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偷吻 他的病又重了

    陈蕴舟轻咳一声, 姜莱才发现他的存在,转过身看去,男人似乎有些不高兴, 眉间蹙着。

    “怎么了?”姜莱关切地问道。

    陈蕴舟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出来倒杯咖啡。”

    姜莱看见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腿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突然拍了下手道:“你来得正好!我正纠结要不要把这个实习生招进剧组呢。”

    她把电脑往陈蕴舟面前一推, 神情有些苦恼:“制片人让我把这个实习生放在身边带着,说是当徒弟也好, 助理也行。我有点拿不准主意, 因为我从来没教过别人,更别说当师父了。何况跟组的时候每天改剧本就够麻烦了, 再招个实习生”

    姜莱真的因为这件事纠结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陈蕴舟看了眼屏幕上笑得灿烂的那张脸, 莫名觉得不顺心, 把视线移开:“你如果觉得困扰的话,直接拒绝就是。”

    这人长着就一副不讨喜的样子。

    姜莱却说:“我也想拒绝, 但是他好像和制片人关系不一般,他塞给我的时候特意嘱咐了让我别说出去。”

    陈蕴舟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面上不显:“……那你好像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一语道破。

    影视圈这种关系户数不胜数, 别说塞一个实习编剧, 就是直接把姜莱换掉也就是摆摆手的事情, 她没什么话语权, 所以制片人话说得好听, 其实只能算是通知。

    被陈蕴舟这么一说,姜莱才算回过味来,整个人都颓废了许多,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有些无精打采。

    陈蕴舟没继续打扰她, 落地窗外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他为了圆谎,只能走去咖啡机旁给自己冲一杯咖啡。

    他晚上如果没有要事,通常不会在这个时候喝咖啡,这次竟然为了一个随口说出的谎言破了例。

    他耐心等待咖啡萃取的时候想到这儿,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事实证明这杯咖啡还是有点用处的,成功让陈蕴舟凌晨三点才堪堪有了些睡意。

    经过书房的时候,他垂眸看到门缝处透着细微的灯光。

    姜莱似乎还没有睡。

    他意识到这点后,下意识皱了皱眉。自从和姜莱同居以后,他才发现她的作息习惯非常差,很少会有按时睡觉的时候。他能理解姜莱身为文学工作者,可能只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感才会充沛,但他也担心这样久了她的身体会有很多小毛病。

    可他懊恼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他明明担心她,却没有立场去关心她。

    有时候贪心说了越界的话,做了过分的事,他总是需要反省很久,或用某些方式惩罚自己的得寸进尺。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犹豫着,迟迟难以拧下。

    走廊的地灯开着,或许是太多昏暗,照不清他此时的表情,脸庞藏在阴影之下。

    他站在门外听了半晌后才推门进去。

    姜莱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睡着了,电脑没有熄屏,光线在黑暗的书房中显得有些刺眼,可能是工作太过疲倦,刺目光线和开门声并没有把熟睡的女孩吵醒。

    好在家里的中央空调一直开着,室内温度适宜,姜莱不会着凉。

    陈蕴舟放轻脚步走过去,从一旁的软榻沙发上拿起一条毛毯盖在姜莱身上。

    他动作很轻柔,手刚松开毛毯的一角时,突然听到姜莱在梦中呓语,声音绵软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

    陈蕴舟凑近了去听,下一秒便听到她喃喃道:“万恶的资本家”

    陈蕴舟微微怔住,看着她睡着时的模样,久久移不开视线。

    姜莱这张唇,软的有些不像话。

    他目光深沉,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

    谁知道他会在何时突然逼近然后撕咬。

    当理智被冲动吞噬,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愈来愈烈,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逐渐贴近他熟睡着的猎物。

    那是他的妻子。他这样安慰自己。

    本以为阴暗卑劣之人初尝甜头会凶狠又粗暴。

    可陈蕴舟身侧垂下的手却微微颤抖着,紧张地额角冒着冷汗。

    他和她的距离逼近,直到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女孩均匀的呼吸。

    最终,他在她的唇瓣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纵使眼底风暴肆虐,可从未表现出半分。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神明宝座之下最虔诚的信徒。

    姜莱始终没醒,错过了她从未见过的另一个陈蕴舟。

    陈蕴舟最后逃离般回到自己的卧室,像是疯了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瓶的药物,连水都没喝就开始往下吞。

    任由药物的副作用开始逐渐腐蚀胃壁,泛着隐隐的疼痛。

    他却浑然不知般,一遍遍在脑海中想着,他的病又重了。

    第二天一早,姜莱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像是屁股着火般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的像鸡窝。

    “我昨晚不是在书房睡着了吗?”她自言自语。

    身上还穿着家居服,没有换成睡衣,姜莱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得了老年痴呆。

    难道她在书房睡觉的时候想上厕所被憋醒,上完以后自己滚回房间的床上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天马行空的猜想。

    “进。”

    房门被打开,陈蕴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男人神色如常,姜莱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没忍住惊呼出声。

    “陈蕴舟你是不是疯了!”她惊叫道。

    陈蕴舟抿了抿唇,有些不明所以。

    姜莱抬手指了指男人原本受了伤的眉骨处,那里俨然出现了一枚新的眉钉。

    才刚刚开始生长新肉的伤口再一次遭到创伤,此时显得额外红肿,甚至周围开始发淤。

    她甚至不能理解,陈蕴舟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地站在这敲她的门的。

    陈蕴舟一下便知姜莱说的是什么,语气平静:“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了。”

    姜莱皱着眉头:“可是它看起来不像是很快好的样子。”

    陈蕴舟似乎不愿意多说,转移话题道:“对于这些的了解,我更加专业。我敲门进来是想提醒你,今天中午要去我父亲家吃饭,还有一小时我们就要出发了。”

    姜莱听完这句话,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开始把男人往门外赶:“一个小时?!你快出去,我要洗漱化妆了!”

    她平时如果要出席重要的场合,光是做头发的造型就要用掉一个小时,更别说化妆和搭配服饰之类的事情。

    和陈蕴舟的家人第一次见面,不亚于她以前参加过的任何重要场合,却只剩下一小时的时间。

    姜莱这才开始后悔,她昨晚不该熬夜工作,黑眼圈都遮不住了。

    陈蕴舟知道女人出门要做的那些繁琐事项,他没多说什么便帮姜莱关上房门离开。

    即将关紧的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用太麻烦,简单梳洗一下就好,我父亲只是想见见你。”

    “好,我会很快,不会耽误出发时间。”姜莱答应道。

    她并不知道陈蕴舟话中的含义,他也不能直白地告诉姜莱。

    像陈修诚这种人或许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妻子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家境怎样,陈修诚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倒霉鬼会选择和他儿子在一起。

    他原本就没打算让陈修诚知道这件事,但那人比他多活了几十年,无论怎样他都瞒不过那人的眼睛。

    陈蕴舟关上门后,在房间门口站了许久,眼神逐渐变得阴沉。

    他还是不放心,给谭笑的母亲,也就是他的继母发了一条短信。

    [谭姨,如果一会儿他又犯了疯病口不择言,麻烦你帮我把姜莱带到别处。]

    谭姨似乎在忙,没有立刻回复,但陈蕴舟知道,她一旦看到消息肯定会帮这个忙。

    由于是见长辈,姜莱斟酌之后还是决定只化淡妆,若是浓妆艳抹会被长辈不喜。

    毕竟她不了解陈蕴舟的家人,万一思想比较古板,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中午时间已经过了上班早高峰,路上不算拥堵,车子从繁华的市中心驶出后约莫十来分钟就能到陈修诚家。

    姜莱坐在车上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

    她有些懊恼地说:“我平时应该多看看新闻或者访谈之类的节目。”

    现在的纸媒已经有些过时,不过像陈修诚这种在北城屈指可数的成功人士,肯定会在电视屏幕里频繁出现。

    正专心开车的陈蕴舟听到姜莱的话,轻笑了一声,语气中暗含嘲讽:“有些伪善的人在公众面前只会展露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恶劣和卑鄙的模样通常只会留在私底下,外界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听到陈蕴舟这么说,她的内心开始怀揣不安。

    一路提心吊胆的姜莱怎么都想不到,她真正见到的陈修诚会是这副模样。

    她想象中的成功企业家应该像是她父亲那样,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做起事来有种属于中年男人的游刃有余。

    可她见到的陈修诚,远远不像她几年前在高中时那个家长会看到的样子,甚至可以说不是同一个人。

    他坐在轮椅上,神色颓然,头发已经白花大半,脸上皱纹交错斑驳,留下一道道深刻沟壑。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苍老得如同七十岁老翁。

    更让姜莱不解的是,自从她走进家门后,陈修诚眼中就带着鄙夷和蔑视,从未正眼看过她。

    这种态度让姜莱心里泛着难受,其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情绪。

    直到身侧一直沉默的男人用力且坚定地牵住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手心。

    第32章 见家长 关于陈蕴舟的秘密

    陈蕴舟的掌心宽大, 干燥温暖。被包裹住的一瞬间,姜莱没有感到反感和不适,倒是内心的忐忑不安被悄然抚慰, 像是身旁的男人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担心, 我在。

    他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却很少有过亲密接触, 就连这种牵手都屈指可数,这似乎是第二次。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 让姜莱的心跳微微加速, 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从她白皙的耳垂悄然爬上。

    陈蕴舟的父亲和谭阿姨都在,这样当着长辈的面手牵手让她又有点不自在, 于是在看不见的暗处,偷偷挣扎了几下。

    她和他的力气悬殊太大, 陈蕴舟平日还有健身的习惯, 根本挣扎不开,依旧严丝合缝。

    直到陈修诚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 沉声喊道:“陈蕴舟,跟我来一趟书房。”

    陈蕴舟拉着她的手这才松开。

    姜莱担忧地看去,陈蕴舟却留了个安心的眼神, 语气柔和地对她说:“要是无聊就先和谭姨聊天, 我一会儿就出来陪你。”

    姜莱点了点头, 有些乖巧:“好。”

    谭阿姨热情地过来帮姜莱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攥了攥姜莱的手, 才发觉触感有些冰凉,心疼地说:

    “小姜你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是不是出门的时候蕴舟没提醒你?现在天气冷,像你这种女孩子,可得好好照顾身体。”

    姜莱听了谭阿姨这些话, 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笑了笑道:“知道啦谭阿姨,我不冷,平时也是这么穿的。”

    谭阿姨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大理石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茶水,竟然是她爱喝的蜂蜜柚子茶。

    “蕴舟跟我说你爱吃黄油曲奇和蜂蜜柚子茶,这都是阿姨自己做的,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慈祥地看着姜莱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准备的点心,满眼都是对女孩的欢喜。

    曲奇口感酥脆,入口后唇齿间都是浓郁的黄油香,姜莱忍不住眯了眯眼,口中发出一声轻哼:“谭阿姨你的手艺可真好。”

    “你喜欢吃就好,阿姨还会做芝士蛋糕,你和蕴舟走之前阿姨给你多做一些。”谭阿姨拍了拍姜莱的肩膀,有些感叹,“平时蕴舟和笑笑都很忙,很少会回家里住,我一个人也孤单,你要是不讨厌阿姨,可以经常回家来,阿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姜莱用力点了点头,用指尖抹去唇角沾上的饼干屑:“放心吧阿姨,我有空就常来看您。”

    “你看起来就很乖,和蕴舟的性格刚好互补。我和他爸都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领证结婚,也没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她叹息道。

    姜莱有些心虚,当时她缠着陈蕴舟结婚的时候很紧迫,别说是他家里人,恐怕就连陈蕴舟本人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她讪笑一声道:“我们当初领证是有点仓促了,应该提前告诉你们的。”

    谭阿姨似乎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蕴舟最近心情还好吗?”

