”

    “你呢?你希望我走吗?”向驰安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情绪激动,他的眼里泛着血丝,连鼻头都有些红。

    宁桥又喝了一口,他光顾着喝酒了,小菜一口没动:“你应该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天地。”

    他没说想不想,只说应不应该。

    “我想听你心里的想法。”向驰安说。

    “我也想走出去试试。”宁桥说,“想拉进一点跟你的距离,想走出去看看。”

    向驰安一手拿开了他喝酒的杯子,顺势把人压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

    宁桥脑子发懵,但还是伸手抱住了向驰安,热烈的亲吻让他整个人脑子更像是一团浆糊,黏糊地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淹没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就伸进了向驰安的背心里摸着他结实的肌理,身上的热度从嘴巴蔓延到了全身。

    向驰安喑哑地闷哼出了声。

    此刻的向驰安跟宁桥第一个梦里的样子重合了起来,像是在夜晚里也能吸人精气的妖精,含着笑意问他要不要。

    宁桥总是很容易被蛊惑,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已经点了好几下。

    醉酒过了头的宁桥实在有些可爱,像是一个被欲望蒙了头的毛头小子,只顾着让自己快乐。

    向驰安半哄半骗地把人带到浴室,本以为水会让热水让宁桥变得清醒,但实际上热气蒸腾着让宁桥更晕乎了,他只是随着向驰安的动作沉浮。

    像梦又不是梦,梦里没有这么真实。

    触摸,炙热,潮湿。

    只是对视一眼,就觉得灵魂都在震颤。

    酒意完全上头的时候,宁桥只觉得眼前有白光闪过,四肢百骸都像是浸在热水里,舒服到连呼吸都是轻快的。

    *

    宁桥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身下的被褥太柔软,自己像是躺在云朵里,似乎是下一秒就要从云端掉落。

    向驰安还是一如既往地趴在他的背上。

    宁桥想像往常一样把枕头塞给他自己再起身离开,但今天的向驰安格外地警觉,宁桥一动他就醒了。

    只是醒得还不是很完全,半眯着眼睛,声音很哑:“你又要跑?”

    宁桥赶紧躺好:“我没有。”

    向驰安这才重新靠近他的肩膀,又睡着了。

    只留宁桥一个人睁大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床边还散落着昨晚没喝完的酒瓶,酒瓶上顶着宁桥的衣裳,地毯上还散落着其他的衣物,宁桥简直没眼看。

    他喝酒是不会断片的,昨晚发生的事情他都能记得,记得自己跟向驰安敞开了心扉,心里好像也终于迈出去了那最后一部,他记得自己很坚定,对向驰安说我想出去,想离你近一点。

    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自己连耳朵都能烧起来。

    还有,昨晚在厕所里……

    原来这事儿还有这么多花样的,宁桥抓紧了被子,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好不容易等到向驰安完全清醒过来,宁桥已经回味完了昨天的一切,这会儿看着向驰安,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想什么呢?”向驰安坐起来穿衣服,一眼也看到了昨晚脱得乱七八糟的,自然也明白了宁桥在想什么,“怎么样?以后要不要经常来?”

    宁桥赶紧摇头:“不要不要。”

    向驰安笑了一声:“起来洗漱了,一会儿带杜彦回村里玩去。”

    宁桥有些迟疑:“带他回村里,他能适应吗?”

    “我都能适应,他还不能适应吗?”向驰安穿好了衣服,“带他上山下河,他喜欢玩。”

    宁桥也穿好了衣服,两个人凑在不算是太宽敞的厕所里洗漱,宁桥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明明已经过去了一整夜,但宁桥似乎还是能闻到一点似有若无的味道。

    向驰安倒是很坦然:“有什么好害羞的,大家不都干这事儿?”

    宁桥顺嘴说:“那别人也不是咱这样啊?”

    向驰安笑起来:“好了,等回村里了再讨论这事儿,再不带杜彦去吃饭,他要闹了。”

    果然他们到了杜彦的房间里,杜彦已经没好气地在屋里转圈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是吧?自己在屋里逍遥快活,不管远客的死活是吧?”

    这话一出宁桥的脸又红了,他赶紧说:“我带你们去吃早饭吧,吃我们这边的特色。”

    杜彦哼了一声:“最好是好吃的。”

    账是杜彦一早就结了,昨晚他又跟杜陵打了电话,杜陵说让他不要花向驰安太多钱,毕竟向驰安今时不同往日,好在杜彦钱带得多,吃饭和住宿的钱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

    “要是不好吃我可不吃。”杜彦坐上车,“去哪吃啊?”

