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从那些百姓看她不对劲的眼神中, 宋云棠才后知后觉大约是宋云姝方才的话引起的。

    也不知道三姐姐是故意说的,还是无意的。

    她承认自己从来没有济世救人的心,也不在乎自己在外的名声, 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还不如今晚吃什么来得重要。

    她是宋府四姑娘,祖父是当朝太傅, 父亲是御史大夫, 夫君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工部侍郎,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了, 被人说两句也没什么。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看着, 让她很不习惯,于是她用手上的团扇遮住了半张脸, 带着人往宋云姝那边走去。

    她有些不明白, 宋云姝在安远侯府好端端的,怎么巴巴地跑来这武太县, 还支起了施粥的摊子,难道就只为了博个好名声吗?

    本来不想过去的,但是察觉到了百姓不善的目光, 她只能磨蹭着走到了宋云姝的粥棚底下。

    天边的乌云慢慢滚了过来,也不知道多久就会下雨,不知郎君有没有让青堰备伞,他眼下在哪。

    心里虽是担忧沈砚,但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床榻上熟睡, 所以并不知他今天要去做什么。

    “四妹妹,你是听说了武太县明晚有放河灯祈福的习俗, 所以特意来的?”

    宋云姝一边给百姓舀粥, 一边抽空和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的宋云棠说话。

    放河灯?这她确实不知道。

    把手中的团扇给了身边的丫鬟,让丫鬟给她扇风, 这才懒懒地回宋云姝:“我并未听说什么习俗,只不过是郎君在这,所以我便来了。”

    沈砚在这里?

    宋云姝愣了一瞬,想起前天的时候谢豫说太子让他代自己来一趟武太县,但是婆母知道这里遭了严重的洪灾,说什么都不让他来,最后谢豫没办法,只得让她代替他来。

    她本不愿意来,可这施粥的事情有萧翊的意思在,安远侯府和东宫都能因此博得好的名声,且这事事关萧翊的声誉。

    即便她如今已嫁给了谢豫,可她心里仍旧还放不下萧翊,所以当谢豫被安远侯夫人求着不要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她站了出来。

    反正在侯府每天都要被里面的人和事烦,谢豫对她的态度又那样不明不白,而且他那位表妹整天都粘着自己的夫君,时不时挑衅她,脸上写满了野心两个字,也就谢豫看不出来。

    她索性就当出来透气,眼不见心不烦。

    谁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自己这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四妹妹,当真是缘分。

    她这堂妹她最了解不过,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人间疾苦,这种地方又刚遭了洪灾,她如何都不会来,所以在看见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很是意外。

    方才宋云棠说追随沈砚而来,她竟不知道从前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嫁给沈砚的人,如今居然会死心塌地跟着他来这种地方吃苦。

    倒是让她对这位娇气的堂妹有点刮目相看了。

    然而自己在这边给受灾的百姓施粥快半个时辰了,手腕已经酸得不行,本来打算再站一会儿,就让别的丫鬟来代替自己,哪知道宋云棠一来就坐在了倚翠特意给她带的椅子上。

    这里只有这么一张椅子,宋云棠坐在上面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当着这些灾民的面,她又不好让对方起来,不然会有损自己经营起来的形象。

    没办法,她只得忍着,继续强行带上笑脸给前来的灾民施粥。

    那灾民是才来的,以为宋云姝只是丫鬟,而真正有善心的人是坐在她身后的宋云棠,于是上前道谢:“多谢夫人,夫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夫人生得这样美,就连施粥的丫鬟都长得好看。”

    这话一出,气得宋云姝差点扔掉了手中的勺子。

    而宋云棠则因为这位灾民的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瞥了一眼气得不行但又要维持端庄的堂姐。

    没过多久,宋云姝的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勺子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一旁同样给灾民施粥倚翠见状忙扔了手中的勺子,顾不上什么推开一位前来讨粥的衣衫褴褛的老人,快步走过去扶住了宋云姝。

    她焦急地扶着宋云姝,又看了一眼仍旧没有要起身让座的宋云棠,“夫人,你没事吧?”

