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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多次自杀带来的满级经验条让太宰撑着绵软的身体走回天守阁如同他入水的姿势一样自然。

    不管是围着他的几振刀剑,还是站在树荫下的付丧神,他们都没有拦着审神者自己走回去。

    他们只是沉默地跟在太宰身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身边的同伴说说笑笑,不过时不时刺向太宰的视线让后者由衷感到芒刺在背的感觉。

    不同寻常的气息已经溢出来了。

    走出森林的范围后阳光直直下落,为田野里种植的蔬菜瓜果披上一层金色的光纱,翠绿的叶片上残留的水珠闪闪发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太宰却觉得全身发痒。

    就和过敏了一样,而过敏原是那些刀剑付丧神的目光。

    再次遇到一个迎面走来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加入他身后大军的付丧神,太宰开始自我反思。

    他是做了什么拯救世界的好事吗?

    那些被他敲打过如乱藤四郎大和守安定鹤丸国永等刃就算了,为什么没有接触过的刀剑也对他露出亲昵的姿态?

    太宰被自己的想法恶心了一下,眼看身后的队伍越发壮大,有将整个本丸所有人聚集起来的趋势,青年快步穿过花田,详状无事实则急切的躲进天守阁。

    “哦呀,叶藏大人终于回来了。”

    稳稳坐在天守阁内的三日月宗近目光在太宰湿透的衣服上掠过,又看了一眼地面落下的水珠,笑眯眯从旁边的垫子上端出来一碗黑咕隆咚的汤水。

    “这是药研拜托让我给审神者喝的药汤。”对上太宰骤然裂开的表情,三日月宗近哈哈笑着说,“这可是药研的心意,据说是祛寒的,叶藏大人,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太宰咽口水,对三日月端在手里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感到由衷的敬畏。

    浓郁的药苦味隔着老远都能飘进鼻子里,刺激太宰的嗅觉。

    是从魔鬼的锅里盛出来的致命毒药,太宰凭着在气味刺激下失去的嗅觉做下如此定论。

    然而不管内心波涛如何汹涌,太宰的表情依然平静。

    黑发青年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走向被屏风隔出来的内室,被河水泡过导致有些沙哑的嗓音传出去。

    “放在哪里吧,我等会儿再喝。”

    三日月掩唇微笑:“这可不行啊,药研嘱托我,晚饭的时候要把碗送到厨房。”

    “大将可能会拒绝喝药,所以三日月殿,希望您能看着点,至于借口,就说烛台切殿今天做的晚饭很丰盛,厨具不够用,需要装药的碗盛饭。”快审神者一步来到天守阁的药研藤四郎如此说道,并且在审神者推开门的瞬间凭借高机动从窗户蹿了出去。

    连审神者都无法发现的高机动让三日月面露羡慕。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的摩擦声,审神者没有说话,几分钟后,换上自己那身沢田纲吉同款休闲服的青年走出来。

    三日月宗近再次露出不容拒绝的微笑,并递上了碗,催促道:“药要凉了。”

    这药不喝是过不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

    整个本丸,大概最忙的就是审神者,虽然没有上报时政审神者回来了,但他马上就要上报了。

    太宰只能妥协,他不喜欢苦味,但基本上也还能接受,尤其是特殊情况下。

    不过这么苦的是头一次遇到。

    太宰在令人作呕的草腥和酸苦中头一次感到眼前一黑。

    果、果然是魔鬼熬煮的毒药。

    太宰头磕在桌子上,脸色发青地想,并且对自己下次入水会再次喝这种药只能悲痛的放弃为数不多的哀嚎而感到悲伤。

    耳边传来老爷爷的夸赞:“好棒好棒,全部喝完了。”

    太宰偏头,好不容易长起来一点肉的脸颊贴在桌面上,还沾着药水的嘴唇被挤得嘟起来一点,他看着风姿卓越的三日月宗近,眼神诡异。

    自从这振千年老刀从横滨回来后,对他的态度就很怪,像是在看什么小辈,透着慈祥和和蔼

    青年阴恻恻的:“收回你心里的想法。”

    三日月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桌子上的白纸被风带到卓沿,他眼疾手快捞回去,顺势拿走空碗。

    “那今晚叶藏大人要去大广间吃晚餐吗?”

    “不用。”黑发青年翻过去,脸朝着窗户重新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传来,“三日月——”

    审神者压低的声线叫住已经拉开障子门的三日月宗近:“去联系一下那个本丸吧,叫他们的审神者过来一下。”

    与这个暗堕本丸审神者相识的不过那两个人,一个是如今时之政府的总座,一个是总座得力的手下,前者与太宰不过几面之缘。

    那么审神者口中说的‘那个本丸’也只有唯一与他们保持着友好关系的,收容上次大战被毁灭本丸幸存刀剑的本丸了。

    那位在非人审神者众多的时之政府也显得奇幻的审神者——精灵露叶。

    三日月端着空碗来到厨房,本丸掌厨火热朝天地颠勺,其他同伴则帮忙择菜递碗摆盘子,总之一派欣欣向荣的光景。

    除了饭菜的香味,还有一丝苦涩飘荡在空气里。

    走到里面,才发现药研藤四郎站在水槽边洗熬药的锅,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派江派的刀剑,捧着碗挎着脸,紧闭嘴巴,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注意到三日月的视线,药研接过空碗说道:“前几天晚上擅自去河边捕鱼感冒了。”

    村云江嗅着碗里的气味,下垂的可爱狗狗眼中旋出两汪恐惧的眼泪。

    坐在旁边的五月于江双目无神,隐约可见白色朦胧的魂魄从头上飘出来。

    知道自己熬的药是什么样子的药研看了一眼碗柜里仅剩的几个瓷盘,上前一步,抬起手,无慈悲地将犹豫许久都没下去嘴,端在手里都凉了的药抬到对方嘴边。

    “诶?!等!等等咕噜噜——”

    受害刃挣扎腿脚逐渐无力地垂下去,一碗灌完,受害者丰前江瘫倒在兄弟身上,魂归天外。

    眼见这凶残一幕的三日月宗近怜悯发出一声“啊呀”

    江派其他刀子已经目光发直地看着受害兄弟,傻在原地。

    成功用一碗祛寒汤药放倒一振江家刃的药研推眼镜,紫色的眼瞳从镜片边缘斜上看着他:“三日月殿,还有事吗?”

    三日月宗近摇头,又想到什么说:“本丸里负责与露叶大人本丸对接的人是烛台切和太鼓钟吧?需要他们去告知露叶大人,叶藏大人回到本丸了哦。”

    被灶火和热油靠得大汗淋漓的烛台切光忠握着锅铲走进来,无意间听到自己的名字让他停住脚步。

    “露叶大人?”烛台切说,“我和小贞前几天才送了向日葵过去小贞,能麻烦你现在去一下露叶大人哪里吗?主公似乎有事情要和露叶大人要商讨,正好现在在做饭,晚餐可以一起。”

    刚巧过来放盘子的太鼓钟被叫住,听到烛台切的话,蓝发小短刀一口应下。

    两个本丸离得不远,加上有时空转换器定位,一来一回很便利。

    不多时,洋溢着喜悦的露叶便出现在本丸里,她身边跟着自己的近侍压切长谷部。

    “叶藏在哪?”说完,露叶转过头对持刀而立,没什么表情的长谷部说,“长谷部,你要去哪里坐一下吗?我和叶藏有事情要说。”

    亚麻色短发的打刀眉心皱了下,脚尖调转,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露叶,他张开嘴巴,刚想说他也一起去天守阁,背后就猛地伸过来一双手,将他的嘴巴死死捂住。

    “主公之间的话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不要去打扰啦。”

    鹤丸国永带着明亮的红眼中映出长谷部错愕的脸,他哑然地盯着从背后跳到面前的黑色的鹤。

    连一旁的露叶也见鬼似的在鹤丸国永的黑发红眼上看了又看。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长谷部问,他很确定,鹤丸国永的头发和眼睛都不是人造产物。

    被大量灵力球祛除暗堕的鹤丸国永再次暗堕什么的

    压切长谷部的视线充满了压迫感。

    “啊啊冷静长谷部冷静。”鹤丸国永讪笑,“你们别误会啊,这不是主公造成的,是其他原因。”

    “总之你别问啦。”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鹤丸国永嘀咕两句,抬脸又是笑眯眯的,对担心的露叶说道,“主公已经在天守阁等着您了,您快去吧。”

    说完这句话,鹤卡进长谷部和太鼓钟中间,双臂抬起,将胳膊搭在两个人后背,手臂用力,便半强硬的带着两个人走去人少的地方。

    暂且不管在这个本丸内没有同振的压切长谷部会遇到谁,又会发生什么趣事,太宰这边已经见到了露叶。

    “说吧,这次告诉我你的存在,又要干什么大事?”

    能够让她停留的事物已经不在了,精灵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不过会造成大规模伤亡的事情请恕我没法提供帮助。”

    指尖敲打着留下印痕的白纸,太宰思考了一下,最后勾着笑回答:“没有你想要的伤亡。”

    不等露叶松口气,太宰不经意地说:“时之政府总部被炸了,为什么刀剑们都还在?我还以为都已经没有了。”

    “你”露叶话刚吐出一个字就猛地卡住,反应两秒后,视线狐疑,“叶藏,你是在向我打听本灵的消息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到了谎言的味道。”

    太宰:“所以你知道本灵在哪里吗?”

    他没有反驳,算是变相承认,尤其是太宰接着一句话开出了露叶无法拒绝的报酬。

    “说不定这次你就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

    他记得露叶是不慎跌入时空间隙才来到这里的魔法师。

    露叶哑然,她抓着头发,几分钟过去也没给出回答。

    倒不是不想回去,至少在太宰说出那句话后她就做了决定,只是平白无故感到烦躁,又找不到源头是什么,只能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余光中,黑发青年坐在窗边,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稍显单薄的肩膀上,微微翘起的发尾接上金黄色的尖芒。

    鸦黑的睫毛泛着点点碎光,深色的双眼中也被侧面照来的光点亮,虹膜的颜色透过玻璃体,像是晶莹的琥珀。

    青年安安静静的模样看起来和精致漂亮的娃娃差不多。

    但是这个娃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足够将整个世界炸得倒转。

    “本灵啊,本灵我也没见到过呢。”花田里的花开得正盛,露叶冲在花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撒泼的小短刀招手,不一会儿,一束向日葵送到她手上。

    她凝着向日葵金黄的花瓣说道:“不过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医疗部每隔几个月就要去本灵本丸检查他们有没有受到分灵影响,上次是两个月前,这次的话应该在半个月后,到时候我叫你,你跟着来。”

    她是自然精灵,力量的增强,能够让她闻到灵魂的气味。

    她闻到眼前青年的灵魂有着溪流一样清冽纯净的气味,或许水中沉积的杂质太多,让这股气味染上了苦涩,但并不影响灵魂发出的清香。

    同样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修习的魔法是族中有关时空的秘术,随着这次这个世界对她力量的压制松动,她从太宰身上感受到异时空的能量波动。

    很杂,不像是一个时空能形成的。

    原来如此,是时空旅者吗。

    半月后,太宰在露叶的暗中运作下,成功混进给本灵体检的医疗队里,进入本灵本*丸。

    跟着一群医疗队员来到大广间,本灵们也陆续从部屋赶来,太宰没发现三日月宗近,他找了个借口脱离队伍,在本丸内四处寻找,终于在三条部屋外的走廊上找到了正在喝茶的三日月宗近本灵。

    华贵的太刀付丧神双眼含笑地望过去,眼睛里见不到半分陌生,分明是对太宰熟悉的样子。

    “好久不见,审神者。”

    清茶倾倒入茶杯,倒好,人也就正好走过来坐下。

    三日月宗近感慨地说道:“距离我们见面也已经过去千年,要不是你来到这里,我这个老人家都要快忘记你的样子了。”

    “虽然现在也不大记得请,但是审神者的气质很出众哈哈。”

    “无关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毕竟你说过的,让我来找你。”太宰回道。

    “嗯嗯,这个确实,我经历了该历经的物语,对很多事情有了不同的看法,现在也是老爷爷一个,审神者之前对我说过的话,我现在可以答应哦。”

    “‘不要和时之政府签订契约’什么的。”

    第92章

    “那你的答案是?”

    三日月宗近将茶水一饮而尽,垂首看着见底的茶杯,侧面的流速头饰遮住他眼底神色,他的话却从迷蒙中破出。

    “我的分灵,已经将答案告诉你了。”

    时之政府建立不过百年,随着怀抱热血与正义建立时政的初代审神者全部离世,内部弊病暴露无疑,如今哪怕改朝换代,烂根子依然存在。

    碎掉的分灵将经历的记忆传回来,三日月宗近看着记忆中的惨相,也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

    人类啊

    人类啊

    三日月说不出什么,那些室内淋漓的鲜血和凄厉的哀嚎牢牢刻在他的脑海中,无法抹去,也无法忘记。

    既然时之政府选择契约的第一振刀剑是他,既然命运从他开始转动,那么也该借由他的手结束。

    “审神者,将这个拿去吧。”

    落到地上的明月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一枚黑亮的晶石。

    “我曾追随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这是他临终前交给我,让我转交到你的手中。”

    菱形的方块,光滑的四面微光闪闪,哪怕没有直接接触,太宰也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

    太宰沉思般回想起那个被他抛下任溯行军围攻的、还未成长起来的未来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传说中的狐妖之子在他去往主干时空之间就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为此在平安京外等候,当时太宰只是单纯认为安倍晴明猜到他异世之人的身份。

    不过现在看来,安倍晴明知道的远比他认为的要多得多。

    “他说了什么?”

