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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reborn将火急火燎整理出来的日本近代文学史云淡风轻地拍到沢田纲吉的办公桌上。

    语气阴测:“三天后考试。”

    桌后的青年身形一僵,视线虚虚掠过桌面上新增的厚度不算薄的一沓a4纸,不敢细看。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沢田纲吉故作冷静地说,“看,我还有很多白茉莉遗留下来的文件要处理。”

    何止,白茉莉上位后行事风格与他大不相同,砍断了彭格列很多与白道企业官员的合作,致力与将彭格列变成真正的里世界老大,连禁止许久的毒/品和人体/实验都隐隐有放到明面上的架势。

    “那些与白茉莉达成合作的家族在我重新回到彭格列后就跑了,没有让我费心太多。”

    “大家都知道教父的旨意。”reborn揶揄的笑,教父本人脸皮薄,对于教父这个词多有不受,尤其在亲近的人身边,这个词比起威严,更多的是调侃意味。

    沢田纲吉拍了下脸,一大早就爬起来赶工作让他脑门胀痛,揉揉酸胀的腕骨,感慨生活终于恢复平静时,reborn语调余裕道:“但工作不是借口,彭格列首领需要足够的文学素养。”

    这是逃不过了。

    沢田纲吉在心中暗自腹诽:魔鬼!

    他不敢反抗,只能苦哈哈接受。

    青年表情如丧考妣,眼眶下幻视两条流淌的宽面泪。

    reborn见怪不怪,想当年他为了让沢田纲吉考上一所拿得出手的名牌大学,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起码自己攒的弹药库都空了大半,虽然最后找九世补回来了。

    总之,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结果喜人,沢田纲吉成功站在了东京大学金融系的入学新生里,之后也顺利进入国外名校进修。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沢田纲吉是能学习好的,只是需要一点点非常手段开发潜能。

    那段灰暗的日子,少年的沢田纲吉每天被炸得灰头土脸,魂飞二里地,看着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边喝咖啡的reborn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股脑像在往火鸡屁股里塞作料一样,往自己脑子里塞知识。

    reborn被他脸上的表情逗笑了,想起现在还在彭格列的太宰治,笑容微微收拢:“你怕是不知道太宰治这个作家?”

    “你说太宰?他是太宰治的同位体啦。真是的,我也还算敏锐啦,你叫我补日本文学史的那天我就去查了。”沢田纲吉说,“不是什么用作家名字当代号的奇怪组织,reborn,放轻松。”

    捏了捏文件,打印出来不久,油墨味还没完全散去,沢田纲吉感到有些惆怅:“太宰很快就会离开。如他所说,他是一个旅者。”

    敏锐如reborn,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什么,杀手歪着头,靠在书柜上,玻璃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你要怎么做?”

    “”沢田纲吉垂下眼睫,凝视文件空白处无意识写出来的意大利文,“reborn,这次能迅速解决白茉莉,太宰帮了大忙了,总不能让客人就这么离开。”

    杀手的手指划过下颌线:“我明白了。”他转身离开,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四天后考试。”

    沢田纲吉柔和的表情破功。

    ——

    彭格列用了几天时间将白茉莉留下的烂摊子处理掉,其中首领秘书处的成员发挥了重要作用,闲暇之余,沢田纲吉也有点困惑。

    狱寺在养伤就算了,怎么接连好几天都不怎么看见其他守护者的影子?

    reborn也不在。

    首领办公室外的小露台上种下的花现在已经开了,这是沢田纲吉在路边摘回来的野花,大概承载了他想要赶紧退休离开彭格列过上自由自在悠闲养老生活的愿望。

    杀手亲眼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种下那些野花的种子,对他没出息的愿望感到无语。

    现在,在这些盛开得茂盛繁密的小百花丛旁边,黑色发尾微微蜷曲的鸢眼青年半撑着下巴,眼眸微合,沐浴在不错的阳光里,看起来像只午后慵懒的黑猫。

    有什么东西将对方挡住一些,等走近了,沢田纲吉才发现那些事什么。

    “为什么太宰你会处理彭格列的文件啊。”他吐槽道。

    俯卧在花丛里的黑猫抬头,这几天被彭格列的营养师调整了饮食后,太宰的脸色看上去红润了不少,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像连脸上都比之前多了点肉。

    太宰的气质看上去都比初见阳光不少。

    “reborn先生好像对我的考察结束了,于是让我在临走前帮忙处理一下无关紧要的文件。”

    太宰笑了下:“支付给我的报酬是他过去发生的一则趣事。”

    沢田纲吉脑中警铃大作,试探问:“趣事是指?”

    太宰:“听说还没有成为彭格列之前的沢田先生是个十足十的废柴,激发潜力要靠爆衣的那种。”

    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白皙的脸皮眨眼便挤满红色,他羞耻又窘迫,手脚简直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这种、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往外说啊!?”他抱怨道,没有生气,只是对于自己黑历史被曝光的无奈,反倒让他和reborn显得更加亲近。

    不过气恼这么一小会儿,沢田纲吉就恢复原样,他拉开太宰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看着太宰将处理完的文件移开,露出压在下面写了一半的稿纸。

    太宰的笔尖勾出一个尖细的小尾巴,目光追着花影流淌片刻,敛住。

    “沢田先生愿意向我分享一下你与守护者之间的故事么?”

    沢田纲吉诧异,尔后扬起一抹笑:“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愿意了吗?”

    他向后仰,将后背贴在椅背上,侧眼看向无云的天空,仿佛升上天空的悬浮感充盈他的身体,他舒缓性的吐出一口气。

    说起他与同伴们的故事,那就源源不断从脑子里蹦出来。

    “该从哪里说起呢?啊,从妈妈从内邮箱里拿到reborn放进去的家庭教师传单开始吧。”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一,他照常踩点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在楼梯上一脚踩空。

    那时候他并不强壮,成绩很差,只是一个不喜欢运动也不爱社交,和班上的男同学一样暗恋学校校花的普通初中男生,甚至比普通男生都还要差劲一点,不然怎么会被叫做废柴纲?

    不过从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新的世界向他徐徐展开,里面正迎面走来带来春天的一场狂风暴雨。

    同一时刻的杰索家族。

    彭格列众人汇聚于此,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明朗,气息沉闷,混在一起像是即将倾轧过来的隆隆阴雨。

    窗外斜进地面的阳光也失去温度。

    西装笔挺的杀手扶住帽檐,从阴影下走出来,隔着大半个房间,冰冷的视线看向正对面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的白兰。

    “太宰会为我们拖住蠢纲几小时,白兰,白茉莉在哪里?”

    萦绕在房间中的气息随着这句话而改变,紧绷,弥漫出无法散逸的杀意。

    大概是察觉到箭在弦上,就等着靶子入场。白兰的视线从平板的画面移开,看向站在另一端的彭格列的几位,他施施然站起身,捞着自己的平板向门外走去。

    “白茉莉的‘心脏’被毁了,我和正一他们花了不少东西来维持她现在的生命。”

    门外右转几步就是直通地下实验室的电梯,他率先踏进去,身后跟上一连串脚步声,电梯门映出他们一致绷紧的面部表情,眼底的冰冷一览无余。

    “不过威尔第想要一点白茉莉的身体组织研究,我就分出去了一点,那个女人现在不怎么好看,或者说恶心感拉满了,没有皮肤,身体也因为缺乏能量而不完整,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勉强看出人形的怪物。”

    指纹锁被打开,然后是瞳孔验证,最后是全身扫描。

    白色的氮气从敞开的实验室门内溢出来,正中间的巨大圆柱形玻璃容器里漂浮着白兰口中的类人生物。

    嗯,太丑,还在咿咿呀呀吐泡泡。

    众人默契地转移视线。

    一个红头发的青年趴在操作台上,凌乱的脚步声在实验室里回荡也没有让他抬起头。

    “咳。”山本武清嗓子,“狱寺说叫你不要压榨彭格列的研究部部长。”

    白兰眼珠转了一下,大步上前,将入江正一薅起来。

    “小正~在这里工作会觉得很累吗~”

    没有清醒的入江正一:“!!!”

    清醒后的入江正一:“”

    前上司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甚至连嘴角的笑都是亲切的,但是入江正一此时心里只有惊恐,还有伴随而来的胃部的剧痛。

    他一下栽倒在地上,捂住肚子脸色发青,喉咙里吐出呻吟:“白、白兰先生,下次请不要离得这么近!”

    “嗨嗨~下次再说吧~”

    “”入江正一暗自咬牙,憋屈地站起来,将人领到玻璃容器前,在密密麻麻的按钮上按下几个,一块蓝色透明屏升起来,红绿两条线分别占据屏幕上下两端。

    “红线是白茉莉的生命值,大体还算平稳。绿色的是从白兰先生身上提取出来的能量体。”

    另一个特制的小罐子从操作台一端升起,通体黑色,其中有一团发光物质。

    第72章

    白兰敲敲玻璃,阴影下的瞳色加深:“系统能穿越时空,如果有天能捕捉到那股力量,我们不需要十年后火箭筒也能穿梭到其他世界。”

    “至于白茉莉,你们随意,小正会教你们怎么维系她的生命。”

    白兰摆手,从reborn他们身边走过,将实验室留给他们,身后大门关闭,将白茉莉混沌的尖叫隔绝。

    “白兰先生不去么?”

    实验室门打开又再次闭合,入江正一匆匆小跑出来,谨慎的将下滑的眼镜推上去,落后白兰半步。

    “不用哦,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小正,你想要穿越时空吗?”白兰突然问。

    “诶?是说系统?按照理论,穿越时空可能会涉及到时空之间的平衡”入江正一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系统能直达这个世界的原因,明明在系统环绕的空间波动里探查到了时空残存的能量。

    每个时空都是沿着线性发展,这条线就是时间线,是纲吉君掌握的权柄,然而就算是纲吉君也无法在这条时间线上跳跃,甚至十年后火箭筒也只是在一定间隔上使两个相似的个体跳跃五分钟,无法同时并存和延时。

    每条时间线互不干涉,就连掌握空间权柄的白兰都只能共通同位体的记忆,无法任意前往某个异世界。

    “系统内也没有检测到尤尼小姐的力量。”况且现在彩虹之子们解除诅咒,“点”的力量彻底被伽卡菲斯封存。

    所以系统到底是借助什么能量到达他们世界的显得尤为重要,七三大空的力量来自于世界基石,而系统竟然能穿透基石的屏障。

    入江正一深吸一口气,脑子发热。

    入江正一叹气,愁得胃痛。

    “感觉又是一场毁天灭地的世界级危机。”红发青年双眼失去高光。

    天啊,放过他吧!他不要世界危机!他不——要世界危机!

    白兰紫色的眸子促狭地眯起,愉快道:“这么担心的话,小正记得好好研究哦,等解码系统的核心,就是我们反扑的时候了。”

    他用曾经毁灭世界时的轻快语调说:“去将主系统毁掉吧小正,我们一起~”

    白发青年踏进电梯,转身,眯起一只眼睛朝冷汗直流的入江正一抛过去一个飞吻。

    红发青年眼睁睁看着对方哼着歌,头顶冷白的氚气灯照下来,四面八方的银白墙壁反射灯光,导致白兰本就白得异于常人的肤色变得更白,近乎透明,他的表情也过于曝光而变得看不清楚。

    那个飞吻像是拂去嘴唇上方的空气,这股空气裹挟着走廊里冰冷的夹杂着氮气的味道,让入江正一胃痛之余打了个寒颤。

    白兰生气了。

    入江正一意识到。

    沢田纲吉能感知出太宰外来者的身份,白兰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甚至因为平行世界的能力感知得比沢田纲吉更为清楚。

    晚饭结束后,沢田纲吉被突然找上门来的xanxus逼去训练室打架,白兰就在这时推开办公室的厚重雕花木门。

    “这都什么时代了,首领办公室门都还在用木头的么?”

    带着白兰过来的彭格列成员有心解释,但白兰只是顺嘴说了下就走向太宰,他也就闭上嘴巴。

    毕竟是一两百年的古堡,工艺什么的都是顶尖的,代表了权力的象征,不过里面灌了铁水,入江正一和斯帕纳后面也往门内部植入了一些小科技,抵挡枪林弹雨完全不在话下。

    不过这都不是白兰该知道的东西了。

    “晚上好,这位先生。”白兰自来熟拉开凳子坐在太宰前方,扬起下巴在空气里嗅了一秒,风车模样的白色小花在夜风里摇曳。

    “小纲吉品味一如既往的好。”

    太宰抬眸:“沢田在训练室。”

    “我知道,又是被xanxus拖过去的,这很正常。”白兰问,“你在写什么?看上去已经写了很多,我能看看么?”

    不等太宰回答,白兰将双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摩挲着中指上的玛雷指环。

    “这是‘玛雷’,代表时空的权柄。”

    语毕,白兰不再说话,只是笑眯眯看着太宰。

    “”太宰假笑将幻书推过去,白兰睨了一眼,顺势将笔一起捞过来。

    “上面记录的都是小纲吉的故事,我也来贡献一点~”

    笔尖戳在白纸上留下一个白点,没有滑动:“为什么不阻止?”

    太宰:“你看上去是个叛逆的人。”

    白兰:“”

    白兰微笑,这次他不再犹豫,带着心里那点猜测,从脑子找出点关于自己的故事写下。

    黑色的水墨流畅,在纸上落下一行又一行意大利文字,白兰的视线微微凝滞,在笔尖下追逐的一闪而逝的金色流光不是幻觉。

    玛雷指环猝然燃起一簇火焰,不属于七三世界观下的时空秘密骤然闯入他的脑海中,一本书从选取材料开始,编撰,装订,再至亲手写上故事,最后这个故事被赋予力量,成为一个个独立但又相互联系的世界。

    他看到上世纪的日本,寥落的小路上铺满将融为融的白雪,一个提着酒瓶的人走得歪歪扭扭,即将摔下下路旁的河沟时又飞快调整姿势调转方向,对方就保持这样醉醺醺的步调在小路上走着。

    大脑深处传来难以忍受的滚烫剧痛,白兰大汗淋漓地从幻想中挣脱。

    大片大片花白弥漫他的视野,汗水滚进眼睛刺痛眼膜,他的手上蓦然一轻,太宰起身将书抽走。

    书页合上时似乎还隐约有火光在闪烁。

    “呼——刚刚那是什么?”白兰缓过气,死死盯住利落将书收起来的太宰,他在青年脸上窥出一丝得逞的惬意。

    身体空虚,四肢无法支撑,差点要从椅子上摔下去,白兰手腕发抖,意识向身体内部探去,发现火焰的储存所剩无几。

    太宰这时露出一抹笑,用告诫的口吻道:“大多数时候,好奇心会害死猫。”

    “白兰君,谢谢你送来的力量。”

    “哈哈。”白兰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恼怒的同时又觉得不可置信,他这是被坑了?