    而宋云棠看着脸色红润,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舒服的宋云姝,想起方才她的一番话给她带来非议,心里就不大乐意给她让位,虽然这椅子本来就是宋云姝坐的。

    宋云姝假意倚在倚翠的身上,暗自咬了咬牙,她最不喜欢与这些浑身脏污的难民打交道,如果不是为了萧翊和自己的名声,她早就冲着这些下等的难民甩脸子了。

    她在这里假模假样地施粥这么久,这些难民还没完没了,最可恶是竟然还把她误当成了宋云棠的丫鬟,当真是恩将仇报,她心里立时起了不耐与厌恶的心,本以为宋云棠来了会与自己分担,没想到直接坐在了一旁,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如今她都快晕了还故意假装没看到。

    实在是气人。

    那位被倚翠推了一把的老人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碗也跟着摔在地上碎了。

    这倒是引起了宋云棠的注意,这人躺倒的位置正好在她面前,她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之色,然后对着晴雨道:“把人扶起来吧。”

    说着她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几步,离这老人远了一些。

    她才站起来没多久,倚翠就忙让宋云姝坐了下去,想要指责宋云棠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宋云姝制止了。

    晴雨和沁雪立即过去将人扶着站了起来,晴雨出自穷苦人家,自然有些同情被倚翠推了一把的老人,她道:“老人家,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对于晴雨的多管闲事宋云棠没有置喙,而是等着她们二人把人带走远离自己。

    可是这老人或许体弱,只颤颤巍巍道:“我的碗,我孙女儿还等着我盛了粥回去给她,她现在正饿着。”

    宋云棠这才拿正眼去瞧这位老人,她看见对方充满沟壑的脸,又听她提到自己的孙女,瞬间想起了家中的那位老祖宗。

    本来有些嫌弃这老人的,可想到家中的老祖宗,她突然又心软了。

    她突然问:“你孙女多大了?”

    这老人见她穿得这样华贵,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夫人,忙道:“回夫人,我孙女今年二六芳华,身体弱正生着病,我这才不得不出来乞讨。”

    竟是以乞讨为生的,怪不得穿得这样破烂,她孙女才二六年华,岂不是和沈蔷一般的年纪?

    晴雨见不得老人家这样可怜,又听这老人这样说,忙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就要给她:“老人家,这些碎银你拿着,带着你孙女儿去治病。”

    正在老人要接过的时候,却被宋云棠拦了下来:“别给她,晴雨,你去医馆找了大夫跟着她回去给她孙女看病。”

    这里在场的都是些灾民,晴雨这样当着这些人的面将这些银子给了她,这老人自身都难保,万一被有些人看上了起了别的心思,说不定回去的半路上就被人抢了,不如直接让晴雨找了大夫去。

    请大夫的钱她也没打算让晴雨出,道:“请大夫的钱从我的账中出,沁雪,你拿二十两去我们方才路过的那家副食店,同老板娘说,这些钱是这位老人和孙女一年的饭钱。”

    沁雪闻言笑了:“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这样极好,老人家和她孙女儿一老一弱,直接给银钱她们,恐怕会引来他人的觊觎,会招来祸端。”

    老人得到了宋云棠的照顾,知道自己的孙女有救了,一时激动得要对着她下跪:“老婆子谢谢夫人,夫人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虽然前一个认错了人,不过她听着还挺受用的。

    眼看老人就要下跪,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一个七旬老妪对着自己跪下,她忙往旁边躲开对方的跪拜,用眼神示意晴雨沁雪二人把人扶起来。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男子看着这边的情况,将手中的一包银两扔给面前的几个人:“按我说的去做。”

    得了银两的几人面上露出贪婪之色,男子见了眼中现出一抹厌恶。

    等晴雨二人带着老人离开之后,那几个人立刻几个人围了上来,假模假样求宋云棠道:“夫人,您帮了她,也帮帮我们吧,我们同样也受了灾,无家可归,你就行行好,赏我们点银两吧。”