    “晴明大人说——”

    “‘让纠缠的时空回归本位’”

    戴着手套的手指戳了一下悬浮在空中的晶石,结晶体顺着不大的力道,缓慢而有准确地飘向太宰的方向。

    “这颗晶石,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一枚浓缩炸药。将它扔进无数时空纠缠的根部,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将所有时空缠绕在一起的部分炸得粉碎。”

    “不用担心会伤害时空中生活的生物,在时空缠在一起的时候,内里的生命就已经灰飞烟灭了,那是不亚于世界毁灭的绞压,没有任何生物能反抗。”

    最开始只是寥寥几条时空缠绕在一起,但人类的力量何其弱小,科技观测到的范围也不过尔尔。

    “他们初心是为了挽救时空,力量不够便借助刀剑付丧神的力量,谁知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留恋前主的刀剑希望改变历史成为时间溯行军,决心与过去告别效忠现主的刀剑则在信念的扭曲下成为检非违使。

    时间溯行军,检非违使,刀剑付丧神和时之政府,在时空中穿梭的四者将时空搅得乱七八糟,时空为了自我修复将伤害转移到无法产生灵力但又力量充沛的付丧神身上,变成诅咒。

    “我大概能猜到分灵给你说了什么,倒不如说你能找到过去的我,就已经说明问题了,现在我也已经走过这些物语,审神者,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还有一个问题。”太宰下颌绷紧,握住晶石的手不自觉颤抖,他缩了下手臂,将颤抖的手藏进柔软的衣袖。

    “如果最开始时空不是人为缠在一起,那么如果无人干涉,这些时空会恢复原状吗?”

    三日月宗近:“如果能恢复原状,那些‘时空的结’内的世界,就不会毁灭了。”

    “时之政府中人类审神者占据多数,但其他物种譬如狐妖、犬妖也不在少数。力量体系更是眼花缭乱,有些审神者拥有能将他人思念提取化为武器的力量,有的能让理想中的自己化作力量为自己所用,有的干脆是历史名人死后的灵魂。”

    “审神者,世界的屏障无力承受冲击,力量体系驳杂的世界注定会迎来因为无法统一而毁灭的结局。”

    太宰手脚发麻,这是他头一遭感受到语言的冲击,以往都是他用巧妙的话语将敌人的心理击溃,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记忆中的异世界的他面对真诚直白的话语也能在初次不适后,进化出毫无破绽的伪装方式。

    但他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他险些因为付丧神直白的话而溃不成军。

    力量体系驳杂的世界会迎来毁灭。

    他想到在沢田纲吉的世界里没有港口黑手党的踪迹,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原生世界是个混杂的世界。

    太宰依然平静地回到本丸,平静的和在本丸内飞来飞去的鹤丸国永打了招呼,平静地回到天守阁。

    审神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内心剧烈波动引起的灵力的紊乱已经让付丧神们知晓。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一边掉眼泪一边抽噎:“呜、好、好悲伤的感觉。”

    刚才通过灵力一瞬间传递过来的属于审神者的心情,差点让他以为回到了渣婶还在的时候。

    虽然那股情绪刹那就收了回去,但残余的难过还是被他深深记住了。

    乱藤四郎摸摸五虎退的头,见后者还在抹眼泪,干脆将人抱进怀里。

    虽然已经和粟田口其他兄弟说开了,但过去的联系还是让他们更亲密一些。

    粟田口家的幺弟将脸埋在怀里抽泣,乱藤四郎心疼地拍着对方的纤细的后背,一边又忍不住担心独自待在天守阁的审神者。

    之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因为审神者的情绪很稳定,不管是毁掉前时之政府,还是在那个召唤他们的世界里与那些怪物战斗,审神者的情绪都像块磐石一样纹丝不动。

    “虽然有时候因为主公情绪太稳定而害怕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但真的出现连审神者都无法抑制的情绪波动,他们也毫无办法啊。

    本丸的天气依然晴朗,内番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出阵和远征也秩序进行,但萦绕在众多付丧神之间的气氛变了。

    明明外在没有任何改变,但那一点细微的不同——日日加一的当番,就算是逃番常客这几日也老实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沿着走廊种下的不同花朵,连角落都不染半点灰尘的清洁力度——就算是再神经大条的付丧神都已经意识到什么。

    他们在合力讨审神者欢心,哪怕审神者并不常离开天守阁,甚至与刀剑们一同吃饭也少有,但他们依然竭尽全力让本丸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主公真的没事吧。”大和守安定将短刀们送来的各种花束放进花瓶里,顺便喷上水让花朵看起来更清新娇艳。

    他想到那天难以言说的情绪,心有余悸。

    加州清光托腮望着部屋外的庭院,苦恼:“就算问了也不会说吧,毕竟主公就是那样宁愿把自己憋死,也不愿意说的性格呢。”

    他站起身,将已经装扮好的花瓶抱起来,蓬蓬的花朵挨挨挤挤在一块,两张同样清俊的脸隔着花对视一眼,纷纷叹气。

    “那我先去天守阁把昨天的花换下来,安定,你继续写我们的故事吧。”

    拉上障子门,在去往天守阁的路上偶遇捧着一个透明玻璃瓶犹豫不决的小夜左文字。

    玻璃瓶里放着一朵白色的叫不出品种的小花,将复仇挂在嘴边,连带表情都染上一丝凶狠的小夜左文字站在回廊上踌躇。

    绷紧的小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小夜?要去天守阁吗?和我一起去吧。”加州清光看了一眼小夜左文字手里的小百花说道。

    小夜左文字点点头,神色显然放松了,跟在加州清光身后,小心注意着脚下隆起的土块,免得不慎跌倒将花瓶摔碎。

    近侍在近侍房里处理将审神者存在告知时之政府后紧随而来的冗杂公务,太宰则站在走廊上吹风。

    目光远眺,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审神者不止是在看远方的景色。

    见加州清光到来,太宰转过头,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第93章

    怎么了,我的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加州清光没有将这句话问出来,因为审神者没有问,视线也稍微有点涣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与其说是看着他,倒不如说是在看着他身前的空气。

    将花换掉后,他就带着小夜左文字一道离开了天守阁。

    审神者和露叶大人离开了一次后就变得有些奇怪,这是本丸里所有人的共识,他们一致认为这是因为那天那股伤感的情绪引起的。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股奇怪变成了另一种不安的感情,伴随着风雨欲来的紧张和宁静,被这种氛围感染,连付丧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所以啊,我们写东西也没必要藏在角落偷偷摸摸写吧。”

    在出阵途中被捡回来的流浪付丧神压切长谷部被鹤丸国永拉着缩在角落里,与印象中白发金瞳的鹤丸国永不同,这只性格和一般鹤丸国永差不多的鹤有着一头黑发和猩红的双眼。

    白色的衣服上挂着白色的毛球和金色的细链,青年清爽的嗓音还在絮絮叨叨,一边神神秘秘将白纸放到长谷部面前,一边从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袖子里叮叮当当掏一阵,掏出两只笔。

    这家伙,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和鹤丸国永一模一样。

    长谷部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黑发,眼神微妙。

    “喂,你这是假发?”

    鹤丸国永抬头,长谷部又问:“眼睛是呃,美瞳?”

    “都不是,是暗堕造成的外在改变。不过不是审神者造成的。”鹤丸国永立马解释,让表情骤变的压切长谷部脸色放缓。

    这振在上一次溯行军围攻时政时少数审神者牺牲的本丸里的压切长谷部明显还想追问什么,憋了几秒后终于叹口气,拿起白纸和笔。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墙角蹲着写?”

    写满一张白纸后,压切长谷部攥着笔,忍着麻得快没有知觉的两条腿的无力,动一下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的酸爽。

    而旁边的鹤丸国永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还有闲心吃苹果,听到压切长谷部的质问,鹤迷茫地转过脸。

    “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看看我种的花的。”

    亚麻色短发的打刀额角蹦出青筋,偏偏鹤丸国永还一脸无所知地刨开被白纸遮住的、明显翻耕过的黄泥,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几天短刀们都在送花给主公呢,我也想送一下,所以在万屋买了种子。”

    “那让我写故事是?”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被驴了,仔细一想,鹤丸国永确实没有让他不去部屋里坐着。

    “噢,这个啊,顺带的,主要目的是让你看看我的种子嘻嘻。”

    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看着鹤丸国永那张写满单纯的脸,愤然离开。

    打刀的背影都透着被耍了的憋闷感,气势汹汹像是要去砍时间溯行军,鹤丸国永哈哈一笑,笑完了他站起来,用双手当喇叭对远去的压切长谷部喊道:

    “长谷部,记得去天守阁找山姥切。”

    短刀们在合战场上发现流浪的压切长谷部后先是联系了审神者,明确告知压切长谷部是管理本丸的能手后,才被允许带回来。

    当然了,就算擅自带回本丸审神者也不会怪罪什么,但出阵人员一直认为应该先告之住人。

    压切长谷部心情忐忑地找到在近侍房处理公务处理得脸色发青的山姥切国广,罩着被单本就显得自闭阴暗,现在经过工作的摧残后,这振金发碧眼的打刀看上去快要碎了。

    本丸里能擅长处理公务的付丧神不多,哪怕是初始刀也只是在时之政府培训时学过一些,比不上擅长这方面的人。

    于是在看到压切长谷部来了以后,穿着类似神父服装的打刀居然在那双显得阴暗的绿眼睛里看到了感激。

    压切长谷部:“?”

    山姥切看似平静却异常轻快地从蒲团上站起来,边缘脏兮兮的被单此时成为他唯一安全且温暖的庇护所。

    “你和主公契约了吗?”

    “契约了。”

    山姥切点头:“那就好,你过来吧,我辅助你处理文件。”

    “早上主公排好了名单,其他人都有事,公务就搁置下来,现在还有很多没处理完。”

    审神者一回来就被时之政府扔了很多累积的事物,加上有之前一人抵御千军万马的英勇,等级高的刀剑居然还被编去了时之政府新设立的“失格审神者纠察队”。

    总之现在本丸再次陷入刃荒。

    今天的天气依然很好,但过于干净的天空却显得空落落的。

    传送阵的金光在天边闪过,本丸中顿时变得清冷了一些。

    浅得接近白色的蓝天被金色光辉照耀半边,明明是如同往日一般的出阵或者返回,却依然令人感到心悸。

    于此同时,出阵队伍返回,作为队长的加州清光正好与太宰擦肩而过,他停住脚步,诧异回头,金色的转换器静静伫立,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是主公吧,还带着三日月殿”

    大和守安定撑懒腰:“是去开会了吧,前段时间不是在通缉逃犯吗?好几天了应该有结果了。”

    加州清光犹疑片刻,不再深究,转身去追大和守安定。

    另一边,太宰直接将坐标定位时政总部,保护他免于时空影响的保护罩撤开后,迎接的人是露叶。

    “这位?”露叶看着三日月宗近,笑容勉强。

    不是说好炸时政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哦对,三日月宗近准确来说不算人,总的下来也还是两人。

    眼见气氛冷下来,太宰出面道:“他是计划的提出人。”

    露叶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一脸笑呵呵的三日月宗近,心头千言万语闪过,最后凝结成一句:“进去吧。”

    这振三日月宗近身上有暗堕的气息,被压在浓郁的灵力之下,按理说暗堕刀剑不应该被放进时之政府总部,但既然时之政府马上就完蛋了,这些虚的也都无所谓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露叶问太宰,“时之政府统帅着审神者抵御历史修正主义,要是时之政府完蛋了,人类的历史会遭到劫难。”

    说到这里,露也再也无法忽视存在感极强的三日月宗近,她的目光紧紧跟着靛蓝的明月,又见黑发青年对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浮起怪异的猜测。

    之前的主导者是叶藏,但是现在,她看着目视前方,身姿挺拔的三日月宗近,微妙觉得两人的主导权在这一刻交给了三日月宗近。

    露叶打了个寒颤。

    然而猜测的影子像是水面的浮萍,无依无靠之时,她听到三日月低哑蘼绯的嗓音响起。

    “比起让人类来主导时之政府,果然还是我们亲自上位好一点吧哈哈哈哈。”

    “诶?诶——?!”露叶终于反应过来三日月宗近说了什么,她吞了吞口水,三日月宗近这振刀她的本丸里也有,但由于她的本丸定位是中转站,所以准确来说她没有任何真正认她为主的刀剑。

    她的心不在这里,也疲累与再次接纳新本丸。

    虽然与本丸里的三日月宗近接触不多,但根据仅有的几次接触和论坛上的印象来看,这不是一振心境开阔,成天喝茶哈哈笑的茶老头吗?

    没想到居然能搞出这种大事情。

    露叶用佩服的眼光看向太宰,居然连这种心眼子刀剑都能收服,不愧是叶藏啊。

    诞生在战争频繁发生的精灵审神者对三日月宗近上位的想法和行动没有多大感触。

    你行你上,我行我上,八个字,永远的真理。

    时之政府内部人来人往,有不少审神者带着自家刀剑,三日月宗近不在少数,所以太宰三人并不显眼。

    前方拐角,一振三日月宗近微笑着等待他到来。

    汇合后他们便一道拐入另一条走廊,透明的剥离下,旋涡状的星河缓缓流动,太宰垂首,隔着剥离看着脚下的漩涡,眼眸微动。

    这任时政总座吸取了上任的教训,没有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严加看管的地方。

    “这里就是‘结’了。”三日月本灵说完,看向自己的同体,两双如出一辙的新月眸相视而笑。

    大概是猜到本灵要说什么,三日月宗近想也不想拒绝道:“我现在已经是认主的刀剑了啊,让我换主人什么还是不要再想了哟。”

    太宰没出声。

    “主公,您觉得呢。”三日月宗近的眸光笼罩着黑发青年的身影,缓缓说道,“刀,本就是被人使用的,您觉得我用起来还算趁手吗?”

    “露叶,你去拉响警报,让这里的人离开。”吩咐完,太宰淡漠垂眸,视野中蓝色的衣角在靠近,他伸手,将三日月宗近压回本体。

    清凉的一声响动,三日月宗近的刀刃从刀鞘里抽出,银白的刀刃真如同夜空中一轮凌厉的新月般漂亮。

    本灵在一边笑:“看来审神者对‘我’很满意。”说完,他又叹道,“不过他一走,这个烂摊子就要我接受了,明明我只是个老人家而已。”

    话音刚落,如同上次敌人打进老巢时响彻在时政上空的警报再次响起。

    大厅内转瞬乱成一锅粥,三日月宗近看着从身边着急忙慌逃走的人类,唇边的笑意略略变浅,他叹道:“果然,这种事情还是付丧神来做好一点啊。”

    与此同时,灵力聚于太宰掌心,他面容冷淡的将玻璃开出一个洞,然后把三日月宗近交给他的晶石扔出去。

    在明亮灿烂的光芒下,晶石不过两秒便消失在视野中。

    下一瞬,恐怖的轰隆声压过警报。

    时空的堙灭既声势浩大又无声无息。

    太宰看着这道旋涡凝滞,最后彻底停止转动,无数光束从中心向四周飞射,世界的光彩在随着“结”的消失变得暗淡。

    而在供养本灵的本丸内,刀剑本灵们一路带笑的离开,看见一个时政人员,先一刀敲晕扔到一边。

    第94章

    这场由刀剑付丧神和仅一个审神者掀起的内部叛乱没有惊动任何人,哪怕时之政府总部当天响起的警报也只是在公告栏占据了一个小角落。

    仅仅回一趟现世老家再返回的前时之政府总座烈焰,看着霸占了自己办公室的付丧神们,尤其是在看到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身影后,终于克制不住眼角的抽搐。

    他闭眼,颇有些认命的意味。

    “说吧,你们又干了什么?”