    “回我们镇上。”宁桥说,“那家粉店开了很多年了,很好吃。”

    “镇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杜彦不信,“你们作为东道主,请我玩什么?”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凉,可以下河捉螃蟹,山上应该能捡野生板栗,运气好可能还能看见野鸡斑鸠,可能还有最后一茬蘑菇,回来给你做小鸡炖蘑菇。”宁桥往后看杜彦,“要是这些你都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去水库划船。”

    “划船不行。”向驰安说。

    “为什么不行?”杜彦问。

    “一条船只能坐两个人,要是你进水库里去游泳,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宁桥赶紧摇头:“不行的,不能去水库游泳,很危险的。”

    向驰安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杜彦只觉得没眼看:“滚啊滚啊。”

    “还是上山或者去小河沟玩吧。”宁桥朝杜彦笑了笑,“很好玩的。”

    杜彦觉得比起向驰安,还是这个宁桥更好一些,也不知道向驰安哪根筋搭错了,现在一点贵公子的样子都没了,看来找对象还是该找门当户对的,不然得被带偏了。

    第38章

    向驰安开车, 宁桥给他指路到了镇上,车停在路边,走了一段距离, 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 从巷子里进去,有一家粉店。

    杜彦就没见过这么弯弯绕绕的路,一路上话密得都不停:“你说京市里小巷里可能有私房菜馆子,你一个破山村里,能有啥好吃的。”

    宁桥走在前面,听见他的抱怨才说:“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个地方他也没带向驰安来过, 他们的早饭几乎都是宁桥做的, 毕竟从镇上到村里的距离也不近, 粉要是带回来的话都坨了就不好吃了。

    这是一家镇上开了很多年的粉店, 店是一对老夫妇开的, 店里还有一个帮手。

    “这个粉店开了好多年了,我爸在的时候, 我们过年买年货的时候就在这里吃粉。”

    “婆婆, 要三碗牛肉米粉,一份清汤,一份清红汤, 一份红汤, 再要两笼包子。”

    牛肉米粉是这边的特色,粉丝很细, 只需要在开水里烫个几秒钟, 加点配菜,再配上一早就熬上的底汤,只需要几分钟, 一碗米粉就能做好了。

    杜彦跟向驰安在桌边坐下,杜彦的眉头皱得很深,低声跟向驰安说:“这桌上都是油……”

    向驰安看了他一眼:“不想吃就出去。”

    杜彦赶紧举手投降,认命地拿起桌上那二指宽的纸巾擦桌子擦板凳,等他擦完之后,宁桥才端着粉回来。

    宁桥端上桌之后,杜彦一脸好奇:“我以为米粉是那种粗粗的一条的,你还记得吧,以前咱们大学的时候学校外面有家米线,那米线多粗啊。”

    “我只知道有那种酸辣粉,红薯粉做的。”宁桥把筷子递给他们,又拿了两屉包子,摆在桌上。

    好在杜彦没再开口,吃起了粉,宁桥记得他是不太能吃辣的,所以给他点了鸡汤的,向驰安是清红汤,两种加在一起不会特别辣,他自己的是辣的,还加了老板家的剁椒。

    包子是竹笋肉馅儿的,馅儿调得松散,一口咬下去馅儿掉得满桌子都是。

    杜彦吃下去之后眼睛都亮了:“这粉这么细,竟然还能有嚼劲唉,这汤也好喝。”杜彦几筷子就吃完了一碗粉,宁桥见状又给他要了一份。

    向驰安吃得很慢,但明显也是很满意的:“你先前怎么没带我来吃这个?”

    宁桥笑了笑:“你早上起得晚。”

    等他们说完话,杜彦第二碗粉也已经吃完了,包子也吃了三四个,有心再吃但也实在撑到了,捧着肚子坐在原地。

    宁桥去结账,杜彦见他给的钱之后震惊了:“这么便宜?”

    “二两粉三块钱,一两两块,肉包五毛两个,就是这个价了。”宁桥收好零钱,三个人一起走出小巷子。

    “我决定了,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都要吃这个,明天我要尝尝辣的。”

    宁桥自然说好:“等明天早上,我再带你过来。”

    回到小卖部,宁桥得开门,向驰安带着杜彦往家里去了,没道理他都上门了,连家门都不进的。

    二叔一早来找宁桥没找着,看到停在路边的车心又是一颤,往常也见不到这么多车,现在是一来就来俩。

    “那是谁的车啊?”二叔问,“昨天下午去哪了啊,也没开门。”

    “是向驰安的朋友的,昨天他请朋友吃饭,我也去了,就留在县城里住的。”宁桥把小卖部里打扫了一下,又翻了一下座机未接来电,有几个熟悉的号码,宁桥用本记了,估计一会儿还会打过来。

    二叔跟着进来,又苦口婆心地说:“自从东家来了,你就没个安生待在店里的时候,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村里谁有个着急的事情了,找不着你还得怨你。”

    宁桥写字的手停在原地,他看向二叔:“为什么要怨我?”