    甚至有的人趁机还朝着她伸手,想要摸她的手。

    这样的情况宋云棠还是第一次遇到,她皱着眉头往宋云姝那边后退,晴雨和沁雪不在身边,而宋云姝和倚翠以及几个安远侯府的丫鬟都视若无睹,她忍着恶心想要逃离。

    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见她生得漂亮,就想要趁乱占她的便宜。

    宋云棠害怕地往后退,谁知道身后也被人堵住了,心里顿时后悔让晴雨和沁雪二人都离开了身边。

    没想到这些难民胆子竟然这样大,她望了一眼假装没看见这边情况的宋云姝,心道三姐姐是不能指望了,毕竟她很有可能还记着她霸占椅子的仇。

    那长得猥琐的男人对着她伸出满是污垢的手,她的心凉了半截,莫非真的要被男人白白占便宜。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她的脸时,她的手臂被人钳住,然后整个人被往后一拉,她登时后退了几步,最后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腔上。

    她白着脸转身扬起手就要往这人的脸上招呼,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手才顿在了半空中。

    钳住她手臂的手改为护住她,平日里温和的声音此时带了冷意:“城内闹事,青堰,带人把这几人押走。”

    青堰领了吩咐,带着几个官兵把这几个原本想要困住宋云棠的人强行押走了。

    那几人的求饶声逐渐远走,而本来准备出手救人的男子,此时面色阴郁,收回了自己踏出去的脚。

    “郎君”

    等这几个人被带走后,宋云棠这才回过神来,委屈的在眼眶中蓄了眼泪。

    沈砚不管他们是否为灾民,直接让青堰押走,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岁岁就要被这几人占便宜了。

    也怪他没有提醒她眼下武太县城内不安全,让她出来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否则她也不会轻易让晴雨和沁雪二人离开身边。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愧疚,垂眸见她一脸委屈,眼中还有害怕,只好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没事了,别怕。”

    转而又冷声道:“沁雪晴雨二人呢,不在主子身边保护,擅自离开,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那也不用留她们了。”

    宋云棠这才抬头去看他,软着声音解释道:“是我让她们离开的,郎君不要责怪她们二人。”

    沈砚听完脸色才好了些,只是想起方才她被人围住的场景,心中的郁气仍在。

    直到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才低头与她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让她们离开你,明白了吗?”

    “嗯,方才幸亏郎君来了。”

    宋云棠点头,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慰,这才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转而对着他笑了笑。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宋云姝看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尤其是见沈砚紧张地护着宋云棠,生怕怀中的人受伤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第 62 章

    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虽然带了几个丫鬟,可是当看见自己的堂妹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围住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没有第一时间带着人去解围。

    想到自己站在这里给这些人施粥,而她则什么都不用做, 还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 不过是随手帮了一个老人, 还被那些人夸, 她的心里就出现了不平衡。

    想着等宋云棠被这几个人欺负得差不多了, 她再带人去解围,对方不仅不会怨自己, 说不定这笨蛋还会感激涕零。

    哪知道沈砚这么快出现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被眼前沈砚轻声安慰宋云棠的画面给刺痛双眼。

    想起自从成亲之后就一直对她冷淡的谢豫,她心中的不平更甚。

    心道要是那些难民真的占了她那堂妹的便宜那才好, 真是可惜了。

    宋云棠何尝不知道她的方才是故意不来替自己解围的,便也没寄希望在她的身上,青天白日这些人自然是不敢太过分, 她本来就打算那些人要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有一个算一个她日后都不会放过。

    真是可恶极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几人是被人授意的,拿了他人的钱财,才敢冒着被附近的官兵发现的风险上前要假意欺辱她。

    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他们见多了,那位公子想要博得美人的好感, 所以雇他们几个当街耍流氓,想着有钱不要王八蛋, 所以答应那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公子。

    哪里知道会被那位大人给逮个正着, 最重要的是那位夫人正是那位大人的妻子,他们在心里哀嚎的同时也暗骂挑唆他们惹事的男子, 真是好不要脸,居然觊觎有夫之妇。

    这边宋云姝一脸担忧地走了过去,她对着沈砚道:“四妹妹没事吧,方才我见她被几个灾民围住,以为是他们想要从四妹妹那里讨赏,没想到竟是刁民,本来想要带着人前来解围的,还是晚了妹夫一步。”