    被众多付丧神挡住的露叶站起来走到前面,和烈焰大眼瞪小眼的同时,脸上挤出一个讪讪的笑。

    “呃,就是——”作为烈焰得力下属的露叶难以形容自己站队抄了前主老家的行为。

    火红发色的男人环视一周,付丧神们和平常一样大差不差的微笑显然不能够说明什么现状,因为藏不住心事的例如短刀等刀种,没有一个站在现场。

    而精灵心虚的表情就太过明显了。

    索性他的等待没有多久,因为上一次在时政总部一鸣惊人的黑发青年向他斜斜撇来一眼。

    语气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你被降职了。”太宰说道。

    周围陡然一静,空气里漂浮着名为尴尬的沉默。

    烈焰的表情险些被这句话搞得没绷住,喉结上下滚动,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但果然疑似被篡位什么的还是没让他挺过去。

    红发男人的面色呈现出被噎住后才会出现的铁青,一惯抿紧的嘴唇现在简直要蹦成一条直线。

    “怎么了总座?要喝杯茶缓一缓吗?”出于对管理者为数不多的情谊,顺便避免对方怒极气出什么好歹,虽然烈焰看上去没有健康问题,但总归要以防万一。

    而且三日月宗近也是真心实意邀请烈焰喝一杯茶。

    不过当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壶时,白瓷的茶壶轻飘飘的重量让他顿了下。

    一群大男人中间唯一的女性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悻悻的笑。

    露叶小声说:“刚才太紧张了。”

    篡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紧张,还是她人生第一次。

    虽然大逆不道,但是热血沸腾,除了对不起前上司。

    三日月宗近将茶壶推回原位,顺便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去,礼貌微笑:“看来这茶是喝不了了。”

    他做出十足的主人家姿态:“烈焰大人,要不下次再来?”

    “你这话说的就像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的啊。”烈焰吐槽,话刚说完,他又是一僵。

    对面的付丧神们纷纷露出“难道不是吗”的诧异表情。

    烈焰哽了一下。

    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群付丧神给篡位了,本就如同火焰一样显得急躁的气质陡然一转,变得暴戾起来,似乎有热浪顺着烈焰站着的地方蔓延。

    男人眉骨压低,像是一只魔龙,不过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确实随着火红双眼瞥向付丧神们的时候消散了。

    如果是时政内部的成员叛乱,烈焰说什么都是要重新上位的,但是现在

    “啧。”男人牙酸地啧了声,精心打理喷了发胶的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

    烈焰深深看着被簇拥在付丧神中间的黑发青年,对方拨弄着自己从帽子上垂下来的细绳,苍白的侧脸透出一股寻常的恬淡。

    如果不是有见过之前那副冷淡病弱但灵力爆炸干翻溯行军的模样,哪怕太宰继任的是一个实力不弱的本丸,他也想不到这个青年的身体里蕴含如此强大的力量。

    两次悄无声息进入时之政府总部搞事情,还没人发现。

    就,挺难评的。

    “所以,接下来的时之政府会由你来接手?”

    烈焰绕过了刀剑男士,问被簇拥在中心隐约呈掌控者之姿的太宰。

    自觉以旁观者身份暗中观察走势的青年微微挑起眼睛,明亮的办公室灯光下,瞳孔的颜色比原本更浅一些,也让他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

    如果笑一笑的话,会很受欢迎吧。

    烈焰走神一秒。

    被他敲定放时之政府宣传片里会在众多刀剑男士中凭借独一份的气质杀出一条血路的青年微微一笑,否认道:“不是哦。”

    “时之政府接下类不会由人类来掌管。”

    烈焰的心凉了半截,他艰难地望着刀剑男士们:“是你们?”

    见为首的三日月宗近点头,他胸闷气短道:“你是他们的主公,他们管理时之政府和你管理有什么区别。”

    “这就不对了。”奶黄色头发的源氏太刀笑开,说出的话让烈焰眼前一黑。

    “我们是本灵啊。”

    刀剑男士是维护历史不可缺少的支柱,这些支柱的源头是本灵,现在,这些本灵要造反,不,是已经造反了。

    看着吵吵闹闹交谈如何管理时之政府的付丧神们,烈焰双眼失去高光。

    至于接下来时之政府又该如何发展,就不是太宰的事情了。

    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在嗡鸣,像是在响应什么,但太宰只是打了个哈欠,没有将人放出来,过了一会儿,太刀就安静下去。

    “不去见证一下历史?”

    “?”露叶还沉浸在时之政府就这样轻飘飘的再次改头换面的震惊之中,乍一听到太宰的话,脑子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是在对她说话。

    这历史见证得也太突然了,从头到尾的过程加起来也不过短短半月。

    除了感慨效率外,露叶同时也疑问颇多。

    “三日月本灵殿下怎么会认识你?”进入本灵本丸的人需要登记代号名称以及职位,严防死守怀有不轨之心的恶人对本灵不利。

    她在开后门让太宰进入本灵本丸时,并没有在之前的出入记录上看到他。

    太宰但笑不语,露叶的目光不由得转向垂在青年侧边的华美太刀,蓦的,一个猜想浮上心头,让她愕然地瞪大眼睛。

    “你是那个通缉犯?”她还记得压低声音,眼珠左转右转,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工作人员,惊疑不定道。

    太宰笑着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露叶张大嘴巴,景仰的目光在眼底闪烁。

    返回本丸第二天早晨,天还未破晓,时之政府下发的一则通知让所有本丸炸开了锅。

    “刀剑男士即日起拥有一次与审神者解除契约的权力只需要向本灵提交申请”

    阴暗昏沉的天守阁内,审神者脸上猖狂的大笑在通讯自顾自扩音出来时僵住。

    他提着一振布满裂纹的胁差,鲜血浸润刀体的每一丝裂开的缝隙,刀尖所对的地面已经汇聚起一小滩冰凉的血液。

    下一秒,一柄短刀贯穿他的心脏,嘶哑的嗓音从他背后传来。

    “连刀柄都捅进去了哦,高兴吗?大—将。”

    错后半秒的电子音继续着自己对通告的诵读。

    “另,时之政府免费开放暗堕处理部门,如需救助,可通过通讯拨通号码xxx,也可自行前往xx厅登记(非暗堕付丧神及审神者请勿进入)”

    被肥肉堆满的躯体轰然倒地,巨大的声响变成胜利的号角吹到天守阁外。

    药研藤四郎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迟疑片刻,将断气的审神者翻过身,强忍恶心在对方怀里摸索,最后摸出本丸的通讯。

    随后他又挑断审神者的手筋,将被紧紧握住的堀川国广带走。

    他推开天守阁的大门,金色的黎明悄悄到来,顺手拨通那个号码的通讯被一秒接起。

    “你好,这里是暗堕处理部门,我是一期一振。”

    紫色的同仁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在这个本丸遭受的委屈,在听到久违的声音后终于克制不住从抖动的语气里倾泻出来。

    “一、一期尼,呼——本丸的审神者,失格了。”

    通讯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响起的嗓音依然带着温柔:“药研,监察队已经过去了,几分钟就到。”

    “我把审神者杀了。”

    “那很棒啊,药研辛苦了,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就能见到我了。”

    通讯断了。

    为了抓紧时间,药研藤四郎并没有向本灵提出契约解除申请,所以他违反了和审神者的契约。

    不详的气息从破碎的契约里缠绕到他身上,冰冷阴凉,但他却感到非常放松,像从一场恐怖的梦魇中醒来。

    前方嗒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药研藤四郎对跑过来的、本丸里仅剩的十几振刀剑笑着说:“审神者已经死了。”

    末了,伴随摆放在本丸大门的转换器亮起的光芒,他补充道:“监察队也来了。”

    诸如此类的事件在这一天内不断发生,时之政府新开辟出来的失格审神者通报板块上的通知闪屏的速度快到让人麻木。

    而此时的太宰正坐在天守阁内,翻看着由鹤丸国永起头,号召所有付丧神写下的关于自己的物语。

    ‘喜欢主公。’

    ‘想要被主公抱一下。’

    ‘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梅干做好了,主公要吃吗?’

    每一振刀的物语都被裁定成一小沓,说起经历就必然避不开太宰,所以他在最后一页看到了刀剑们对他的看法。

    以上是孩子性情的短刀们的真情流露,只翻了几个,太宰就果断将写上短刀名字的本子放到一边。

    其余刀种都还好,虽然依然有对他的眷恋,但多少含蓄了一些。

    摆在刀架上的太刀轻颤,发出细微的声响,不知道是因为幻书的契约还是审神者与刀剑之间的灵力链接,太宰似乎能听到三日月宗近语气含笑的问他:

    “如何?这个本丸。”

    不如何。

    太宰很想这么回答,但是他想到鹤丸国永,仅仅凭借幻书,靠着对他单方面的感情就能回应他的召唤

    而幻书随着这次的完善无法再次修改,碍于已经收集起来的力量,更不能扔掉。

    太宰面无表情地呕了一下。

    果然,单方面的感情什么,尤其对他抱有单方面感情的不止一个男人,而是一群男人之类的

    “垃圾桶。”

    再一次成为近侍、欢欣雀跃推开门的加州清光:“?”

    太宰面无表情重申:“我要一个垃圾桶、不,五个,全部摆到我面前。”

    第95章

    太宰是在所有刀剑的目送下离开的,从本丸正门,并且没有与本丸接触契约。

    刀剑们有的眼含热泪,俨然将审神者当成离家独自闯荡的幼儿,担惊又受怕,连着一整晚没睡架着烛台切光忠在厨房做了很多保存期长的食物打包给审神者。

    有的干脆嚎啕大哭,说着“这次离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哭一下怎么了”之类的话,顺便揪着同伴的围巾给自己擦鼻涕眼泪。

    有的比较沉稳,站在送别队伍最前面,有些落寞的看着转换器的光芒亮起。

    不过大多数刀剑都是笑着的,好似自己的计谋终于得逞一样的笑。

    因为在审神者离开前一晚上,大家*齐齐涌上天守阁,恳请审神者与自己契约——通过幻书。

    秉持白送的战力不要白不要的想法,太宰将已经誊抄万刀剑物语的幻书递给眼巴巴的刀剑们。

    刀剑们小心翼翼翻开幻书,找到自己的物语,在末页,虔诚的将自己的名字用水笔写上去。

    惯用毛笔的付丧神换用水笔后写下的文字有些别扭,但他们很高兴。

    这下终于与认定的主君绑定了,无需担心下一任是否好坏,也无需因过去的阴影常陷梦魇。

    对于这个结果,两方都还算满意。

    另一边,太宰返回图书馆后,属于刀剑世界的幻书自动回归书架。

    漂浮在空气中,如同阶梯一样的书架向上蔓延,看不到尽头,而已经拥有力量的幻书不过寥寥三本。

    这辈子他还能让幻书填满迷宫图书馆吗?太宰不禁怀疑自己。

    该不会到死都要奔波在收集幻书的路上吧?

    太宰觉得自己被妲丽安坑了,但现在人都没了,也找不到说理的地,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稍作片刻休息,太宰便再次启程前往下一个世界。

    刀剑们将他照顾得挺好的,吃喝不缺,安全性拉满,在成功挤走加州清光凭本事成为常任近侍的压切长谷部更是在太宰默许下接管了本丸的大小事务。

    他闲得慌,便常和三日月坐在屋檐下喝茶,和髭切莺丸等一众千岁老人看庭院里打滚的老虎或者打闹的短刀。

    逃番常客有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逃番理由,而本丸负责的大家长们看着坐在几个老人家中间的审神者,也只能转身离开。

    无时无刻不在弦上的高压在本丸平和安全的气氛下之间减弱。

    太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对那些刀剑付丧神们有没有感情,但这种事情只能让时间去检验,现在的话,他并不讨厌。

    之前从一个世界不小心得来的金球被他放在本丸里了,要不是歌仙兼定洗衣服时发现,这枚金球也不知道会放在他包里什么时候。

    出于对金球奇怪夹杂微妙恶心的感官,太宰果断将金球塞进天守阁的箱子里。

    等到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再去拿吧,这样想着,太宰迈开腿,跨进时空通道中。

    某个不知名时空中的横滨。

    黄昏的光线与海面平行,穿过林立的高楼,直达这条鲜少有人踏足的废弃街道。

    堆在街口没有人处理的黑色垃圾堆散发出难闻的刺鼻气味,不可名状的污水里蠕动着几条难以直视的生物。

    垃圾袋上时不时爬过几只肥硕的老鼠,斜斜照下的阳光让老鼠的影子变得细长。

    而在阳光无法抵达的阴影中,看身量莫约一米八的黑发青年正靠在斑驳的墙面上,发尾自然蜷曲的黑发靠近面颊的部分被汗水打湿,黏答答贴在鬓角额间。

    感觉的风衣的衣摆蹭着脏兮兮的墙面他也不在意,只是在喘了几口粗气后偏过头,死死盯住空无一人但被垃圾堵住大半的街口。

    “现在应该甩掉了吧。”异常年轻的嗓音喃喃自语。

    被迫以自己最快速度狂奔半小时的太宰治心有余悸地站直,伸了伸懒腰,许久没有运动的全身骨头都发出了爽快的咯吱声。

    再次用带着警惕和后怕的眼神看了一眼空荡荡只有树叶飘过的街口,太宰治转身拔腿就跑!