    姜莱一愣:“您为什么这么问?”

    谭阿姨面上不太好看,语气中带着心疼和惋惜:“蕴舟他爸知道这件事后还挺生气的,当时俩父子也是在书房聊了很久,我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是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那个时候我就料到他们爷俩儿肯定闹得不愉快。果然,俩人闹得不欢而散,这是蕴舟自从那次争吵过后第一次回家。”

    她又说:“你要是知道原因,就多安慰他几句。我也算看着这孩子长大,他性格要强,小时候胳膊摔骨折硬是忍了一个星期都没说,最后发现的时候差点落下残疾。这孩子有时候别扭的很,要是欺负你了,你打电话给阿姨,阿姨肯定能帮上你。”

    姜莱听到这些,微微出神。

    谭阿姨口中的陈蕴舟似乎和她了解的不太一样,她没想过他还会有这一面。嘴硬又爱逞强,这种性格其实和她很相像,并不是谭阿姨口中所说的互补。

    不过陈蕴舟真的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这些天和她相处之间,心情貌似都挺正常的。

    她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新婚丈夫,姜莱大概也能猜到陈蕴舟和他父亲不欢而散的原因,肯定是因为突然领证结婚的决定惹他父亲不快了。

    或许真的是太久没人陪谭阿姨聊天,姜莱被她拉着聊了很久,还从她口中知道了很多陈蕴舟小时候的趣事。

    最后是书房的开门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闲谈,姜莱听见声响后转身看去,陈蕴舟率先从书房里走出来,表情还是那副平淡的模样,却让姜莱松了口气。

    幸好这次没再发生争吵,否则她内心的愧疚就要冲破屏障了。

    陈蕴舟朝她们走过来。

    他手撑在姜莱坐着的单人沙发的靠背上,像是把娇小的女孩完完全全地搂在怀里似的。

    “谭姨你们聊什么了?”陈蕴舟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姜莱,然后把视线移向自己的继母。

    谭姨笑得神秘,故意不告诉他:“这是我和小姜之间的秘密。”说完后她朝姜莱抬了抬下巴,“是吧小姜?”

    姜莱轻笑一声,眉眼弯弯:“嗯,是呀。”

    陈蕴舟玩笑般皱了皱眉,故作生气的模样垂眸看向她:“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姜莱突然觉得脸颊一热,男人低着头看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以往的陈蕴舟总是情绪淡然,表情上鲜少有波澜,今天却奇怪,会耐着性子跟她开起玩笑,这让姜莱有些意外。

    她朝陈蕴舟扬起唇角,笑得狡黠:“当然是你的秘密。”

    陈蕴舟微微一愣,语气中突然紧张起来:“我的秘密?什么秘密?”

    他看向谭姨,似乎在向她确定。

    可惜姜莱陪谭阿姨聊了那么久的天,早就是一伙的了,自然不会告诉陈蕴舟。

    “太太,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家里的煮饭阿姨走了过来,轻声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谭阿姨这才起身,笑着招呼道:“都饿了吧?快来吃饭!”

    姜莱从沙发上起身后才注意到,陈蕴舟原本是和陈修诚一同进的书房,可陈蕴舟已经出来半天了,始终没看到他父亲的影子。

    她有点疑惑,拽了下陈蕴舟的衣角想和他说句悄悄话。

    身旁走过的谭姨察觉出了她的疑惑,耐心解释道:“老陈他身体不好,平时日常饮食和我们都是分开的,所以他都是自己在书房吃,不用等他。”

    姜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压下内心更多涌上的疑惑。

    陈蕴舟家里的煮饭阿姨手艺很好,听谭姨说是跟了他们十几年的阿姨,精通中国各个地方的特色美食,今天的菜色中竟然还有姜莱老家白城的特色菜系。

    她小时候有段时间被送去外婆家生活,后来回到父母身边后就很少再回去白城,这些年也很难再吃到充满了她美好回忆的白城菜。

    一顿饭吃的她筷子都没停过,陈蕴舟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用公筷给她夹菜,碗里的饭几乎都没空过。

    她实在吃不下后,悄悄在桌子底下用穿着棉拖的脚轻轻踢了一下陈蕴舟。

    力道不重,但陈蕴舟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拿着筷子的手缓缓放下。

    吃完饭以后,姜莱想帮忙收拾桌子,刚把脏盘子端在手里就被谭姨拦下:“不用做这些,让蕴舟带着你去后花园转一转,阿姨等会给你做芝士蛋糕。”

    陈蕴舟在一旁没反驳:“嗯,走,我带你去看看谭姨种的那些花。”

    其实正值严冬,后花园里的花很多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花枝,有的还算幸运,上面能剩下几片绿叶,其余的几乎都衰败了。

    姜莱清楚,谭姨只是想找个由头让他们夫妻俩有单独相处的空间。

    陈蕴舟和姜莱并肩走在后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他突然开口问道:“今天会不会感到不自在?”

    姜莱走的有点慢,落后陈蕴舟半步,摇摇头道:“当然不会,谭姨人很好。”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那就行。”

    姜莱有些心事重重,她想到了刚才谭姨告诉她上次父子二人不欢而散的事,还有方才他父亲突然把他叫到了书房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不是想知道陈蕴舟家里的隐私,只是内心难免地有些担心。

    担心陈蕴舟要独自面对家里的压力,毕竟没多少家庭能接受自己的儿女瞒着自己闪婚。

    别墅的后花园很大,但也有尽头。

    这条鹅卵石小路的尽头通往一个避暑的凉亭,和一个有些残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葡萄架。

    姜莱停住脚步,有些好奇地望向这个光秃秃的葡萄架,身侧的陈蕴舟注意到后,缓缓开口:“这个葡萄架本来在几年前就该拆掉的,当时被我硬留了下来。”

    她有些诧异:“这个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陈蕴舟的目光深沉,视线落在那个丑陋破败的地方:“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爬到这个葡萄架上。落日夕阳比人类更加深沉远大,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会认真审视自己,检查自己的灵魂是否只有虚无的空壳。”

    姜莱看向陈蕴舟的目光很亮,她感兴趣地问道:“然后呢?你检查完发现什么了?”

    陈蕴舟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近在咫尺的人:“然后?”

    他嗤笑一声。

    “然后我就从葡萄架上面摔下来了。”

    姜莱突然笑起来,一侧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可爱梨涡,她弯着唇角地问他:“所以你的胳膊是在那个时候骨折的?”

    第33章 初雪 爱是这个世界上渺小又伟大的东西……

    陈蕴舟啧了一声, 神情有些无奈:“谭姨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姜莱轻笑出声,快陈蕴舟一步走在他前面,然后转回身倒着走, 好奇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当时为什么忍了一周都没说?”

    她没有骨折过,只是隐约记得小时候因为太调皮胳膊脱臼, 仅仅是那种程度都疼得她哭闹,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喘不上气。像陈蕴舟这种骨折了一周,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小小年纪的他会经历怎样的痛苦。

    陈蕴舟听见这个问题后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眼神闪烁着,抿了抿唇道:“不知道该和谁说。”

    姜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回味过后有些隐隐泛着酸意。分明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好像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痛楚, 姜莱仿佛能看到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无助地站在原地, 他会不会掉眼泪呢?

    她不知道,也不能问。

    但她觉得, 陈蕴舟这种人,连哭泣都应该是悄无声息的。

    她停住倒走的脚步,等待陈蕴舟缓缓走近她。

    女孩小巧精致的鼻尖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 让人心生怜意。

    她轻声问他:“现在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吗?”

    陈蕴舟愣在原地, 沉默了几秒才摇了摇头:“不会。”

    “哦”姜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再追问。

    在姜莱看不到的地方, 陈蕴舟下意识摩挲了下右手的小臂关节处。

    每当雨季, 那地方都会隐隐作痛,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酸痛难耐,甚至连纹身机都难以拿起。

    所以很多时候, 他只是给客人做图案设计和简单上色,勾线这种细致的工作已经逐渐交给周辞去做了。

    “冷不冷?”陈蕴舟垂眸问她。

    姜莱裹紧自己的大衣,笑了笑:“冷,但我想再走一走。”

    “好。”

    这次姜莱和陈蕴舟并肩走着,男人腿长步伐很大,却细心地放慢脚步与她同频。

    谭姨方才聊天的时候跟她说过,这栋别墅是陈蕴舟从小长大的地方。当初她带着谭笑搬进来,陈蕴舟内心十分抗拒,可由于性格原因他从不会发脾气,只是会默不作声地无视,像是把母女二人当做空气,就这样排斥了整整半年。

    姜莱问她:“那后来他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

    许是回忆起当年的事,谭阿姨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向她娓娓道来。

    其实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陈蕴舟那个时候上初中,因为他上的私立中学走读的话平时有校车专门接送,所以陈修诚并没有给他配备司机,那时候陈修诚工作繁忙,对他的生活和学业也鲜少过问。

    自从谭阿姨和谭笑搬进来以后,谭阿姨每天都会关注陈蕴舟放学到家的时间,他年龄还小,她总是担心在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某天到了时间后陈蕴舟迟迟未到家,谭阿姨原本掐着点煮好饭,后来等到菜都凉透了,他还没有踪影。

    谭阿姨那个时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陈修诚这会儿恰好下班回到家,谭阿姨把这件事告诉他以后本想着让他出去找找,谁知他毫不在意地说:“急什么,那么大的孩子,反正死不了。”

    一向性格温柔的谭阿姨难得冷脸发了脾气,一个人出门去找尚未归家的陈蕴舟。

    别墅区很偏远,出了这片区域以外,连路灯都很少。

    夜幕早就已经笼罩大地,她就这样沿路寻找着,一路走到了陈蕴舟的学校。

    偌大的学校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谭阿姨是在学校的厕所里找到他的。

    初中时的男孩逐渐抽条,但是营养跟不上,显得格外瘦弱。

    她看见陈蕴舟的时候,他刚拎着装满污水的水桶从厕所里出来,裤脚溅上的全是污渍,手里拿着拖把,见到她后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在害怕谭阿姨问他一些什么,垂着头站着也不说话。

    可谭阿姨什么也没问,伸手接过男孩手中攥着的拖把,弯着腰做起了他还没干完的事。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找来的这个新女人一向是温婉得体的,总是装出一副体贴温柔的模样,看起来就很假。