    旋即,他咬牙切齿回应,“不用感谢,毕竟是为了重建你的世界。”

    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要给你鲜血淋漓地捅一刀。

    效果立竿见影,太宰嘴角拉平,假笑变成彻底的冷笑,屋内的灯光斜至露台,将黑天切割,然而这光只看看触碰到青年的左肩。

    庞大的阴影在他身后翻涌,挤压氧气存在的空间,那股骇人的气势几乎化作实质萦绕在小小的露台之上,压得白兰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保持着表面的风轻云淡,即使脸色发白。

    “你”

    “太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沢田纲吉高兴地走进来,乍一见露台上多了个人还有些怔愣。

    “白兰?”

    在沢田纲吉的声音传入的刹那,两个人像干坏事被抓包了一样,迅速偏头,要么转移视线,看天看地看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潮,就是不与沢田纲吉第一时间对视。

    这是对两人共友默契的隐瞒。

    看着端起茶杯装模作样望向远方的太宰,微风吹拂着他的小卷毛,杯子里放了很久愣是没喝的冷茶及时被抿掉一口。白兰嘴角一抽。

    沢田纲吉困惑上前,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太宰的身前空了,幻书被收起来了,联想到白兰好奇起来就不管不顾的熊孩子性格——

    “太宰,白兰没对你做什么吧?”

    “?”白兰一懵,手指着自己,我?

    他转头,正好和转过来的太宰对视上。

    白兰:“”

    咦。

    太宰:“”

    哇。

    两人同步嫌弃地挪开眼,白兰抢先否认:“我——才没有对他做什么!一个阴沉沉的阴暗男,有什么好值得我去动手动脚?”

    太宰强颜欢笑:“没事,白兰先生只是一进门就抢走了我的笔记本而已,不过后面也还回来了。”

    白兰:“”

    白兰面无表情,太宰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两人的动作和细微表情展露在沢田纲吉眼中,后者无奈,随后松口气地低低笑出声,这算什么?

    抬头,发现两人一个表情冷淡,一个像猫一个略歪着头,眼中折射出好奇的光。

    两个人都在看他。

    沢田纲吉笑着说:“别看了,去观影厅吧。”

    “大家在等你们看电影。”

    “太宰,房间要用香薰么?助眠的。”

    “不用。”迟疑了下,太宰说,“我晚上要整理笔记。”

    到达这个世界不过一月,白茉莉的事情就已经解决了,故事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

    中招的人大部分都在这几天来到彭格列,三三两两聚在各处,相互报了平安后又被各自繁忙的工作召走,观影厅的人隶属基本统一,人很多。

    推门敞开一条缝,热热闹闹地传出来很多声音。

    那些不熟悉的声音此呼彼嚎,吵闹得震天响。

    “voi———”

    “xixixixi青蛙头放下那盘点心。”

    “极限地争夺那瓶红酒!xanxus也一起来吧!”

    门里猝然亮起猩红的光,过渡出来一丝热气。

    那些奇怪的口癖瞬间消失。

    沢田纲吉勉强道:“没事,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又是轰隆隆一声,太宰觉得自己鞋底离地了。

    观影厅这一声后变得比之前还要吵闹。

    “”沢田纲吉扶额,虚弱道,“抱歉。”

    他快步上前拉开门,面色冷蹙的跨进去将门关上,几分钟后拉开门,笑若春风地冲他们招手。

    观影厅面积不小,明亮的光线洒满每一个角落,装潢以少见的橙色为底,点缀其余六种颜色的碎花,明明是不好搭配的颜色,却意外给人一种温煦的感觉。

    室内零零散散坐着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在他进门的瞬间一致投来或打量或审视的目光,被沢田纲吉一一挡了回去,身边的白兰也若有若无的隔绝掉部分打量的目光。

    沢田纲吉没有向他们介绍太宰,只是将人引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在他坐下后,还四处响着零碎声音的观影厅归于安静。

    灯光暗下来,正前方占据一整面墙的幕布亮起来。

    电影是国际电影节上最佳电影奖的获得作品,一部商业价值与人文内涵兼具的好电影,时长两小时半,看完后已经临近十二点。

    离场时,一个蓝色短发的小女孩拉住太宰的衣角,对方左眼下有朵奇异的五瓣花形胎记。

    “太宰先生。”小女孩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海蓝色的双眸有着和沢田纲吉一样的柔和神态,她说:“你会得偿所愿的。”

    第73章

    太宰是在沢田纲吉的注视下走,他当着沢田纲吉的面推开门,下一秒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沢田纲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惊奇感叹:“好新颖的穿越方式。”

    另一边,太宰只觉得一阵风从脸上划过,他下意识闭眼,再次睁开,眼前重重叠叠的向日葵花海便充斥他的视野,略微带点苦涩的气味姗姗来迟。

    朵朵向日葵相互簇拥着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

    眼前一幕不可谓不眼熟,毕竟第一本幻书就是取自这里,他有点犹豫这是不是曾经那个本丸时,身后哐当落下什么东西。

    橙色长发的短刀蓝色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站立的身影,对方标志性的黑大衣被换成宽松的休闲装,脖子和手腕依然露出雪白绷带的影子,但那股阴郁死寂的气质却被完全改变了。

    要不是那张脸,乱藤四郎还疑心本丸里出现了入侵者。

    “审、审神者叶藏大人?”乱藤四郎捂住嘴,难掩震惊,摔在地上的碗和盘子也来不及去注意,两只眼睛见鬼一眼瞅着太宰。

    和本丸空气中残留的灵力如出一辙的气息,不是什么变形种伪装。

    虽然加州殿说过审神者有朝一日会重回本丸,但他们一致持怀疑态度,就算他和加州清光以及鹤丸国永被召唤过,也无法坚定认为审神者会回来。

    那毕竟隔了不知道多少世界,多少时光。

    所以当太宰真正出现在本丸中时,乱藤四郎欣喜大于震惊。

    半阴的天气,有光但不多,浅浅的影子在脚下浓缩成一点,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太宰这才感到有些热。

    他扯了扯衣领,对于重逢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大的喜悦和激动,目光瞥向乱藤四郎脚下的汤饭,又转对方难掩欢欣的脸。

    “现在去厨房,应该还有新鲜的饭菜可以盛到。”太宰慢吞吞地说道。

    乱藤四郎:“叶藏大人饿了么?烛台切和先生和歌仙殿现在应该还在厨房,可以请他们帮您做一些新的饭菜。”

    “不用了。”

    他在半小时前才吃了一顿。太宰婉拒。

    看乱藤四郎没有反应过来,太宰又问:“加州清光在哪里?”

    小短刀登时路上失落的表情,嘴巴都不明显的瘪了下,眼里的光也暗淡了几分。

    “叶藏大人刚回到本丸就问加州殿的去向么?明明我就在这里,还是今天的近侍。”

    乱藤四郎酸溜溜的,在“近侍”两个词上咬重语气,隐约有种撒娇又碍于什么而半路制止的憋闷感。

    总而言之,太宰稍微有点不适,但大体还能适应,毕竟有五条悟和蓝波珠玉在前。不,这种事只能算蓝波,五条悟纯恶心人。

    有些失望太宰没有反应,乱藤四郎很快整理好情绪,精致可爱的脸蛋上扬起一抹笑,脚步轻快地朝太宰走去。

    “时政在你离开后出了新规定,允许暗堕本丸自主管理,只不过需要付丧神们出阵赚取供本丸运行的资源。您离开后烈焰大人问过我们是否需要新的审神者或者回归本灵,我们都拒绝了。”

    在距离审神者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乱藤四郎挺直脊背,因为孩子的身形让他看上去没有成年体型那样有气势,但纯澈双眼中满满倒映太宰的身影,充溢着悦动的欣喜。

    他格外认真地说:“谢谢您没有抛弃我们。”

    “叶藏大人,欢迎返回本丸。”

    太宰仿佛被对方珍重的态度灼伤了一样,平淡地移开目光,一时有些哑然。

    “嗯。”

    就在乱藤四郎觉得还是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头顶传来压低的嗓音,只有一个字,但足够击散心中的失落情绪。

    小短刀肉眼可见从消沉中走出来,变得活泼。

    “近侍还是每日轮换,大家每天都会打扫天守阁,叶藏大人可以直接住下。”

    “水笔和草稿纸也一直准备了,因为听加州殿说您在写书,所以出阵后得到的资源有一部分拿去万屋换取您需要的东西了。”

    最开始资源不够,笔纸只能换一点点,但还是会去换,因为期待审神者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本丸。

    后来获取资源变得熟练,资源有了盈余,天守阁内的笔纸越堆越多,到最后堆不下了就只能放弃,转而将资源储存在仓库里。

    天守阁的走廊有明显修复过的痕迹,墙上甚至有画,很小一朵花印在障子门右下角,不细看看不出来,门上面的避风纸被换过,原本画的是飘落的竹叶,现在变成了向日葵。

    乱藤四郎喉咙紧了下,顺着太宰的视线看去,发现太宰在看避风纸上的花,男人的神情平淡无波,是喜是怒都看不出来。

    “阿诺,这个是新的孩子们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不过我们后来把它修好了。”

    这个说的是护栏上的断裂痕迹,涂上油漆后变得不那么看得出来。

    小短刀语调渐低:“我们本来是要全部换新的,但是建筑用的木材要和时政交换,还没有攒够资源。”

    叶藏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审神者,虽然有希望能和他亲近,但总会有种弄巧成拙的错觉。

    就像现在,乱藤四郎觉得脸在发烧,莫名感到委屈。

    他咬住嘴唇,继续道:“避风纸也是因为新人被鹤丸殿捉弄,追人的时候不小心撞破了,这个实在没法修复,所有就全部换新了。”

    小短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垂着头,凝视自己的脚尖,仿佛鞋尖上长了一朵好看的花,又仿佛后脖颈被放上一块巨石压得他抬不起头。

    橙色的发旋一动不动,竖在头顶上的不存在的呆毛软趴趴。

    审神者的鞋子也从皮鞋换成了运动鞋,不知从这次完全不一样的穿着里看出了什么,乱藤四郎双手握拳,自己给自己打气。

    叶藏大人好像变得亲近了一些,他自我催眠,然后放松身体,坚定抬头。

    中气十足:“向日葵是我们一起画给您的礼物!”对上太宰的视线,乱藤四郎鼓足的气势瞬间弱下去,“那个,我们觉得很适合您”

    向日葵,温暖的花。

    但是果然,和审神者——

    推门声响起,“有个人说我适合鸢尾花。”

    乱藤四郎一愣,审神者平静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不过向日葵也不错。”

    乱藤四郎呆愣片刻,眼中绽放出惊喜。

    “叶藏大人也喜欢么?”

    “”太宰,“我没有说喜欢。”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讨厌,那就是喜欢了,乱藤四郎单方面认定。

    “加州殿不久前才出阵,要下午才能回来呢。”乱藤四郎抿笑,“要我讲一讲叶藏大人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么?”

    绝对不能让加州清光回来,*到时候审神者身边的位置一定没人抢得过他,还有鹤丸国永,幸好他们两个一个出阵,一个远征,整座本丸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审神者回归!

    指腹擦过干净透亮的桌面,暗色的桌面有一弧白光,那是反射天空的颜色。

    没有灰尘。

    太宰环视,窗户玻璃明亮,书柜无尘,离开之前用过的书籍被整齐码在文件夹里,侧边洁白。

    见审神者一直在看房间内部,乱藤四郎骄傲道:“我们一直在打扫,每天打扫一遍,每月一次大扫除,叶藏大人,我们很期待您的回归。”

    “”太宰闻言,意味不明地看向乱藤四郎,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就算是三日月宗近也期待么?”他记得三日月宗近是尾速不多,在他离开本丸时还是反对派的成员。

    对上审神者似笑非笑的眼神,乱藤四郎咽了口心慌的口水,面不改色,眼神真挚道:“当然!”

    三日月没有明说期待审神者回来,但也没有明说不期待审神者回来,那就是期待了。粟田口家的小短刀利落地换上等式。

    然后他看到审神者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眉眼归于沉静。

    “不是说要给我讲一下我离开之后的事情么?”

    让他看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记录。

    迷宫图书馆会挑选有故事的世界,再次来到本丸,刚好验证了上次离开之前他的预感。

    在乱藤四郎活力满满的讲述声里,太宰抽空从稿纸中抬头,望向无云的碧蓝天空,万里无风,但因为时空通道再次将他导向这个世界,这片景色蒙上了别样的色彩。

    他恍惚想到,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确实又一些令人不解的发现。

    关于时间溯行军那副凋零的白骨。

    “烈焰大人重组了时政,让人重新筛查了暗堕本丸,根据暗堕程度深浅决定本丸是否强制净化回归本灵,安排审神者和自主生活。”

    “我们选择了自主生活,时政不再为我们发放补贴物资,所以需要自己出阵获得资源和小判去万物购买需要的东西。”

    “不过由于本丸里还有相当一部分刃的暗堕没有净化,但又保有理智,所以他们目前最紧缺的物资是灵力球。”

    “灵力球?”