    现在的情况异常危机,再不跑恐怕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唯一的受害者就是他了!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青年跑到最深处,才惊觉这条废弃的街道连同的是另一条街道。

    黄昏时分的温度比午后堆积了一上午的热量散发出来时的温度要低一些,所以这个时间段不少横滨的居民带着家人或者宠物出门散步。

    老虎的嗅觉灵敏,为了避免被老虎找到,他才会特意躲进脏兮兮的废弃街道里。

    没想到居然来到了大街上。

    话说横滨的街道是这种布局吗?太宰治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推倒违章建筑修路这种阵仗老大的动静不至于侦探社会不知道。

    比起是不是记错了地图,显然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先找到其他的路离开。

    人群也会混淆他的气味,但始终不如垃圾来得刺激有效。

    要不干脆躲进垃圾桶里去。

    心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早上才从衣架上取下来的风衣,太宰治闭眼。

    再次睁眼,蹿进人群,警觉地左顾右盼,又重新回到刚才来的那个地方。

    垃圾堆依然如旧,但是原本平躺在地上的黑色垃圾袋从中间凹陷下去,内里的烂水果皮爆出来,赫然形成了一个明显的脚印。

    往前,臭水里也有。

    太宰治往阴影看了看,没有发现人便迅速揭开垃圾桶的盖子,酸酸咸咸的怪味直冲鼻腔,他干脆一手提盖子,一手捏鼻子,抬起一条腿就要往里钻。

    这是,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在他背后响起。

    “你这是在干嘛?”

    太宰治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僵住一秒,紧接着他的后颈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软绵绵的身体被一双手接住,又飞快扔到一边,啪一下仰面倒在热气腾腾的地面上,好歹没有倒在垃圾里。

    而让袭击青年的手刀的主人则皱着一张脸疯狂拍打自己的衣服。

    “一点也不想和男人拥抱,更不想和你抱在一起,呜哇,感觉昨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站着的青年赫然是穿越时空刚刚到达这个时空的太宰。

    撇嘴看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同位体,太宰的嫌弃溢于言表。

    这个世界居然是横滨,图书馆怎么选在了这个地方。

    他在横滨生活了那么多年,还通过书看到无数横滨里发生的事情,大多大同小异,没什么值得记录的,不顾既然是图书馆选择的世界,应该会有一点不一样的惊喜。

    他刚才在大街上看到了国木田,这位许久未见的熟悉的陌生人依然一脸正直的帮老奶奶过马路。

    稍微感叹了一下,本来只是想暗中记录一些故事的太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驱使下,找到了同位体。

    伸手抓住同位体的衣领,太宰打开图书馆的门,将人给扔进去。

    “接下来,你就好好待在哪里吧,我要暂时借一下你的身份。”

    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话,太宰拍拍自己的手,理了理常服,抬脚往侦探社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一个白发挑染的少年手里捏着一枝玫瑰朝他走过来。

    太宰扬起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轻飘飘又温柔的笑:“敦——?”

    他的声音在看到中岛敦眼中急切的期望和浓重的渴望时猛地卡在喉咙里。

    对方正一往无前地朝他走来,捏着红玫瑰的茎杆的手,指节攥得发白,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玫瑰就会被折断。

    随着两人距离的越发靠近,太宰心中不详的预感已经具现化为一朵乌云遮住了他头顶的光。

    太宰治钻垃圾桶还挺正常,但无所事事钻垃圾桶玩这种事情不管是那个太宰治都不会做的。

    所以刚才同位体在躲什么人。

    而毫无疑问,躲的人就是眼前满脸红晕羞怯,像一个即将对自己喜欢的人告白的小男生。

    这个信息迅速从中岛敦的表情眼神和小动作里提取出来,登时让太宰觉得五雷轰顶。

    他惊恐地后退一步。

    不,绝对不能让那句话被说出来。

    “敦君,我——”

    “我喜欢你太宰先生,请让我和你在一起吧!”

    白发少年九十度弯腰,超级大声的喊道。

    那朵命运多舛,皱皱巴巴的玫瑰像是要放在太宰墓碑前的祭奠品。

    太宰裂开了。

    第96章

    这绝对不是真的,走了这个世界[太宰治]老路的太宰一脸恍惚地在大街小巷中间狂奔

    即便意识已经接近虚无,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寻找着能够干扰老虎的嗅觉的地方。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了同位体要去钻垃圾桶了。

    身后再次传来少年夹杂着青涩和羞赧的爱的告白。

    “太宰先生,能停下来好好听我说一下吗?”

    中岛敦恳切地说道,回应他的是太宰越发拉开双腿奔跑的背影。

    诶,这样也只能等太宰先生的体力耗尽了吧。

    紫金渐变的双眼盯着前方连头发丝都透着浓浓拒绝意味的青年,中岛敦突然感到一阵奇怪和恶寒?!!!

    等会儿?他为什么要在大街上和太宰先生追来撵去的?

    但这种想法只是如同水上的泡沫一样,眨眼就破裂消失,少年只片刻夺回了自己的自主意识,随机便重新被无所从来的欲望覆盖。

    太宰没有看到刚才一瞬间的变化,在他的感知里,中岛敦不曾停下一秒的脚步,减慢一瞬间的速度。

    四肢老虎化的中岛敦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但对方心平静气的模样,游刃有余地跳跃,节奏平稳寻常的呼吸,在发现自己的速度已经能跟得上前方的黑发青年时又不紧不慢下来。

    像是在逗老鼠的猫,等待猎物最后耗尽心力软倒在地,便立马上前露出尖牙撕咬折磨。

    这个认识让太宰背后汗毛直立,忍不住借着喘息的功夫骂了一句脏话,便立马收回注意力,目光像是黄金专用的探测器一样扫视四周,企图找到一个能够躲避这个想要以下犯上的孽徒的地方。

    但此时横滨已经度过黄昏,正式进入黑夜,一轮刀锋似的弦月挂在天边,横滨地标建筑的灯光已经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

    左边是联排的独栋居民房,右边是他熟悉的清澈的鹤见川,前后左右皆无人。

    他现在的身份是侦探社的太宰治,而回想“他”在侦探社的种种事迹——以自杀最为广为人知,这是不管那个世界的太宰治的标志,起码在他通过书看到的那些世界来说,自杀是名为“太宰治”的个体永恒的追求。

    但现在不是说这种类似剖白的时候,重点是在侦探社里,在中岛敦加入侦探社成为他的后辈开始,从河里打捞自杀的太宰治这种事情已经成功被国木田交给了他。

    夜色的鹤见川已经波光粼粼,比其他地方颜色深点的地方长满了飘摇的水草。

    这种水草曾是太宰治自杀时最想遇到的,因为身体会陷进去,搭救的人也不会容易解开,对他来说,是辅助死亡的利器。

    这些水草被中岛敦的老虎化的利爪一爪子切断。

    如果他现在跳进鹤见川,那么会因为水的阻力导致速度减慢,而被虎化加持过数值的中岛敦会立马将他带回侦探社。

    光是想想太宰就觉得窒息,他只能马不停蹄地往前跑,肾上腺素拉到最高,连血液都仿佛在沸腾。

    多亏在彭格列和本丸两个世界的连续调理,以及灵力的滋养,还有各种激素的刺激,他现在尚且还能再继续跑下去。

    但根据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和逐渐变得酸软的双腿,太宰猜自己也跑不了多久。

    后槽牙被咬得牙龈发酸,双手也在逐渐增加不存在的重量。

    太宰一心多用,寻找出路的同时思考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

    毫无疑问,他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世界里的“中岛敦”会对“太宰治”萌生爱意,那么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不存在于他看到过的任何书中世界。

    那么这个世界是否属于书中世界还未知。

    中岛敦都变成这个样子,太宰不敢想象侦探社里的那些人现在是个什么鬼畜的模样。

    或许只有中岛敦一个人不对劲,但太宰不想去赌那个可能。

    急速转过一个路口,同时,一个人也从对面转过来。

    急促的喘息被满眼的樱色打断,还算平稳的呼吸顿时因为这个变故而紊乱,绷紧的肌肉骤然一松,像悬吊在高空的钢丝一样因为不牢固达到钉子而蹦开。

    所有的力气在这时候卸去,青年的身体骤然软绵绵向前方倒下,一双纤细、白得在晚上都好像是在发光的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搂住。

    “这个跪下去的话膝盖会很痛的。”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音色甚至有些稚嫩,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对方低声嘟囔了几句,又问了他什么,太宰正眼冒金星呢,没有听清。

    于是对方又问了一遍。

    “那个人拿着玫瑰花在追你。”

    太宰恶寒得鸡皮疙瘩直冒。

    像是察觉了在说出那句话后青年身体的僵硬,这个在太宰眼里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少女又相当诧异的诶了一声。

    “你不喜欢他吗?”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中岛敦的啊?

    太宰无力吐槽,他暗自叹了口气,顺便蹬腿,但肌肉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使不上一点力气,倒是酸酸涩涩的感觉在两条腿上蔓延。

    他想让少女带着他走,因为他现在脑子热得厉害,脸很红,脖子也烧起来,总之完全是一副运动过量的脱虚模样。

    少女的身形纤细,抱住他的双手好像只覆盖了一层皮,看样子她也跑不过中岛敦,跟别说带着他。

    于是太宰干脆懒洋洋任由少女以这个别扭的姿势搂着他,闷声回答道:“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哦,虽然现在他好像不怎么正常,不,就算是正常情况下,我也绝对不会接受一个男人的!”

    少女思索地说:“这样啊。”

    “话说,可爱的小姐能把我带走吗?”太宰还想再争取一下,被同位体的学生扛回去什么的,真的不要啊!

    青年小声说完,中岛敦已经追到她身前,他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少女一样,眼神炽热的向太宰伸出手。

    “太宰先生你跟——”

    异变就在此时发生。

    少年的话语戛然而止,连带身前的少女也一并消失不见,只是短短瞬息,太宰便重新站在他遇到同位体的垃圾堆前。

    “”

    太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鸢色的瞳孔紧缩。

    刚才,世界在一瞬间被重组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依然清楚的看到所有的人和物体都逸散出白色的光点,就像某种科幻片里人类的科技达到极致后,连漂浮在空气中的电子信号都能被捕捉呈现出来的那样。

    世界随着这些光点飘到不同的角度重新组合,最后变成眼前的一切。

    墙体投下的阴影隔绝阳光,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微笑。

    “这可真是——大惊喜。”

    最后一丝光线正在从天际消失,远处商夏顶端的电子屏正好播放到他看过一次的广告,再过一会儿,同位体就会跑过来。

    他才不要被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告白。

    太宰撇撇嘴,从另一边离开了。

    爱慕前辈的后辈准备好的简陋但真挚的告白就还给你啦~同位体。

    被自己的用词恶心到了,太宰一手捂嘴,一手捂肚子匆匆离去。

    连中岛敦都已经加入了侦探社,那么横滨的治安已经足够夜市开张了。

    于是太宰靠记忆中的横滨地图走近道准备去夜市,那里人多眼杂,就算遇到侦探社的人也容易逃跑,等到半夜再去找一家旅店入住。

    然而世界重建的不对劲还没有搞清楚,太宰这边再次出现令人窒息的问题。

    所有的路都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通往的方向也不在他以为的位置。

    而刚好从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被野狗撵了一路的太宰一抬头,发现熟悉的人扶着老奶奶与他正正好对视。

    这都多久了,国木田君,你怎么还在扶老奶奶过马路?

    “太宰。”国木田推了下眼睛,镜片在路灯下闪过一道白光,“你为什么还不回侦探社?”

    “所以又要去自杀?”

    国木田的嗓音莫名低沉下来,蕴含着一股危险的意味。

    活过黑手党相互争斗、龙头战阵等一系列事件的原住民老奶奶满是褶子的脸上,两只眼睛撑开下拉的眼皮,浑浊的眼中闪过机警的光。

    “哎,两位是认识的朋友吗?既然这样我就先离开了。”佝偻的腰直起来了,她对国木田摆摆手,“我家就在前面,小伙子,谢谢你了,真是好心人啊。”

    说完,在马路边腿脚不便还打颤的双脚捣腾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弯道。

    “真是健康又体贴的老人家啊,要是横滨所有老人都能这样强健就好了,那么下次侦探社再与其他组织发生中途时就能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够撑到救援”

    国木田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从内心感到一阵欣慰,作为横滨过去那段黑暗岁月的亲历者,感受横滨这座原本死寂的城市变得鲜活起来。

    没有人会比他们这些活下来的原住民更希望横滨变好。

    作为横滨最大势力之一,代表黄昏的武装侦探社,重要社员却是个自杀狂魔这件事,确实有败侦探社的声誉。

    看着黑发青年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国木田的怒火一滞。

    “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扎着小辫的男人古怪地看着太宰身上完全不像他风格穿着的白色休闲套装。

    “你又去哪里入水了?”国木田双手抱臂,一条腿的脚尖翘起,在空气里一点一点的,表情是被气到失去理智之前的半崩坏。

    脑海里闪过自己给名为太宰治的家伙收拾烂摊子的各种回想,国木田独步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你这家伙,给我省点心啊!!”沉稳严肃充满正义感的社员先生发出暴龙一样的怒吼。

    充斥愤怒的嘶吼响彻在他们所在地方的上空,有什么东西在太宰和国木田之间划过一道昏暗的弧线,最终目的地是太宰的脸。

    太宰熟练闪避,看着国木田黑得跟炭一样的脸色,居然觉得感动万分。

    这个、这个国木田表情压抑着怒火,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惩恶扬善的正直,他好像是正常的。

    “国木田君,你果然还是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更好一点。”太宰由衷说道。

    国木田独步表情一滞,片刻后他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朝太宰走去。

    “回侦探社吧,乱步先生说晚上有会议要开,需要加一下班。”

    “对了,敦君呢?他不是去找你了么。”

    金发青年逐渐脱离路灯的照射范围,他的影子被拉长,一直延伸到太宰脚下,莫名的,太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国木田君,这个巷子里没有路灯。”太宰往旁边挪动几步,两人之间被国木田拉近的距离被他再次拉远。

    他几乎是贴着墙回到路灯下。

    国木田站在黑峻峻的巷子口,手肘在动,看动作弧度,太宰猜他应该在推眼镜。

    不过国木田会这么频繁地推眼镜么?由于侦探社的工作免不了要与不同的人追逐战斗,为了防止意外,国木田会在眼睛支架上套防滑。

    “国木田君?要去开会哦。”

    太宰笑着说道,全身肌肉都随着这句话说出口而绷紧。

    只要一有异动,他就会立马逃跑。

    “太宰。”国木田转过身,镜片下的眼睛里射出两道诡异的光。

    金发青年嘴唇蠕动几下,支支吾吾半天,脸颊都支吾红了。

    他咳嗽一声,掏出自己揣在口袋里的让太宰非常眼熟的小本本。

    太宰眉心一跳,死死盯着国木田手里的笔记本。

    这是国木田记录了几十条关于择偶标准的本子。

    太宰:“”

    他知道接下来国木田要说什么了,但是他必须要打断施法。

    太宰举起双手,趁着国木田因为他这个动作愣神之际,脚下生风地窜出去。

    前面拐弯过去就是居民区,那里道路错综复杂,可以甩掉国木田。

    身边唰一下一只钩爪抓住他前方几米的路面,太宰反应都不带反应一下,一条长腿飞出去将由异能力幻化的钩爪消除。

    令人吃痛的噗通声传来,太宰面无表情加快脚步。

    回忆起刚才见到国木田时对方平淡正常的眼神和行为,在到现在再一次上演的熟悉的追逐战,火热的视线不亚于激光穿透过来。

    比起恶心,更多的就是毛骨悚然了。

    太宰猛然发觉,有什么人在暗中操控侦探社员。那么对方的目的呢?目标是他?