    二叔也是一愣:“也没说怨你,就是你这样开个小卖部,还三天两头不在的,别人难免说闲话。”

    宁桥叹了口气,打算给二叔打个预防针:“二叔,明年我可能也要出去了。”

    “啊?”二叔吓了一跳,“你要出去?你去哪啊?外面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啊,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开着小卖店,好歹有个稳定的进项不是?”

    “还不是太确定,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宁桥说,“要是我走了,小卖店二叔你就继续开着呗,谁开不是开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二叔差点跳起来,“你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啊,待在家里好好的,干什么要走?”

    “我想了想上次宁正回来他们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哪怕出去当个保安呢,也能长点见识不是?”

    二叔苦口婆心地劝了劝宁桥,只当他是一时兴起,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的,也不是二叔说嘴,你高中没读完,虽然是有个毕业证,但到底……”

    “二叔,我只是在考虑。”宁桥的态度松了一点,“就算我要走,我也会把小卖部安排好的。”

    等二叔走了,宁桥接了几个电话,去通知了村里的人来接了电话之后,他关了小卖部的门,去了向驰安家里。

    杜彦到了之后就对整个别墅做了一大堆的点评:“也太抠门了,我听说修的别墅的时候,还以为是那种庄园呢,结果就这么小一个?”

    他看着那个游泳池:“到底还是小地方,泳池的规格都不够,这草地也是,都快秃了。那花台里养的都什么花啊?跟马路上的绿化带一样。”

    向驰安站在台阶上等他:“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上来。”

    杜彦跟上他的脚步,看到了客厅里的装修:“我的天我眼睛都要瞎了,这是什么配色?红金配色,你是要当土皇帝啊?”

    “宁桥选的。”向驰安在沙发上坐下,“对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杜彦在有事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最近在想做点什么,初步计划是房地产这一块,但我单打独斗的竞争力不如别人。”

    杜彦点了点头:“所以?”

    “有一个公司会方便很多。”向驰安说,“我打算先成立一个公司。”

    “哦哦哦,要我做什么?”杜彦不太清楚做生意的事情,有什么还是得问他哥。

    “借钱。”向驰安开口,“跟你借总比去贷款好,或者你跟陵哥商量一下。”

    “哦,好,要多少?”

    向驰安说了个数字,杜彦点了点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向驰安说的数字跟他的零花钱,发现还是有一点差距:“那我跟我哥说一声。”

    他立刻给杜陵打了电话去,问了一下杜陵自己的零花钱够不够借给向驰安,他的零花钱都是他哥给他存着的,要动的话肯定是要经过他哥那边的。

    杜陵笑了笑:“你的钱自己留着吧,我跟驰安说话。”

    向驰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杜陵,杜陵沉思了一会儿:“你要成立公司,以你自己的名义?”

    向驰安愣了一下:“是。”

    “驰安,我必须要告诉你,即使你已经远离京市,但那人对你的敌意依旧不小。”杜陵说,“如果你要以自己的名义成立公司,只怕日后一旦要露头,后患不小。”

    向驰安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什么?”

    “所以要成立公司,不能以你向驰安的名义去成立,要是用小彦的名字,结果也是一样,小彦去那边走一趟,回来名下就多了个公司,驰安,你知道,向伯父他们也是很敏锐的。”

    向驰安沉默了下来,杜陵继续说:“我想他们当时给你钱,想的应该是让你安分守己,要是你用他们的钱翻起了风浪,有些手段,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向驰安就像是迎面被泼了一瓢凉水,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没有想到当时他们给的钱还有这种意思,他只当是他们还是有些不舍,也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毕竟养个小猫小狗都能养出感情的,更何况是人呢。

    “钱我会安排人转给你,你给小彦写借条就行。”杜陵是生意人,自然不会说出什么钱不用还这种话。

    向驰安把电话交给杜彦,杜陵又跟杜彦说了会儿话之后才挂掉电话,杜彦还在抱怨:“我明明有钱的。”

    “陵哥是为你好,做生意投资有盈亏,你借给我,我再亏了怎么办?”向驰安这会儿心里很乱,但还是抽空安慰了一下杜彦。

    杜彦却是毫不在意:“亏了我就让我哥给我钱不就行了。”

    向驰安没再说话,思考起了别的事情。

    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宁桥的声音,他走上楼,问他们:“这会儿出去玩吗?去爬山吗?”