    “是一种储存灵力的容器,纯净的灵力能让暗堕带来的痛苦缓解,也能让本丸运转,是无主本丸之间的硬通货。”

    乱藤四郎想着,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出一枚瓶盖大的蓝色球体交到太宰手上。

    “这是一期尼上次去万屋交换到灵力球。”

    入手的触感冰凉柔润,想在揉一颗充满水的凝胶泡泡,有点生疏地勾出灵力扫描这颗灵力球,反馈过来的感觉和它的外形一样。

    亲切,柔软。

    没有问题。

    第74章

    灵力球里储存的灵力并不多,空气中的灵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看来需要重新和本丸签订契约,就是不知道这次需不需要和时之政府打声招呼。

    “平时时政的员工来得频繁么?”

    乱藤四郎撇嘴:“自从本丸能够靠付丧神自己管理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都是通过狐之助联系的。”

    “那就好。”太宰放下笔,“下把和本丸的契约重新签下吧,这件事不要告诉时政。对了,狐之助在哪儿?”

    “现在应该在厨房吃饭,叶藏大人,我带你去吧。”

    说完,短刀蹦蹦跳跳走出门,身体在门框边消失前还扶着边框探出头冲太宰眨眼睛。

    明明上次还是那么怕他,这次回来反而把他当做了寻常的审神者一样对待,就算撒娇得不到回应只是气馁片刻便重新打起精神。

    进入**之前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太宰有些记不清,很多记忆都在那场求死的浮水中逝去,从镭钵街黑诊所里醒来后,他只记得和咒术界御三家一样散发出浓浓朽木气息的大家族。

    似乎永远也无法被阳光照亮的阴暗天空、圆柱上被时间冲刷暗沉剥落的红色油漆、千回百转找不到出口的走廊尽头。

    家族成员对坐在长桌两旁,连汤勺触碰瓷盘的声音都没有的午餐时刻,很多的兄弟姐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时常横眉冷对,导致本就压抑的家族氛围变得更加沉重。

    呼吸都好像要小心翼翼谨防吓到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大人。

    那是个连死去都要顾忌诸多的地方,他没有选择活下去,因为相比于死亡,活下去要付出的代价更重。

    于是他毫不犹豫从离家不远的悬崖上跳入海中,预料中的死亡没有如约而至,他在简陋的医务室里迎来相对自由的新生。

    自此以后,他的生命中就充斥着惧怕,相较于自己心中那丁点无所谓的瑟缩,更多的是他人对他的惧怕。

    森先生的惧怕,惧怕他的智慧,生怕他成为下一个篡位者,事实证明,要不是森先生先不做人,他只会好好待在港口黑手党做自己的干部,然后在某一次任务里被炸得血肉模糊投奔黄泉。

    就像他曾经对友人说的那样,去拆了一个炸弹。他们会在一个晴朗的白天迎接他的死讯,然而在港口黑手党举行完一场低调的葬礼后来到他的墓碑前,为他献上一束花。

    他的敌人惧怕他,这不消多说,在双黑打出名声之前,他已经作为“首领的怀刀”成为笼罩在横滨里世界上空绵延不绝的阴云。

    他们暗自传说“成为太宰治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太宰治的敌人。”

    这句话像是夸大了,实际上是事实。他所过之处留下了硝烟、鲜血与无法抹去的恐惧。

    生活在里世界,死亡如影随形,伴随对死亡的畏惧,像是在走一条必然通往地狱的荆棘路。

    有时候他想,怎么连死都这么费劲,但转念看到很多人,又觉得好像要做完一些事情才能去死,一种无所从来的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哐当——

    又一声突如其来的碗砸在木板上的声音唤回太宰的注意力。

    黑色长发的打刀瞪大眼睛,手上还抓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烤串,剩下的全部平摊在地上。

    他手指哆嗦:“你、你——”

    “审神者?!”和泉守兼定憋出几个字,眼睛瞥向乱藤四郎,眼神询问,后者昂首挺胸,脸上扬起自信的微笑。

    是的没错,审神者回到本丸了。

    “和泉守先生,狐之助还在吃放么?”见和泉守一副大脑过载的样子,乱藤四郎打破安静。

    和泉守兼定大梦初醒,眼神时不时就往太宰身上飘一下,胡乱点头:“在的在的,还缠着烛台切在炸油豆腐。”

    狐之助现在有单独的工资,由时政发放,不是很多,但足够买豆腐块。

    他稍稍往边上站了点,让出位置,低着头咬着手里仅剩的炸串,余光瞅着白色休闲服的身体踩着一双运动鞋从身侧走过去。

    好像比之前胖了点,和泉守兼定在心里念叨,看上去不像一张纸片一样薄了,也不像以前那么难以接近。

    要赶紧回去告诉国广。

    这是接近审神者的好时机,必须抢在加州清光和鹤丸国永回来之前得到审神者的喜爱,哪怕一点点好感也行。

    总之这次一定要洗刷之前在审神者心中留下的不好的印象。

    穿着内番服的打刀振作起来,身上仿佛燃起了砍杀时间溯行军时的汹汹战火。

    乱藤四郎一眼就看出和泉守兼定在打什么主意,眯着眼,等会儿将审神者送到厨房后,他立马就折回部屋,发动兄弟们。

    他们粟田口战力或许比不上其他刀派,但他们有的是可爱的孩子们!为刀时是贴身的短刀,为人又是讨喜的小孩子体型,小小争宠,拿下!

    本丸的走廊建在房间外侧,既不避风,也不避雨,庭院里的树叶也打着旋飘到地板上,相当不好打扫,但也方便阳光和美丽的景物环绕。

    挂在屋檐上的小竹席挡住晃眼的光,在木板边缘留下细密的影子,红绳结挂在竹帘两角随风飘动。

    远处有清脆的铃铛声不断传来。

    “是面具上挂着的铃铛,一期尼给兄弟们的伴手礼。”乱藤四郎解释说。

    “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太宰说。

    以前不会和他说这些。这大概就是正常的审神者与付丧神的关系,他惊讶于之前他们关系的僵硬,现在却仿佛那些僵硬不存在一般的分享家里事,同时又觉得本该如此。

    太宰向听一听乱藤四郎的答案。

    对于这个疑问,短刀如此说:“之前是暗堕本丸,现在我们只是无主本丸。”

    大家的暗堕已经慢慢被净化,除了一个人还比较严重,但总体上已经没法再以暗堕本丸自居了。

    “不过等会儿就要变成有主本丸了。”说完,乱藤四郎往前冲了几步,侧身拉开关闭的厨房门。

    “烛台切先生!!!叶藏大人来啦!!!找一下狐之助!”

    太宰听见了喷饭声,随后锅碗瓢盆一起叮叮当当,夹杂狐之助尖嗓子的叫声,似乎是不小心将热汤泼到了头上。

    不多会儿,高大的太刀僵硬地笑着站出来,搓着手说:“要去吃点东西么?叶藏额大人。”

    饶了他之前没有和审神者接触过,本来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见到审神者差点把米饭噎喉咙里。

    黑发青年全身都是白的,皮肤也白,但好歹有点血色,嘴唇也泛着点粉红,看上去倒还健康。

    完全变成两个人了啊。烛台切光忠心想。

    太宰摇头:“不用,我找狐之助。”

    胖狐狸这时屁颠屁颠从门槛上跳出来,肚子毛蹭到门槛痛得它龇牙咧嘴,不过看到太宰后那张毛茸茸的狐狸脸上顿时变成谄媚又高兴的笑。

    “叶藏大人!?您回到本丸了!我就知道您肯定还会回来的!”

    狐之助兴高采烈,尖嘴巴一张还想说什么,更高亢的喊叫就冲进他们的耳膜。

    “药研!今剑!”是加州清光的声音,他大喊,“把灵力球放到修复池里!”

    时空转换器亮起的金光散去,出阵的队伍回来了。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点伤,显得有些狼狈,但其中伤得最重的是三日月宗近。

    对战时间溯行军的时候暗堕突然加重,携带的灵力球告罄,他们只能返回本丸。

    加州清光飞奔去医务室和三条部屋,让药研藤四郎和今剑把本丸里储存起来备用的灵力球和三日月自己攒的灵力球拿出来,一并投入修复池里。

    遥远不可接近的明月此时坠落在长长窄窄的修复池里,从眼角处变黑剥落的皮肤让皎白昳丽的容貌蒙上几分诡谲。

    暗堕的气息从昏迷的三日月宗近体内逸散出来,仿佛有生命一样寻找新的宿主,触及加州清光的身体时蓄势待发冲入,随后被一道金色光芒烧灭。

    一筐灵力球摆在修复池边,池子里也已经堆了不少,天下最美之刃的衣服上已经长满了灵力球,但黑气散发和皮肤剥落的速度只是减缓了一点点,作用聊胜于无。

    “三日月一定要醒过来啊。”小天狗泪眼汪汪站在一边,身边是一脸凝重的药研藤四郎。

    修复池的光照亮他们的脸,也照亮打刀白皙脸颊上黑黑的烟熏痕迹。

    加州清光咬牙,提起箩筐将所有灵力球全部倒进修复池。

    “这是本丸最后一筐灵力球,要是用完还不起作用”药研藤四郎扶着眼镜,没有将话说完。

    用完还不起作用那就只能等死了。

    暗堕程度被抑制住了,然而加州清光的表情下一秒凝固住。

    灵力球被飞速消解融化消失,三日月宗近脸上的神情大变,几道黑纹从剥落处蔓延,浑身不好的气息越发浓郁。

    加州清光噌一下站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往后退,手紧紧握住本体,只要三日月彻底暗堕,他会毫不犹豫斩下对方的头颅。

    “三日月——”小天狗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冰冷的手按住加州清光的肩膀。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我来。”

    第75章

    本丸很安静,加州清光的声音从这份安静里突现出来,太宰看到很多刃从各个地方钻出来,房间里,树林里,田地里。

    他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条不紊地各自去往不同的地方,从仓库里合力搬走一箱灵力球,掉落了立马就有刃从后面捡起来。

    有的则飞快将通往修复池房间路上的障碍物清除,神刀佛刀这些对暗堕有抗性的付丧神默契地将蓝色的搀扶着,前往道路通达的修复池。

    他们处理起这起突发事件显得紧迫但游刃有余,似乎已经处理得太多变得得心应手。

    比人类优越的视力让烛台切光忠和乱藤四郎看到被簇拥着的三日月宗近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不详黑气。

    灵力球上闪烁的不同色彩被那些黑气掩盖得如同一颗颗暗淡的星星,又仿佛即将熄灭的火星,带来不妙的预告。

    “叶藏大人。”烛台切光忠突然出声,那只裸露在外的金色眼睛坚定地望向太宰,“要去看一看么?”

    太宰眨了下眼,余光里是乱藤四郎难过又故作镇定的眼睛。

    他们看起来过着平静地生活,就算没有审神者,刀剑付丧神也能靠着彼此好好活下去。

    他们是同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同类少了一个就是少了一个,就算有新的三日月诞生被唤醒,他也不是和他们经历过风雨的三日月。

    每一个同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太宰当然知道烛台切光忠的玄外之意,请求他净化三日月身上暗堕的气息。

    去往修复池的路上,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聚在庭院里,三三两两站着低声讲话,看到他时面露惊骇,被同样看到审神者的同伴扯了下又重新低下头。

    不同的目光从四面汇聚在太宰身上。

    烛台切低声说:“他们只是好奇。”

    他生怕审神者被惹恼然后转身离开。

    低他几厘米的审神者目视前方,侧脸被长长了的黑发翘起的发尾蒙上一层阴影,但他依然看得见那只淡漠的眼睛里只映出前方由木料搭建出的走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审神者的语气如他的眼神一样平淡。

    “不是说付丧神的暗堕能够被净化么?三日月宗近总不能是特例。”

    说到这个,烛台切光忠也很不解,由于平日与三条家接触不多,他只能叹气:“或许是三日月殿心中有解不开的执念,不过他也在积极自救,出阵各个时代获得资源去万屋换取灵力球净化暗堕。”

    前面已经到了修复室门外,庭院里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青色神官服,怀里抱着一只白幡,另一个豪放地袒露前胸,柔顺浓密的白发上翘起两只狐狸耳朵。

    脚步声让他们转过头,视线率先落在了不熟悉的太宰身上。

    太宰弯了弯眼睛:“让我进去吧?”