    她说完面上松了口气,似乎看见宋云棠没有被人冒犯一丝一毫而放心。

    沈砚并未理她,而是低头去看怀中仍旧还在微微颤抖的少女,他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半晌,才对着宋云姝道:“岁岁受了惊吓,我先带她回去。”

    跟着走过来一边看热闹的百姓中有陇北村的村民,他发现了沈砚,于是激动地上前道:“沈大人,还真是沈大人,昨天还真是多亏了沈大人,不然我一家都要被水冲走了。”

    这人的话吸引来了同样从陇北村逃难到武太县城内的村民,这些人纷纷赶来,把站在沈砚和宋云棠跟前的宋云姝给挤了出去。

    “沈大人,昨天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把你和那些狗官放在一起骂,我给你道歉。”

    “是啊是啊,像沈大人这样为咱们百姓着想的已经不多了,我那年迈的老娘还是沈大人亲自背出来的,这恩情我们老李家一定铭记在心。”

    “你还说,沈大人让我们撤离的时候就你骂得最大声,如果不是那几个官兵在,你还不愿意走呢。”

    宋云棠被沈砚护在怀中,她听着这些百姓的话,才知道原来昨天沈砚在陇北村做了什么,他亲自前往那里,原来就是为了救这些人。

    她揪着沈砚的袖子,仰头看一脸温和听着这些人说话的男人,想要说些什么撒娇的话,可当着众人的面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其中有个看热闹的人见沈砚把宋云棠紧紧护着,想到沈砚是朝廷派来的人,想要在他面前混个眼熟,忙道:“这位想来是沈夫人,刚才那几个人根本不是灾民,是城中无所事事的几个混账无赖,他们趁着灾民涌入城中的时候,故意假扮城灾民到处惹事,甚至还行抢劫之事,再把这些做过的坏事推到无辜的灾民身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几个人的精神看着就不像是刚受了天灾的样子,宋云棠想。

    沈砚目光落在怀中的少女脸上,见她一脸恹恹,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当下只想着干劲应付完身边的这些灾民,然后将她送回客栈那里去。

    “沈夫人和沈大人不愧是夫妻,不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都是一样心善的人,我刚才远远地还瞧见沈夫人让身边的丫鬟帮了住在城北破茅草屋的周婆子。”

    所以晴雨和沁雪不在,是她为了帮人才被支走的?沈砚愣了一瞬,揽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舅舅家就在附近,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到我舅舅做客,我们也正好趁此谢谢沈大人。”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抢着要邀请沈砚回家,宋云棠只觉得周遭闹哄哄的,她不喜欢这样场景,而且也很不适应。

    沈砚没想到陇北村的村民这样热情,甚至还要请他去做客,他知道怀中的少女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所以一一拒绝。

    “沈大人”

    一道怯怯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宋云棠顺着那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位生得瘦弱穿着粗布衣的女子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一张娇俏的脸露了出来。

    来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沈砚一个人,似乎并没看见正被他护在怀中的人,她直接走到沈砚道的跟前。

    宋云棠目光在她和沈砚身上扫了个来回,总觉得这女子看向沈砚的眼神中带着倾慕之色,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男人问道:“你母亲和弟弟可安置好了?”

    看样子这女子同样是昨天陇北村遭了山洪的村民,只是她虽然同样遭遇了天灾,可身上仍旧收拾得很干净,并不见任何的狼狈。

    女子见沈砚还记得自己,面上露出了笑容,一双眼睛盯着他认真回答:“已经在城中的亲戚家暂时住下了,昨天多谢沈大人,不然我母亲和弟弟恐怕”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沈砚点头,声音带着疏离客气:“没事便好。”

    说着他揽着宋云棠就要离开。

    哪知道错身而过的时间,那姑娘又叫住了沈砚二人,又绕到他们二人跟前。

    宋云棠大约也知道这女子的目的,她见沈砚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好自己停了下来。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说清楚的好,虽然后天她就要与郎君离开这里回京中去,可万一这姑娘是个痴情的,追着他们去了京中,要是被京中那些好事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郎君和这姑娘之间的事。

    所以她要郎君自己解决掉。

    身边的人止住了脚步,沈砚猜到了她的用意,只好跟着停了下来,只是他还未出生,就有人先出言了。

    被挤出去的宋云姝说话了,她走到那女子的身边,道:“姑娘,这里人多,有什么话要同我妹夫说的话,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不然会引起旁人的误会,且我那妹妹方才受了惊吓,正是容易多思的时候,还请姑娘不要纠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宋云棠秀眉轻蹙,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宋云姝的嘴这么不会说话,不是都说她是才女,言行举止素来是京中闺秀的典范吗?