    杜彦点头:“去!”他刚吃完饭,这会儿还是撑,想消耗一点多余的精力。

    向驰安心里有事,也想发泄一下,于是换了鞋,又给杜彦找了双鞋,总不能让他穿双皮鞋去爬山。

    宁桥背了个背篓,手上还拿了一根竹竿。

    杜彦毕竟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你带个竹竿干什么?”

    宁桥说:“山上有棵板栗树,可以去敲板栗。”

    “板栗?做糖炒板栗吗?”杜彦也只知道糖炒板栗,不过他哥总不许他多吃,说他肠胃不好。

    “晚上做个板栗烧鸡?”宁桥走在他们的身后。

    “可以。”杜彦点了点头,昨天吃过宁桥做的饭,他觉得宁桥的厨艺还可以。

    后山不太高,有着崎岖狭窄的野路,宁桥给他们指:“在山上面还有一个寺庙,我们大年初一都要上山去拜拜佛,我以前就在初一的时候背上点香蜡纸钱上山去卖,还捎带点儿小孩儿的零嘴。”

    “这么高的山?还背着东西爬上去?”杜彦有些惊讶,“能爬得上去?”

    宁桥点头:“这不是不通车嘛,只能靠人力背上去。”

    杜彦爬山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身上很轻快,好奇心也大大地增加,一路上都在问宁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宁桥一一跟他解释了,余光看见向驰安,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有心想跟他说话,但杜彦的话实在是太多,直到他们走到了板栗树下,宁桥用长竹竿敲了板栗树,杜彦就高兴地去捡板栗了,宁桥这才有空走到向驰安的身边:“你怎么了?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向驰安看了他一眼,朝他摇了摇头。

    宁桥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他:“别不开心,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你看!这么多板栗!”杜彦回过头,看见他们抱在一起,大叫起来:“啊啊啊!你们两个!”

    第39章 (加更)

    回去的路上杜彦数落了他们一路, 宁桥没办法,看到路边的一个柑橘树,上面挂着橙黄色的小橘子, 宁桥又用竹竿给他敲了几个下来:“没想到今年这棵树结的果子还不少。”

    他们这边不长什么果树, 大家平日里也都不怎么吃水果,这颗橘子树算是个例外,宁桥小的时候上山来,他爸就给他摘这个橘子,第一次吃的时候酸他一个激灵。

    杜彦捡了两个握在手心:“这么小,肯定很酸。”

    向驰安从他手上拿了一个, 用手掰开一半, 自己面不改色地吃了, 看他面无异色, 杜彦这才自己吃剩下的那一半, 刚咬开就酸得他人一个激灵,呸呸呸吐掉之后立刻转头:“向驰安!”

    向驰安这才吐掉自己自己嘴里的橘子, 这橘子酸得发苦, 他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骗不到杜彦,宁桥在心里发笑,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两个糖果, 一个给向驰安一个给杜彦。

    有甜味中和了嘴里的酸苦, 杜彦这才好受一点,随后就要跟向驰安厮打在一起, 宁桥站在一边看着, 向驰安从过来之后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还是有朋友在身边,他才更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青春,朝气。

    等打到力竭,两个人身上都是一身的土,宁桥给向驰安拍了拍,杜彦看到了又不高兴,向驰安要用宁桥的竹竿给他拍,他又不同意,随后又是一路打打闹闹地下了山。

    宁桥打开了小卖部的门,又去二叔家里,请二婶帮忙杀了个鸡,二婶动作很是麻利,很快就从鸡圈里捉了一只鸡出来,一剪刀给鸡脖子戳了个洞,慢慢地放干了鸡血。

    二叔烧了开水准备烫鸡毛,烫完之后就把鸡开膛破肚,准备处理内脏。

    宁桥提着鸡想给钱,二叔没收,还骂了他一顿,宁桥只好把钱收起来。

    等他提着鸡回去,向驰安已经点燃了小炉子,杜彦跟他对坐,旁边已经摆上了几包方便面。

    宁桥笑起来:“中午就吃这个吗?”

    向驰安点头:“晚上不是吃鸡?中午将就吃点儿就行了。”

    杜彦哼哼两声:“怎么就随便吃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以前在家里都是吃三餐两点,顿顿精致的吗?”

    向驰安朝他摊手:“这里只有这个条件,你就忍忍吧。”

    “而且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这种东西了?不是说这是不健康的?”