    石切丸和小狐丸对视一眼,前者谨慎又克制地打量了一下太宰,又看了一眼烛台切和乱,将幡外旁边一甩,后退一步,让出路。

    小狐丸的瞳孔竖起,属于兽类的阴恻肆无忌惮地布满这片空间,他的背微微弯起,像只高度戒备的野兽。

    石切丸笑眯眯地抛过去一个眼神,小狐丸立马收敛不善的气息,似是对兄弟的妥协不满,嘴角下拉,双手抱臂转到一边。

    太宰从两个人之间走了过去。

    修复室的大门紧闭,细细的水声从里面传来,没有讲话声,连脚步声都没有,安静得近乎诡异,那个被关在房间里的焦灼气息隐约从门缝里透出来。

    太宰推开一条窄窄的门缝,修复池里的水汽被满池子的灵力球镀上一层金辉。

    白发小天狗站和穿着白大褂的药研藤四郎站得里修复池稍远,免得被黑白交缠的水汽影响,正全神贯注地注意三日月的情况。

    黑红的加州清光蹲在修复池边,身旁放着装满灵力球的箩筐,此时筐里的灵力球已经见底,而三日月的面色看上去没有被缓解多少,这个认知让加州清光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灵力球的光辉在被吞噬,那层不浓郁但仿佛永远都无法祛除的黑气在向修复池外蔓延,卷带着三日月宗近越发难看苍白的脸色和抑制不住的闷哼,让生命力随之流失。

    位于额角上剥落的皮肤又掉进池子里一小块,加州清光深吸一口气,震颤的目光凝在三日月宗近黑纹蔓延的脸上,握着灵力球的指尖发凉变木。

    审神者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本丸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是他在处理,包括同狐之助一起去时政开会,接洽本丸自主治理工作内容,所以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当灵力球都无法抑制暗堕时,刀剑本身会出现的问题。

    会碎的,三日月。

    加州清光垂下头,眉眼间无可避免地蔓上挫败,他捏着拳头,复又抬头,神情凝重地继续将为数不多的灵力球扔进池子里,而另一只手已经搭上腰间的本体。

    他将一点希望寄托在灵力球上,希望三日月宗近赶紧好起来,然而另一方面却又严酷地想着在对方彻底暗堕的第一时间杀死对方。

    但不论他表现得怎么镇定,三日月宗近可能会死这个概念像是病毒一样钻进今剑脑子里,轰的一下,被这个消息打得眼冒金星,眼前被雾气缭绕的天下最美之刃变得比一张白纸还要脆弱。

    “不”

    药研藤四郎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他耐心说道:“再等等。”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但现在三日月宗近的情况明显不妙,今剑没有被审神者召唤过,身上属于审神者的灵力早就没有了,全靠灵力球撑着。

    灵力球说到底是二手货,不如原装来得有用,净化程度也没法和审神者本人的灵力相比。

    药研暗自叹气,本丸自治挺好的,就是某些时候容易捉襟见肘。

    比如现在——修复池中跃动的辉芒在他眼中闪烁,而下一秒,黑色雾气就如同突破了某个屏障一般迅速遍及三日月宗近全身,脖颈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裂隙让人遍体生寒。

    今剑挣脱药研的钳制,猛地冲上前,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向后扯去。

    白色休闲服撞入他眼中,往上,是陌生又熟悉的俊秀侧脸。

    对方的手劲意外的大。将他重新甩到药研身边后,太宰压低眉眼,几步上前,在阴风阵阵中抓住加州清光,将人从三日月宗近的暗堕范围里拽出来。

    暗堕气息并不好闻,带着死亡的气息堵住鼻腔,加州清光声嘶力竭地咳嗽也无法把这股直透人心的气味咳出去。

    泪花沾在他的眼角,朦胧余光里,他看到一阵盛大的蓝色光芒,寒意随着这阵蓝光蔓延。

    灵力灌入体内的冰凉因为还没有契约,贴着他的皮肤游走,带来心悸的熟悉感。

    而观察三日月宗近的太宰没有注意到身后神情怔松的加州清光,他放出一缕灵力,专注地探查三日月宗近的身体状况。

    天下最美之刃的本体放在一旁,随着三日月身体上裂纹的增多,本体刀也在发出艰难的哀鸣,晶莹的刀剑碎屑从皲裂的豁口里崩出。

    “不行。”太宰低声道,灵力直接注入三日月宗近身体的速度缓慢,起效赶不上被污染的速度。

    在场的两振短刀和一阵打刀耳目聪明,安静的环境下太宰的声音被放大好几倍,今剑当即白了脸。

    加州清光也是表情一变,“叶——”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打刀身体一僵,转瞬就充盈他身体锻炼灵力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模一样的灵力潮从那个挺立的身影脚下拔地而起,太宰就像一口泉眼,爆发式喷出清澈甘甜的泉水,如同隔着时空接入海底,灵力潮水以山洪踊跃的速度充溢到本丸的各个角落。

    前后延时不过一秒,不管是不是身处本丸内,但凡在本丸中被唤醒,清醒就与本丸建立了联系的刀剑付丧神都明显感知到涌入身体内、如同甘露散落干涸的大地一般舒适潮湿的灵力。

    粟田口部屋内,上午去地下城挖矿的队伍早上回来,此时躺在被窝里补觉的五虎退身体一抖,五只睡在枕头边的小老虎也甩着尾巴踩在他的床铺上嗷呜嗷呜转悠。

    白发小短刀难掩激动的在被子里蛄蛹几圈,他到底顾忌着正在睡觉的兄弟们,小心翼翼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窸窸窣窣穿裤子。

    虽然可以穿内番服,但是这个本丸即便已经安定下来,以前的习惯也已经刻入骨头里。

    他展开护甲,发出的声音让他身体一僵,缩着肩膀像是潜入别人家里的小偷一样,悄悄转过头,想去看看有没有人被他吵醒。

    昏暗的房间内,几双明亮的眼睛躲在被子里,正目不转睛地看他。

    这是五虎退转头看到的。

    从尾椎上蹿起来一股凉气,五虎退眼里迅速飚出眼泪,瑟缩着往旁边扑过去,那里是乱藤四郎的床铺,没有人,他扑了个空。

    小老虎感知到主人的害怕,踩着柔软的肉垫围在瑟瑟发抖的五虎退身边,气势汹汹地冲对面发出警告的嚎叫。

    房间里一时间只能听到动物的叫声,没几秒,一个清脆的敲脑壳的声音响起。

    挂在床头的小夜灯被按开,暖黄色的灯光驱散模糊的影子。

    几个比五虎退强壮不了多少的身体紧张兮兮地围上来,又碍于小老虎只能悻悻隔着两米远。

    “退,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被推出来的在场最大的粟田口兄长尴尬得直扣脸,头上像稻子一样弯曲的呆毛沮丧得快变成了顺畅的直发。

    以往能说会道常常能把长谷部气得一口气厥过去的口才在这个抽泣的弟弟面前失去了所有,鲶尾磕磕巴巴直扣脸。

    最后他一鼓作气端正姿势,正经来了个土下座,没有起到诚恳道歉的作用,反倒将五虎退吓得蹦了起来,身体往后一样就要后背着地,一期一振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粟田口的大家长一把捞起即将着地的五虎退,微笑着看向床铺上挤在一起的几个小短刀,还有一个因为他拉门而入褪去所有色彩的鲶尾藤四郎。

    “退怎么了?”

    一期一振捞起五虎退的时候一滴眼泪没有包住,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前者的表情当下就变得温柔非常。

    他往前走了一步,空余的手往后伸,啪一下关上了拉门。

    房间内的小短刀们:“”

    沉默片刻后,小短刀们双手一翻,将鲶尾藤四郎推到面前,然后哇哇哇叫着跑走了,格外分明的让人直视了短刀和太刀之间的机动差异。

    被大家长散发着黑气的高大影子笼罩的鲶尾直起身体,僵硬地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隐约能见到灵魂从他嘴里飘出来。

    “一期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鲶尾藤四郎欲哭无泪,但看着一期一振阴沉的模样他的嗓子就被堵住半句解释的话说不出来。

    肋差垂头丧气,已经做好被罚的准备了,毕竟确实是他提议先藏在被子里恶作剧的,谁知面前的一期一振只是笑了笑,面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一期尼你吓我!”鲶尾头上的呆毛唰一下竖起来。

    一期一振将抱着的五虎退放下来,两个弟弟挨个站着,眼睛都亮晶晶的,看得一期一振心里软乎,他挨个摸了鲶尾和五虎退的头。

    “审神者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期一振语气复杂,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手心蹭蹭的五虎退,温和道,“退很喜欢叶藏大人吧?刚才就是感受到叶藏大人的灵力才突然醒过来的。”

    五虎退抱起扒拉他裤腿的小老虎:“叶藏大人、很、很温柔小虎的感知是不会错的。”

    动物都很敏锐。

    “而且审神者还让本丸长出了花!”门拉开一条缝,几个脑袋叠叠乐。

    后藤指着部屋外面一簇白色摇曳的野花说道,“审神者离开后本丸的灵力越来越稀薄,花们也都枯萎了。”

    虽然没有灵力的土地依然能种植植物瓜果,但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方面的刀剑们来说还是太难了。让吃的蔬菜长起来就足够耗费精力了,养花之类的大概只有宗三和歌仙会提起精神。

    “但是现在花又重新长起来了。”叠在后藤下面的粉色小短刀高兴地说。

    叠叠乐散掉了,后藤藤四郎冲到一期一振面前,昂着头:“我也要摸摸头!”

    如同一个号角,藏在部屋外面的粟田口家的弟弟们一下子就涌了过来,将一期一振团团围住。

    他们用着不同的音色喊道:“我也要摸摸头。”

    一期一振沉溺在弟弟的海洋里。

    总之审神者回到本丸,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而在远征队伍里,这股凉气从心口开始,鹤丸国永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两秒,直到看到同伴脸上也是一致的怔愣,才猛地瞪大眼睛,哇一下跳到大俱利伽罗背上。

    队伍里迸发了鹤丸国永高兴的怪叫。

    “小伽罗!叶藏大人回来了!呜哇!”

    将自顾自跳到他背上,双手锢住他的脖子摇来摇去的鹤丸国永甩开,深肤色的大俱利伽罗闷着嗓音:“我知道。”

    挽起袖口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大俱利伽罗整理了一下篮子里捡到的资源,天边染上红紫色的晚霞。

    他掏出时空转换器:“回去了。”

    篮子里的资源能换取两个灵力球,但是现在大概已经不需要了,不过还是要背回去。

    磅礴的灵力融入本丸的空气中,粘稠得在空中挥手几乎都能让掌心湿润,刀剑们的头发上已经黏上水汽。

    “怎么一下子爆发出这么多灵力,太夸张了吧。”太阁左文字依靠在宗三身上,捻着粉色的袈裟,指腹潮润。

    “宗三亲,衣服又要换了。”

    粉发美人摸摸太阁的头,目光越过庭院,远眺山坡上那颗败落的万叶樱。

    无形的灵力具现为有形的雾气,推波移换地荡漾到万叶樱四周,浸润每一根枯颓的干枝,润色每一缕起伏不平的纹路,让其抽出新绿嫩叶,充盈生命。

    粉色重新在枝头绽放,千千万朵樱花汇聚成一株树冠膨大的万叶樱。

    绿的海洋爬满山坡,藏在泥土里残存的昆虫的卵破开,久违的蝉鸣响彻,许久不见的蝴蝶停留在花瓣中。

    太阁看到了一场新生,他抚着自己的心口,仿佛自己的生命也与之共振。

    “这样的话,三日月殿一定会没问题的。”

    因为冰消雪融后迎来的就是春天了。

    这场灵力风暴以强硬且不容拒绝的姿态按下了本丸的暂停键,消去所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声音,所有人沉默地望着修复室的方向,等待着一个结果。

    耳边有无数呓语,太宰晃了下神,微微散开的视线重新凝聚,先前在他眼前招牙舞爪的黑气已经安分的待在三日月宗近心口缩成一团,像是一滩淤泥。

    修复池里的灵力球一颗不剩全部融化,修复液中的养分也被全部吸收,变成一池气味怪异的清水。

    三日月宗近的表情平静,印有新月的眼眸阖拢,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不过好歹脱离了生命危险。

    太宰脸色也有些白,一次性抽取太多量的灵力即便是他也难捱。

    至于三日月宗近心口上盘踞的异物,他摘不下来。太宰眸色沉沉地盯着这团雾气,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雾气蠕动着钻入三日月宗近的身体内。

    那是暗堕气息?太宰拧眉,被空气中浓郁的水汽呛得咳嗽了几下。

    “让人把三日月背会部屋吧,过几天就能醒了。”太宰站起身,抽出手帕把手里的湿润感擦干,转身离开时一股轻微的拉力从他腿边擦过。

    三日月宗近掀起眼帘,虚虚一条缝,但视线带来的存在感毋庸置疑。

    两双同样平静无波的眼睛对视一秒,太宰收回目光。

    加州清光看了一眼天色,连忙跟上太宰的脚步,和审神者一起出去,悄悄打量太宰发白的唇色,揪心道:“叶藏大人,晚上有想吃的么?厨房可以做!”

    就算是厨房没有的食材,他也能立马去万屋换。

    “面包和咖啡。还有,加州在的话,你们就去做自己的事情。”

    反应过来审神者话里的意思,加州清光眉眼一松,雀跃地勾起唇角。

    乱藤四郎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目送太宰和加州清光离开。

    烛台切光忠叹气,由衷觉得本丸接下来会有一场遍及所有刀派的明争暗斗。而风暴中心则是对此或许有所察觉但毫不在意的审神者。

    太刀摇摇头,看了一眼修复室里忙慌的三条家,又看了一眼恹恹的乱藤四郎,叹着气离开了。

    入夜,本丸里的灵力浓度还没有降到正常水平,凝成的水珠点缀在花花草草上,发着浅蓝色的光,密密麻麻汇集起来取代了灯的位置,成为本丸照明源头。

    活泼的刀剑们扑到草丛里,将灵力珠抖落,带着满身闪光追逐打闹,玩得越发狂乱。

    本该安静的夜晚此时不时从各处传来打闹的嬉笑。

    衬得三条部屋里的安静得近乎冷清。

    “今剑和岩融去玩了,石切丸在太刀太郎那里,小狐丸在森林捉萤火虫做夜灯,现在三条部屋内只有我一个人。”

    话语落下,审神者披着月光和灵辉从拉门外的阴影里走出来。

    偌大的和室内摆着一张茶桌,三日月并没有坐在茶桌边,而是坐在对面敞开的走廊上,廊外的小湖泊湖面上飘着一些浮萍,几只鱼嘴巴一张一合,抢食三日月投下的饵料。

    “您看上去比以前温和了许多。”

    三日月将手心的饵料投入湖中,鱼尾拍打水面溅起水花,月亮的倒映被击碎。*

    他拍拍手掌,将碎屑拍掉,还有手帕擦干净手,才将茶盘上倒扣的茶杯翻出来一个,提着温好的茶壶倒出一杯茶。

    “请。”

    三日月宗近笑吟吟伸手做出请的动作,“万屋新出的茶叶,很合我这个老人家的胃口。”

    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清冽卷着苦味在他舌尖炸开,三日月喟叹一声:“有时候会让我想起还是一振刀剑的那些日子。”

    虽然无法自由行动,但每一天都会有新的事情在身边发生,还算得上有趣。

    “过去的永远不会回来,就像泼出去的水不能再回到碗里。”太宰说,“像你这样通透的刀剑难道还看不明白么?”

    “看向未来么”三日月反问,“审神者觉得我的未来在哪里?”