    鳞次栉比的独栋居民楼有着相似的外观,只要速度够快,不怕躲不了。

    滑坡下去针对一户人家,铁栅栏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见过的老人家,一个则是世界重组之前的少女。

    后者看到他从坡上下来,眼里有差异,但唯独没有陌生。

    分明就是认识太宰治。

    “也不喜欢国木田吗?”少女抢先说道。

    太宰皮笑肉不笑,刚想说一句“果然是你啊”就见少女露出苦恼的表情,嘟哝着“这样的话就只能再改一改了。”的话。

    世界再次重组。

    太宰:“”

    太宰看着熟悉的垃圾堆,气笑了。

    第97章

    坡下的那栋房子老旧陈腐,铁栅栏锈迹斑斑,往里看,长满杂草的庭院深处是一扇玻璃破了一个洞的客厅,透过模糊的窗户,房间里只有几只强闯民宿的野猫警惕地瞪大眼睛。

    这里明显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人,往后也不会再等来它的主人。

    “小伙子你找人啊?”路过的大婶说道,“这家人十年前就搬去东京了,也没有留下地址电话,你估计是找不到了。”

    这里的居民区再往前就是海岸,海浪声声声入耳,海风携带凉意与湿气浸透太宰的衣服,带来一阵冷意。

    现在该去找谁呢?

    太宰冷眼看着几只老鼠从排水口钻出来,又飞速逃开,他深吸一口气,难得感到憋屈。

    横滨的地图出现了问题,中岛敦和国木田也明确了对他呕嗯抱有不正常的痴恋。

    虽然他的魅力确实很大,这点太宰承认,但这份魅力他果然还是希望被温柔的女性察觉,而不是吸引来臭烘烘的男人。

    后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想到这里是那个少女待过的地方,太宰的脸色便不由自主阴沉下来。

    既然少女与中岛敦和国木田的异变有关系,那么谜团的破解点也一定在她身上。

    只要找到那个神秘的少女,那么目前已知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是太宰的直觉。

    当然,在这个直觉之前与他还有别的发现,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停止了继续对少女目的的思考。

    那绝对是地狱。

    他想。

    在对所有认识的人躲着走的情况下,太宰在黑街找到了“他”叛逃时偶尔居住的的黑店。

    前大名鼎鼎的港口黑手党干部现武装侦探社的得力社员,老板看着在夜色中掀开门帘的穿着与往常不一样的太宰,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放下手里擦拭的酒杯,亲自将太宰送到房间,离开之前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太宰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同样露出一个微笑,顺带模仿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将食指竖在唇边,显得有些轻佻地眨了下眼睛。

    “矢则先生,秘密任务。”太宰随意扯了个谎,名叫矢则的店长果然一脸了然地点头,小心翼翼到有些滑稽地拉上门。

    房间重归于寂静,不知道算是坚持了多久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太宰瘫坐在沙发上,目光无神。

    来到这个世界不管短短几小时,他的精神便遭到了极为严重且难以挽回的伤害。

    细数之前的几个世界,从来没有一个世界让太宰如此迫切的想要追逐死亡话说同位体和他现在是同时存在的状态么?

    被多个世界、不同力量体系浸染过的异能力发生了微妙的异变,具体体现在随着暗蓝色光芒亮起而飞散在空气中的半透明的樱花。

    太宰呆滞地看着飞到自己手背上的熟悉的樱花,喉头哽了哽,不知道想到什么,登时觉得有口难开。

    最后,他带着满身被磋磨的无语集中精力连接图书馆。

    一秒后,太宰本就无光的眼睛变得更加暗淡。

    无他,只是因为他在图书馆里看到了同位体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红椅上,察觉到窥探,对方抬起头,异常灿烂的笑,并做出“谢谢啦”的口型。

    太宰言简意赅:“呕。”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缓慢旋转,窗外路人走过时回荡的幽幽脚步声,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都逐渐销声匿迹,只剩下一片死寂。

    太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虚空,就好像在与恬不知耻霸占他图书馆的同位体对视,要是眼神能杀人,同位体现在已经去往死亡的极乐之地了。

    这时,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过于熟悉的步调和响起的低沉沙哑的音色让太宰骤然僵在原地。

    “这次的犯人已经捉到了吧?”这道声音慢吞吞的,说完另一个人打了个哈切,困倦到音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已经捉住了,果然是个异能者。之前很多普通警员都对那家伙没办法,抓不到不说还损失了三名警员,造成了很大的舆论风波。这次多亏侦探社了,织田先生,改天一起去喝酒吧。”

    昏黄的灯光微弱地照着长长的走廊,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咯吱响,而罪魁祸首正是两个晚间来客。

    红发青年双手插在卡其色夹克的包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下巴上的胡子早上才刮过,现在已经冒出点青色的胡茬,不修边幅的模样和黑街的气质很搭。

    但走在他身边的青年就显得人模狗样得多,略有些褶皱的全套西装,整齐的中分发,白得有些不健康的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虽然有些狼狈,黑眼圈也很重,但精英气质非常突出。

    “织田先生。”坂口安吾松开套住脖子的领带,被松开桎梏的喉管深深吸入一口飘着淡淡烟味的空气,青年被呛得咳嗽几声。

    捏住鼻子避免吸入更多店里的不良气息,安吾闷着声音问:“太宰呢?今天的行动也没有看到他。”

    “又跑去什么地方自杀了吗,还是去搭讪女性?”

    “都不是。”织田作头上的呆毛弹动,“今天中午,好像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样,从窗户跳下去离开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这种平淡的语气啊。”坂口安吾吐槽。

    友人正从口袋里掏出房间钥匙,夹克第一颗纽扣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液,在暗淡的光线和衣服眼神映衬下有些看不大清楚。

    不过按照常理,他们走进黑街的一分钟内就因为遭受好几拨抢劫,那些家伙甚至会因为谁先抢走他和织田先生的钱财而扭打起来。

    但他们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却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咔哒。

    锁孔被扭开,织田作之助推开门,他转过头,坂口安吾推着自己的眼镜,眉心皱起,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怎么了?”

    “我在想太宰,不,我的意思是,织田先生,你不觉得太宰有点不对劲吗?”坂口安吾说道,“太宰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不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织田作之助说:“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猜到太宰的想法,安吾,现在也找不到太宰在哪里。”

    坂口安吾叹气:“但是总不能不管,这段时间横滨不平静,虽然这有违我身为特务科的立场,但是织田先生,有新的国外不明组织进入横滨,还还请多保重。”

    每每到这个时候,坂口安吾就无法控制地想起一桩多年前的往事,那个时候要不是咖喱店老板突如其来的想要出门,顺便带着孩子们去买零食,一切就都完了。

    那次意外让三人之间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变得异常紧张,虽然最后和解了,但过去多年,坂口安吾依然难以释怀。

    “总之,太宰离开的动机不明,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是要找一下。”他还想继续说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帮忙,但不着调的声音已经在他背后响起。

    “呀,原来安吾这么担心我~”

    余光中,一张笑得有点欠的脸出现,坂口安吾闭了闭眼,被发丝遮住的耳根微微发红,羞耻的同时,更多的是松口气。

    “原来在这里待着——?”

    坂口安吾怪异地看着离自己起码五米远、模糊不清的光线下也靠一身白衣白得显眼的太宰。

    “你换风格了?”

    不然很难解释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太宰从喉咙里吐出几句敷衍似的嗯嗯,然后掠过坂口安吾,眼睛亮闪闪地冲织田作之助打招呼。

    看着两人隔着老远还愉快的你问我答起来,坂口安吾:“说话其实不用隔那么远。”

    织田作恍然:“是这样吗。”

    太宰严肃:“就这样就可以了织田作,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安吾也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

    “织田作,还有安吾,你们有对我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吗?”

    织田作:“?”

    安吾:“”

    聪明的大脑宕机,反应过来后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已经从嘴巴里吐出去了。

    织田作天然道:“对你产生不该有的意思是?”

    太宰同样学着织田作懵逼的表情回答:“就是把我当成结婚对象之类的。”

    流利说完这句话,太宰觉出点味来,好像在好友面前,这些话就不会说得那么艰难。

    这是为什么?

    太宰沉沉看着前方明白他意思后呆滞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织田作之助,还有在一长串咳嗽缓过来后尴尬到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的坂口安吾。

    黑发青年安静地站在背光的阴影中,暗淡的光线晕染出他的影子,平淡的视线让坂口安吾感到后背发凉,也正是这个时候,像是为了回答太宰的问题而抬头看向前方的坂口安吾,发现了对方比他印象中的太宰要瘦上大概半圈的身形。

    冷汗从鬓角滚落,坂口安吾的呼吸轻慢,他吞了吞口水,觉得提着的公文包都要在手汗的润湿下掉到地上。

    “自恋也要有个限度。”最终*,坂口安吾僵硬的手臂活动起来,他捻着衣角,那里刚好粘上一滴血。

    有了这句回答打破三人之间的僵硬的气氛,织田作扣了下脸,然后像是刚才尴尬的友情危机的一幕没有发生一样,自然地对太宰说:“要进来坐一下么太宰,安吾包里还有和果子。”

    太宰迟疑片刻后挪着小碎步上前,一边往前走,一边目光明显的观察他们,直到终于挪到织田作身边,青年才谨慎伸出一根手指。

    坂口安吾看着那根戳了下织田作之助,又转过来戳了他几下的手指,无奈道:“你到底在测试什么?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和织田先生的结婚对象怎么都不可能是你,憧憬的女性至少有着善良守序等特制的人。”

    坂口安吾将那根还企图继续戳他的手指拍开,无情地说道:“而这些特质,太宰,你显然没有。”

    每一扇门边都挂着一盏造型复古的灯,光从斜面照到太宰脸上,将高挺鼻梁和睫毛的阴影打在另外半张脸上,没有被绷带遮住的右眼瞳孔微微放大,这是在昏暗环境下眼睛的自然反应,虹膜的颜色也覆盖上一层灰色。

    毫无疑问,太宰治是一个彻底的美男子,并不对男人感兴趣,并且深知这幅漂亮皮囊下有着一个多么爱给人惹麻烦的灵魂的安吾,对此没有任何欲望。

    相反,他盯着太宰从蓬松黑发里伸出来的白色绑带,眼神复杂。

    “最近在搞什么cosplay典礼吗?”

    安吾对着太宰左眼努嘴:“怎么又换上绷带了?还是在左边。”

    “唔,怀念一下过去。”太宰歪头,摸了摸几乎融在左眼眼皮上的不复洁白的绷带,不在意地说道,“觉得不适应的话,我解开也行。”

    安吾叹气:“算了,先进去吧。”一梯十二个房间,隔音也不算好,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被人听到是毫不意外的。

    他仿佛感到自己的胃在抗议精神上传来的刺激。

    织田作按开电灯,从衣柜里拿出备好的浴袍,他和安吾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把血腥气洗掉。

    “太宰?”他看到太宰站在门边,没有进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织田作觉得太宰的表情不太明朗。

    电灯刺啦闪了一下,红发青年下意识转过头,等光亮重回后,站在门边的太宰已经消失了。

    坂口安吾站在衣柜前,手里抓着拆开的浴袍,难以理解的盯着自己的手,像是正巧被他碰到了世界毁灭级别的难题一样,无法解密就会让世界马上毁灭一样的焦躁悄悄爬上他的神经。

    “安吾?”一个好友不对劲,另一个好友也不怎么对劲,织田作困惑地抠了下头皮。

    过了一会儿,织田作站在浴室门口,迟钝地反应过来。

    刚才安吾好像碰到太宰了。

    但是太宰的人间失格会无效化安吾的堕落论,那么现在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的安吾又在想什么呢?

    织田作不知道,而且就算他直接了当问坂口安吾,后者大概也只能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毕竟——

    又是火焰又是丑到爆炸的怪物,还有刀剑付丧神什么,这个世界还正常吗?!

    坂口安吾陷入狂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太宰的身上读到这些东西,但唯一一点他很清楚,人间失格还存在,因为他只读到关于这些画面的碎片,但没有看到这个太宰治本来的经历。

    白天才和织田作之助处理完一桩保密事件的青年啪一下倒在沙发靠背上,刘海和眼镜齐齐滑向头顶,但他此时只想痛苦地大吼。

    而另一边,离开织田作的视线之后,太宰微微翘起的唇角拉直,他连接了图书馆,看到同位体趴在红木桌上睡觉,然后断开连接。

    两位好友的表现很正常。

    太宰摸着左眼的绷带,指腹传来绷带粗糙温暖的触感。

    他的经历在众多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人生轨迹里都是罕见的,如果不是为了让织田作脱离命运裹挟,他也不会篡位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织田作会死去,而后与他有所联系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未来会出现变动,但不管怎么改变,也不过是决裂和加入武装侦探社。

    从书中看到的以兆亿记载的世界,开头各不相同,但结局大都相似,仿佛分散的世界线以织田作之助的死亡为节点,迎来了收束的未来。

    但这个世界被排除在外了。

    这股世界的织田作之助活了下来,还和同位体一起加入武装侦探社,坂口安吾也依然同他们保持着好友关系。

    这是脱离“书”的束缚的世界。

    “哈哈”

    第98章

    书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太宰现在清楚了。

    想到一遇到自己就变得不正常的国木田和中岛敦,再联想神秘少女奇怪的自言自语,背靠门板的青年自嘲地勾着唇角。

    房间的光很暗,斜斜洒在太宰头顶,寥寥几率无法穿透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大都融入包围他身体的暗影中。

    “难道就无法摆脱‘命运’的控制么?”青年茫然道。

    被身体抵着的门此时传来震动,伴随敲门声响起的是织田作的询问:“摆脱什么?”