    向驰安轻嗤一声,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在小灶煮方便面,宁桥就在大锅里烧水,这会儿坐在一边剥板栗,这会儿板栗都还在毛壳里,宁桥戴着手套,一个个地把板栗剥出来。

    剥出来的板栗他用刀划了个口子,随后放了一把在小炉子的边上,在煮面的同时烤着,一会儿吃完就能好了。

    一背篓的板栗量还挺多,他们吃不了这么多,所以打算一会儿给二叔他们送点去,烤熟的一会儿也可以给放学的孩子们吃。

    煮方便面溢出了香味,杜彦有些坐不住了,早上吃了两碗粉好几个包子,上山一趟他已经有些累了,这会儿馋虫已经在肚子里蠢蠢欲动。

    向驰安卧不好荷包蛋,宁桥就停下手里的活儿,帮他们卧了四个荷包蛋,杜彦就眼巴巴地看着。

    等都做好了,宁桥才自己煮了两个鸡蛋,向驰安皱起眉头:“你就吃鸡蛋?”

    宁桥点头:“我早上吃了粉之后胃口都不太好,吃两个鸡蛋就行,晚上再吃好吃的。”

    杜彦已经在一边吃起面了,表情跟当时的向驰安一样,没想到这一两块钱的东西吃起来竟然味道还不错。

    他想起他去他哥公司的时候,他哥的办公室茶水间里也有这个,他去玩的时候也吃过,闻起来就让人觉得闷,吃一口也觉得难以下咽,结果在这里吃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他现在怀疑起宁桥是不是给这些吃的东西加了别的东西,把向驰安迷得神魂颠倒,现在也要对自己下手了。

    所以杜彦克制了一下自己,只吃了一碗,剩下的让向驰安全吃了。

    吃完饭人就昏昏欲睡,杜彦打了两个呵欠,宁桥不好叫他去屋里睡,所以让向驰安把躺椅让了出来:“你帮我看着店吧?我得去翻一下地。”

    向驰安皱着眉看他:“不是说要走,为什么地还要种?”

    宁桥顿了一下:“总不能让地荒着啊,而且我,我不是很确定自己能不能走。”

    向驰安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让他走了,只说让他早点回。

    杜彦躺在躺椅上,向驰安坐在柜台边,一下午买东西的人还不少,但向驰安一直冷着脸,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东西的价都记清楚了的。

    “盐五毛一袋。”

    来人要了两袋,掏兜的时候发现没带钱,就说要赊账,向驰安看也没看:“我不认识你,不赊账。”

    于是那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杜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这会儿正看着他:“没想到你当小卖部老板当得也像模像样的。”

    “你什么时候走?”向驰安问。

    “有你这样的?用得着的时候就是好兄弟,用不着了就是你什么时候走?”杜彦从小就被家里宠着长大,小时候父母爱他,长大了又有哥哥疼,所以他即使二十岁了,看起来也还是像个小孩儿一样。

    杜彦站起来,往柜台里瞅,他没见过这样的小卖部,里面卖的东西他也没见过,这会儿好奇地想要试试看,像刚来村里的向驰安一样。

    向驰安没让他吃,毕竟上次他吃过之后拉肚子了,杜彦因为是早产儿,所以身体娇气,要是吃坏肚子进了医院,他对陵哥也不好交待。

    杜彦说了句小气,看到座机之后又很好奇,他们家也有座机电话,但那个座机据说是什么古董,青铜雕花的,不像眼前这个,就像个塑料盒子,于是他又用座机给杜陵又打了个电话。

    “哥,这是向驰安在这边的电话号码,你存一下。”杜彦又开始说话,“原来座机听你的声音跟手机还不一样。”

    向驰安把话筒从杜彦的手里接过来,又跟杜陵说了一下借钱的事情,让杜陵先不要动,等他合计一下再让他打钱。

    杜陵自然是说好,随后杜彦还想跟杜陵说话,但向驰安瞬间就把电话挂了。

    “打长途话费很贵。”向驰安说,“跟陵哥说话用你自己的手机。”

    杜彦咬牙切齿,只觉得这个地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杜彦跟向驰安说了很多京市的事情,多数都是围绕着那位向家的真少爷。

    向驰安从知道自己不是向家的亲生儿子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向家的人,也没见过那位真少爷,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他的性情和为人了。

    “我跟他接触也不多,我哥了解一些。”杜彦说,“只听说他是在京郊福利院长大的,考上了京市的一个专科,至于向叔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回了向家之后,向叔就已经让他进了公司,现在已经在参与一些公司的决策了。”

    向驰安点了点头,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心里可能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人是有些怨的,有些时候也想,要是没有这这个人就好,要是自己真的是向家的孩子就好了。

    可随着他在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的怨就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他觉得委屈,那从小在福利院生活的人岂不是更委屈?

