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沈平芜有些好奇地扒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黑衣,扭头看向同样装扮的祝遥光。
“祝姐姐,这夜行衣你上哪里找来的?”
沈平芜轻轻嗅了嗅身上,似乎还沾染着厚重的血腥之气,那群歹人的下场无非便是被鹤春山给挫骨扬灰。
唯独一开始闯入的那个壮汉有些不太一样。
沈平芜望向站在一侧屋檐之上,正在闭目养神的鹤春山。
男人白皙的脸庞上还沾着几滴尚未擦拭干净的血珠,蹙起的眉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沈平芜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自己嘴里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祝遥光走到沈平芜的身边,将一根红绳递给她。
那红绳中散着隐隐金光,沈平芜平息隐隐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灵力,接着便听见祝遥光柔声道:“潜入国师府需要分头行动,倘若遇到危险就点燃这根红绳。”
祝遥光这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放心沈平芜孤身一人行动。
沈平芜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担忧。
她笑着拍了拍腰间佩戴的长剑,盈盈一笑:“祝姐姐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可是有佩剑的人。”
“我很强的!”
说罢,沈平芜还抬起手给祝遥光比了一个有力气的姿势,祝遥光瞬间被她逗笑。
“走吧。”
国师府很大,四处都有官兵在守着,沈平芜只得趁着他们换班的间隙才能偷偷溜进去。
夜色渐深,沈平芜轻轻一跃刚准备以一个完美的姿势跳下高墙,在看见距离地面足足有几尺的高度,她咽了咽口水。
按道理来说,沈平芜乃是修仙之人,根本不用害怕这点高度。
可偏偏沈平芜有个最致命的一点,她恐高。
沈平芜双手双脚紧紧扒在高墙上,瞧了瞧地面,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再磨蹭一会,就不用翻进去了。”
鹤春山语调悠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一般靠着墙壁,沈平芜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下去的?”
“还有半炷香的时间,那些官兵就会巡逻过来。”
鹤春山并没有回答沈平芜的问题,而是淡淡地指出下一趟巡逻的时间。
沈平芜又叹了口气,看了看距离地面的高度,心里一上一下跟打鼓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探头看了眼地面,“你能不能接住我?”沈平芜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个更好的办法。
却不料,还未等她的话音落下,靠在墙上的男人声线平淡地拒绝她的请求:“不行。”
沈平芜手心都是汗,被鹤春山拒绝了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跳,只是她紧闭双眼纵身一跃。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在半空中的时候,自己的腰身便被冰凉有力的臂膀揽住,沈平芜睁开眼就对上鹤春山那张有些烦躁的脸。
可偏偏男人脸上烦躁的表情与手中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冲突。
沈平芜站稳后咧嘴一笑,朝鹤春山道:“你真是个大好人。”
“你多练点功法也不至于跳个墙跟跳崖一样。”
鹤春山木着脸松开了沈平芜,扭过头不去看她,可偏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男人白皙的耳廓染上了浅浅的粉。
沈平芜一听到要练功法,原先还笑着的嘴角瞬间收了回去,她正色地越过鹤春山,颇有一种翻脸不认人的气势。
鹤春山瞧着她的背影,倒是低头一笑。
国师府很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浓浓夜色之中乘着月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沈平芜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假山摆放的位置上,她站在最大的一块假山前,仰着头仔细观摩了一下。
“这死水绕假山,乃是大阴的征兆。”沈平芜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鹤春山,试图从男人的眼神中获得一丝肯定。
可鹤春山却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假山摆放的位置有任何不对,他视线落在沈平芜的头顶,随后又移开。
“嗯。”
男人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沈平芜莫名觉得有些不得劲,她嘟起嘴吹了吹额前的碎发,转身贴着墙面一点一点朝着住宅摸去。
“你来过府邸吗?”鹤春山突然开口,突兀的话叫沈平芜有些讶然地看向他。
自己从有意识起,便生活在仙门,怎么可能来过凡间府邸。
“你是发现有什么异样了吗?”
沈平芜试探性地问道,顺势将身形朝着阴影处又藏了仓,避免自己被发现。
鹤春山却皱起眉头,将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鬼玉缠在他的手腕上,将腕骨衬得骨感分明,可此时他用手攥紧,眼前的视线竟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隐隐约约之中,似乎又看见了先前撑伞的小丫头。
沈平芜看着突然眉头紧皱的鹤春山,凑上前,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了?”