    金黄色穗子头饰垂在三日月宗近绮丽的脸侧,一份幽幽的古韵顺着他略略弯起的眉眼中透出来,他看着太宰亲声道:“毕竟我没有像您拥有的那些东西一样,能够改变未来。”

    说完,三日月宗近掩嘴咳嗽了几下,心口处氤氲出一小团黑色的流絮物质,旋转着往外散发出片片黑烟。

    灵力构筑的屏障在被吞噬毁坏,又不断被修复。

    太宰的目光落在三日月苍白的眉眼间,这抹月光似乎要在这个夜晚消散一样。

    “你要变成时间溯行军了。”

    他看着三日月宗近近乎透明的无力模样,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凝聚在一个重重的眨眼上,看上去有些狡黠的样子。

    “现在有您的灵力维持着,暂时不会往那个方向改变,但时间一久也无能为力了。”老人家哈哈两下,满不在意的把茶杯怼到唇边。

    他们心知肚明的彼此相互接话,两个人都表现得意外的顺从。

    “是因为暗堕?”

    “大概?”

    太宰挑眉,换了个方向:“暗堕不会让刀剑付丧神变成时间溯行军,但转换为时间溯行军的前提是暗堕。”

    三日月宗近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

    “白天您为我压制暗堕程度,我们得知了部分对方的记忆,所以审神者大人应很清楚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得知彼此的记忆是一场纯粹的意外,但并非没有好处。

    起码他们两个再次见面不会那么剑拔弩张,气场不和。

    三日月宗近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向时间溯行军方向转变,也无法预料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所以在死前,我要尽力实现我的愿望。”

    他,以及他的兄弟和同类,理应得到更好的未来。

    太宰不为所动,但三日月向他发出邀请:“审神者大人需要精彩的故事,我的故事有幸能成为被记录的一个么?”

    “抱歉,我是老人家了,耍心眼一类的也已经厌烦,倒不如坦诚的好。”三日月宗近歪着头哈哈哈,通过那点零碎的太宰的记忆,他选择了委婉的直球。

    黑发青年似笑非笑:“你的愿望确实很精彩,精彩到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森鸥外只是想篡权,你这是要直接从根子上出手把自家老巢给掀了,还得在废墟上踩几脚。

    三日月只笑不语,稍微想了想,得出这位故人是谁后他的笑容僵了下。

    而太宰已经懒得再去看他的表情,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他说道:“明天晚上之前,给我一个帮你实现愿望的理由。”

    青年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响起:“三日月宗近,努力让你的故事变得有意思起来。”

    足够有趣味和特殊性的幻书才会拥有力量。

    接下来本丸内安静了几天,太宰和过去一样整日待在天守阁,加州清光每每为他送来需要的文件时总要往桌子上偷偷瞅上那么一眼。

    没有用过的笔,也没有稿纸,那么审神者这几天待在天守阁干什么呢?时政改变后分担到审神者身上的公务就少了一些,不再想以前那么忙碌。

    加州清光纳闷,想直接提议让太宰出去走走,又怕太宰介怀与刀剑们的关系,只能憋住,寻思找个好时候把两帮人撺掇起来。

    大和守一次没有见到审神者想见安定表面装作没什么,安慰加州清光要顺其自然,暗地里却背着好友加入“审神者欢迎大会”。

    由活泼的各位小短刀肋差太刀大太刀组成。

    发起人:太阁左文字。

    在假山的秘密基地里,太阁左文字站在一块石头上,比其余小短刀们高出半个头,他忽视海拔更高的肋差太刀,清了清嗓子,放开声音严肃道:“叶藏大人已经回到本丸一周了,见过叶藏大人的刃举手!”

    乱藤四郎骄傲地举起手,蓝眼睛环视一周,神态更加得意,笑容都好像在发光。

    太阁:“以前被审神者召唤过的举起手!”

    乱藤四郎再次举起手,他已经高兴到笑出声了,此外还有一个白得反光的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头上戴着一枚生日礼帽,抱着几根手动的礼花炮,帽子里兜着大早上趁着审神者没睡醒从天守阁外面偷摘出来扎好的向日葵。

    烛台切光忠艰难从向日葵底下掏出一个精装盒子。

    “光忠特制牡丹饼!相信审神者一定会喜欢的!”

    烛台切光忠笑容自信,沉浸在审神者吃完牡丹饼后美味的竖起大拇指的赞扬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被牡丹饼荼毒过的同伴们铁青的脸色。

    蓝发短刀杵了下鹤丸国永的侧腰,后者龇牙咧嘴看过去。

    太鼓钟贞钟:为什么牡丹饼会在里面?

    他怕审神者还没吃完就噎死在原地。

    鹤丸国永眨眼睛,笑嘻嘻:给审神者一个小小的惊吓。

    想要皮一下的太刀拍拍太鼓钟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不会有问题的小贞,放轻松!”

    他小声对太鼓钟耳边说:“叶藏大人脾气很好的哦,就算被噎住大概也只是嗖嗖嗖飚冷气吧。”

    太鼓钟:“”

    都飚冷气了还不算生气吗!?

    看出了太鼓钟的疑惑,鹤丸国永只是嘻嘻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审神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结果却是出乎鹤丸国永意料,甚至在这天,他的尖叫在整个本丸上空回荡。

    “药研——!!!”

    鹤丸国永拖着脸色青紫但安详的审神者狂奔,如同一阵狂风卷起围观刀剑的头发。

    他嚎得撕心裂肺:“审神者被噎死了——!!!”

    后面跟着满头大汗满脸惊恐的烛台切光忠,这位太刀端着导致审神者快要去往天国的凶器,瞳孔放大,细看还在颤抖。

    他要成为害本丸重新变成无主本丸的凶手了。

    烛台切光忠褪去了所有颜色。

    一群刃风风火火冲进医务室,两扇门哐当倒下,鹤丸国永看到平静的药研藤四郎,眼中迸发出只有看到救命恩人才会出现的巨大的光芒。

    “药研。”鹤丸国永发出一声巨大的抽泣,将落在脚跟的审神者拖出来,对表情裂开的药研藤四郎哀切说:“救命啊,审神者要死了。”

    躺在地上的审神者抻了下腿,鹤丸国永激动地抱住那条腿,对药研藤四郎说:“死者目前还有救,药研我们能不能好好在这个本丸生活下去,我们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太刀的身体将审神者挡住大半,导致背后的刃只能看到鹤丸国永的背影,听到对方凄厉的哭喊,他们不明所以,只觉得惶恐,一双双眼睛都盯住药研藤四郎,好像把整个未来都寄托在这位粟田口家少有的一直沉稳的短刀身上。

    身兼重任药研藤四郎:“”

    稳重的短刀叹气,戴上听诊器,对昏迷在地的审神者做了些检查。

    呼吸平稳。

    心跳正常。

    体温正常。

    得出结果——

    “没问题。”

    “可是刚才审神者大人的脸都变青了,还变紫了。”

    药研藤四郎让鹤丸国永将审神者抬到病床上,他坐在旁边摸了脉搏。

    有些虚弱,联想审神者弱鸡一般的身体,这很正常。

    “除了有些体虚,审神者没有任何问题。”他又重复了一遍。

    烛台切光忠颤颤巍巍捧着牡丹饼盘子挤进来,病床上安详的审神者让他心里始终触不到地。

    “那为什么审神者还不醒过来?”

    不会真出事了吧?

    “人类不是有很多前期检查不出来的绝症么?药研,你确定真的没问题?”

    药研藤四郎回答依然非常稳健:“没有问题。”

    看了一眼面容安详的审神者,试图找到合适的措辞:“他只是还不愿意醒过来。”

    不愿意醒过来?

    鹤丸国永脑袋上叮的点亮了三盏看不见的电灯。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逐渐睁大,表情变得惊喜,就在他长大嘴巴要说出什么时,审神者猛地蹭起来。

    背挺直不到一秒就如同被生活的负荷压弯弓了下去。

    “真是的,还以为这样就能去见到生活在黄泉的伊邪那美”

    诶——?

    乱藤四郎结巴道:“叶、叶藏大人,是觉得很遗憾吗?因为没有死掉?!”

    太宰恹恹地回复:“当然了。”

    在刀剑们各异的眼神下,太宰自我介绍:“我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怎么样,一听就是超级棒的至理名言。”

    谁家至理名言是这样的啊!?

    不管怎么说,自杀绝对达咩!

    刚刚奔到门外的加州清光被迎面暴击,当即倒了下去。

    原来他一天到晚精心照顾的审神者竟然是这样想的。这简直是对他近侍生涯的巨大打击。

    第76章

    在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后,太宰发现第二天的近侍换成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褐发男人穿着似乎是改良过的神父装,表情从进门到走到他面前,带着仿佛面对魔王的肃穆神情端正地跪在地上,他低头沉声道:“我是压切长谷部!”

    太宰没有说话,长谷部还是挺直脊背跪在地上,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低头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踌躇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叶藏大人直接叫我长谷部,因为压切这两个字源自于前主的残暴”

    说着说着,长谷部不再忐忑,间歇叹口气,一鼓作气抬起头直视审神者的眼睛:“不管是手刃家臣还是火烧寺院,请随意吩咐!压切长谷部会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太宰点点头,翻开刀帐,近侍一栏变成了【压切长谷部】

    话说从昨天晚上加州清光就心不在焉的,被吓到了?

    他点评:承受能力有点弱,有待加强。

    审神者眯着眼睛打了个哈切,对长谷部说:“今天的出阵任务——”

    “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压切长谷部沉声道:“出阵,远征,内番,所有事物都已经被我安排好了,叶藏大人今天可以好好休息。”

    太宰:“那时政的公务?”

    长谷部发出尽在掌握的声音:“您与本丸的契约没有被上报时政,所以审神者没有下派公务。时政有关刀剑们的公务已经被我处理完了。”

    太宰惊叹:“很靠谱嘛。”

    打刀激灵了一下,他精神抖擞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虽然语气已经尽力在压制兴奋,但语调还是无法克制的拔高,尾音泄出喜悦。

    太宰看着长谷部暗喜的样子,很认真地问他:“所有公务都处理完了,那我干什么呢?”

    “诶?叶藏大人只要休息就好了。”

    这是他们昨天众多刀剑紧急会议上一致得出的结论。

    在会议上的鹤丸国永沉重的说:“看来叶藏大人的求死欲望很严重啊,居然拿那种话当做左右铭,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喜欢恶作剧呢,原来是在遗憾自己没有死么。”

    雪白的鹤郁闷,捧着脸趴在桌子上。

    同样忧心忡忡的烛台切光忠对着只咬了一口的牡丹饼叹气:“这样下去不行啊,我记得以前给叶藏大人送过去的饭菜也没有吃多少。”

    只不过曾经并没有太过关注,毕竟人类的食量确实不能和刀剑相比,但现在回想,这哪里是吃得比刀剑少,这不是分明比同龄人都要少吃很多吗!

    烛台切光忠愁得在眉心皱出一个川字,他说:“这样不行,但让叶藏大人好好吃饭,只有好好吃饭,才能均衡,长好身体,叶藏大人太瘦了。”

    “不用做很多,叶藏大人吃不完的。”有着丰富的照顾审神者经验的加州清光哭丧脸,“根据我的观察,叶藏大人对于食物的要求是只要让自己能保持长时间的思考和基本的运动能力就足够了,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意,也没有胃口。所以要把叶藏大人养出肉来,就要让他放松然后休息。”

    他竖起一根手指,严肃地说:“不过也不能让他太放松。”

    众人一怔,听加州清光继续说:“如果叶藏大人太闲,就会变得无聊,无聊就会想很多不好的事情!”

    他们悚然。

    加州清光趁热打铁指向药研藤四郎,后者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报告,一字一句,已经将上面的内容熟记于心。

    “无意义感会增加患者的自杀倾向——”

    众人轰然。

    “那、那赶紧想点有趣的事情呀。”短刀们凑在一起瑟瑟发抖。

    和泉守兼定嘟哝:“还以为是个狡猾的人类”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近侍每日轮换。”加州清光说,“不能再让我一个人霸占近侍的位置了,大家都应该去接触叶藏大人。明天谁去?”

    鹤丸国永和乱藤四郎高举双手。

    加州清光面无表情:“和审神者接触过的自觉让位。”

    鹤丸国永和乱藤四郎失落地放下手。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

    “我去。”

    眉眼略沉的高大男人从刃群里钻出来,压切长谷部僵硬道:“我去。”

    于是第二天的人就这么定下了。

    面对审神者的询问,自知瞒不过的长谷部和盘托出。

    “所以你们接下来要让我吃好喝好睡好?这就是你们的策略?”

    太宰将碗里的豆腐汤搅来搅去,长谷部总是忍不住要去瞟几眼,他被逗笑了,不管是哪方面。

    “然后你们的计划就是让近侍来监督我吃饭,然后汇报到烛台切光忠那里,根据我每顿饭吃的多少修改第二天的菜谱?”

    长谷部下颌骨绷紧,他刚想撒谎就对上审神者的视线,心里没来由一阵心虚,到嘴边的话踩着刹车打了个弯。

    “是的。”

    话一出去,长谷部头皮发麻,明明什么都没说审神者就已经猜出了他们想干什么,怪不得加州清光对着他一副欲言又止,不报任何希望的样子。

    感情是一早就知道肯定瞒不过去啊!

    心里一想通,他索性摆烂,当场拿出记着行程的小本本对太宰说:“吃完早饭后,要去庭院里散一下会儿步。”

    长谷部说得一板一眼,架不住太宰这时放下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会有人来表演。”太宰说。

    长谷部:“”

    长谷部艰难道:“是的。”他忍不住,“为什么您知道?”