    所以在听杜陵说那人对自己有怨恨的时候,他也坦然接受,毕竟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可能自己会比他还要偏执还要恨。

    “反正就是,从前跟你玩得好的那些,基本都巴结他去了。”杜彦撇嘴,“坚决站在你这边的,只有我跟我哥了。”

    “多谢你们。”向驰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当面感谢陵哥。”

    杜彦点头:“来一趟看你挺好的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我明天就走了,去省城坐飞机回去了。我把这个号码存一下,不过你还是早点去买个手机,这样跟我哥联系起来方便。”

    宁桥翻完地回来,向驰安早就烧好了水给他晾着,他吨吨吨喝完了一大杯茶水,坐在门口歇了会儿,杜彦很是好奇地盯着他的锄头,然后把锄头拿去外面挖土玩去了。

    上午的板栗开口之后煮上了,这会儿让向驰安把壳都剥了,宁桥在厨房里剁鸡,咚咚咚的声音让杜彦有些好奇,钻进灶屋里去看宁桥做饭了。

    明火旺灶,鸡下油锅煸炒,油烟气顿时弥漫整个灶屋,杜彦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赶紧从灶屋里出来,跟向驰安一起剥栗子。

    毕竟是他自己捡的,这会儿剥起来也觉得很有成就感:“你看,这些都是我捡的。”

    没一会儿宁桥出来端栗子,正巧遇上了小学生放学,向驰安朝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把栗子分了分,还有些别的小孩儿买零食,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杜彦才碰了碰向驰安的肩膀:“几个月不见,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小孩儿啦?”

    说完杜彦又开始发愁:“你说你俩这样,他又生不了孩子,你俩以后咋办啊?”

    向驰安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随后给了他肩膀一拳:“少操心些有的没的。”

    “我说真的!”杜彦吃了一颗栗子,“我都打算好了,以后我哥结婚了,就让我侄儿给我养老送终。”

    “你不结婚?”向驰安看着他,杜彦从小就没个正行,但也从没听说他谈恋爱什么。

    “我啊?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一天天就想玩,我爸妈也说了,让我结婚那是对别人女孩子不负责。”

    向驰安笑了笑:“叔叔阿姨真豁达。”

    杜彦仰起头:“那可不,传宗接代有我哥,我只需要当个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闲人,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啊,你还记得那谁谁家,兄弟阋墙,大的害小的,小的害老的,就为那点儿家产,连人都不是了。他们笑我胸无大志,我笑他们家破人亡。”

    “也挺好。”向驰安说,“叔叔阿姨还有陵哥把你教得很好。”

    杜彦听完扬起头:“这怎么不是我心地善良呢?”

    他们谈完,厨房里的板栗烧鸡也已经好了,宁桥难得地又摆了桌子,一盆板栗烧鸡摆在中间,一盘切好的咸鸭蛋,一份清炒土豆丝,三碗米饭,还有三瓶饮料,杜彦喝不了酒,他们两个人酒瘾也不大。

    杜彦埋头吃饭,咽下第一口板栗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碗上的豁口。

    他又转头去看向驰安,发现向驰安用的是一套很素雅的水墨碗筷,还有一个专门喝水的杯子。

    他梗着脖子:“凭什么你有一套碗筷?我却要用有豁口的!”

    第40章

    有杜彦在, 原本安静的村庄都多了些噪音,吃完饭之后向驰安安排住处,杜彦也不愿意一个人睡在向驰安家的别墅里, 也不愿意在宁桥小卖部里凑合。

    最后向驰安把他送去了县城的酒店里, 第二天一早再过来,本来宁桥让向驰安也别回来,但向驰安不同意,把杜彦送去酒店之后又回到小卖部里。

    宁桥等他到晚上十一点,向驰安有点累,就没有再往别墅去, 而是选择跟宁桥一起在小卖部里睡了。

    床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 宁桥想起明天就该去取新做的棉絮, 又计划着要给自己这个小破床也重新铺上新晒的谷草。

    “今天怎么不开心?”宁桥还惦记着上午的时候向驰安的情绪,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他才问出来。

    向驰安想了想,把杜彦告诉他的事情都告诉了宁桥:“只是一时间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但转念一想, 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宁桥翻了个身,轻轻抱住他:“所以他们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用这些钱,混吃等死吗?”