下一瞬,鹤春山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睁开的双眸中透着诡异的红,那模样着实将沈平芜给吓了一跳,她大气都不敢出,任由自己的手腕被攥住。
“鹤春山?”
沈平芜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入男人的耳朵里,鹤春山眸底的殷红这才缓缓褪去,他看清了沈平芜眼底的惊慌失措。
“没事了。”鹤春山收回了手,没有再看沈平芜。
可他刚刚背过身去,方才被吓了一大跳的沈平芜却再一次不怕死地凑了上来。
“你刚刚好吓人,是不是这里有什么东西会影响你?”
鹤春山不急不慢地转过头来,盯着沈平芜,他的视线落在少女面露担忧的脸上,突然垂下了眼眸一言不发。
沈平芜看着他掌心的鬼玉,还是戳了戳他紧绷的手臂,提醒道:“你再捏下去,等会鬼玉就要被你捏碎了。”
“到时候,你下了什么诅咒,我来得及跑吗?”
沈平芜微微叹了口气,像是非常苦恼一般。
鹤春山这才抬起眸子望向眼前之人,明明刚刚还抖得不行的人,才捡回来一条命便又贴了上来。
“你若想,等你杀了我的时候,我可以下个血咒。”鹤春山本来有些阴郁躁动的神经突然得到了安抚,他勾起唇角低头看向沈平芜。
果然,沈平芜如他所料一般,在听到他的话后猛地瞪大了眼睛,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般跳开。
“小骗子。”
鹤春山轻哼一声,没有再开口说话。
正当二人陷入安静的氛围中时,沈平芜突然拉住鹤春山的衣袖,想也不想就闪身躲进了假山后面。
借着皎洁的月色,她趴在山头朝下张望着,便看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池塘旁。
在那道身影边上,还有着另一道身影。
不过那身影要比边上高了整整一个头,从影子都能够看出来那人如松竹般挺拔的脊骨。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拿到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的家人。”
那人压低着声音,可语气中却充斥着血腥之气,像是夹杂了滔天的恨意。
“不急。”
稍高的身影淡淡开口,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起伏,根本就没有身边之人那般焦急烦躁。
可偏偏就是这种态度,激怒了那男人,他怒喝一声:“谢恒,你不要以为你当上了国师就可以无法无天!”
沈平芜瞬间瞪大了眼睛,听到二人的对话后,下意识便将视线落在稍高的人影上。
“这就是国师?”她压低着声音,用气音朝鹤春山说道。
视线还不停地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这可是难得打探情报的机会!
沈平芜有些按耐不住地摩拳擦掌,竖起耳朵来发誓一定要听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恒冷冷地看着面前赤红着双眼的男人,男人眼眶之中红血丝密布,瞧上去憔悴中又带着几分癫狂。
可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拂了拂衣袖:“你能奈我何?”
他修长身影从假山阴影走来,黑发紫衫,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长睫低垂,身上清冷的气息却透着丝丝寒意。
“你!”
那人像是气极了,不住地点头,最后双目赤红地盯着谢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圈养鲛人的事情我可是打探清楚了。”
“你黑市上售卖的那些物品,哪样不是从鲛人身上提取出来的?”
“你说我若撕碎你这虚情假意的面具,陛下还会将公主许配给你吗?”
不知道是哪一句触及到了谢恒的底线,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人的眼神中迸射出漫不经心的寒光。
“你打听得倒是挺清楚的。”
谢恒嘲弄地勾勾唇,望向男人的视线是轻蔑与不屑。
男人还以为是自己威胁起了作用,他大着胆子道:“你知道就好,把柄在我手中,你快将我的家人给放了!”
“江家私吞灾粮,搜刮民脂,本就罪该万死。”
谢恒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勾了勾唇道:“倒是你江家女儿,痴心一片,我府上可有不少她主动献上来的东西。”
“你不得好死!”那人瞬间被激怒,却在下一秒,猛地瞪大双眼,瞳孔战栗。
眼前俊秀的男子周身漫上腥臭粘腻的液体,接着一道类似触手一般的东西径直地穿过男人的喉头,将男人未说话的话彻底堵住。
“你可以去死了。”
谢恒面容清疏,眉眼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一身清冷气息却又夹杂着鬼魅的妖异。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却颤着眼睫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享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