    太宰:“你肩膀上有礼花炮里的彩带片。”

    长谷部一顿,从右边肩膀上揪下来一片红色的亮片。

    “欢迎会的话昨天鹤丸国永他们已经做了,剩下的我实在不觉得以本丸现存的物资,会有什么活动能值得你们动用礼花炮。这种东西在万物的售卖价格不是你们现在能承受的。”

    “礼花炮是我们一起凑钱买的。”长谷部执拗地说,“让您开心这件事是值得的。”

    就算后面几天他们要稍微辛苦一点,轮换出阵,但想方设法让审神者分散在自杀上的注意力这件事,他们一点也不觉得不值。

    打刀紫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话的肯定,毫不动摇的表情让太宰抿了下嘴,冷脸不再吭声。

    饭后他坚决不出门,让狐之助把他离开后时政颁发的那些政令和发条全部整理成册打印出来,美其名曰这是必须要了解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审神者好像长在椅子上了一样,端正坐着纹丝不动,表情严肃,视线凝在桌案上,仿佛在思考世界级难题。

    每每长谷部上前一步,一道凌厉的眸光就唰一下击中他,这道看穿了他意图的目光将长谷部定在原地,他只能讪讪离去。

    长谷部下到一楼,一群刃就围上来,叽叽喳喳的比树上的鸟雀还要嘈杂。

    “怎么样怎么样?叶藏大人现在还在工作么?”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吧?”

    有人锤了他一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种疑问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长谷部憋了下,泄气道:“狐之助整理出来的文件把叶藏大人挡住了,我每次一靠近就会被瞪回来。”他环视一双双希冀的目光,木然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叶藏大人到底在不在工作。”

    乱藤四郎双眼无神:“我们彩排了一晚上才跳好的节目难道就要胎死腹中了么?”

    一时间氛围惨淡。

    鹤丸国永左看看右看看,用礼花炮挠了挠头顶,聪明的电灯泡再次亮起。

    “我有办法。”他啪的用礼花筒拍响手心,指着头顶说,“既然不能直接看,那我偷看就行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天守阁房顶,笑眯眯冲楼底众人招手,随后闪身片刻后再次出现。

    鹤丸国永跳下来,大手一挥:“走咯!去二楼!”

    刃群发出欢呼,跟在为首的鹤丸国永身后。

    加州清光挤到鹤丸国永身边,紧张兮兮地说:“你刚才看到什么了?现在去不太好吧?”

    他想放慢速度,但身后好几双手推着他的背,鞋底都要擦出火星的时候,他忽然双脚离地,被举了起来。

    奶白色的头发从右边探出来,一双圆圆,眼尾上挑的猫眼笑眯眯的。

    源氏兄长语调软乎:“没关系没关系,就算审神者怪罪下来,我们也会推锅的,对吧,快乐丸?”

    在他左边勾住他胳膊的青发太刀深深吸了一口气,揉着脑门说:“是膝丸啊兄长。”

    回答完髭切后,膝丸有点诚恳的对他说:“请不要在意兄长的话刃很多,审神者不会责罚众人的。”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不可置信地左右看,狠狠蹬腿——蹬不到地板,他对前方的鹤丸国永道:“髭切殿和膝丸殿为什么在这里?”

    昨天商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刃!

    “啊,他们是昨天半夜来找我加入的,人多热闹嘛嘻嘻。”

    加州清光:“”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天守阁大门,想到审神者就在隔了一面墙的房间里,听着他们轰隆隆逼近的脚步,又看了一眼斗志昂扬的鹤丸国永,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痛定思痛:近侍明天、不下午就换回去!

    大部队风风火火到门口,拉门从里面拉开,换了和服的审神者站在他们面前。

    “砰——!”

    鹤丸国永不语,只是手拧着礼花,一味的放各种亮片和彩带。

    他对小短刀们一声令下:“冲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宰被挤到一边,长谷部悄无声息从队伍里脱离出来,站到他身后。

    审神者错愕地看着在天守阁里队形整齐跳舞的短刀们:“”

    鹤丸国永招呼剩下的刃砰砰砰放礼花,屁颠屁颠凑到太宰面前:“喜欢吗?惊喜吗?”

    他用咏叹调的声调说:“这入室抢劫一般的刀剑付丧神对您的爱和喜欢!”

    太宰面无表情打了个寒颤。

    第77章

    “鹤丸国永。”审神者在一片欢闹声中,阴恻恻的嗓音carry全场。

    蹦来蹦去的短刀们,拉响彩花的打刀太刀们齐齐一阵,安静下来。

    五颜六色的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太宰看了一眼狐之助,肥嘟嘟的黄狐狸心令会神,飞快捣腾小短腿跑到办公桌前,抬起前爪拉开抽屉,张开尖嘴巴从里面叼出来古朴的刀帐,然后又快得像是一道流影一样回到审神者脚下。

    今天的鹤丸国永什么也不用干。

    怪不得这么闲。

    “鹤丸国永,下午和一期一振出阵,原定的江雪左文字留着本丸。”

    鹤发出悲惨的哀嚎:“我不要啊!我不要出阵!”

    他浑身一抖,直直跪坐下来,红色的眸子哀切的看着太宰,哭唧唧道:“我已经连续帮个月每天都在出阵,好不容易今天休息,叶藏大人,再出阵我会死的。”

    太宰冷笑:“那刚好,我没有吃过鹤肉,可以尝尝这道野味是什么口味。”

    “烛台切光忠。”

    “是!”

    “煮一锅汤,等鹤丸国永回本丸就把他扔进去。”

    “阿这”烛台切光忠飞快看了一眼努力瞪大眼睛使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的鹤丸国永,侧对面就是审神者如芒刺般的视线,他果断背叛好友。

    “是!”

    “小光!”鹤丸国永控诉,“你居然背叛我!我告诉小伽罗,让他把你从‘好朋友一起走’茶会名单里除名!”

    “茶会?这个茶会该不会是我来做茶点吧。”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烛台切光忠意思很肯定,“茶会名单我看过了,刃很多。”

    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鹤丸国永眼神飘忽,顶着烛台切光忠的逼视小声狡辩:“歌仙会去帮忙的”

    烛台切光忠心道一声不出所料,有些无奈,但好歹是自家的鹤,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啊。

    于是金色眼瞳的太刀裸露在外的独眼定定看了一眼还在朝他眨眼睛显得狡黠的鹤丸国永,倏地轻叹,失望扶额:“别说了,我已经看透了鹤丸国永你的嘴脸。”

    大多数时候烛台切光忠都是叫本丸里这只喜欢恶作剧的活泼鹤叫做鹤丸,鹤先生,基本很少时候才会连名带姓一起叫。

    显得非常陌生。

    鹤丸国永触及到那只藏在刘海投下的阴影中看不清的暗金色眼睛,突然瑟缩了一下。

    他不确定地想,小光好像生气了。

    他又看了一下刃群里的大俱利伽罗和太鼓钟,他们两个也两眼茫然。

    这是怎么了?

    围观刃群无意识噤声,安静得针落可闻,连大大咧咧的鹤丸都微微瞪圆眼睛,放轻呼吸,一眨不眨看着沉默的烛台切光忠。

    诸多视线汇聚之处的烛台切光忠动了,他抬手,虎口抵住嘴唇咳嗽了一下,几缕刘海随着左右摇摆了几下。

    太宰分明看见了太刀翘起又强行按下去的嘴角,和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恶趣味。

    他的目光不动神色掠过一脸茫然不安的鹤丸国永,白发太刀还跪坐在地上,因为说话对象改变,对方也变幻了方向。

    鹤丸国永一张显年轻的娃娃脸上全是迷茫,全身都散发着“现在是什么情况”“小光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混账事”的状况外的自我怀疑。

    弱小、可怜、无助。

    太宰简直要笑出来,这算什么?喜欢恶作剧的人终被人在掌心玩弄?

    空气凝滞几十秒钟,烛台切光忠皱眉,看了一眼天色,对鹤丸国永说:“鹤丸先生,时间不早了,请去和一期殿汇合吧,出阵名单有变更,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鹤丸国永有点被吓到了,从地上爬起来愣愣点头,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发现烛台切光忠还在盯着自己,才咬着手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确定鹤丸国永已经走远不会折回,并且以太刀的听力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后,大俱利伽罗才出声道:“为什么要骗他?”

    “诶——?刚才烛台切先生是骗鹤丸殿的么?”

    烛台切光忠笑着点头,回忆前几天在河边钓鱼,一脚踩空木板掉进河里,后来才知道是鹤丸国永把木板抽掉了的经历:“总之,不能再这么放任鹤先生肆无忌惮下去了。”

    他的话得到了众多受害者的响应。

    “鹤丸点把我的糖果换成了芥末味的,全部!”

    “还有晚上在部屋外面扮鬼吓唬我和厚,我们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还去挖了一天地下城,累死我们了。”

    “歌仙殿凉好的衣服也被鹤丸殿招惹的小云雀撞掉了。”

    “次郎殿存放在我这里的酒不小心被我和鹤丸殿喝光了嗝!”

    “这不是恶作剧吧,明明是偷喝!”

    如此种种。

    太宰听着总觉得很耳熟。

    嗯,似曾相识的事迹。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啦。

    “各位。”审神者扶住门框,借着比在场绝大多数刃都要高的身高俯视站在房间中央空地上的粟田口短刀。

    太宰的心情说不上不好,毕竟谁让站在他面前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一群钢铁铸就心脏的刀剑付丧神呢?加上他们还都拥有着一颗柔软的不屈从黑暗的内心,微妙地戳中他的喜好,让他不介意对他们宽容一些。

    当然也说不上好。

    审神者的目光从身侧的长谷部身上开始,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又十足的把握扫过他们所有人。

    满地的彩带亮片,最集中的地方当然是表演队伍。

    短刀们局促地踩着满地彩色纸带,手腕上挂着一些小道具,太宰看到了一些拉扣,想来表演到了一个简短,这些拉扣就会被拉开,然后炸开更响的声音和更多的飘带一类的东西。

    老实说,太宰不擅长应付这些东西,而且太吵,对他这个连续四年闷在办公室的黑暗与死寂中的人来说,他的耳膜恐怕承受不了刀剑们的欢迎。

    于是他张开嘴巴,想说“离开这里,长谷部把地扫了”的赶人话,但一个长相可可爱爱的斜刘海小短刀从队伍里挤出来。

    来到他身边,套着花边袖子的手往腰侧的挎包里掏了又掏,最后掏出来几枚彩色玻璃纸包装的糖果。

    小短刀就是糖果被换成芥末味的苦主。

    对方捧着糖果的手像是在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每一个微表情和小动作都昭示着他对糖果的珍惜。

    “叶藏大人,这是包丁最喜欢的糖果哦。送给您。”

    包丁藤四郎眼神可怜地直视太宰,使出了粟田口短刀在本丸内最擅长的必杀技——卖萌撒娇。

    本丸三大恶势力之一的粟田口能拥有这个尊称,除了刃口众多以外,擅长博得审神者的好感和宽容更是奠定粟田口刀派地位的重要原因。

    太宰对撒娇有极高的抗性,但其他短刀就在一旁蠢蠢欲动,显然包丁在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在兄弟们眼中的形象已经转变成了榜样,起码在现在这一刻,毋庸置疑。

    泛凉的指尖触碰包丁藤四郎温暖的掌心,成年男性的手比小孩子的手大上很多,占据包丁差不多整个手掌的糖果被勾到太在手中,不过几个指节大小。

    “现在,你们该回去了。”太宰侧过身体,将大门完整露出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也显得冷淡,唯有从手心里透出来的折射着五彩光的玻璃纸映出了几分鲜活气息。

    能让审神者接受糖果,这是巨大的进步!

    短刀们见好就收,一个个笑容灿烂地对太宰说再见,像来时的那样,踏着轰隆隆的步子冲下台阶。

    隐约有人在庆幸的说:“还以为要见证鹤丸殿和烛台切先生的决裂呢,幸好是假的。”

    刀架们比之前亲近了很多,刀派之间的冰冷隔阂也消融不少,大概是领头人的默许。

    在大多数刀剑都离开后,太宰沉默地转身,还有四个刃站在外廊上。

    “髭切,膝丸。”太宰意味不明,“源氏兄弟怎么有闲心和短刀们混在一起,还来了天守阁。”

    现在的本丸已经不存在所谓的反对派,但碍于之前反对派对审神者的种种刁难,身为前反对派的中坚成员,髭切和膝丸还是遭到了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的防备。

    之前刃多,这份防备藏起来,现在就剩下他们几个,加州清光和长谷部就毫不掩饰地站在太宰左右两边,像两个门神。

    无视两个主控刀的戒备,髭切的目标直指太宰:“要去喝杯茶吗?三日月也在哦。”

    三日月宗近执着于改变过去。

    他数次往返现在与过去,目的是为了改变付丧神的根源。

    “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人类的命令?”

    三日月宗近是天下最美之剑,他的美貌是客观的,哪怕对这振刀剑并不感兴趣也无法否认他的美。

    在被众多审神者追逐的同时,他的自我也一并成为与美貌并列第一的代名词。

    所以当三日月宗近微笑着说完这句话,然后他捧着茶杯发出失智一般的哈哈哈的魔性笑声,紧接着问太宰:“我能与您平起平坐吗?”