    但她现在却弓着腰,一遍又一遍地清理着肮脏的男厕,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谭阿姨说,好像就是从那以后,陈蕴舟就逐渐开始接受她和谭笑的到来,放下心中的防备接纳她们。

    她还说起了一件事,是在那之后了。

    陈修诚这个人的性格有很大缺陷,掌控欲极强,而且大男子主义,谭阿姨在生活中稍有不顺他意的时候他就会冷暴力。

    直到一次她和陈修诚大吵一架,甚至她已经起草好了离婚协议。

    那个被她忘记装进文件袋的离婚协议放在桌子上,正好被回家的陈蕴舟看见。

    谭阿姨说,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看到爱逞强又倔强的少年红了眼眶。

    他站在谭阿姨的房门前,把他亲生母亲生前给他留的信托基金交付给谭阿姨。

    他红着眼眶,语气小心翼翼,看起来很可怜:“如果你和他离婚了,能不能把我也带上?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当做抚养费。”

    谭阿姨那天在房间里哭了整晚,撕毁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再也没动过离婚的念头。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母亲了,若是她走了,他就又一次被抛下了。

    姜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强忍着才没落下来。

    就像谭阿姨所说,这些真的只是小事。

    可是再冷硬的心,总会因为某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突然变得柔软。

    那些细枝末节被凑到一起便是爱。

    所以爱是这个世界上渺小却又伟大的东西。

    姜莱喜欢听谭阿姨讲以前的那些故事,因为无论是关于她自己还是关于谭笑,故事里总有陈蕴舟的身影。

    她总要为这段婚姻做些什么,试着慢慢了解陈蕴舟,是她能做的第一步。

    当初和陈蕴舟聊到协议婚姻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聊到她随口定下的一年婚期。

    姜莱好面子,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好意思说出口,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她早就想问陈蕴舟一个问题,若是一年以后他们彼此互相了解,觉得这段婚姻能这样持续下去也不错,他们该如何呢?

    可能陈蕴舟和她一样都是怪人,对于她来说有种奇妙的魔力,好像了解陈蕴舟多一点点,这种“继续下去”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走着走着,天空中突然落下了雪花,一片又一片接踵而至,降临在她的发间、他的肩上。

    姜莱惊喜地把手伸出去接下一片洁白漂亮的雪花,对身旁的男人道:“陈蕴舟,是初雪!”

    “嗯。”他没看雪,只是垂眸看着她。

    北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但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些。

    陈蕴舟看到姜莱指尖冻得通红,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提议道:“我们回去吧,你穿的太少了。”

    姜莱两只手捧在一起哈气,缓解手上的凉意,点点头道:“好。”

    回到室内的时候,身体被温暖瞬间包裹住,让姜莱浑身上下冻僵的骨头都松软许多。

    谭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姜莱见状要去帮忙,不出所料被赶了出来,嫌她站在旁边会碍手碍脚,让她无聊就去找陈蕴舟玩。

    这话听得她脸颊有些发烫。

    姜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暗嘲自己不争气,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少女,竟然轻易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脸红。

    谭阿姨不知道她和陈蕴舟私下真实相处时的状态。

    以为他们是还处在甜蜜期的新婚夫妇。

    其实根本就不是,她和陈蕴舟平时忙得连能见上一面都难,就算是单独相处,也都是相敬如宾,和室友没什么区别。

    找陈蕴舟玩和他这种沉闷性子的人在一起能玩些什么?

    姜莱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事实证明她思考这个问题完全没用。

    她走到沙发旁,坐在陈蕴舟的不远处,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人位置。

    本以为陈蕴舟能看出她的尴尬,主动挑起话题,比如说要不要去参观一下他的房间?之类的。

    可谁知姜莱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儿。

    转身看去的时候,陈蕴舟已经拿着手机在处理工作上的问题,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点着,眉头轻轻蹙起。

    姜莱彻底放弃,也掏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只是一上午的时间没看手机,微信消息几乎快要爆掉了,大部分都是制片方发来的消息。

    谭阿姨的芝士蛋糕很快就做好,她戴着隔热手套把蛋糕端了过来,放在姜莱的面前。

    “小姜快别忙了,尝尝阿姨做的芝士蛋糕。”

    她又转头对陈蕴舟说:“你也尝尝。”

    陈蕴舟抬起头,视线落在看起来就很甜腻的蛋糕上,动了动唇似乎想说拒绝的话,可最后什么也没说,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姜莱尝到味道后,对谭阿姨的手艺赞不绝口:“太好吃了阿姨,都可以拿到外面卖了!”

    谭阿姨笑眯眯道:“你喜欢吃就行。”

    说完,她转眼看了一下窗外,雪花密密麻麻落下,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谭阿姨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外面的雪下得太大了,我看天气预报说要下到明天,你们今晚在这里住吧!”

    她给陈蕴舟递了个眼神。

    陈蕴舟瞬间领会到,关掉手机上的微信聊天页面,把屏幕朝下放着,故作平常地附和道:“是啊,下雪天开车不安全,姜莱,你觉得呢?”

    第34章 备孕 你需要拥抱吗?

    姜莱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陈蕴舟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往窗外看去, 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雪花和现在比确实已经不足为奇。

    其实陈蕴舟说得对,下雪天开车确实不太安全,他们现在所处的别墅区的名字叫半山别墅, 这名字就是根据地理位置取的。如果想要开车前往市区, 中途必须经过一段环山公路,虽然公路设施非常完善, 但是谁也不知道意外会如何发生,更何况现在这种恶劣天气。

    姜莱只是思索了几秒就点了点头:“好, 那就麻烦谭阿姨了。”

    谭阿姨佯装愠怒:“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是蕴舟的妻子, 就是我们的家人,这里是你的家。”

    姜莱乖巧地弯着眼睛笑, 拉住谭阿姨的胳膊轻晃了下,撒娇道:“好, 那我就不客气啦。”

    谭阿姨本就没发脾气, 被女孩这么一撒娇,更是喜笑颜开:“那阿姨去给你们铺床!”

    姜莱瞪大眼睛, 有些结巴:“我我们?铺床?”

    谭阿姨对姜莱的态度感到疑惑:“对啊。”随即她想到什么,又解释道,“蕴舟的房间其实我一直都有按时打扫, 但是之前不知道他领了证, 所以现在铺得还是单人被。我去给你们换成双人羽绒被, 这样晚上也不会冷!”

    说完, 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边走还边吩咐家里的阿姨帮她找一下家里的备用床品。

    姜莱甚至都没来得及拉住谭阿姨,只能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中年女人走远的背影。

    她眼底的慌乱难掩,连忙看向在一旁全程都一言未发的陈蕴舟:“怎么办?谭阿姨去给我们铺床了!”

    陈蕴舟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看向她:“确实要换成双人被, 单人被的话我怕你晚上会有些冷。”

    姜莱脸上羞赧,语气着急:“重点不是这个,是”

    她说不出口。

    总不能直接说,她在意的是他们两个今晚就要同床共枕了吧?!

    陈蕴舟看得出她的窘迫,放下调侃的心思,认真道:“我明白,但是总不能直接告诉她事实。如果我们要求分房睡,会让别人觉得很奇怪,像老一辈的人会比年轻人更加在意婚姻,若是谭阿姨或者我父亲知道了,只会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是儿戏。”

    “姜莱,别担心,我不会做冒犯你的事。晚上等我父亲和谭阿姨都入睡后,我会睡在床边的地板上。”

    客厅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苗烧得正旺,让她的脸颊有些热。

    她垂下眼,轻声说:“好,麻烦你了。”

    陈蕴舟在她头顶轻笑一声,笑意又转瞬即逝。

    “你总是那么客气。”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被壁炉的声音盖过,姜莱也没有听清。

    姜莱在这里待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才堪堪见到陈修诚的第二面。她应该感到庆幸的,因为那人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是陈蕴舟的父亲,姜莱也知道这样不太尊重长辈,但她内心总觉得和陈修诚相处起来不太舒服,特别是他的眼神让她感到畏惧。

    家里的佣人推着陈修诚从书房里出来,一条灰色的羊绒毯子盖在中年男人的腿上,让姜莱有些看不出他的腿究竟伤在何处。

    不过陈修诚的状态确实很差,全然不像外界媒体口中形容得风光得意的知名企业家。

    陈修诚被推到客厅,他的加入让整个客厅的气氛都沉闷下来,陈蕴舟和姜莱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他眉间的川字纹很深刻,清了清嗓子,似乎有话要说。

    几秒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看向的是姜莱,目光灼灼,似乎执着于现在就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修诚的目光像是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她后背上,让她有点喘不过气,神色慌乱地看向陈蕴舟,试图朝他求助。

    陈蕴舟从他父亲出现在客厅的时候,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听到陈修诚口中的问题后,表情更是难看。

    他语气很冷,沉声道:“你有完没完?”

    陈修诚理都没理他,还是看着姜莱,语气中给她施加压力:“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给陈蕴舟生个孩子?我们陈家需要一些新鲜血液了。”

    姜莱攥紧了手,指甲戳进掌心泛着刺痛,沉默了几秒后开口道:“我们的事业还处在上升期,所以短时间内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陈修诚言语中的冒犯太过明显,纵使他是陈蕴舟的父亲,她也无法忍受莫名其妙的敌意和轻蔑。

    在他的口中,姜莱好像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生育机器,生孩子是她本来就应该做的事,也不需要考虑别的。

    陈修诚却仿佛没听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就现在开始备孕吧,陈蕴舟每年的体检报告我看过,一切都很正常。怀孕之后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家会给你配备最好的营养师和康复师,生孩子也会让你住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至于孩子的性别,最好是男孩,”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要是女孩也没关系,生下来就抓紧备二胎。陈家会给你高额补偿。”

    他口中说出的话逐渐难以入耳,姜莱觉得此刻她的自尊心被人在地上用鞋底碾压,变得一文不值。她内心的怒火早就已经按耐不住,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走到她身旁的陈蕴舟轻轻拍了拍肩膀。

    陈蕴舟没有给她发脾气的机会。

    他不想让姜莱因为这种人生气,虽然已经有些晚了,眼前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不该带姜莱来这。

    他等会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抚慰生气的姜莱。不过,要等他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姜莱本以为陈蕴舟不让她说话是担心她伤害到陈修诚,毕竟无论如何,陈修诚都是陈蕴舟的亲生父亲。

    即便他们父子感情再不好,总归血脉相连,比起和他没有任何感情的姜莱,维护自己的父亲是理所应当的。

    她没想到,陈蕴舟走到陈修诚的轮椅面前,极其不尊重地俯视着他,眼神冷漠得像是对待陌生人:“您身上的癌细胞那么快就扩散到脑子了吗?父亲,一会儿我会建议家庭医生给您做个全面的体检。对了,我想你可能是有点神志不清,且不说我和姜莱的婚姻规划和其他人无关,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插手,包括您。就算我和姜莱以后生了孩子,他也不会姓陈。”

    话音刚落,一个陶瓷摆件冲陈蕴舟的方向飞了过来,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残影。被丢过来的摆件堪堪擦过陈蕴舟的额角,落在了他身后的地上,瞬间在地板上炸裂开来,发出刺耳的响声。

    姜莱惊呼一声,连忙向陈蕴舟看去,语气焦急:“被砸到了吗?”