    坂口安吾的声音紧随其后,半点没有太宰插话的时机。

    “‘摆脱命运的控制’。织田先生,这个时候请不要走神。”坂口安吾隔着边角还残留水雾的眼镜瞥了一眼眼前紧闭的房门。

    太宰的话模模糊糊传来,恰好他因为堕落论读到的那些画面所有神经都紧绷起来,草草将身上的硝烟和血气冲掉就拽着织田作之助过来了。

    过于专注地想着这个太宰治来历的结果,就是他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全部注意力都自发围过去,就像在医院测眼睛的近视度数一样,虽然看不清医生棍子指着的字母的具体,但能凭借黑白光晕之间的对照猜出来。

    他也是这样将太宰的自言自语在脑子里高速运转一圈后得出了正确答案。

    “太宰,我们要回去了。”安吾敲了下门,喉头哽住一瞬,他正了正表情,“虽然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会来这里,但这个地方的老板与森鸥外有几分交情,甚至这家店能完好无损在黑街经营,大部分也是有港口黑手党的庇护。”

    “现在森先生大概率已经知道我在了对吧。”太宰打开门,脸上是无奈的表情,“这是威胁吗?”

    “不是。”坂口安吾表情冷静,握住提包提手的掌心已经润湿一片。

    很好,看来这位太宰君在自己的世界也与他们的同位体有交集。

    他的视线转向太宰的手,白色休闲服的袖口出漏出来一截绷带,几乎与衣服颜色融为一体。

    “手指。”坂口安吾言简意赅,正对他的太宰露出困惑的表情。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将要说出什么离谱的借口让太宰心甘情愿更他们走,而后当这位不是他熟悉的太宰君反应过来后,或许会使用一些小手段,为他的工作已经生活增加一点毛茸茸的小麻烦

    坂口安吾的小心脏就狂跳个不停,但他依然保存着三面间谍的镇定与冷静。

    “你的手指需要治疗可能,额,我是说我刚才拍得有点用力,可能伤到骨头。”说完,青年绷直了下颌,用手扶了一下眼镜。

    织田作困惑,随后恍然大悟,手指确实是脆弱的骨头,力气大一点容易被折断,这很正常。

    “”

    太宰脸上的笑容夹杂进几分狐疑,连带对自己的异能力都产生看怀疑。他能肯定安吾没有碰到手指之外的衣服和绷带,堕落论是怎么生效的?虽然看样子并没有看到他原本的世界。

    所以果然,异能力的异变不止是外表,还有无效化的减弱。

    他眼尖看到坂口安吾扶眼镜的手在抖,思索顿时变成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同位体与这个世界的安吾和织田作关系挺好,怎么一遇到他就像是遇到了魔王?

    都是太宰治吧?怎么还区别对待?青年不明显的撇撇嘴,大脑丝滑从这种事情上掠过。

    腹诽归腹诽,欣慰和庆幸还是占据多数。织田作和安吾面对他依然保持着正常,失格好消息,但这算什么?来着造物主对三人友情的特殊偏爱?

    织田作不明所以,他本能觉得太宰和安吾之间的气氛有些怪,不想不好,但也不想好的样子。

    于是他果断插嘴:“太宰,去我家吧,孩子们游学去了,有空房间。”

    太宰目光沉沉望过去,恍然想起自己世界里的织田作,和无意去到过的那个世界的织田作。

    这个世界的孩子们居然都已经上学了吗?

    还真是混乱啊,不,倒不如说,这完全就是那位造物主的旨意。

    所以织田作还是织田作,安吾还是安吾吗?

    太宰的眸光变得更加晦涩。

    站在门边青年萦绕在身侧的气质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像是要与这家黑店的融为一体,但只是刹那就彻底退却,如同他们刚才察觉到的只是错觉。

    “那么就麻烦织田作了。”太宰轻飘飘地笑了。

    “太宰治”的身边环绕着不正常,不管是国木田中岛敦,还是本该分道扬镳的安吾,以及不在世的织田作和孩子们。

    所以他根本无需去刻意寻找,只要安安稳稳的待着,那个少女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加上之前对方在得知他对国木田和中岛敦不感兴趣的答案后驱动世界回到原点来看,少女的心愿似乎在他身上。

    这算什么?世界之外的情债?

    太宰突然很想一拳狠狠揍在同位体脸上,怎么就爱去拈花惹草呢?

    总之完全遗忘了自己要是按照原定命运走,也是这么个招蜂引蝶的样子。

    姑且在织田作家借住一晚,第二天大早,太宰坐在布置温馨的餐桌上,一边咬着织田作做出来的三明治,一边打量着四周。

    完全不像。他这样评价。

    在他想象中孩子们长大的织田家也合该是铺满地毯的玩具或者书籍,门框边洁白墙面上一道道记录身高的划痕,壁橱门上各式各样的涂鸦。

    因为织田作就是这么宠孩子,但他没钱,所以不会有特意量身高的工具,不会有永远保持新鲜的插在花瓶里的各种鲜花,不会有挂在墙壁上复古好看的老式西洋钟,因为这些对织田作来说都是既帮不上忙也无用的东西。

    “织田作,你的小说出版了么?”静静啃着三明治的太宰的视线落在挂在窗户上方的一排可爱小挂坠上。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得到的金钱足够支付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心里近乎本能地涌现出一种期待。

    围着碎花小围裙的织田作端着两个装了香喷喷装了煎蛋的盘子走过来,听到太宰这么问,织田作回答道:“出版了。”

    “这样啊,那么能给我看一下吗?”

    “第一本已经给你了。”织田作一点也不意外太宰会再问他这个问题,或许在他心里,拥有一颗聪明脑袋的太宰偶尔健忘很正常。

    红发青年语气依然平直,但却令人感受到了期期艾艾:“感觉怎么样?虽然拿到了新人赏,但我还是很没有把握,毕竟我没有学过什么技巧。”

    “织田作,写作是最不需要技巧的东西了,足够的感情能弥补技巧的不足,虽然我还没看过,但如果是怀抱‘杀人就不能写小说’信念的织田作来写的话,一定是一部佳作吧。”

    “织田作,你这里还留着一本吧?给我看一下。”

    “唔,在茶几的抽屉里。”

    抽屉里没有杂物,边上放着几只毛绒公仔,摆放在正中央的薄薄的一本红色的册子右下角署名了织田作之助,整本书的封面已经被灰尘变得灰扑扑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两个保护袋都没有,就这么空荡荡的放着吗?不愧是织田作。

    由于获得新人赏的是一篇几万字的短片小说,为了好出版,编辑由让织田作多写了几篇出来,合订成一本小说集。

    就是获得新人赏的作品,讲述一对夫妻专门在夜间营业拉面店时遇到的一些人与事。

    多是人际烦恼与事业窘状,虽然平淡,但胜在别出心裁情感真挚。

    太宰不明白新人赏的选拔标准,但既然织田作能得奖也说明自己的这位友人是有足够的实力的。

    “我已经能看到织田作你在文坛的光辉未来了。”看完第1篇,太宰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收拾餐桌的织田作之助。

    后者难得感到些微不自然地抓了下后脑,谦虚说道:“比我厉害的人还有很多”

    一道清脆的突如其来的门铃夺走了织田做的注意力,他将盘子放到水槽后去开门。

    依然穿着正装的坂口安吾一脸疲倦地走进来。

    太宰咧出一个笑:“安吾看上去要猝死了。”

    坂口安吾暗暗翻了个白眼,但看着太宰笑眯眯的样子,绷紧的头皮一下子就放松了。

    “但愿我还能活到退休的那天吧。”都躺床上了,结果临时来一堆工作,坂口安吾只能痛苦地坐到电脑前,这一加班又是整个通宵。

    他看了一眼挂钟,距离自己即将前往的现场还有半小时。

    “在这里待得这么样?”

    “超级好。”太宰直直看向坐到对面的坂口安吾,视线扫过公文包,“安吾还有工作吧?这个时候还要来找我,不会觉得麻烦么?”

    “不来找你才会出大问题。”

    “所以是为了让同位体回来。”

    “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坂口安吾正经道,“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虽然只看到一点异世界的片段,但既然跨越了那么多世界来到这里,我猜你是在寻找什么,主要对我们的世界没有危险,我很乐意搭把手。”

    “……”

    这话听起来像是完完全全将,自己放在放在东道主的立场,就仿佛太宰之于他们是一个纯粹的外人——虽然事实如此,但未免太过伤人。

    太宰不会在意这中事情,但坂口安吾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织田作之助将脏餐具抛在一边,脸上维持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太大波动的平静表情,在坂口安吾和太宰之间选了半天,最后坐到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去了。

    察觉到坂口安吾欲言又止的视线,多年的好友默契让他很清楚的察觉到其中的意思,于是他向眼镜青年投过去一个放心的视线,说道:“我没有问题。”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

    “至于为什么觉得太宰你需要帮助”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听完他推理后眼睛微圆的太宰。

    “因为太宰你是真的——”

    想死。

    每一次自杀都是认真的,充满对死亡的向往。

    如果有一天太宰真的自杀成功,悲伤之余,他和织田作也会为其感到高兴。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终于逃离这混浊的世界了。

    就是这样渴求死亡的一个家伙,除了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而不断穿越时空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的话被打断了。

    坂口安吾怔住,他看到太宰的双眼弯出一点弧度,瞳色仿佛深不见底的眼中并无笑意,反而暗含警告。

    坂口安吾下意识噤声,他听到太宰对他说:

    “帮我找到一个人。”

    “一个行踪不定的少女。拜托你了哦,安吾。”

    ——

    “所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早上才说过的信誓旦旦的承诺在身后之人提着电锯穷追不舍的追赶下碎成一地粉末。

    和他几乎称得上肩并肩逃跑的太宰熟练的换气,然后超级不负责任地对他这个身体素质堪忧的社畜说道:“啊,这个我以为你猜出来了,所以就没说呢?说到底还是要怪安吾啦,毕竟谁叫你什么都不问。”

    “哈?这种事情就算想破头我都不会猜到的!”

    事情要从早上和太宰说开后谈起。

    彼时的太宰完全放下原本还存在的一些顾虑,与他们的相处变得相当自然起来——就像三个人还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

    但坂口安吾心里却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到他和织田作之助都要去工作的时候,暂时不知道把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弄到哪里去了,但显然暂时取代对方的太宰,死活也不肯去侦探社。

    “去了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太宰苦兮兮地说道。

    “那你就待在织田先生家里。”

    “可是我要去找那个神秘少女,毕竟我在的地方她才会出现。”

    坂口安吾:“”

    于是他们在案发现场遇到刚从另一个案发现场脱身的侦探社医生,与谢野晶子。

    坂口安吾最开始还困惑太宰为什么死活不肯从他背后出来,结果与谢野晶子一看到太宰就跟看到猎物的狼一样。

    坂口安吾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只觉得天灵盖都被与谢野一句旷野无比的告白惊得飞起来了。

    “所以为什么一见到你就突然变得不正常了啊!?”安吾崩溃,安吾大喊,安吾想到在黑店遇到太宰时对方防备的态度,聪明如他瞬间反应过来。

    “所以就只有我和织田先生是正常的吗?!”

    “哈哈不然呢?”

    “喔哦!!安吾!找到了!”

    太宰指着前面大喊,下一秒,坂口安吾就被拽着飞了出去。

    精心打理的发丝被汗润湿,被风掀起的刘海在镜片面前乱飞,他只能看到一点点。

    太宰的异能力溢出来了!?

    坂口安吾:“!!!”

    “请等一等!!!前面的那位美少女!”

    太宰丝毫不知随着自己情绪的起伏,异能力不受控制的溢出,形成一层深蓝色光辉笼罩他的身体。

    这层光辉如同火焰一般摇曳,就像在这个瞬间,异能力被转化为了咒力。

    第99章

    少女坐直身体,被枕得酸麻的手臂唤醒她的神志,将她从短暂的梦境中拉出来。

    窗外已经天黑,小区的住户一盏盏亮着灯,身前的电脑屏幕亮着白光,将堆满太宰治玩偶的床铺和挂满墙壁的挂画照得模糊。

    她想着刚才梦里发生的一切,思索片刻后将电脑页面上的文字删除。

    “果然与谢野也不行呢。”

    “emmmm下一个试试中也吧。”

    对自己未来命运一无所知的中原中也踩着下飞机的楼梯,狂风扯着身后的披风,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冷,他全身都被一股莫名的寒凉击中暗抖起来。

    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中原中也看着脚下的阶梯,难得迟疑要不要再买张票直飞国外。

    “中原大人,首领和其余干部已经在会议室了,现在就等您了。”

    助理在他身边小声说。

    橘发青年重重砸了下嘴,不耐烦又无奈地往下走。

    另一边,离抓到神秘少女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宰再次落空。他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身体变得虚幻,然后碎成光点,从他张开的五指间穿过去,最后消失不见。

    世界再次重置。

    他又回到了开局的那个垃圾堆。

    黑发青年神情莫测,这次他选择直接去黑店,在晚上堵到带着一身血气过来的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

    “太宰?”看清来人的长相,织田作之助冷静下来,准备拿枪的手也放下来。

    阴影中的青年上前几步,走到坂口安吾面前,在后者疑惑的表情下握住对方的手。

    坂口安吾下意识将手往回抽,但下一秒他的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太宰。

    太宰的衣服没有换过,所以残留着上一个周目的信息,刚好能被坂口安吾的异能读取。

    “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倒也不是怀疑自己的异能力,而是通过堕落论读取到的信息太难以置信,坂口安吾不得不向太宰确认。

    他问的很艰难。

    太宰猜是那三个人的告白吓到他了,于是太宰的表情也变得勉强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懂彼此的心情。

    “安吾”

    “知道了,我会先优先解决你的事情的。”

    那个少女不仅仅是有问题,反而是有大大的问题。

    即便没有看到关于少女的更多信息,但身为顶级情报员的职业素养和专业直觉,坂口安吾不得不忧心少女与世界的联系。

    刚才处理了一起事件,好不容易有了一点休息时间,现在又当头来了一棒。

    坂口安吾:“”

    疲倦不必多说。

    看出安吾想法的太宰猫猫歪头:“没事的,就算没有这件事,等会儿特务科也会有工作找上你。”

    太宰恶魔低语:“然后你就会加班一晚上,天亮后再去另一个现场。”

    “安吾,原来你这么忙,我还想和你约着喝酒,忙的话就算了吧。”织田作之助体贴道。

    太宰:“安吾不行的话,那就我和织田作喝酒吧。”

    红发青年点头:“可以。”

    “不要擅自把我排除在外啊。”一阵巷风穿过,坂口安吾闻着从身上传来的血腥味,不适地皱眉,对织田作之助道,“我先去洗一下,气味太难受了。”

    说完,坂口安吾转身走进黑店,留下太宰和织田作两人在门口向往无言。

    良久,织田作开口说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可以叫我。”

    “唔,织田作能向我实时汇报侦探社的动向么?”