    坐在一边的膝丸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髭切却气定神闲,等着太宰的答案。

    太宰没有犹豫多久,只有一秒钟的惊讶,然后欣然说道:“当然。”

    第78章

    闲暇时光总是少到让社畜捶胸顿足并且为其飞快的流逝而扼腕叹息,但太宰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忙碌却送了口气。

    拯救世界的重担就压在他的肩膀上,或者说藏在他口袋里的幻书中,重量比一片羽毛还要轻飘,存在感比一座泰山还重,比五栋大楼的地标建筑地位还要引人注意。

    绝对的存在气息带来的是一比十的紧迫感和压力,连带着恐慌一同涌上来,那点微弱的摆烂因为不符合他人设的不甘心与不服输而烟消云散。

    在三日月宗近说出那句“我能与您平起平坐”的时候,太宰整个灵魂都为此而战栗。

    没有人会甘心屈从命运。

    回应三日月宗近的是太宰举起茶杯,抛光的杯壁撞了一下他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接下来几天,三日月宗近没有再来找他,源氏兄弟也没有在他眼前晃悠,他们都默契地保守着独属于他们四个人的秘密,等待三日月宗近能够较为自如的压制*自身的扭曲的那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太阁组织的欢迎惊喜和鹤丸号召的舞会一并受挫,这几天鲜少有刃晃到天守阁,太宰有些困惑,又有点不安,总觉得以那群刀剑的性格,一而再再而衰绝对不是他们的作风。

    但好歹现在清净了,太宰温柔的将狐之助拎出门,在狐狸两只豆豆眼的注视下关上天守阁大门。

    抽出笔和纸,坐在窗边敷衍狐之助的询问,太宰压下翻起的纸边,像是在压下心里的不安宁。

    窗户高度足够,视野开阔,能直接看到盛开的万叶樱。

    太宰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万叶樱底下和兄弟滚做一天的付丧神们,心想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

    事实证明,人在顺风顺水的时候一定要警惕,因为说不定下一秒独行的小帆船就会撞上暗礁,一举沉船。

    而通常情况下,刀剑们亲近审神者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在审神者周围随机刷新刀剑是所有审神者都心知肚明的情况。

    除了太宰,他为终于不再直面那些滚烫的感情而庆幸,殊不知刀剑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在他没有仔细注意的角落,参与欢迎会的刀剑又在暗戳戳搞事情。

    时间线要拉到几天前——粟田口超绝可爱舞蹈没有发挥作用,还害得鹤丸国永惨遭再次出阵的第二天。

    在战场上很快红脸并且被高速枪戳了一个洞重伤返回的鹤丸国永,看着烛台切光忠送来的慰问礼物和道歉信——得知自己离开前是被故意捉弄了——天塌了。

    躺在床上修养的鹤丸国永愤然起身,顺手戳开眼珠子把红色美瞳取出来——毕竟暗堕已经被净化了。

    被白得发光的皮肤围住,顺带围了一圈白色上睫毛和下睫毛的金色眼珠眨出泪光,变成两只蛋花眼。

    “小贞帮我拿一下被子,叶藏大人的灵力好冷。”鹤丸国永吸了吸鼻子,裹紧被子和烛台切光忠面对面,谴责道,“小光你怎么能骗我?”

    眼泪唰地留下来,他一副被伤痛了心的模样。

    “我们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吗?最好的朋友会骗人吗?小光——!”

    到底是谁经常在骗谁啊?烛台切光忠混乱中脑子里闪过这句话,还来不及细想鹤丸国永的话,一下子被对方声嘶力竭的一句“小光”定在原地。

    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

    烛台切光忠脑袋发麻地看着鹤丸国永,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手动将鹤丸的脑袋扭到一边。

    被恶心到了。

    被鹤丸国永梨花带雨的模样恶心到了。

    他眼神发直地想。

    罪魁祸首小小转了个角度,对着太鼓钟贞宗闭上一只眼睛。

    蓝发小短刀麻木地将手里的洋葱藏到身后,回神就又听到鹤丸国永一声响亮的抽泣。

    “小光——呜呜呜呜——”鹤丸国永袖子遮住下半张脸,头发挡住上半张脸,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什么。

    烛台切光忠头皮发麻,全身都过了一遍电,他才咽了咽口水,四肢僵硬的上前。

    难道这才是鹤丸的真面目?他不小心触及到了这振千年老刃柔软的内心?

    烛台切光忠恍惚,手臂颤抖。

    突然,白发里一道暗金色的眸光闪过,鹤丸国永猛地抬头,大张着嘴巴对这瞳孔骤缩的好友大喊大叫。

    “其实我是骗你的!哈哈哈哈哈哈谁叫小光要捉弄我?”

    他劈手从太鼓钟手里抢走洋葱,当着烛台切光忠的面拨开一层浅紫色的洋葱。

    熏人的味道直冲眼球。

    烛台切光忠呆住几秒,感到眼眶无法控制的酸涩后,他憋了一口气,突然神色无奈的笑出来。

    两刃相视而笑,太鼓钟不明所以,但选择加入。

    笑声持续了一会儿,鹤丸忽然神色肃穆。

    他坐在床上,十指交叉置于下颌骨处,眯着眼只直视前方,念叨:“不行。”

    烛台切光忠:“什么不行?是伤口没有包扎好么?”

    本丸资源紧张,又不能时时麻烦审神者,轻伤基本都是自己恢复,中伤以及上才能进修复池,还得分前后,鹤丸国永就被搁置下来了。

    太鼓钟盯着鹤丸的腰部,缠在腰上的绷带干净,没有一丝血色。

    所以鹤丸先生在不好什么?

    狠狠盯视空气起码一分钟,鹤丸国永目色凝重,他沉声道:“小光,小贞。”

    烛台切和太鼓钟屏息凝神。

    “——我要重新举行欢迎会!”

    如此,重整旗鼓的鹤丸国永托着受伤的身体敲了左文字家的门,带着笑嘻嘻的太阁走进粟田口部屋。

    进门两个人,出门一堆人。

    他们大摇大摆挨个找上其他刀派的部屋,让整个本丸都鸡飞狗跳起来,但天守阁却依然安静。

    想要给审神者一个惊喜的刀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告诉太宰,连同狐之助都被烛台切光忠一锅新鲜出炉的油豆腐售卖。

    “叶藏大人不擅长应付你们直白的友善哦,鹤丸殿。”狐之助说。

    “这个的话,我当然知道啦。”鹤丸国永擦掉脸上的汗水,轻轻掸去几束扎好的花束叶片上的泥土,手指蘸水再撒上几滴装作露珠,最后放到阴湿的仓库保鲜。

    将处理好的花束放在一边,鹤丸国永这才抽出时间回答狐之助的话。

    审神者看上去是个相当冷漠的人,就连灵力都冷到刃发抖,仿佛对刀剑们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在意。

    “但是我看到了哦。”鹤丸国永金瞳鲜活逼人,他摇头晃脑,手里捏的百合也一并摇摇晃晃,面对狐之助好奇的目光,他只是咧开嘴笑嘻嘻的,也不说看到了什么。

    等到太阁左文字拉到更多刃过来帮他一起插花,他看着坐在不同地方,或苦恼,或熟练的整理花束的众人,嘴角勾起一个笑。

    他看到了太宰微微放大的瞳孔,震颤的眼瞳中闪过一瞬的震动和无措。

    那瞬间,审神者像是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要不然就是挖个坑把他们埋了。

    哎呀哎呀,他们家的审神者是‘不擅长接别人直球’派的成员啊。

    鹤丸国永狭眸,所以他将第三次尝试的欢迎会定在了一个特殊的日子。

    在本丸如火如荼插花打扫布置场合的时候,粟田口已经在演练场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

    “药研尼,如果有一个你非常喜欢的人来到本丸,你们会怎么做呢?”后藤藤四郎凑到演练场角落,逮住一个其他本丸的药研藤四郎。

    对方认真想了一下,对眼前这个其他本丸的弟弟说:“是跳舞。”

    一期尼来的时候,大家都去表演了。

    “所有人,我是指兄弟们,我们全部都去排练了舞蹈然后表演,大家都很高兴。”

    “所以我们也一起来跳舞吧!”后藤藤四郎大声说道,“现世不是还有偶像偶像团么?好像叫akb48,那我们一起,成立awt48!”

    乱藤四郎啃筷子:“但是上次跳舞都没跳,叶藏大人看上去也不高兴。”

    后藤藤四郎:“那肯定是没看我们跳完,等我们跳完就好了,而且我还特意问了另一个本丸的药研尼,他说‘大家都很高兴’”

    乱藤四郎打起精神,眯眼,一锤定音:“那好,那我们再跳一次!”

    紧张的准备环节逐渐过去,时间终于来到这一天。

    太宰专心工作,守在门外的狐之助戴上墨镜,假装没有听到通讯。

    万叶樱下,太阁左文字再次号召欢迎会的同伴,察觉到审神者收回视线,黄色小短刀一挥手,蹲在树杈上的鹤丸国永掏出望远镜。

    观察三秒,鹤丸国永对树下竖起大拇指。

    “叶藏大人已经在工作了,计划照旧!”

    本丸依然没有上报审神者已经回归,每日照常出阵切磋远征,但由于前段时间他们挥霍了太多资源,本丸库存告急,为了不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饿死的本丸,这几天大家都在牟足力气出阵。

    本该被分担的公务也因此重新落到审神者手中。

    “好嘞!”太阁左文字说:“会场已经布置好了,烛台切殿和歌仙殿也已经准备就绪,还有两小时出阵队伍返回,到时候鹤丸殿,你一定要把叶藏大人带到大广间。”

    鹤丸国永右手举到太阳穴挥了一下:“没问题!”

    趴在草地上的乱藤四郎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们:“awt48也已经准备就绪!”

    接下来,就等着审神者入场了。

    傍晚六点,鹤丸国永抱着狐之助敲开天守阁大门。

    一条通知顺势弹出来。

    【2xxx年x月xx日为新时之政府创建一周年】

    “叶藏大人,本丸今晚有晚会哦,大家已经在大广间等您了。”

    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79章

    大广间太宰只进过一次,回到本丸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毕竟这些刀剑都已经完全自治了,说实在的,他只是起到一个提供灵力的作用。

    不过作为本丸之主,聚会一类的也要给点面子,尤其是这次聚会是新的时之政府组建一周年纪念日。

    大广间外的房檐上飘着铃铛和晴天娃娃,见太宰来到大广间外就一直看着那些发出叮铃声的笑脸娃娃,鹤丸国永抻了下酸软的手臂,捶打绷紧硬邦邦的肌肉,他感慨道:“这些是本丸的大家一起挂上去的。”

    白色的晴天娃娃被风吹得左右乱晃,撞得旁边各种形状的风铃也一并叮叮当当响起来。

    大广间内的灯光透过避风纸,被削弱后照到透明的玻璃壁上,圆滚滚的风铃肚子里像是摇曳着一团暖烘烘的火。

    “那只白色的章鱼是髭切挂上去的,旁边的蜘蛛是膝丸做的。”

    夜风下,借着明亮的灯光,太宰看到两个并拍挂在一起除了触手长短不一样,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捏出来的娃娃,沉默中氤氲出疑惑。

    鹤丸国永不出所料哈哈大笑。

    “两个娃娃都很像是吧?哈哈哈哈髭切的手艺活意料之内的很烂,那个章鱼是膝丸帮忙做的,但是膝丸的手艺活也很烂。”

    于是章鱼和蜘蛛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腿长,一个腿短,尤其在一众都不怎么长的娃娃里,髭切的章鱼腿尤其显得独树一帜,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晴天娃娃或搞怪或可爱,总之各有各的风格,从各种迥异的造型模式里能看出制作刃性格里的有趣之处。

    宗三左文字的是一只五彩蝴蝶,旁边跟着两只一蓝一黄小蝴蝶,中间夹一只柿子。

    长谷部的是一只彩色独角兽。

    “因为在论坛里,审神者们戏谑地称呼长谷部为‘梦幻坐骑’”鹤丸国永说。

    自从新时之政府成立以后就开放了公共论坛,审神者和付丧神都能上论坛冲浪,当然前提是审神者愿意为自家付丧神购买电子产品。

    本丸之前都是使用的狐之助自带的联络平台。

    说起这个,鹤丸国永讪笑一下,弯腰从一个低于太宰视线的姿势从从下到上仰视。

    踩着地板的咚咚声传入庭院的黑暗里,在几秒后戛然而止。

    光线在审神者脸上刻画出立体的阴影,长长的睫毛下垂,一点碎光挤进遮住眼睛的黑色流影中,也挤进那双暗沉的鸢色眼睛里。

    青年的头发有些乱——他不让近侍帮忙打理,日常只用梳子随意划拉几下,现在到显出少有的青年气息。

    比起本丸里给审神者准备日常和服和工作服,他更喜欢自己来时穿的那一套休闲装。

    白色上衣白色裤子,缝边用了橙色的长带,鹤丸国永看了一眼审神者脖颈后垂着的和自己差不多同款的白色兜帽,本就好的兴趣更好了。

    他对上审神者平静的视线,眼珠转了转,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碍于审神者的冷脸还是有些怵人,鹤丸国永竖起食指和大拇指,在眼前比了一个“一丢丢”的手势,用商量的语气说:“叶藏大人能出资赞助我一台电子产品么?”

    他们家审神者内敛到背了一个重重的壳,需要他们主动去敲门,并且将准备好的东西强硬地塞进审神者的壳子里。

    同理,需要什么东西的话,鹤丸国永觉得最好还是自己开口要,因为审神者明显没有与他们亲近的欲望。

    对待这个本丸,鹤丸国永总觉得审神者有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不想让审神者离开,这是他们大多数刃一致的心声。

    如果要走,请带上我们。

    大广间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一样。

    太宰深深地凝视鹤丸国永,对方金瞳中隐瞒狡黠的笑意,那是一片袒露在外的赤忱的感情。

    此时连庭院里青蛙的叫声都安静下来,太宰一动不动,对鹤丸国永说:“如果你能攒够购买电子产品的资源。”

    付丧神网上冲浪的事情他也知晓,尤其是他发了一个帖询问有关刀剑方面的事情时,解答的人是其他本丸的正主。

    太宰以为鹤丸国永只是要应允权。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的鹤丸国永诶了一声,他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太宰理解错了,但也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这样就很好了。

    他们之间有双重契约,未来还有很多时间。

    鹤丸国永直起身体,继续介绍沿途房檐上的风铃和晴天娃娃。

    “那个是来派的。”

    一个悬挂了贝壳、铃铛、干花和打磨过的玻璃的风铃,最下面金色的小铃铛叮叮作响。

    “这个是三条家的。”

    一个四不像,又是月亮又是狐狸,还有白色缎带和毛球。

    “那条风干的海鱼是千代金丸挂的,现在他们家只有他一个。”

    “旁边的是从厨房里翻出来的咸鱼,鲶尾和骨喰挂的。”

    所以为什么会有咸鱼?

    鹤丸国永那条风干咸鱼感慨地说:“鲶尾最开始想要挂风干的马粪,但是被一期一振阻止了,然后就换成了咸鱼。”

    大广间里传来啪啪啪啪的声音,光听着就觉得手忙脚乱。

    太宰:“所以那是储备粮?”