    她的视线在男人脸上扫过,最后索性直接抬手轻轻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一个裂口不大却很深的伤口俨然出现在他的额角,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动作小心却又迅速地捂住他尚在流血的伤口,冲站在不远处的佣人着急地问道:“药箱在哪?帮我拿过来,顺便通知家庭医生。”

    陈蕴舟冲着佣人摇了摇头,沉声吩咐:“不用叫医生,把药箱拿过来就好。”

    他怕姜莱生气,转过视线看向她时,柔声哄道:“没关系,别担心。”

    他总是那么说,让她别担心,别担心。但是姜莱不是傻子,他的伤口太深,已经到了需要缝针的地步。

    陈修诚满眼厌恶地说:“我当初怎么会生下你这个混账东西!当初你妈被车撞死的时候应该带上你这个小畜生!”

    陈蕴舟察觉到陈修诚的情绪激动尚未平复,不动声色地把姜莱护到自己身后,用一只手钳制住她,确保她不会贸然上前。

    “我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你摆布的小男孩了,陈修诚,你老了,病的很重。像你说的,活不了多久。那就请你安享晚年,别再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你没资格提起我母亲,如果追究起来,你才是真正害死她的凶手,而不是那个喝多了酒的货车司机。”

    他的话把陈修诚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着,口中直喘粗气,过了十几秒后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疼痛难耐地弯下腰去,像是被折叠放在轮椅上的、毫无生息的假人。

    佣人这时小跑着把药箱拿了过来,看见陈修诚的状态后,赶紧从他随身的口袋里掏出药物放在他的舌下。

    陈蕴舟厉声道:“他身体不舒服,把他送去私人疗养院一段时间吧,每日的身体状况按时给我汇报。”跟佣人安排完后,他又垂眼看向陈修诚,“我不想惹你生气的,父亲。你之前提出的条件和要求,我都会做到,不会食言。”

    佣人遵照他的吩咐,把陈修诚带离客厅,一时间,又只剩下了姜莱和陈蕴舟二人。

    姜莱的心跳尚未平复,情绪还被刚才发生的事影响着,争吵声的余音仿佛还在她耳边萦绕。

    她感到很意外。

    原先她听谭阿姨说过他们父子之间爆发过争吵,但她从未想过争吵会像如此般激烈。

    字字句句像是利刃插进彼此身上,然后剜下一块块血肉,让他们的父子关系如同大厦将倾。

    而且她从未见过陈蕴舟这副模样。

    看起来很凶,甚至冷漠得有点不像他。

    这时,陈蕴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莱,你是不是吓到了,需要一个拥抱吗?”

    姜莱抬头看向他,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第35章 记得关灯 陈蕴舟你热不热

    姜莱的犹豫和迟疑不是没有原因的。

    刚才切切实实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出家庭闹剧, 让她的思绪变得混乱,一时间无法接受更多的东西。

    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

    其实刚才的一幕时常出现在她童年, 只不过主人公是她的父母。那个时候姜莱也和现在一样, 面对这些,只能站在旁边无助地看着。

    刚才的陈蕴舟让她觉得陌生, 因为她内心深处对争吵的畏惧,让她担心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些刀子会不会突然调转刀刃, 直直地戳向她。

    但是她承认, 她的父母从来不会在吵完架后温柔地看着因害怕而浑身颤抖的她,轻声问她:

    姜莱, 你是否需要一个拥抱?

    她想她是需要的。

    所以她退后了一步,又主动走上前, 轻轻地环住了陈蕴舟结实的腰腹, 把额头贴在男人的胸口处。

    声音闷闷地道:“需要”

    陈蕴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 吓到了她,内心自责懊恼。

    他抬起手臂,把姜莱揽入怀里, 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语气低沉柔软:“我很抱歉, 因为没有处理好家事把你牵扯进来, 让你听到那些难堪的话。”

    男人身上的干雪松香气息让姜莱安心许多,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没有人想让这一切发生,我能理解。”接着,她有些郁闷地开口, “至于你父亲说得那些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蕴舟听到她的回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我家的事情有些复杂,可能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姜莱从他怀中抬头,眼神担忧地看向他的伤口:“眉骨的伤口还没有好,这下又多了一个。”

    陈蕴舟突然笑了下:“不用在意。”

    姜莱没再说话,心中各种情绪交织着,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她和陈蕴舟之间,似乎有些东西开始慢慢改变,至于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刚才和现在的陈蕴舟,都和她印象里那个高中时一个人待在角落的他完全不同。

    谭阿姨过后才知道这件事情,她从佣人口中听说了以后急匆匆地从三楼跑下来,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幸好身旁的佣人及时搀扶住她,才避免了这一切的发生。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陈蕴舟额头上的伤口,心疼地手都有些颤抖,最后实在没忍住红了眼眶。

    自从她带着谭笑嫁到了陈家,就发觉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太对劲,相处方式也和寻常父子不同,疏远又僵硬。

    直到后来她亲眼目睹了陈蕴舟一次又一次被陈修诚打,从男人气急时口不择言说出的话才琢磨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的源头都归于陈修诚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前妻去世以后,唯一留下来的陈蕴舟便成了男人的泄愤工具,经常对他打骂羞辱,持续了他整个童年。

    她打心底心疼这个孩子,所以在他后来的成长过程中,她也尽自己所能地做好母亲这个角色。

    大雪在傍晚的时候已经停了,但是谭阿姨坚持让陈蕴舟和姜莱在这里住一晚上,说是晚上要亲自下厨给他们补补。

    姜莱本想拒绝,她在谭阿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用手指戳男人的胳膊,试图让他领会她的意思。

    本来正在回复员工信息的陈蕴舟身子一僵,转头看向姜莱,当着谭姨的面开口问道:“姜莱,你戳我干什么?”

    姜莱的小动作被拆穿,脸颊瞬间红个彻底,有些恼羞成怒地说:“没什么,我不小心!”

    谭阿姨看两人没拒绝,笑容满面地去准备晚餐,离开客厅的时候还特地叮嘱姜莱:“等会吃饭的时候我喊你们,千万别来厨房打扰我,特别是小姜。”

    “知道了谭阿姨。”姜莱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谭阿姨一走,姜莱就盘腿坐在陈蕴舟面前,用手轻轻遮挡住他的手机:“你刚刚干嘛说出来?”

    陈蕴舟的手机屏幕被她的手挡的一干二净,只好抬头看向她,语气淡淡:“你突然戳我,我问一下原因不是很正常吗?”

    姜莱一愣,想想好像也是。

    是她太紧张了。

    “我就是想算了,你忙吧。”姜莱把手拿开,神色有些郁闷,从地毯上起身准备去阳台透透气。

    陈蕴舟关掉手机,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角落里,视线始终落在女人的背影上,不曾移开。

    她不想面对的夜晚依旧如约而至,吃完晚餐后,谭阿姨找了个借口早早就回了卧室。只剩下姜莱和陈蕴舟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姜莱无法忍受尴尬沉默的气氛,主动开口道:“那我们要不也回房间吧?”

    “好。”陈蕴舟答得很快。

    他的房间在三楼,别墅里有电梯,但很少有人去坐,姜莱比他提前一步踏上木质旋转楼梯,脚步沉重地仿佛是要上刑场。

    陈蕴舟的卧室很大,有单独的衣帽间和浴室,当然,床也很大,约莫两米。

    姜莱在心里偷偷吐槽。

    一个人为什么要睡那么大的床?晚上不会害怕的吗?

    她驻足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时间无措。

    “你要先洗澡吗?我要去找床被子打个地铺。”陈蕴舟问她。

    “哦,好。”

    陈蕴舟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又说:“浴室门可以反锁,换洗衣物谭姨都给你准备好了,放在了浴室里。”

    姜莱走进浴室,发现如他所说,谭阿姨细心地准备好了所有她用得上的东西,就连卫生巾都贴心地准备好了。

    内衣、浴巾、睡衣,浴缸里竟然还撒着许多玫瑰花瓣。

    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某些情节,脸上一热,像火烧似得。

    谭阿姨不会以为她和陈蕴舟要泡鸳鸯浴吧。

    不过她今天被陈蕴舟抱住的时候,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听到了有力的心跳,还感受到了男人结实的胸肌。

    姜莱猜测,陈蕴舟的身材应该还不错。

    要是有机会

    她在想些什么?!

    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的理智回归。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姜莱洗过最漫长的一次澡。

    怪就怪陈蕴舟房间里的浴缸太智能,不仅能按摩,还能看电视。

    她差点儿就在浴缸里睡着,最后是门外的陈蕴舟看她时间太久,有些担心地敲了敲浴室的门,才让姜莱依依不舍地从浴缸里爬起来。

    浴室里水雾弥漫,潮湿温暖的空气里飘着的都是陈蕴舟的沐浴露味道。

    她总算找到了男人身上淡淡香气的来源,现在同样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姜莱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香气随着打开的门飘满整间卧室。

    陈蕴舟从未觉得这款沐浴露有这么香,他视线一直放在姜莱身上,喉结动了动。

    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洗完了吗?”

    姜莱点头后,陈蕴舟才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缓缓关上了浴室门。

    似乎没有上锁。

    但她从不做趁人之危的事。

    她护肤完后,坐在床边。

    陈蕴舟果然不会食言,在床边的地毯上铺了一床被子,看起来有些简陋。

    她咬着唇,内心纠结极了。

    现在正值严冬,今天才刚刚下完雪,陈蕴舟如果就这样睡在地上一整晚肯定会着凉吧。

    况且,这张床还挺大的,就算让陈蕴舟和她一起睡在床上也不会挨到。

    她不是对陈蕴舟的人品不放心,只是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躺在同一张床上,心里难免有些芥蒂。

    可陈蕴舟是她名正言顺领了证的老公,躺在一张床上也没问题吧?

    姜莱思来想去,最后头疼得快要爆炸,索性不去想了,爬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床很软,她一躺上去像陷进去似的,困意向她阵阵袭来。

    就在她意识开始迷糊的时候,浴室的开门声直接让她瞬间清醒。

    她在家里的时候不是没见过陈蕴舟洗完澡的样子。

    她知道,他从不会光裸上身,现在也是。

    有点可惜。

    姜莱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剩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出浴的陈蕴舟,可能是这些天和陈蕴舟熟了很多,眼神有些肆无忌惮。

    她开口时声音有些闷闷的:“记得关灯。”

    “好。”陈蕴舟顺手关掉了卧室里的灯,只留下角落里一个泛着微弱暖光的小夜灯。

    半晌后,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地板有些硬,让他微微感到不适。

    姜莱睡在床边,一翻身就会不小心掉在陈蕴舟的床上。

    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困意全无。

    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静到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中央空调的温度似乎有点高了,姜莱有些微微出汗,于是悄悄把脚伸出了被子。

    半晌后,她突然轻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陈蕴舟答:“没。”

    “你热不热?”她问。

    陈蕴舟默默把刚刚掀开的被子盖上,说:“还好。”

    姜莱又问:“那你冷吗?”