    “这好像不好。”

    “没关系没关系,你只要这么做久好了,大家都会想好理由的,但是织田作不能说明具体原因。”

    红发青年反应了一会儿:“所以我要演戏么?我不会啊。”

    太宰无所谓地摆手,看着织田作平静的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没关系,只要保持你平常的样子就好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突然说,“小说放在家里了要看么?”

    “诶?为什么要怎么问呢织田作,你的小说已经给过‘我’一本了吧。”太宰忽然笑开,露出真实的情感。

    黑发青年的身侧总是萦绕着孤寂,偶尔会变得很淡,偶尔也会如同涨潮时的海浪,有时候又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织田作之助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单纯觉得,或许今晚这个变得有些不一样的友人需要再读一读。

    他就是这样想的,于是也这样说了。

    “觉得你可能需要再看一下虽然写得不好,但你看上去很喜欢?”

    “啊,确实很喜欢,所以会去书店里买一本啊。”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

    这个晚上太宰没有住在织田作之助家,反而在坂口安吾捏着鼻子的动作下跟着去了坂口安吾家。

    “这次我们要主动出击。”太宰对安吾说,“早上我代替你去现场,你就在路口堵人。”

    安吾答应了。

    然后他失败了。

    准确来说,他们根本来不及走到上一个周目遇到与谢野的地方。

    “这种帽子谁会买啊,好差的设计,居然摆在橱窗里。”太宰对商店橱窗里的帽子指指点点,“买的人品味也太差了。”

    话音刚落,商店的电玻璃门发出一声叮咚,顺着中间的分割线向两边拉开。

    有个小矮子带着太宰刚才锐评过的“没品味的帽子”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夸赞真是一定品味十足的好帽子。

    坂口安吾莫名感到心虚,希望这个买主没有听到太宰的话,不过这个声音听上去优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想法将将划过脑海,能将整个房顶都掀翻的声音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道平时很好听,怒吼出声就变得极具个人特色和辨识性的声音让坂口安吾瞬间匹配上了声音的主人。

    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

    同时,他的另一边响起太宰嫌弃的声音:“哈?这家店又不是你开的,当然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坂口安吾看到太宰眯起眼睛,堪称苛刻地打量中原中也头上的帽子,眼神里的嫌弃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像毒液一样将本来心情好好的中原中也劈头盖脸浇了一遍又一遍。

    而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散发出来的怒气却是一截高过一截。

    坂口安吾仿佛能在中原中也头顶看到名为“怒气值”的红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满,并且爆出界限。

    看来中原先生对太宰依然是满满的讨厌啊,他看着一圈将太宰嵌到墙壁里的中原中也,坂口安吾欣慰地想到。

    他脆弱的小心脏无法承受亲眼见证中原中也向太宰告白的场面。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揪住太宰的衣领,锐利的钴蓝色眸子在太宰治不同寻常的穿着上看了又看,对太宰这次居然没有嘲讽他几句话而浑身不自在。

    他像扔垃圾一样将软趴趴的太宰治扔出去,绷紧肌肉线条后退几步,警觉地向四周环视。

    “你这家伙,肯定又在周围布置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准备记录下我的丑态吧!”

    说道这个,中原中也再次暴躁起来,恶狠狠盯着慢条斯理从地上爬起来的太宰,恶声恶气道:“快说,不然我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绝世黑历史就是在十五岁的港口黑手党里,因为太宰治这个混蛋产生的。

    “没有哦。”太宰拍着自己身上的灰,他透过这个鲜活的中原中也去看另一个在黑暗中沉沦了的家伙。

    自从他篡位,让自己世界的中原中也成为保镖之后,那个家伙就仿佛被擦去了色彩的黑白画一样,说到底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错而已。

    只是【中原中也】何其无辜,被自己以保护的名义拘押在港口黑手党里,如果世界没有毁灭,【中原中也】也会被首领之责任困在港口黑手党。

    不计后果膨胀到占据整个关东地区地下世界的庞大组织,为了保证五部计划的进度,他不得不放弃保守措施采取激进手法,为此树敌众多。加上首领突然死亡,还是自杀,总部高层必然会产生动荡。

    中原中也是一把锋利的杀敌刀,无法管理扩张后的港口黑手党,那么组织势必会被敌人啃咬茧食。港口黑手党的规模或许会变得如同森先生在位时一样,也有可能从宛如太阳的地位陨落,重新变成原本那个只占据横滨的组织,但不会消失。

    【中原中也】在他面前永远像一个填满火药的桶,桶上用黑色记号笔画着一张压抑冷淡的脸,嘴角永远下撇,像是对观看他的人横眉冷对。

    “真是的,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点愧疚呢。”太宰低声喃喃道。

    虽然这么说有点恶心,但将那个热烈的家伙磋磨成那副沉寂的样子也确实是他的手笔不错。

    中原中也打了个冷战:“你这家伙在哪里嘀嘀咕咕什么阴谋诡计!”

    刚才看他的眼神好奇怪,中原中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回家冲个澡,将浑身的恶心都洗掉。

    冲太宰狠狠啧了一声,超大声地说“遇到你就是倒了大霉”然后转身。

    刚才揍人的时候帽子不小心脱离控制飞了出去,他得捡回来。

    视野中,一只白皙的手臂伸出来,将掉在地上的帽子捡起。

    那是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少女,拿着他的帽子笑眯眯地看他。

    中原中也的脚步一顿,他打量少女,困惑地皱眉。

    没有察觉到恶意,而多年的战斗经验也让他判断出少女的身体没有丝毫训练的痕迹,裸露在外的四肢纤细柔软,摔一下就能折断的无力程度。

    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常走上去,接过帽子,对少女说一声谢谢,但直觉的波动让他没有动作,神经自发绷紧,仿佛即将迎来一场艰难而凶险的恶战。

    面对他戒备的目光,少女却没有看向他,视线直直落在他身后的太宰身上。

    “也不喜欢中原中也吗?”少女问。

    不等太宰回答,她收回视线,问愣住的中原中也:“中也喜欢太宰吗?”

    距离少女最近的中原中也瞬间表情空白。

    他喜欢混蛋太宰?

    他喜欢混蛋——

    “不。”

    中原中也踉跄几步,伸出手抵住墙面,咬牙否认突如其来的对太宰治的悸动。

    他一边心脏扑通扑通跳,一边胃里因为少女那句话而恶心得翻江倒海。

    他喜欢太宰治?

    哈!?

    “开什么玩笑!”橘发青年双眼通红地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我对那个混蛋没有那种感情!”

    少女露出了解了的表情,身体又要消散,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在原地。

    那张素净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梦里有这么清晰的重力触感么?

    少女试图挪动手脚,但都毫无反应,明明没有任何触感,但就仿佛被一股重力压制一样。

    好神奇。

    不,倒不如说——

    ——“你们是真的啊?!”

    这鲜活的性格,这毫不ooc的性格,这真实的触感

    卧槽她一个靠梦里的脑洞写同人文的渣文书好像搞到真的了!

    那、那她推太宰治

    少女呆滞的视线转移到站在中原中也身后,正在对他露出不寒而栗笑容的太宰治。

    突然有一种写小凰文别正主发现的尴尬感。

    不过他们没有看到!

    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下了。

    然后太宰说:“我是很帅也很讨人喜欢啦,但是小姐,不要随便给我拉cp哦。”

    少女安详升天。

    啊,是这种感觉,舞到正主面前的无力感和光天化日之下将脚趾从鞋子的破洞里伸出来抠脚还被人当场发现并大喊出声的绝望社死感。

    随着少女表情的几番变化,最终归于吐魂。

    中原中也受到的影像也逐渐减弱并消失,他的唇线近乎绷直,目光不善*地看着被他的异能力压在原地不能动弹的少女。

    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和坂口安吾站在一起,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交谈什么的太宰治。

    有一种被众人排挤的恼怒感,尤其是眼前这个家伙居然、居然还问他那种问题!

    他看上去像是眼瞎的人么?

    中原中也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善的闷气:“喂,你的目的是什么?”

    少女明显认得他们,这时对方瑟缩着肩膀,期期艾艾又稍显胆怯地看着他,视线带着欣赏以为的在他脸上转了几圈,中原中也熟悉这种目光。

    随后少女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去看太宰治。

    这次出现在她眼中的是浓烈到无比明显的渴望,以至于当她的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的瞬间,中原中也就感受到被忽视的意味。

    这股渴望并不带恶念。

    于是中原中也思忖片刻后向旁边退开几步。

    第100章

    “小姐认识我呢?”太宰拉长语调,少女压抑不住激动地向他走过来,就在他以为事情终于有所进展时,少女突然消失了,天旋地转,眼前再次出现熟悉到令人生厌的垃圾堆。

    太宰的笑僵在脸上。

    另一边,少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瞪大眼睛下意识望向窗外被午后阳光照亮的草地,摆在身前的电脑已经熄屏。

    她怔怔看着黑掉的电脑屏幕,上面映出她愣神的脸。

    被重力束缚的触感还残留在身体上,见到自推的激动让她现在心脏都还在咚咚地跳。

    少女猛地从凳子上蹭起来,凳子腿划过地面擦出刺耳的长声,在安静地图书馆引来众多注目,少女道歉地鞠了几躬,手忙脚乱将自己的东西收进包里,急急忙忙跑回家。

    锁门拉窗帘躺床上,少女迫不及待想要再次入梦,但正常的生物钟让她无法在下午沉入深眠,她又爬起来往嘴里倒了一颗褪黑素。

    药片在舌根哽了一下,干苦从舌根蔓延,少女抿嘴躺回床上,不断默念:遇到太宰治遇到太宰治

    黑暗袭来,一束深橘色光线刺破黑暗。

    太宰有些绝望地闭上眼,聪明的脑子里都能勾画出那堆垃圾桶的轮廓。

    他将同位体从图书馆里提了出来。

    少女睁开眼之前没想到会有怎么大个惊喜等着她。

    眼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青年一棕一白,棕色的那个双手插兜,面带微笑,白色那个左眼蒙着绷带,面无表情。

    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电火花在噼里啪啦等等!

    绷带戴在左眼

    if线首领宰有两大标志物,一是代表港口黑手党首领权力的红围巾,二而遮住目睹挚友死亡拒绝走向光明的左眼的绷带。

    现在她看到了绷带,少女摸摸自己的心口,心脏还在胸腔里跳动。

    “现在主人公来了呢,关于那些我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书本,过段世界再聊吧。”

    同位体直勾勾地盯着他,纵使表情在怎么因为外人在场故作平静,但微微震颤的瞳孔和弧度微微降下一毫米的嘴角依然向太宰表面了自己不宁的心绪。

    少女不知道两个太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得赶紧将两个人分开,于是她连忙点头。

    “是的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吧。”关于自己写cp文舞到正主面前,还被正主拆穿的尴尬已经完全被疑似在梦中穿过次元壁,见到自己推的欣喜和激动冲淡。

    “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只要我能说出口,完全可以告诉你们哦。”少女拍着胸口,愉快地说道。

    “诶诶,这么轻易的交付信任,不怕我和那个白色的家伙是坏蛋吗?将小姐你抓走的坏蛋哦~”太宰治将双手举在脸颊两边,十根手指头作怪兽状抓来抓去。

    这幅要拐骗无知少女的怪蜀黍样子让旁边的太宰目光偏移,没眼看。

    不过对面的少女面对他们并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全神贯注地看着同位体搞怪,唇角上扬。

    也是,都能将[太宰治]作为中心人物写出那些离谱的故事的家伙,怎么看都对名为[太宰治]的家伙抱有极高的好感。

    如太宰所想,少女突然对太宰治说道:“因为我超级喜欢你!”