    虽然站在外人的角度来说, 只会感叹向驰安命好, 毕竟如果没有向家,谁知道他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而那位真少爷, 也确实是吃了苦, 这事如果宁桥是局外人,他也会觉得比起来还是那个真少爷更惨。

    但毕竟宁桥跟向驰安亲近,自然胳膊肘要往他那边拐, 向驰安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很难受,宁桥还记得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看起来就很想要从阳台上跳下去。

    要是向驰安是个平庸又碌碌无为的人也就不说了,他们给的这些东西确实能让他平凡地过一辈子,但向驰安有能力,他们给了他起飞的天赋,现在又想要折断他的翅膀。

    “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其实并不太懂。”宁桥的手放在向驰安的颈后,“是你要开公司,但不能用你自己的名字吗?那你可以用我的啊。”

    向驰安被他一下一下的轻抚安抚住,有些好笑地说:“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风险?”

    “什么风险?”宁桥问。

    “要是这个公司出了什么问题,找的就是你了。”向驰安又给他细细地讲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

    宁桥听得云里雾里,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在向驰安说话的尾音中睡着了。

    向驰安低头,屋里太黑,看不清宁桥的脸,他亲了一下宁桥的额头,于是靠着他也慢慢睡了。

    第二天一早向驰安得去接杜彦,宁桥要去镇上拿做好的棉絮,于是他们在镇上的大路上分开。

    宁桥拿了棉絮,结清了账,正巧碰见今天逢集,又买了好些菜回去,毕竟向驰安的朋友远来是客,还是得尽最大的努力把人招待好。

    只是想着自己的钱好像快花完了,以前是够一年花的,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还得看个时间去取点钱,不然过年买年货都没钱。

    今年跟以前不一样,向驰安应该是会跟他一起过年的,想到这里,宁桥的心里就满满的。

    杜彦在村里的第二天,宁桥带他下河摸鱼去了,就在小卖部外面的小河沟里,这会儿太阳正大,河水沁凉,杜彦在河里像是小孩儿学走路,一走动就被河里的淤泥绊住,差点整个人栽进水里。

    原本清澈的小河沟顿时变得浑浊,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杜彦换了一条向驰安的短裤,本来想大显身手,结果变成现在这样,他傻眼:“现在怎么抓螃蟹?”

    宁桥在离他还挺远的预制板下面,摸着河沟的边缘,看到了一对小眼睛,他的动作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螃蟹壳,随后把螃蟹抓了出来。

    “不公平,你一直在这儿,肯定知道哪个洞里有螃蟹。”杜彦艰难地走到宁桥的面前,伸头去看他捉的螃蟹。

    “我也没说跟你比啊。”宁桥哭笑不得,“这不是玩嘛。”

    杜彦不服输,在河沟里摸了好久,终于抓到了自己的第一只螃蟹,他还做了个标记,打算走的时候带走,带回去给他哥当宠物,就养在他哥办公桌上。

    玩够了之后他们才从河沟里上来,向驰安抱着手臂在岸上看着杜彦:“舍得起来了?”

    杜彦一看自己的手,已经被泡得皱了起来,就着河水看脸上也沾满了淤泥,不过没关系,他很是开心,虽然是个小村子,但好像也很有趣味。

    杜彦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螃蟹,打算把这螃蟹给他哥当礼物,但在下午的时候那只螃蟹就咽了气,杜彦气得跳脚,最后宁桥从二婶家拿了只刚孵出来的小鸡给他,这才算是勉强安慰了他。

    第二天他们送杜彦离开,他的车一直停在路边的,宁桥在那天向驰安送他去县城的时候把车给他擦干净了。

    离开的时候杜彦并没有拿走那只小鸡,螃蟹死掉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有些心理阴影,要是小鸡死在半路上的话,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他们把小鸡送回了二婶那里,宁桥知道他喜欢,于是找了点墨水把小鸡的翅膀染了个颜色:“等你再来,它就长大了。”

    “不许吃了它啊,我到时候回来是要检查的。”杜彦摸了摸小鸡的翅膀。

    一旁的向驰安似乎是为了好友的智商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没打击他,让他保持天真也挺好的。

    杜彦有些舍不得离开,也有些理解了向驰安为什么会这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心无旁骛,只享受当下生活的感觉确实还不错。

    “有时间我还会再来的。”杜彦隔着车窗跟他们说话,又对向驰安说,“你记得去买手机。”

    向驰安朝他点头,宁桥又给他拿了饮料和零食:“路上别饿着。”

    杜彦点头:“走了。”

    看着汽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向驰安转过头看向宁桥:“舍不得他?”