    陈蕴舟沉默了几秒,回答:“有点。”

    “要不……你上来睡吧。”

    姜莱从床边探出身子,伸着头看向地板上躺着的男人。

    陈蕴舟平躺在被子里,一只胳膊放在外面,手垫在脑袋下,有感应似的在黑暗中回望着她。

    对上视线那一刻,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几下。

    她突然想到了她小时候家里养过的一只杜宾犬。

    那个时候,它也会每天晚上躺在她的床边,守着她,帮她驱走每夜的梦魇。

    第36章 他自作自受 不该让姜莱留下过夜

    陈蕴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的视线黏在姜莱的身上, 她从床边垂下的柔软发丝轻扫过他的手臂,经过的地方泛起一阵麻意。

    陈蕴舟开口时声音低沉,喉结滚动:“你确定?”

    听到这句反问, 姜莱反而动摇了一下。

    过了几秒后, 她小幅度地点了下脑袋,轻轻哼了句:“嗯。”

    掀开被子时布料相互摩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突兀。

    姜莱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庆幸这一刻,陈蕴舟不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她在床上往内侧挪动, 直到把自己缩进了靠墙的角落, 给陈蕴舟留了很多的位置。

    陈蕴舟站在床前,看到姜莱的举动, 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

    “姜莱,你很怕我?”

    姜莱身子一僵, 脑袋成了浆糊, 半天没应声。

    再怎么样陈蕴舟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是合法夫妻。他力气又大,身上还结实,若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岂不是轻而易举?姜莱肯定会怕。

    可是承认的话又显得她很怂。

    算了。

    于是姜莱又一点一点挪回去, 这次给陈蕴舟留了半张床。

    黑暗中,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转瞬即逝。

    直到她身侧的床微微塌陷下去, 原本温暖的被子被掀开, 灌进一阵冷风。

    陈蕴舟躺在了她身旁。

    她和陈蕴舟之间隔得不近,大概有一只手臂伸开的距离。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闷,姜莱实在睡不着, 突然问道:“你睡觉会不会打呼噜、磨牙,说梦话之类的?”

    姜莱由于工作原因,经常熬夜,平时睡眠质量也不算太好,偶尔会失眠。

    前些天她的失眠症又严重了些,有时候要吃安眠药才能在天亮之前勉强入睡。

    她问出的问题也是她担心的。

    陈蕴舟思考了两秒后给出了确切的答案:“不会。”

    姜莱松了口气:“那就行。”

    “你经常失眠吗?上次你没有回答我。”他怕姜莱忘记,又补充,“碰到你吃安眠药那次。”

    其实姜莱记得很清楚,那次她还因为这件事对陈蕴舟发了脾气,说了难听的话。现在想想,可能当初她的火更多冲的是自己,怕难堪、怕没面子,怕被人瞧不起。虽然她的心理问题经过这些年的心理咨询已经差不多治愈了,但是她本能地还是会产生自我保护,不想被外人知道这些私密的事情。

    那会儿,心理咨询师对她说如果没法好转,可能需要去医院里配合精神类药物治疗,而不是简单的安眠药和心理开导。她记不清后来是怎么变好的了,或许是一个个漫长又数不清的日夜。

    又或者是上帝慈爱,舍不得看她走入黑暗。

    姜莱想起参加恋综录制的时候许霖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姜莱,你能不能打开你的心。”

    如果问出这个问题的是陈蕴舟,姜莱觉得自己可能会给出另一个答案。

    就像他第二次问出的这个问题一样。

    姜莱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子,轻声道:“以前我有严重的失眠症,基本每天晚上都要靠着安眠药入睡。那个时候我在医院做了心理评估,得出的结果是焦虑症,后来一直有做心理咨询。失眠就是焦虑症引起的,晚上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就很难安宁下来。”

    陈蕴舟的神色隐藏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很沉:“那天晚上,是失眠症复发了吗?”

    姜莱咬了咬唇瓣:“嗯。”

    失眠症是因为蒋时南吗?陈蕴舟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莱像是能读懂他的心,给出答案:“其实会有这些问题和我母亲有关。前些天你见过她一面,她是一个”她想了想措辞,“掌控欲很强的人,我应该和你聊过关于我童年的事。但也不能全部怪她,是我自己没法好好调节情绪。”

    “这不能怪你。”陈蕴舟说。

    说起这些,姜莱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烦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些,然后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作息比我稳定很多,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了,我起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你留下的早餐。”

    陈蕴舟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他总不能实话告诉姜莱,其实他大多数情况下是彻夜没睡。

    在这些年里,他养成的睡眠习惯是两三天一次长睡眠,其余的夜晚会精神过度亢奋,一般情况下他会在晚上工作或者画画来打发时间。

    “姜莱,我父亲的病情现在不太乐观,他公司那边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需要我来接手,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因为我父亲的缘故,他的一些至交好友得知了我结婚的事情。告诉你这些是想问你,之后如果有一些晚宴需要你身为我妻子出席,你方便吗?”

    姜莱想了想之后的行程,犹豫道:“这倒是没问题,但是我之后需要在外地跟组,时间上”

    “我会按照你的时间来安排。”

    “那就没什么问题。”她又想到什么,“那你应该会很忙吧,纹身工作室那边怎么办?交给周辞吗?”

    陈蕴舟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聊着天睡着了。

    姜莱翻了个身,朝陈蕴舟的方向看去,发现他看着天花板,只是没有说话。

    她总觉得陈蕴舟有点难过。

    他没有沉默太久,告诉姜莱:“我答应了他,之后会专心投入公司事务上。工作室可能会关掉吧。”

    “我父亲从一开始就不支持我做这些,后来逼着我回国,又逼着我答应他的那些条件。我也厌倦了,把爱好变成工作是一件无法让人愉快的事情,有些东西只适合远远望着,放在心里一辈子就够了。”

    他说完这些话后,身旁许久都没有动静。

    再待他转头看去的时候,女孩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呼吸均匀,饱满的嘴唇因为侧睡脸颊被挤压的缘故微微嘟起。

    他看向姜莱的视线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心疼。

    陈蕴舟和姜莱的交集并不算多,能在记忆深处找到的场景大多是在高中时期。

    那个时候的她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很有活力,和他这种喜欢待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所以在高中的很多时候,他都像怪物一样在暗处偷窥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和她喝同样的饮料,模仿她的字迹,偷偷撕走她作文本上的作文。

    他清楚地记得,姜莱那个时候很爱笑,她的笑容总是比外面的太阳还要明媚许多。她长得漂亮,成绩出色,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旁就会围绕着源源不断的人。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姜莱只是比他更擅长隐藏和掩饰自己。

    她在很多时候和他一样,厌恶那些虚伪的社交,反感那些虚情假意的“朋友”。

    陈蕴舟不知道姜莱是什么时候开始患有焦虑症的,或许就连姜莱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陈蕴舟猜测,焦虑症的症状应该是在姜莱出国留学的时候才初露端倪。

    陈蕴舟盯着姜莱的睡颜看了很久,直到确认她睡着后,他才伸出手,轻轻把她脸上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

    他比谁都更清楚被心理疾病困扰的感受,难以入眠的每个日夜,他能够跟姜莱感同身受。像她所说的,每当闭上眼睛,那些平日里不常出现的思绪就会突然冒出来,充斥本就酸胀的脑袋。还有一些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像是潮水般涌来,又遍布脑海。

    越困就越清醒,只能试图做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过剩的精力。

    他不知道姜莱会做些什么。

    但他通常会做一些这辈子都不会让姜莱知道的事情。

    鬼知道他在每个夜晚有多想念那双唇瓣,如同万蚁噬心般难熬。

    他很庆幸自己的机智,在给姜莱打下唇钉以后,留了一张照片骗她是要做客单展示图。

    如果姜莱了解他,便会瞬间拆穿他的谎言。

    因为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允许外人看到这张图。

    刚打完唇钉的唇瓣有些肿胀,微微张开的双唇间是暗红的深色,唇上还有尚未来得及拭去的口水。

    他舍不得弄脏这张珍贵的,或许这辈子仅此一张的照片。

    所以用铅笔把它描绘了下来,一张又一张。

    陪他度过每一个难熬长夜的便是这些。

    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腌臜事情。

    想到这些,陈蕴舟看着姜莱的眼神开始逐渐变深,内心某处蠢蠢欲动着,通过身体来做出反馈。

    现在的情况对陈蕴舟来说,就是乖顺又毫无攻击力的猎物把柔软的脖颈伸到了他嘴边。

    然后让他压抑着本能,用理智来提醒自己,不能下口。

    可偏偏这个猎物不懂事,再次对他做出考验。

    陈蕴舟面色一僵。

    可能是空调温度不够高,又或者是女孩天生体温比较低,姜莱睡觉的时候本能地往温度高的一侧凑过去。

    所以她把腿搭在了他的腹部,随即胳膊也伸了过来搂住了陈蕴舟的腰。

    姜莱像是树袋熊一般攀在陈蕴舟身上,身上的寒意得到驱散,满足地发出一声呓语,把脸颊埋在男人的枕边睡得香甜。

    陈蕴舟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偷偷给谭姨发消息,让她找借口把姜莱留下来过夜。

    他简直是自作自受,这比给尚未愈合的患处穿钉还要受煎熬。

    第37章 投怀送抱 这是什么特殊的早安礼?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到被子上, 形成柔软的光晕。

    姜莱一觉睡到自然醒,或许是昨晚空调开了整晚的缘故,意识逐渐回笼后她才觉得嗓子有点干痒。

    她本来以为第一次和陈蕴舟同床共枕会失眠整晚都睡不着。

    可昨晚她隐约记得, 和陈蕴舟还在聊着天, 她就已经熟睡过去失去了后面的记忆。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姜莱习惯性把胳膊伸出被子外,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满足地哼唧了一声。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胳膊就这样停滞在半空, 甚至都忘记落下来。

    姜莱本来以为陈蕴舟早就已经起床了, 可她视线往身旁缓缓看去,才发现男人熟睡的容颜。

    陈蕴舟被她挤在床外侧的最边缘, 而她自己则睡在床的正中间,两人的距离很近, 一翻身就会压到对方。

    她心中一慌, 心虚地观察陈蕴舟有没有被她吵醒。

    不过他睡着的样子好乖。

    陈蕴舟的睫毛很长,恰好地修饰了他有些凌厉的眼型, 让五官看起来更加柔和。

    睡着的他全然没了平日里冷淡的模样。

    姜莱看着男人的睫毛,总觉得手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就在手指距离他眼睛的一个指节的时候。

    那双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 让她措不及防。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那一刻, 自己在想些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姜莱用手遮住了陈蕴舟睁开的眼睛, 指尖还微微颤抖着, 心脏紧张地即将跳出胸膛。

    在别人熟睡时做这种小动作也太冒昧了, 原本还能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结果她脑子抽了一般,又用手捂住了他的眼。

    姜莱脸颊发烫,手没有松开, 说了句:“早安陈蕴舟。”