    太宰的话戛然而止,像一只被扼住咽喉的鹅。

    “还有你。”幸灾乐祸停止,少女对太宰认真说道,“虽然我对你的喜欢并没有像他那样深,但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没有那些回忆支撑的人难以走向光明,但她还是希望首领宰能有一天摆脱束缚。

    出现在这个世界,就是说明已经拥有光明的未来的可能性了吧。

    她怜惜首领宰,但她更喜欢在侦探社的窗户底下,晒着太阳偷懒睡觉的太宰治。

    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经历不同的同一个人,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太宰在少女这里得到了属于少女的答案。

    恰好,这个答案是被冠上太宰治之命的家伙都想要听到的唯一答案。

    至于喜欢的程度不一样,他对于这个一点想法都没有,反而很高兴遭受直球的不是他。

    视线斜斜扫过明明脑子已经宕机,还要故作镇定,甚至保持微笑的太宰治,身经百战的太宰发出一声响亮的嘲讽意味的笑声。

    同位体冷笑着往太宰心口戳刀子:“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没资格说话。”

    风衣的口袋很大,大到他往里面藏了一本通体雪白,一字未落的空白书都能丝毫不被人发现。

    虽然经历不同,但灵魂是同一个人,他在图书馆时就因为灵魂的缘故,被图书馆认作主人,给予了能翻阅幻书的权限。

    也正是因为灵魂相同,在外面代替他的家伙才没有发现。

    “书”的一页被这个绷带束缚左眼的家伙拿着,他没法直接看到对方的过去,但仅仅是翻阅那三本幻书就足够推断出对方的大致遭遇。

    承认两个人灵魂本质相同确实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情,但也多亏这份相同,让他能够根据一篇织田作之助的留言,以及自己的思路得出结果。

    哈,拯救世界这种事居然真的有一天落在了一个黑手党首领身上。

    至于沢田纲吉这个似乎以拯救世界作为本职工作,成为彭格列家族首领才是副业的家伙不统计在内。

    总之,太宰治对首领宰的世界感到绝对的恼火,对那些他不曾知晓的织田作死亡,和安吾决裂的世界也由衷排斥。

    这份拒绝的心态甚至让那张棱角柔和的脸都仿佛覆盖上一层刺棱坚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

    太宰治的话完全没有避开人,辛辣的讽刺和恶劣的态度将少女镇在原地,傻了似的看着穿着棕色风衣的太宰治,然后被对方脸上克制不住的愤怒吓了一跳。

    眼看着首领宰的脸色也随着太宰治那句话变得阴沉起来,少女咯噔一下,陡然体会两个宰宰带来的夹着痛苦的快乐。

    仿佛冰冷的毒蛇在颈边吐信,太宰说着同位体直到刚才才发现的真相,对于攻击“自己”这件事,没有谁会比他更得心应手看。

    “生活在虚假的世界里这件事看来你很开心?享受着世界中心般的爱惜与对待,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圈呢。”

    “啊啊啊啊够了你们两个!”眼看武侦宰即将开口,被两个宰强大气场挤在中间坐立难安的少女立马大声制止。

    她颤颤巍巍举起手,喉头滚动,声音发颤,刚才的勇气在两双鸢眼下烟消云散:“那什么,你们额,不要吵了?”

    武侦宰噗嗤笑出声,不爽地睨了一眼面色冷淡的首领宰,笑吟吟地答应少女。

    可意味不明的语气和神色怎么看这么让人瘆得慌。

    “确实,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你。”

    两个宰同时看过来,路灯不怎么明朗的光辉从他们身后照射过来,模糊了青年们的轮廓,也看不清他们的具体表情,瘦长的影子从他们的脚下延伸,将少女笼罩。

    压迫感拉满。

    首领上前一步,明明穿着宽松的休闲装,清拔的脊背和无意识下沉的肩膀却依然让少女幻视他那副让人心梗的首领打扮。

    她不知道首领宰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还穿得像学校里的青春男大,但根据她阅读众多同人文作品的经验来看,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怀着被自我脑补刀麻的心情,少女忐忑的跟着回了武侦宰的安全屋。

    介于首领宰那透露出满满不详与诅咒的话,武侦宰丝毫不敢深想,特意选了离侦探社最远,他平时也最少来的安全屋。

    三面的沙发两个宰一左一右将少女包围,二堂会审的架势让少女紧张到搓手。

    “别紧张,我们只是问几句话。毕竟听这个擅自闯到别人家里的家伙的话,这个世界似乎有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何止是不大不小。她之前一直以为到这个世界是她想写出符合人设并且不ooc的同人文所做的梦,没想到遇到了正主不,是正主的同位体。

    这个同位体还不是别人,还是那个让她流泪到天亮的if首领宰。

    “嘛,从那里开始问呢,哎呀,我的问题非常多呢,比如——”

    “你是怎么改变织田作的命运轨迹的?”

    成为太宰治拷问的对象,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新奇体验,少女准备知无不答。

    然后她心脏骤停。

    少女蛋花眼:“为什么你会知道”

    按照首领宰的说法,这个世界可能,大概是她创造的才是。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同人女的愿力能让笔下的世界成为真实的存在。

    于是少女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武侦宰用一言难尽的语气温柔对她说:“小说设定不要当真哦,我很确信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首领宰发出嘲笑的声音。

    “不过愿力么”首领宰陷入一瞬间的沉思。

    真挚的感情怎么不算是一种愿力呢,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免于苦难,对于意难平的事情自然想要改变。

    他看着垮脸的少女,似乎从他们相见到现在,对方就没有对他们表情任何负面情绪,每一次停留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纯粹不含杂质。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挽救毁灭的世界只需要去搜集故事制作幻书,为什么将力量储存需要真挚的感情,即便是单向的也可以,少女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这个世界还是原本的平行世界吗?真的太好了,ooc的代价少女自觉承受不起,

    “给你造成困扰了吗?”少女小声说道,“我想要你更快乐一点,发自真心的。”她对手指,“所以才会写all太文。”

    当然,有一点点私心,不过初心从来没变。

    名为太宰治的胆小鬼的灵魂需要一个彻底的安稳的归处,于是她提笔为其打造最安心的世界。

    她的情感袒露无疑,赤裸得有些灼眼,又让人无法拒绝。

    至于all太这个词的具体意思,两个宰都不是很想知道,和同位体见面后就沉寂下来的首领宰唇角扯出一个无力的笑。

    回想到达这个世界后遭受的一系列非人遭遇,这种感情他委实承受不起。

    武侦宰的下颌绷紧,他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然后才勉强地说道:

    “爱情什么的,我都说过我不喜欢男人哦小姐,下次可以给我匹配一个温柔漂亮的女性,要是能一起和我入水共赴黄泉就更好了。”

    少女讷讷:“啊知道了,我再也不写这方面的了。不过共赴黄泉什么绝对不可能!”

    “总之我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织田作,是因为我‘织田作不能死,无赖派不能散’的强烈愿望影响下活下来的吧,还有店老板和孩子们。”

    首领宰颔首:“是这样没错。这个世界脱离了‘书’的控制,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不会再被主世界的命运裹挟,至于你的力量,大要是没有我到来,他们大概会成为你故事里的样子吧。”

    武侦宰隔着衣服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那我回去就将小说改成全员友情向。”听到首领宰的话的少女双眼一亮,她有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如果我们的愿力能改变你们的命运,那么我就多找亲友一起来帮忙。”

    刚好她在圈子里认识很多画手文手,“你们等我一下!”撂下这句话,少女原地消失。

    紧跟着世界再次重置,两个太宰治在旋转的天地中四目相对,眼前同时被黑暗笼罩。

    世界重置的半小时后,首领宰出现在这个安全屋,几分钟后武侦宰提着大包小包推开门。

    他刚才在便利店里遇到了社长和乱步先生,两人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但乱步先生明显发现了什么,只是抿了抿嘴,拉着社长离开。

    少女察觉到被自己意志扭曲的世界是真实的,原本被影响的人也就逐渐恢复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武侦宰准备在安全屋避一避风头。

    该知道的信息都已经知道了,两人现在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于是在少女做完所有事情,带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缎带的盒子出现在安全屋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坐在安全屋对角线两边的宰。

    她明白,她理解。

    少女将自己睡着前拿在手里尝试带进梦里并且真的带进来了的包裹递给首领宰。

    武侦宰探头探脑:“我的礼物放哪里去了?”

    少女反手掏出两个玩偶,给两个宰一人塞了一个。

    “是织田作超人!”

    特意转了好几个亲友才联系到的手工大大,紧急加稿赶出来的特制礼物。

    首领宰错愕地被塞进自己手里的毛绒玩偶,织田作超人椭圆的蓝眼睛望着他,嘴边噙着温柔的笑,披着披风的样子真就被叫的那样,像个超人。

    而另一只手中没有拆开的盒子内传来温暖庞大的力量,是幻书。联想少女之前说的话,不难猜出这本幻书中记录着什么。

    首领宰喟叹一声,他有预感,他的旅程快要结束了。

    这个世界结束得异常快。在少女彻底离开之后,异常就全部恢复,没有保留对自己的前辈/搭档/同事/讨厌的家伙告白记忆的几人这段时间都躲着太宰治,毕竟每次一见到那个轻佻的身影,怪异感就让他们浑身不对劲。

    两个太宰的存在还是被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发现了。

    四个人在太宰离开的那个晚上一起吃了一餐氛围奇怪的饭,织田作送给太宰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两本书,一本是织田作之助的小说集,另一本是幻书,记录者是太宰治,武装侦探社的那个。

    太宰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或许不会救自己,但会看在织田作和那个即将消亡的世界的面子搭把手。

    幻书的一切机制都已经明了,接下来收集故事并制作新的幻书就变得易如反掌,太宰只需要不断的见证。

    他接下来到达的世界是难得的一个温柔至极的世界。

    名为八原的地方生活着一群善良的妖怪和看得见妖怪的名叫夏目的少年。

    太宰在这个世界便借助在夏目贵志家里。

    “我?我来记录值得流传的故事。”

    面对妖怪们的询问,太宰这样回答,发髻上插着朱钗的紫发女妖怪吐出一口烟雾,狐疑地问躺在旁边翻肚皮的三花猫。

    “是这样吗斑?不要把危险的家伙留在夏目身边。”

    前大妖怪现胖猫的斑用猫爪挠肚子,酒气熏天道:“没事没事!我和夏目已经确定过了,他很安全嗝——”

    女妖怪点点头,艳丽的眉眼上挑:“喂人类小子,你的本子上写了什么?”

    太宰:“一个能看到妖怪的人类少年的故事。”

    牛头妖怪和独眼妖怪举着折扇转圈圈,高兴地喊:“夏目!夏目!”

    女妖怪遮住嘴边的笑:“既然是夏目大人的故事,那么自然少不了妖怪的戏份吧?作为夏目大人最忠实的守护者,我们的存在可是不容忽视的哦?”

    于是太宰记录了妖怪的故事,由于与夏目贵志结缘的妖怪很多,一本幻书塞不下,他只能将妖怪的故事分开。

    随着太宰“记录妖怪故事的流浪的旅人”的名声在妖怪们之间流传,除妖师也被吸引了过来。

    在这个世界,除了以夏目贵志为中心的幻书之外,太宰还得到记录妖怪和记录除妖师人物事迹各两本新的幻书。

    三个月后他前往下一个世界,刚一降落就被一发子弹正面突脸。

    危险!

    时而澄明时而浑浊的力量从身体中脱离,直奔前方,星星之火转眼燎原。

    太宰从那股力量上感受到了异能力从手中爆发的牵引感。

    这是他的异能力?

    这是人间失格?

    火焰中传来痛苦的嘶吼和尖叫,但在燃烧的异能力中踉跄摇摆的少年身上并没有烧伤出现。

    他去过的世界中,只有咒力和死气之焰是外显的力量,现在他的异能力,就像是两者的结合。

    而恰好,死气之焰和异能力是灵魂的体现,而咒力是情绪的具现化。

    太宰听着逐渐衰弱的哀嚎,并没有收回自己变异异能力的意思,他观察着那个少年,白发,脸颊微圆,穿着明显是某所学校的学生制服。

    从少年嘴巴里发出的嚎叫凄厉癫狂,不像个正常人,加之现在变得具有攻击力的异能力的打击作用在灵魂层面,所以不难猜出少年被什么东西占据了身体。

    “阿诺,那个少年,要被烧死了诶?”

    背后传来气弱的声音,来楼顶拍个照就差点殒命于此的十束多多良捡起自己的相机,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替他挡了一发子弹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宰气势太足,让十束多多良幻视周防尊。

    亚麻色头发的青年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凶手,下意识喉结滚动。

    那是火焰?怎么颜色这么奇怪,看起来有点像青之氏族和赤之氏族的结合体。

    啊不对,现在不是像这个的时候,即使作为赤之氏族中最弱的存在,被盯上也不能就此罢休,十束多多良猜测对方的目标或许是吠舞罗。

    太宰没有回答,十束多多良也只能看着对方分明的侧脸硬着头皮道:“这个家伙可能是冲着我们组织的王来的,希望您能将他交给我,非常感谢。”

    晦涩的火光在太宰眼底跳跃,十束多多良在其中看到了头发凌乱的自己。

    “这个家伙能强占别人的身体,你确定要放过他?”

    多多良:“那还是烧了吧。”这种诡异的能力存在下去会造成大混乱。

    眼见惨叫声越来越弱,白发少年的脑门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半透明的狐狸脑袋,靠着死亡关头激发出来的超快速度蹿进黑暗里逃之夭夭。

    徒留因为还没适应新能力而导致放走狐狸头的太宰和十束多多良僵在原地。

    亚麻发色青年道:“得赶紧返回吠舞罗将这件事告诉尊。”

    与被摔裂镜头的相机一起被十束多多良带回吠舞罗据点的酒吧的还有太宰。

    属性狂暴的赤王之剑从坐在沙发上的红发男人头顶的上空显现,被半透明护眼包裹的巨剑散发出威严庄重的气息,无形的能量场以周防尊为中心蔓延至整个酒吧。

    王权者的圣域展开!

    草雉出云护住自己辛苦研制出来的新酒,扶着眼镜惊叹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周防尊,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神色惴惴的十束多多良,暗叹。

    十束多多良是周防尊建立氏族的第一位加入的成员,少年时代便跟在周防尊身边,是赤之王的心腹和挚友,也是极少数能劝住周防尊动用力量的家伙。

    现在十束差点在看不见的地方遭到致命的袭击,周防尊不可能不生气。

    空气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而太宰则悄声靠近窗户,视线探向在夜色和闪烁的无数霓虹灯中威严屹立在半空的赤色王剑。

    悬挂在头顶,时刻警醒拥有力量之人居安思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剑柄与护手剑鄂处的宝石闪着红色光芒,看样子这样的警示之剑还不止一把。

    周防尊从沙发上站起身,将嘴里叼着的烟碾灭,力量强行压在身侧避免伤害其他人,形成一到温度极高的无形的热流墙。

    一头耀眼的红发在热浪中模糊轮廓,周防尊走在最前面,像是屹立在山崖上傲视群雄的雄狮。

    赤之达摩克里斯之剑的表面崩开细细的裂口,而于此同时的青之王宗象礼司管理的Scepter4总部。

    特别设立出来检测赤之王威兹曼数值瞬间飙升,检测器发出代表危险预警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