    “不是你舍不得吗?”宁桥笑起来,“好啦,我去给你铺床,我新给你弹了棉絮。”

    他把棉絮铺在席梦思上面,躺上去感觉软和了很多,宁桥试了试:“早就该给你弄床棉絮的,一直也没时间。”

    “睡习惯了硬床,突然睡软的还不太习惯。”向驰安也躺了上去。

    “我过两天把我晒好的谷草弄床上去。”宁桥想了想,“那个睡起来也很软和,就是有点吵。”

    向驰安只睡过宁桥那个已经板结了的谷草床,说等换好了之后他要第一时间试一试,宁桥当然说好。

    铺好床之后,他们回了小卖部里守着,宁桥在村里的话还是得把门开着,他还想听向驰安再说说之后的打算。

    “我真的没关系。”宁桥说,“你用我的名字开公司也可以的,要是你真犯什么事儿了,我就替你去蹲橘子。”

    向驰安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对我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吗?你要不要去问问饭叔,他应该知道这么做的风险。”

    “小老头跟我一样,什么也不懂。”宁桥笑起来,“他要是能懂,他就不会去捡人家的钢板了。”

    “他要是不懂,那个时候他会教你去贷款进货做生意吗?”向驰安比宁桥想得多,饭叔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捡垃圾的老头。

    “但是你现在也没别的人选了,我相信你啊。”宁桥凑过去,“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我明天去工商局问一问。”向驰安说,“顺便买个手机。”

    宁桥点头:“我就先不跟你去了,我得种地。”

    第二天一早向驰安区找了张姐,张姐请了半天假,带他去工商局走了一圈,捋了一遍注册公司的流程,之后请张姐和张姐夫吃了顿饭。

    “怎么不在电脑学校上班了?”张姐还挺关心他。

    向驰安自然没有说电脑学校的不是,只说自己还年轻,还想试试别的出路,电脑学校虽然轻松,但也不是太自由。

    张姐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你要注册公司,准备做什么生意啊?”

    张姐夫接话到:“现在发展很快,先前说想买地,是想做房地产生意吗?”

    向驰安点了点头:“但我没接触过这方面,还需要姐夫教教我,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房地产公司,最重要的就是注册资本,你能拿出多少?”

    向驰安说了个数,张姐夫点了点头:“那也算是差不离了,还有就是需要资质,尤其是建筑类的专业资质,你没有的话,市场上应该是有能挂靠的,就是价格不好说。”

    张姐夫又说:“还有个最简单的办法,收购一个已经成型了的房地产公司,这样一应手续都是全的,也不需要再多跑些什么手续了,目前已有的房地产公司规模都不大,收购起来应该不会太费劲。”

    向驰安心里也算是有了数,再一次向他们表示了感谢。

    回村的时候,他还是按照杜彦的要求买了个手机又买了张卡,回到小卖部的时候给杜彦打了个电话。

    杜彦早已经被杜家人接到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回京市杜家的飞机上,电话打不通。

    宁桥对这手机可好奇了,拿着手机给座机打电话,又拿着座机给手机打电话,玩得不亦乐乎,但就是没接通过,还是怕浪费钱。

    “给你也买一个吧?”向驰安问,这会儿已经不是大哥大的时代了,现在的手机更加轻便易携带,给宁桥买一个,这样宁桥去地里干活,他就能在家里打电话叫宁桥回来吃饭了。

    “我不要,我不是有座机嘛。”宁桥说,“别浪费钱。”

    “你还能把座机背在身上吗?”向驰安笑他,“再说了,你不是要跟我走吗?”

    宁桥顿住:“你要离开了吗?”

    向驰安摇头:“不,现在一切还没定数,但近几年应该不会离开这里。”

    “那今年要一起过年吗?”宁桥心里怀着期盼。

    “不然呢?”向驰安皱眉,“你想赶我走?”

    “我没有!”宁桥赶紧说,“我希望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过年。”

    为了能更留得住向驰安,宁桥又说:“过年的时候很好玩的,我还可以带你去吃坝坝宴,我们这儿的坝坝宴可好吃了,以前我爸还帮忙做坝坝宴呢。”

    “好。还有什么?”

    宁桥绞尽脑汁:“我初一要去山上的庙里卖东西,带你去拜拜菩萨,要做生意了,得去拜拜财神。”

    “我不信那些。”向驰安说。

    “那就去玩玩嘛。”宁桥推了推他的肩,“到过年的时候,油菜花大片大片地开了,很好看的。”

    “那好,你到时候带我去看。”

    宁桥重重地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