    陈蕴舟没立刻回答,而是轻笑一声。

    清晨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笑得时候唇角轻轻扬起,看得姜莱出神一瞬。

    “早安姜莱,这是什么特殊的早安礼?”他语气调侃,视线里一片黑暗,却能清晰地在脑海中想象出姜莱此时羞赧的模样。

    眼睛上覆盖的柔软手心慢慢撤开,他终于如愿以偿看到女孩清晨早起时凌乱的头发和红透的脸颊。

    姜莱不回答,慌乱地从床上起身,偏偏下床必须要越过陈蕴舟躺着的地方。

    她动作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不小心地踩到了男人的腿。

    成年男人的小腿骨坚硬无比,姜莱体重不算重,陈蕴舟哼都没哼一声,反倒是姜莱的脚心被狠狠硌到,刹那间痛呼出声。

    感到疼痛的瞬间,她抬起脚,可没想到两只腿像是失去协调性般,戏剧性地膝盖一弯眼看着就要往床下栽去。

    姜莱害怕地闭上眼,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就在慌乱间,本来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微微起身,将她拦腰揽住,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姜莱就这样顺势压在了陈蕴舟的身上,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床羽绒被,但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柔软。

    一时间,时间和空气仿佛凝滞下来。

    不该属于两人的亲密距离就这样突兀地存在着。

    最尴尬的是,床上的羽绒被价格昂贵,布料轻薄又保暖。让她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与男人贴近的某个位置,与其他地方格外不同。

    空气迅速开始升温,像是有无形的火苗烧着了姜莱和陈蕴舟的耳根。

    “你先放开我。”姜莱小声说道。

    陈蕴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克制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莱逃一般地从床上下来,连拖鞋都忘记穿就急匆匆地走向浴室,也没顾得上身后男人一直盯着她的幽深目光。

    关上浴室门后,姜莱靠在门旁,大口呼吸着缓解刚才疯狂上升的心率。腰上被那只大手覆盖过的肌肤火燎般发烫发麻。

    还有她应该不会傻到以为刚才感受到的东西是坚硬的皮带扣。

    姜莱直到今天才发现,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

    这些戏剧般的场景曾经无数次被她写进自己的剧本中,然而在那个时候,她也未曾设想到这一幕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早上发生的这些,让姜莱坐在餐桌前吃谭阿姨准备的早餐时都发呆走神。

    直到谭阿姨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小姜,是不是没睡醒?”

    姜莱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阿姨,我一会儿喝杯咖啡就好了。”

    谭阿姨看她的眼神满是宠溺,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行,那我让他们准备。”

    陈蕴舟比她晚十分钟从房间里出来,姜莱再看到他的时候,男人已经衣着整洁,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好像因为早上的事情感到尴尬的人只有她一人。

    姜莱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故意避开陈蕴舟投过来的视线,低着头认真用勺子舀着碗里浸泡过牛奶的麦片,慢慢往嘴里送。

    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陈蕴舟非常自然地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明明谭阿姨身旁也有位置,而且离他更近。

    姜莱用牙齿狠狠磨着口中的麦片,尚未泡软的酸奶块被她咬得发出脆响。

    像是把它当成了早晨陈蕴舟的手,咔吧咔吧给嚼完了。

    她不是气陈蕴舟,如果不是他,早上肯定得摔个狗吃屎。

    只是她脸皮薄,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又懊恼自己的腿不争气,非得绊一下,还有脸,稍微发生点什么就没出息地红个彻底。

    吃个早餐的时间,姜莱脑海中想了太多事情。

    最后总算得出了一个结论。

    以后还是要和陈蕴舟保持距离,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她担心他们之间关系的平衡会被打破,一想到这些,她内心又开始隐隐不安和焦虑。

    不可控制的,内心还是会感到恐惧。

    幸好,她没过几天就要去怀城跟组,见不到陈蕴舟,就能缓解她面对他时心里的别扭和尴尬。

    陈蕴舟下午还要参加公司高层会议,婉拒了谭姨让他们留下吃午餐的邀请,和姜莱上午赶回市区。

    临走的时候,谭姨看起来很难过,抱着姜莱的手微微用力,舍不得她离开。

    姜莱知道,谭姨还是太孤独了。

    陈修诚被送去了疗养院,陈蕴舟忙事业很少会老宅,而谭笑在外地继续拍摄综艺,最后只剩下谭姨一个人守着这栋空荡荡的大房子。

    姜莱回抱住谭姨,柔声道:“阿姨,等我从怀城出差回来,立马就过来陪你。”

    谭姨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轻声道:“好。你一个人在外地要好好注意身体,实在不行就让陈蕴舟过去陪你,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你们两个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彼此多包容多理解,要好好珍惜感情。”

    姜莱下意识看了陈蕴舟一眼。

    她才发现,男人也在看她。

    视线对上了,她又躲闪开,继续答应道:“好,我知道了阿姨,你也注意身体。”

    明明只是在这里呆了一天半,姜莱却觉得过去了很久,仔细想想,或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无论是陈蕴舟的家庭琐事,还是她和陈蕴舟之间的感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车子渐渐驶离,那栋豪华漂亮的别墅消失在姜莱的视线。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是因为和谭姨告别,还是因为别的。总之,情绪翻涌而上的瞬间,她脑海中的思绪一片混乱,很难再去思考太多。

    从老宅回来以后,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仿佛那个同床共枕的夜晚和暧昧旖旎的早晨都不曾存在过。

    生活和关系都逐渐步入正轨,姜莱和陈蕴舟都住回了自己的房间,像是协议里说的那样,给彼此充分的私人空间。

    一开始姜莱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因为她发现,陈蕴舟比她更快适应这种变化,即使两人的生活距离又开始像起初那样,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早上他还是会起的很早去工作或者运动,然后在微波炉留下给姜莱准备的那一份早餐。

    自从姜莱摸透了陈蕴舟准备早餐的规律后,就再也没有了拆盲盒的新鲜感,她发现这人每周准备的早餐都是同样的。比如周一是牛奶面包、周二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周三是麦片粥,然后每周循环这个食谱。

    像个人机。

    临近跟组的时间,姜莱每天要处理很多琐碎事务,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被无限的工作和疲惫的精神占据大脑,姜莱自然就把这些忘在了脑后,也无暇去顾及更多。

    陈蕴舟那边也在处理公司事务的交接,陈修诚病重后,公司里难免会有很多重要的人事调动。

    他这几天也为了这些事情费尽心神。

    出发怀城的前一天,姜莱思来想去还是在晚上敲响了陈蕴舟的房门。

    陈蕴舟今天回来的早,没有应酬。但他回家的时候姜莱已经吃过饭了,他就吃完了她特意留出的那一份。

    姜莱敲完等了几秒后门才被打开。

    “怎么了?”陈蕴舟率先开口问道。他的语气还是很冷淡,眼底多了几分疲惫。

    明明陈蕴舟这个人一直都这样,可姜莱却因为他的态度感到不太舒服。

    她的语气也冷淡了些,带着点疏离:“我明天就去怀城了,跟你说一声。”

    第38章 不离婚我是狗 姐姐,倒是个好称呼……

    陈蕴舟的神色凝住一瞬, 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才反应过来已经临近姜莱出发的日子。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他问。

    姜莱点点头,没说别的:“嗯。”

    “怀城会比北城冷, 记得多带一些厚衣服。”他嘱咐道。

    “好, 那我先回房间了。”

    “晚安。”

    “晚安。”

    直到听见姜莱房间关门的声音,陈蕴舟才关上自己的房门。他走到桌前, 倚靠在一边,毫不犹豫拿起手机拨通了周辞的号码。

    “喂, 老板?”周辞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有点微微失真。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天不要迟到。”陈蕴舟从桌上拿起一根钢笔, 放在指尖把玩着,不紧不慢地说。

    “放心吧老板, 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前几天开会的时候那些个老员工怎么那么顽固,说什么都反对, 烦死了!”周辞在电话里抱怨。

    陈蕴舟勾了勾唇角, 不在意道:“很正常,因为我资历不够, 不足以让他们信服。所以,接下来这件事要好好办,只有办得漂亮, 才能让那些人心服口服地闭上嘴。”

    “放心吧老板。对了, 那工作室那边没人能行吗?要不我还是”

    “交给阿霞就好了, 你和她的手艺反正也不相上下。”

    那头周辞因为这话气得不轻, 下一秒就要开口辩解, 就被陈蕴舟打断:“行了,赶紧休息,明天早上九点到我家楼下。不准上楼,在下面等我。”

    周辞刚想问, 为什么不允许他上楼,电话就被陈蕴舟无情挂断。

    陈蕴舟又怎么会告诉周辞,自己不让他上楼的原因是不想让别人有机会看到姜莱刚起床的样子。

    想到这,陈蕴舟走到书桌后坐下,随手从一旁拿起一张纸,用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勾勒起简单的线条。

    不知画了多久,一张慵懒漂亮的脸跃然在纸上,纸质有些薄,钢笔的墨水重,有些下笔较重的地方被墨水洇透成一团,恰好成了让女孩五官更加立体的阴影。

    ——这是姜莱那天清晨的模样。

    姜莱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前天晚上难得没有熬夜,睡得很早。

    虽然她不是女演员,但是第一次跟组也需要注意形象,若是顶着一对黑眼圈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熊猫。

    这一觉也没睡多久,早上五点她就被闹钟吵醒,又在被窝里挣扎了半小时,才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后,姜莱打开房门把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出去,刚打开门才发现,陈蕴舟已经站在厨房正在准备早餐。

    她神情诧异,没想到陈蕴舟会起那么早。

    客厅的电动窗帘早就被打开,冬天的太阳也是懒散,不愿意从黑夜中钻出来,像是早上赖床的姜莱。窗外的天光还是暗淡的,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鸟鸣。

    陈蕴舟听到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抬头看去,声音不轻不重:“醒了?来吃饭吧。”

    他把盘子从厨房的料理台上端起来,走到餐桌前轻轻放下,陶瓷盘子发出一声轻响。

    “你怎么起得那么早?”姜莱一边把行李箱推到玄关处,一边问道。

    “正好要出去跑步。”陈蕴舟回答。

    姜莱看了一眼外面乌黑的天色。

    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歹也想个合理的借口吧,早上五点多出去跑步,这正常吗?

    吃早餐的时候,姜莱顺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喋喋不休地响了起来,边响边震动。

    她看到名字后才接起来:“喂,关关?”

    “姐姐我现在出发去你家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先别下楼,等我到了给你发信息,早上外面很冷。”

    “好,你路上开车慢点。”

    电话挂断后,姜莱接着啃手里的三明治,没注意到对面陈蕴舟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能实在憋不住,他放下手中的咖啡,看向她缓缓开口道:“关关?”

    姜莱咽下口中的食物:“哦,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制片方给我配了一个助理吗?就是他。他也是北城人,等会开车来接我,我们正好一起去机场。”

    陈蕴舟皱起眉头:“他全名叫什么?”