    大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鲶尾!”

    然后又被强行镇压,重归于静。

    太宰:“”

    鸢色眼珠微微转动,走在他身侧的鹤丸国永面不改色:“啊,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鲶尾,啊哈哈哈哈哈,咸鱼果然很有个人特点呢。”

    太宰无语。

    “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听说要装饰本丸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先是详细阐述了一下如何高兴,然后严格选择是风铃还是晴天娃娃,最后搜寻材料开启手艺活,顺便赶紧赶慢做出成品强占先机。

    鹤丸国永突然话锋一转:“大家都想在您还没回来之前把本丸打扮得耳目一新,这样的话说不定您就能长长久久留下来了。”

    鹤丸国永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仿佛也听到隔着一面墙传来的大广间内偷听他们对话的同伴的呼吸。

    空气安静了小会儿,太宰声音响起。

    “幸好你们没有在天守阁外挂这些东西。”青年嘲笑,“我还不想大早上起来就要看到这些丑东西。”

    鹤丸国永大惊失色:“丑?!这怎么能算丑?最多也只能算丑萌,这么直白说丑太伤刃了。”

    “而且我的‘白鹤振翅’不好看么?轻盈精致,绝对是这些里的上品!”

    暗中偷听的短刀们咬牙:拒绝拉踩!

    太宰:“你是说那只白色的,腿折了一只,脖子也歪了的鹤?”

    最尾端的晴天娃娃是白鹤的形状,不过缝在肚子上的细腿已经掉下来一只,长长的脖颈也因为缺乏经验没有上固定物而弯下来。

    鹤挂在空中旋转,白色的布料粘上灰尘,脖颈无力垂落,像一只死了很久的鹤的尸体。

    鹤丸国永被打击成了灰色,吐魂:“怎、怎会如此”

    碍于现在他五体投地的模样凄惨,太宰推门之前,好心提醒道:“往脖子里塞一根木棍的话或许会好一点。”

    鹤丸国永闻言又恢复活力,神采奕奕地跟着进门。

    大广间很大,毕竟要容纳近两百人,每个人前面除了要摆张小桌子,还要与前后左右隔出供人行走的通道,这个房间是整个本丸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

    主座正对大门,刀剑们的小桌子分列两侧,每个人都将本体放置在身侧的地板上,向太宰投来善意的目光。

    第一次,他们是敌对的两方。

    现在,刀剑们想要向审神者靠拢。

    没有人对青年报以敌视和不善,每个人都全心全意注视走向主位的审神者。

    穿着艳丽的高大男人冲太宰眨眼睛,然后举起手里的酒壶,嗨道:“宴会开始!”

    唰——

    前几排的刀剑们站起身,动作一致将小桌子和垫子搬到一边,他们后面的刀剑同时上前捡走他们的本体。

    太阁左文字举着一个粉色小话筒站到空出来的地板正中央,另一只手举着小红旗。

    “第一个节目!由粟田口刀派组成的偶像团体——awt48带来的舞蹈!”

    太阁左文字打了个响指:“music!”

    现代流行乐和雷鸣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太宰嘴角一抽,自从他加入港口黑手党,走到哪里都是聚光灯中心,被诸多目光洗礼,但现在面对刀剑们的注视,他升起了想逃走的想法。

    他头皮发麻地端起茶杯,想要喝口水压压心情,结果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眼角抽搐。

    只见粟田口小短刀们各自举着一把扇子从两边的队伍里走出来,聚在一起摆上一个圆阵后,水蓝色发色的一期一振带着满脸僵硬的笑意一个跳跃进入圆阵中央。

    一时间噗嗤声、喷水声、被呛到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一期一振展开扇子,在弟弟们的簇拥下挥动四肢,但四肢如同有了自我意识一样,作为大脑无论如何都无法顺利驯服它们。

    鹤丸国永咽下嘴巴里的点心,使劲捶打胸口,又猛灌一口水,呛到气管后又撕心裂肺咳嗽好几下,才一手擦着眼角溢出来的眼泪,一手抱住肚子笑倒在地板上。

    有了鹤丸国永开头,其他人也都不藏着掖着了,大广间内笑声汇成一片海洋。

    第80章

    审神者返回本丸第九天,第一次亲自召集一队出阵队伍,和过去一样,审神者陪同出阵。

    铃铛的声音响彻整个本丸上空,久违的全员召集让不管是忙碌的还是空闲的刃都升起一种兴奋之感。

    本丸初始刀加州清光站在走廊上,双手展开一个卷轴,视线从卷轴最上方缓慢而专注地扫到下边,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逐渐从热切期盼转变为失望落寞。

    审神者回到本丸后第一次组建又本人亲自带领的出阵队伍里没有他!

    没有他本丸初始刀,审神者贴身助理,最佳文件处理助手,就任最长近侍等等拥有一系列称号的加州清光!

    黑发红眼的打刀肉眼可见消沉了,连指甲上特意涂了亮色的红光都暗淡下去。

    大和守安定一眼就通过加州清光的反应猜出名单上有谁不在。

    他和清光是一定不在的,毕竟清光只是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样子,没有向他甩过来一个羡慕又委屈的眼刀。

    今天是阴天,天上乌云遍布,看上去再过不久就要下一场瓢泼大雨。

    光线暗淡,审神者从走廊下走过来,遮阴的竹帘还没有掀上去,视力差点离得远一点的太刀们还是在同伴的提醒下才放下手上打发时间的动作,转过头看向正前方。

    审神者穿着时政统一发放的工作服,没有穿前往现世时加州清光和歌仙兼定逛了三小时商场才买下来的衣服。

    刃群中的歌仙兼定可惜得直摇头。

    “今日的叶藏大人有什么问题么?”长谷部问,他的目光死死黏在表情冷淡的审神者身上,更是带上几分跃跃欲试。

    他只做了一天近侍,第二天近侍之位就继续被加州清光霸占,虽然审神者给出了“加州清光更顺手”的理由,但他却更加不甘心。

    可恶!

    他一定要叶藏大人刮目相看,然后击败加州清光,成为任职最长久的近侍!

    加州清光注意到压切长谷部阴测测的视线,同为主控刀的他,一瞬间就共鸣了长谷部的想法,躲着审神者的视野盲区,冲对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长谷部平静地脸青了。

    好几个目击刃:“”

    你们几个主控刀真是够了!

    第一部队出阵成员。”加州清光望了望远方逐渐蔓延过来的阴云,余光中的审神者同样望向那处,让他想到了一年前压在他们头顶的密密麻麻的时间溯行军。

    “三日月宗近、髭切、萤丸、白山吉光、今剑还有叶藏大人。”

    庭院中的刀剑们目光严肃,在出阵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一致的认真。

    刀剑的天性就是渴望被使用,哪怕成为得到人身,这也是不可逆的,但碍于种种原因,大多数刀剑只能长久待在本丸吃灰。

    本丸刃口众多,出阵却只能限定四队,当然也能偷跑,只要有多余的时空转换器,以及无畏到被时政发现后强制回归本灵的松弛心态。

    除此之外,只要偷跑的时候时政乱得自顾不暇的时候,这种事情就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不过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如果审神者要一起出阵的话,战力一定是要保证的。

    果不其然,审神者那一队的战力确实可观,还带上了治疗。

    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刃稍稍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关系好的告别,关系一般的就离开自己去忙自己的。

    总体来说还算和谐。

    转换阵的金光亮起,视野彻底被淹没之前,太宰看到另一道金色圆阵出现。

    那是今天原定的出阵队伍,队长是鹤丸国永。

    这是一次归途不定的出阵,说是远征都是美化了。

    “你知道[你]在哪里么?”

    此时他们落在一处森林里歇脚,天上划过几缕一闪而逝的金线,留下几条航迹云,城镇里传来小孩子们的惊呼。

    “看来我们到了其他审神者的领地里,哦嗯,是石切丸啊,看上去和本丸里的石切丸不一样,是已经极化了么?但愿不要被发现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好奇地仰头,视线追逐着那几道远去的身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只留下残存在视网膜上印象,他才像是听到太宰的声音。

    绮丽的蓝发青年扶正头上快要歪斜到耳边的金色发穗:“知道,大概。”

    “虽然老头子记性不好,但还是能记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的。”

    三条宗近的锻刀室。

    三日月宗近恍惚想到,那个时候,他记得那个男人狂喜的眼睛,狭窄的视野中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响起的铁锤敲击刀片的铛铛声,四溅的火星从锻刀炉里飞出,过水冷却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冰冷。

    他被那个男人凑到眼前,在火光下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看到惊世宝物时才会有的激动,看到举世无双的美丽之物时才会显出的痴迷。

    厚茧包裹的皮肤裂开道道黑色的裂口,这双粗糙的手抚摸刀身的时候,他几乎战栗得发出嗡鸣。

    “不远了。”三日月宗近眨眼睛,用老头的语气说,“嘛,再过几个审神者的领地,就能直达‘主干’时空。”

    那里有一个时空间隙平台,是时政员工矫正时空不正常混乱停留的休息地。

    太宰明白三日月宗近说的那个地方,越过那个平台,就等于进入无数平行时空的最中心部分,核心时空中出现的任何一个变动都会让下属时空同时改变。

    所以——

    队伍再次跳跃,他们与另一个审神者的队伍擦肩而过,对方队伍里的数珠丸恒次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那个时空中会出现很多的——

    路过第三条枝干时空,距离本丸越远,时空转换器的力量抖动就越发不稳定,太宰给时空转换器蓄了好几拨灵力。

    越往前,时空的挤压越重,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直接阻断了前进的速度。

    太宰觉得有上千斤的重物压在自己身上,暴露在外的脸部皮肤都几乎要被这股重力硬生生剥离,传来绵密的刺痛感。

    坠在心口沉甸甸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心脏的每一次**,肺泡每一次收缩都在尖叫工作量的呈几何式增长。

    密密的汗水长满整张脸,艳红的血色从内部蔓延到皮肤。

    他们像是在蒸笼里闷过十几个小时的螃蟹。

    灵力屏障撑开,将六人的身影笼罩,直径不足四米的用灵力隔绝出来的空间站满六个人还有余裕,足够放松用力过猛的肌肉。

    他们似乎到了某一个分界线,前方无垠的时空不断传来荒凉寂寥的气息,冷气似乎能冻得人骨头发僵。

    和身后流动的生机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明明看上去都一样,但是前面给人的感觉就很差劲。”萤丸打了个喷嚏,被冷的。

    他小声说道:“就像国俊带回来的那些枯掉的树叶一样。”

    三日月宗近的表情说不上好看。

    他的调查里没有提到会出现这种难以承受的压力。

    太宰眯眼,往前跨了几步,头上的屏障咔咔两声,裂纹瞬间遍布整个罩子。

    “哦呀,看来压力是逐步增加的。”髭切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时空不停流转,裹挟彼此摩擦迸射出的雷电,暗光一团接一团亮起。

    “看来我们距离月亮丸说的那个平台还有一段距离?”

    “不对。”

    太宰眸色沉沉:“我们已经在平台里了。”

    他怎么就忘了,主干时空怎么可能只依靠时之政府的保护。

    被无数枝干时空簇拥拱卫的主干时空,其危险性与重要性是同等的。

    所以这个兆亿级别时空交缠的地方会出现更多的——

    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

    一杆长枪携雷带电从前方直刺而来,在太宰和付丧神脱离保护罩寸步难行的重压下,这杆长枪却像上了润滑一样利索。

    太宰瞳孔一缩,灵力比身体更快反应过来,包围圈收缩,眨眼之间,六个人的身体便挤在一起,屏障外壁增厚好几寸,刀锋堪堪擦过,激起的刃气化作天然动力将他们推出去七八米。

    身体贴着身体的感觉很不好,但现在再关注这个完全是无理取闹,和迫不及待的找死。

    外壳皲裂的声音清晰入耳,不亚于高空骤然断裂的钢丝,太宰闷一口气,将整个精神都投入到寻找灵力外壳裂开的地方并修补。

    前方几刃薙刀守株待兔,黑洞洞的眼眶里被火焰灼烧的眼珠无悲无喜目睹过程一团的灵力球以时速超过160千米的高速冲着他们滚过来。

    薙刀只是冷酷地将本体的刀刃对准灵力球,一以高一低,以此排列,成为一堵布满利刃的墙,以现在的速度撞上去,他们每个人都会成为肉块。

    今剑惊恐道:“三日月,我们要死了!”

    发穗随着滚动掉进嘴里,三日月宗近无法在高速旋转中捕捉他们要死了的源头,只能凭借先前那振检非违使长枪猜出前面有什么。

    “啊哈哈哈哈头真晕啊,老头子我要撑不住了,给个痛快也是不错的哈哈哈哈。”

    今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三日月你清醒一点,我们真的要死了!”

    他试图让灵力球停下来,但他只是看一看眨眼就离开几十米的地面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本体绝对会断的。

    呼啦啦的滚动声和不正常的风声里,另一振千年老人的声音响起。

    “阿诺,我们应该不会死哦哦哦哦哦哦——”

    “啊,白山殿,还有月亮丸,敛一敛袖子,飞到我脸上来了。”

    白山吉光人机的声音:“好的抱歉,抓不到,滚得太快了。”

    三日月宗近:“我的手被叶藏大人和今剑压住了,完全抽不开呢哈哈哈哈。”

    唯一正常的今剑崩溃:“三日月!!!快想想办法!”

    小短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满心的恐惧变成眼泪氤氲在大大的眼眶里。

    三日月宗近叹气:“哎哎,兄长安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几刃短刀刷刷从身后飞来,撞上灵力罩。

    没有碎裂的声音,相反,蓝色的雾气隐隐有着暗光在身后。

    太宰虚弱地看了一眼前方。

    薙刀身上浑身萦绕幽暗的蓝色,那是维护历史的检非违使。

    然后他们身后追赶来的是破坏历史的时间溯行军。

    他呵呵两声,摆烂地说:“看看是我们先死,还是我们先活吧!”

    今剑哇一下哭出来。

    所以到底是死还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