    “关承杨。”

    陈蕴舟问完名字以后就没再说话,姜莱隐隐察觉到男人有点不太开心。

    “你认识他吗?”姜莱问。

    “不认识。”陈蕴舟沉声道。

    现在认识了。

    他们这才认识几天,关系就这么好了?不喊全名,非要喊关关。

    虽然关承杨说了让姜莱先在家里等他,但她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吃完饭后距离他到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简单检查了下有没有漏掉的东西,拉着行李箱就准备出门去楼下等。

    姜莱换好鞋子,戴上一条平时不常戴的白色围巾,站在玄关处跟正在收拾碗筷的男人道别:“我走了陈蕴舟,如果家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对了,山里的信号可能不好,如果我没有接到你就多打几次。”

    陈蕴舟把手里脏了的碗碟放进洗碗池,把手洗干净后朝她走了过来。

    “我帮你拎下去。”他接过行李箱,把拉杆调到合适的位置后打开大门。

    男人动作太果断,姜莱甚至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已经拉着她的箱子走出门外。

    算了,帮忙拎个行李箱也没什么,平时的肌肉总不能白练了。

    面对即将长达几个月的分离,姜莱和陈蕴舟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特别是陈蕴舟。

    姜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实话,和陈蕴舟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相处了这些天总归有了些感情,那么久见不到面心里还是不舍的。

    可能是她的原因,心里多出了某种情绪,就会偷偷关注对方是不是和她一样,这样她心里会平衡一些。

    但是她观察了好些天,发现陈蕴舟跟平时没两样,反而因为最近公司很忙,鲜少碰面,也很少跟姜莱说得上话。

    在电梯里,姜莱又忍不住观察陈蕴舟。

    心里想着,他会不会很不舍,要求她给他一个拥抱?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

    陈蕴舟真的只是帮姜莱把箱子拎到楼下。

    最后和她简单道了个别。

    姜莱的视线落在男人远去的背影上,心里涌上莫名的烦闷。

    早晨的天气如关承杨说的冷上许多,寒风顺着衣服布料的每一处缝隙往里钻,冷得她在原地蹦蹦跳跳,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暖和一些。

    姜莱微微撅着嘴,踢着脚下的一个石子,嘴里还小声嘟囔:“不解风情,明年不和你离婚我是狗。”

    关承杨说二十分钟到,真的很准时,一分钟都不多不少。

    他开得是一辆很适合年轻人的宝马X5,稳稳停在她面前。

    关承杨打开车门出来,绕了一圈走到姜莱身旁,拿起她手边的行李箱,笑着跟她打招呼:“姐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姜莱这些天和关承杨在微信上做过初步的了解,在网上的时候他就很活泼,像是阳光开朗的邻家弟弟。初次见面,关承杨和姜莱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可能比证件照上还要帅气那么几分,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有虎牙。

    “嗯。”姜莱浅笑,对眼前这个她未来的助理印象还不错。

    原本早就应该回去的陈蕴舟从大堂门口的柱子后面走出来,盯着逐渐远去的车影,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攥得发白。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阴沉的吓人。

    姐姐,倒是个好称呼。

    就算姜莱明年要和他离婚,之后的结婚对象也不能是那个小屁孩。

    陈蕴舟难看的脸色一直持续到周辞开车来接他。

    上车以后,气氛沉得连平时话痨的周辞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专心地开着车。

    “周辞。”陈蕴舟关上手机,突然喊道。

    周辞吓得一愣,赶紧应道:“哎,老板我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小名叫小爱。

    陈蕴舟措辞了几秒,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周辞听见这个开头,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呢?您的朋友?”

    “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他妻子感情发展得很顺利。但是某一天,他听见妻子在背后骂他不解风情,还扬言要离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陈蕴舟沉声问道。

    周辞想了想,问:“老板,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做了什么让老婆不喜欢的事儿?比如说送的礼物不合心意,买了某宝上会唱歌的化妆品礼盒?或者是,穿得很土,还不会说情话?”

    陈蕴舟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像是在认真思索,半晌后摇摇头:“没,我朋友也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不过”他话音一转,“他确实不怎么会说情话。”

    周辞听他这么说,顿时了然于心:“那不就行了。老板,女孩子是要哄的。男人要做的,不仅是在经济上给女孩提供实际价值,还要提供情绪价值。就比如她今天穿了新衣服,你要变成夸夸大师,不停地夸她让她开心。再比如,她难过了你要给她拥抱和安慰,再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法。”

    听完周辞的话,陈蕴舟想了很久。

    平时可以同时处理多份文件的大脑在思考这种事情上,像是宕机一样。

    难道是姜莱早上戴了新的围巾,他没有夸她,所以惹她不开心了?

    第39章 情感危机 箱子里的东西是你放的吗……

    这是陈蕴舟能思考出来最贴切的原因, 其他的他实在想不出来姜莱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他躲在柱子后面,清楚地听到了女孩口中抱怨的话,张牙舞爪的样子生动又可爱。

    陈蕴舟哪还有别的心思, 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句“明年不和他离婚我是狗”上面。

    陈蕴舟本来不相信, 认为这是姜莱的气话。

    直到他看到关承杨后,突然确信姜莱能够说到做到。之前的许霖他都从未放在眼里, 但是这次出现的关承杨却让陈蕴舟生出许多危机感。

    陈蕴舟一向看人很准,从刚才关承杨与姜莱见面时的动作和神态他就能看出, 这人是个阳光开朗的性子。

    像姜莱这种人, 或许更需要关承杨这种直白而又热烈的情感表达。这让他感到不安,因为姜莱会对关承杨更加包容, 甚至生出姐姐对弟弟的怜爱。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长远深刻的痕迹。

    姜莱不喜欢海拔升高时的耳鸣。

    有的时候她的耳膜会发胀发疼,甚至最严重的一次得了中耳炎, 在医院挂了三天水才好些。

    此刻她又被耳鸣折磨, 在飞机上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摘掉眼罩放弃入眠。

    从北城到怀城坐飞机需要两个小时。

    剧方给她和关承杨订得是经济舱, 腿在狭小的空间里蜷缩着有些难熬,下飞机的时候整个人腰酸背痛,像是被车碾了一圈。

    这部剧拍摄的地点是在村庄里, 制片方本来打算安排整个剧组都住在村里的民宿, 这样既可以节省开支, 又能方便每天的拍摄。

    后来还是资方爸爸大发善心, 增加了一笔丰厚的经费用来补贴剧组的住宿, 从村庄民宿换成了镇上唯一一家连锁酒店。

    姜莱和关承杨被剧组安排的车辆从机场接到酒店时已经将近下午。

    在路上奔波的时候没怎么感觉到饿,现在到了酒店,姜莱反而觉得肚子空空,已经饿得胃部抽痛。

    两人拿到各自的房卡后, 关承杨又贴心地把行李送到姜莱房间,全程没让她累着。

    “姐姐,刚才制片老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让我们所有人两个小时后去酒店三楼的会议室集合,要开始剧本围读会。你先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我来喊你,我们一起过去。”关承杨礼貌地把行李箱放在姜莱的门口,没有踏足她的房间。

    “好。”姜莱对他笑笑,把行李箱拖进门内,转身又说,“你也好好休息。”

    “好的姐姐,对了,”关承杨刚打算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剧组定了餐,应该马上会送到房间,记得好好吃饭。”

    姜莱轻笑出声,没忍住调侃道:“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啰嗦。”

    关承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是吗?好像有点,那我以后尽量克制一下。”

    关承杨走后,姜莱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那些不能弄皱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在衣柜里。时间很凑巧,她刚把全部行李收拾完房门就被敲响,剧组安排人给她送了一份午餐。

    三菜一汤,虽然不算丰盛,但好在营养搭配均衡,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人在很饿的情况下反倒是吃不了太多东西,最后盒饭还剩下一大半她就已经吃饱了。

    距离围读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姜莱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索性出门走走。

    她刚才在车里观察了一会儿这座小镇,虽然远远没有大城市那么繁华,但有很多未被开发过的自然景观,也算是这里的特色。

    在空闲的时候出去转转,多去观察周边的人和事物,能给她的创作带来很多有用的灵感。

    出门的时候,她不小心踢到了敞开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空行李箱。

    姜莱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伸手打算把它合上。

    就在行李箱的一侧被她抬起的一瞬间,从里面的夹层中掉出来了一堆东西。

    姜莱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堆暖贴。

    包装很陌生,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买过这些。

    姜莱打开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发送了一条消息。

    [我到怀城了。]

    [图片]

    [这是你在我行李箱里装的吗?我刚看到。]

    姜莱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复。她看着地上散落的暖贴,有些愣神。

    除了陈蕴舟,没人有机会在她箱子里放东西。

    也是奇怪,每当她有点讨厌陈蕴舟的冷淡的时候,他总是凑巧地做出一些事来改变她的看法。

    发出去的几条消息到姜莱收拾完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回复。

    她猜测男人在忙工作,没时间打开手机。

    不过,她刚从酒店大门走出来,就碰到了一个人。

    “你就是编剧姜莱吧?”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姜莱刚准备走出门外,闻声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女人,脖颈间和腕间戴着名贵的珠宝和手表,气质与平常人完全不同。

    看起来很熟悉。

    姜莱在脑海里思索了几秒,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前段时间制片方选角的时候给她发过演员简历和照片,姜莱在线上参与了选角环节,后来和制片方商讨过后定下了女主角人选。

    只不过当初选角面试和书面资料上对演员的硬性要求是素颜,此刻女人化了浓妆,和素颜时候全然不同,姜莱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

    “你好,你是郑采薇对吧?”姜莱礼貌微笑着打招呼。

    郑采薇走上前,亲昵地挽起姜莱的胳膊,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姜莱姐,你以前的剧我都有看,我还看了你前段时间参加的恋综。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谢谢。”姜莱弯了弯眼睛,胳膊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但没有挣开。

    “姜莱姐,你现在是要去哪儿?”郑采薇问。

    “哦,我出去随便走走,毕竟第一次来这里,想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那我和你一起吧,我正好也打算出去走走!”

    姜莱愣了一下,不好拒绝,点点头道:“好,那一起吧。”

    郑采薇的性格其实和关承杨有点像,都比较自来熟,正常情况下和这种人相处起来会很轻松。但是对于姜莱来说,这种超出安全距离的社交让她感到有压力。

    不过也没关系,姜莱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逼迫自己去主动社交,融入其他人。

    姜莱提前问过酒店前台,附近有一个古桥公园。命名简单直接,因为这个小镇有一座百年古桥,很有特色。在旅游旺季的时候也会吸引游客过来游玩。

    从这座古桥一路北上便可看到这个小镇的大部分风貌。

    姜莱本打算自己去古桥看看,现在身边多了郑采薇。

    一路上,郑采薇都在拍照,时不时拿着GoPro摄像机录制视频,说要发她的Vlog。

    走到古桥的时候,姜莱站在桥下没有上去。堤旁种着许多垂柳,不过是冬天,柳叶早就已经飘零只剩下光秃秃垂下的细支。原本绿色的草坪也衰败枯黄,偶有几簇顽强的绿草在其中探出脑袋。

    这个时候古桥公园的人很少,郑采薇也摘下墨镜,在一旁自拍。

    可能是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她转过头喊道:“姜莱姐姐,你能帮我拍几张照片吗?”

    姜莱走过去,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好,你需要什么样的角度?”

    郑采薇想了想,耸耸肩:“看姐姐审美,我都ok的!”

    郑采薇很上相,姜莱随随便便一拍都很好看,她毕竟是专业演员出身,最知道该怎么在镜头里展现自己想要的气质和感觉。

    姜莱很少给别人拍照片,举着手机不知道往哪个角度放。

    “姜莱姐,你蹲下一点,把我的脚放在照相机底部的线,那样显腿长。”

    “好。”

    “再站起来拍一下我的侧面,要把后面的垂柳拍进镜头里,但不要太抢镜,镜头中的主体还是以我为中心。”

    “嗯。”

    姜莱来来回回给郑采薇拍了很久,最后她说好了的时候,姜莱才算松了一口气。

    “我们去桥上转转吧。”姜莱提议道。

    她们来到古桥公园后,光是拍照就占了二十分钟,到现在姜莱连桥都没上过。她突然有点后悔和别人一起过来,来这种名胜古迹建筑,她喜欢的是用眼睛感受,用手去触摸,去体会那种岁月洗礼过的斑驳和古人奇妙的智慧。

    她本以为拍完照就结束了,谁知走着走着郑采薇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手机上的一张张照片眉头紧皱。

    郑采薇语气不满:“你是不是很少拍照啊?为什么这些照片都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来,当时拍照的时候我还特意强调了的。”

    “有吗?我当时是按照你说的去拍的。”姜莱被说的有点懵,站在原地。

    郑采薇心情不好,语气也带着不耐烦:“哎,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我的摄像来拍。”

    姜莱抿了抿唇,心中也有些不快。

    她确实都按照郑采薇说的去拍的,但是每个人说出来的标准可能只有心中标准的百分之五十,姜莱最后拍出来的照片或许并不符合郑采薇百分之百的标准。

    这不怪她。

    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姜莱没管走远的郑采薇,停留在原地掏出手机回复信息。

    半小时前发给陈蕴舟的消息终于得到回复。

    [刚刚在飞机上,手机没有开机,抱歉。]

    [是我放的,你的手脚总是很冷,记得要贴。]

    飞机上?他坐飞机去哪里?姜莱心中疑惑,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复。

    [你也要出远门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那头几乎秒回。

    [临时决定的。去怀城出差。]

    第40章 气抖冷 是不是觉得她这样很好玩,很可……

    怀城?

    姜莱把这个信息反复看了好几遍, 确认陈蕴舟是不是打错了字。

    刚想回复,郑采薇停在前面等她,回头喊道:“不走吗?”

    “好。”姜莱没有回复, 收起手机快步走过去。

    刚才拍照的小插曲再加上得知陈蕴舟要来到怀城的消息, 让姜莱没了散步的心思,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也没有心情再去欣赏沿路的风景。

    距离围读开始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从古桥附近走回酒店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回到酒店后姜莱要去房间里准备等会儿要用的资料, 在大堂和郑采薇暂时道别。

    “姜莱姐, 谢谢你今天陪我散步,一会儿我让我的助理给你拿一套护肤品, 是我的新代言。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应该平时喜欢熬夜又不经常护肤吧?”

    姜莱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问道:“我气色很差吗?”

    郑采薇沉吟一声, 笑了下:“嗯还好吧,不过咱们女孩子还是要生活得精致一些啦。”

    “那谢谢了。”

    “不用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姜莱想多了, 回到房间后总感觉和郑采薇相处起来不太舒服。

    她走到梳妆镜前,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黑眼圈是有一点明显,但面色依旧红润, 气色并不差。

    算了, 可能郑采薇真的只是出于好心。

    她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 姜莱打算回复一下陈蕴舟的信息, 好似天不随人愿, 刚把手机掏出来房门又被敲响。

    姜莱从浴室里走出来,打开房门,关承杨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姐姐, 这是我刚洗好的草莓和车厘子,冬天天气干燥,你多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关承杨把袋子递给姜莱,笑容真诚,露出可爱的虎牙。

    姜莱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袋子:“谢谢!”

    关承杨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姐姐,这段时间我还要跟着你学东西呢,这是我应该做的。”

    时间也差不多了,姜莱和关承杨一起前往会议室。

    这会儿会议室内已经来了大多数人,她带着关承杨一走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其实在场很多人都没在线下见过姜莱,只是在平时线上会议的时候有过短暂接触。

    他们看向姜莱的视线里,更多是惊讶。

    不敢相信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竟然是这部剧的总编剧。

    制片人看见姜莱后走过来朝她伸出手:“这些天要辛苦姜编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开口,我们都会积极配合你的工作。”

    姜莱轻轻握了下便松开,有些无奈地调侃道:“我哪敢有需要,一切还不是要看我们资方爸爸的意见。”

    制片人爽朗大笑:“是啊,我们都只能算是打工的。”

    “对了,资方负责人还没到吗?”

    姜莱看了下时间,本来约定好的围读会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

    制片人探着脑袋在人群中寻找了一圈,然后摇了摇头:“好像还没有到吧,应该是路上堵车,我等下发个信息问问。”

    两人正聊着,总导演就带着两位主演过来给姜莱打招呼。

    “这是我们的总编剧姜莱。”总导演说完后又对姜莱介绍,“姜编,这是男一号席潜,这是女一号郑采薇。”

    姜莱跟他们招了招手,笑着道:“你们好。”

    “姜编你好,以后在工作上请多多指教。”席潜态度很谦逊。

    当初选角的时候姜莱就对席潜很满意,在一众试镜的人中,他的外形和气质最像她剧本中的男主角。果不其然,他的演技也很出色,轻松地过了导演那关。

    郑采薇冲姜莱眨了眨眼睛:“我和姜编已经提前认识过啦!”

    打完招呼后,导演又拿着剧本把两位主演喊到一边讲戏,姜莱在一旁坐着,时不时纠正剧本台词的问题,然后再根据导演和演员的一些意见做记录,等到回到房间时再一点点完善。

    姜莱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按着,时不时还要用笔在本子上记下重点,这种刺激的头脑风暴让她灵感爆发。毕竟从前她都是自己闷头写剧本,很少会有人和她参与讨论。

    自己写剧本的时候只是会简单的检查剧情逻辑,但现在演员正式在她的面前走戏过剧本,她才发现自己剧本里有很多的不足之处。

    她有种预感,等到跟组结束的时候,她的创作水平一定能够得到显著提升。

    关承杨在修改剧本方面暂时帮不上什么忙,身为助理,只能在这种时候做一些辅助总编剧的事情,比如端茶倒水。

    他倒是好使唤,眼里也有活,时不时给姜莱手边的茶杯里续上热水,还切了果盘摆放在桌上姜莱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姜莱正处理着word文档里的文件,电脑突然间就黑了屏,无论怎么按都没办法重新启动。

    “姜编,刚才那句台词有点拗口,我建议还是稍微修改一下,书面性有点太强了。”导演抬头看向姜莱提议道。

    姜莱点着鼠标,没有立刻应声。她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保存文件电脑就黑屏了,此时急得一身冷汗。

    “姜编?”导演又喊了她一遍。

    姜莱这才抬头,皱着眉头说:“我电脑好像出了点问题,你们不用等我,我会把这些需要修改的地方记在本子上。”

    “行,那我们继续。”导演没再执着姜莱的回复,对几位演员继续道。

    姜莱招了招手把关承杨叫到身边。

    关承杨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姜莱对他小声嘱咐:“你会弄电脑吗?帮我看一下。我先记录一下修改重点。”

    “好。”他果断答应道。

    “终于把你等来了!”制片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声音有点大,引得众人抬头看去,他又接着说,“这是我们新的资方负责人陈总,大家欢迎一下!”

    姜莱听到这句话才迟迟看向会议室门口。

    她怎么都想不到,陈蕴舟会出现在那里,身后竟然还跟着周辞。

    他们明明今天早上才见过面,姜莱临行之前还吃了男人亲手准备的早餐,然后他又亲自帮她把行李拎下楼。

    他是她结婚证上的合法丈夫。

    此刻却以她新剧资方的身份出现在剧本围读会。

    姜莱看见陈蕴舟的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跳了,呼吸也凝滞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蕴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会议桌前的姜莱,早上来家里接她的那个小屁孩就站在她的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关承杨的手还亲昵地放在姜莱的椅背上。

    上一秒,他还看到了两人在说悄悄话。

    他不知道姜莱对关承杨说得是什么,但是小屁孩把耳朵凑到了他妻子的唇边,这一幕十分刺眼。

    姜莱和陈蕴舟的视线撞上一秒,然后默契地同时移开。

    陈蕴舟抬了抬手,当作给众人打了招呼,随后微微垂着头和制片人寒暄。

    不知道该说关承杨是细心还是离姜莱更近,他第一秒就发现了她神色异样,低着声关切地问道:“姐姐,你和他认识?”

    姜莱愣了愣,很快摇了摇头:“不认识。”

    “哦,那可能是我想多了,以为你们很熟。”

    他只注意到了姜莱。

    并没有注意到会议桌对面的主演郑采薇看见资方负责人的那一瞬间,神色和姜莱有几分相似的异样。

    而且之后的整场围读会都不在状态,被导演点名了好几次。

    这种情况似乎是第二次发生在姜莱和陈蕴舟身上。

    上一次,是在姜莱不知情的情况下,陈蕴舟参与了恋综录制。

    也是和今天一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现场,让姜莱感到诧异。

    姜莱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她因为这件事和陈蕴舟闹了嫌隙,气他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他的计划,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依旧是同样的情况,她却没有那么生气了。

    与其说是不生气,倒不如说是她情绪转变得非常及时,比起上次,更能快速适应这种突发状况。

    即使内心有无数疑云,也压在了心底,不想去过问太多。

    在她和陈蕴舟这场婚姻中,除了必须以夫妻身份来应对的场景,他们之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陈蕴舟比她更能得心应手地做到公私分明。

    这是一件好事。

    围读会持续了一个小时,中途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关承杨坐在姜莱的位置上摆弄那台宕机的笔记本电脑。

    “我出去透透气。”姜莱说了一句,转身走去会议室外面的大露台。

    她的脑海里一团乱麻,情绪还是被陈蕴舟的突然出现扰得一团糟。

    毕竟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一时间难以接受。

    谁能懂,和她同床共枕过的老公变成了资方爸爸。

    离谱又可笑。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陈蕴舟每次是故意为之。

    是不是看她惊愕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很好笑?

    姜莱一个人站在露台上,不知是气得还是冷得,嘴唇发白,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正看着远处发呆,身后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她本不想偷听,但那人的声音有些尖细,就这样传进她的耳朵里。

    凑巧的是,两人都是她的熟人。

    “蕴舟哥哥,真的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我记得上次和你见面还是在墨尔本上学的时候。”

    姜莱对声音很敏感,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不久前和她一起在古桥散步的郑采薇。

    她从郑采薇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线勒紧般。

    紧接着,她听到了陈蕴舟的声音。

    “好久不见,感觉你比那个时候长高了点,也变得更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