    现在她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暗示人家姑娘趁机攀扯吗?

    她抬眼觑了宋云姝一眼,周遭的人未全部褪去,还剩了几个没离开,正巴巴地看着他们几个人,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本来众人没往那方面想,宋云姝这句话一处,即使说得隐晦,但也暗搓搓地指了这姑娘和沈砚之间不清白。

    就算是心中有气,宋云棠也不好当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来,她抬眸去看沈砚,一双澄澈地杏眸泛着水光,她不安地问:“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郎君不是救了这位姑娘的家人,难道你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吗?”

    仿佛只要沈砚说出他与那位女子有什么,她就会心碎难过,这娇弱的模样落在沈砚的眼中,让他的心不禁跟着一软,只好柔声安慰她:“不过是让人救了她的家人,她找上来大约是和方才那些人一样只是为了道谢。”

    “这样啊。”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不安,也不是不相信沈砚,只是不喜欢宋云姝说那样的话,所以她做出那副模样来,还故意那样问。

    果不其然,她这三姐姐听得郎君和自己解释,脸上维持的端庄出现了一丝裂缝,可为了自己的名声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她就知道三姐姐没安好心。

    看到宋云姝吃瘪,宋云棠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她将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正好对方也往她这边看来。

    这时候追上来的女子才看清楚沈砚一直护在怀中的宋云棠,她怔怔地看着宋云棠,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她承认自己对这位光风霁月般的大人生了点小心思,即便是他没有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凭着这副让人见之不忘的容貌,也轻易能虏获她的心。

    出生在陇北村这样的小山村,她从来不知道脸面的重要,只想要接近他,甚至想要跟在他身边,最好是能够跟着他回京中。

    如果他拒绝的话,就用报恩为借口,不求什么,只求能跟着他做个丫鬟也行。

    只是看见他们口中的沈夫人的相貌后,才明白为何沈砚会这样着紧这位夫人,也清楚这一切不可能的,所有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砚轻声安抚完身边的少女,这才掀起眼眸去看那女子,淡声问:“还有何事?”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隐隐透出冷色,女子后退半步,良久,才对着他重重地行礼:“大人救了小女子的家人,小女子心中感激,所以特意来感谢大人,祝大人与夫人日后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知道这女子是在知难而退,宋云棠便没有了要为难的心思,她只对着沈砚道:“郎君,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沈砚这才没有再看那女子一眼,带着人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留下宋云姝对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的揉皱了手中的帕子,却没注意到有人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双眸子同样沉沉地盯着远去的二人。

    第 63 章

    “看见你妹妹过得比你好, 她的夫君那样爱护她,你嫉妒了?”

    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宋云姝一跳,她忙藏住眼中泄出的一丝不甘, 换上素日里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的浅笑。

    她悠然转身,正要反驳对方, 却对上太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清来人, 她眼中出现一抹惊喜, 但是很快又收了起来, 扫了眼周围散去的百姓,她这才温柔道:“殿下怎么会这里, 殿下身边经常跟着的那几个护卫呢?洪灾虽然已经褪去, 可这里仍是并不太平。”

    站在她跟前的太子虽然穿得低调,可这一身的料子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 加上周身不凡的气度,任谁见了都知道他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

    眼下城内出现了许多冒充灾民的地痞无赖,要是他们看萧翊穿着不俗, 说不定要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来。

    方才宋云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早就看出了那几个人的伪装,如果萧翊也被这些人盯上的话,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宋云姝对他下意识的担心,让萧翊心里突然后悔没有插手她和谢豫的婚事, 她明明爱慕的是他,也曾求过他收了她做妾室也好, 可他那时候只想着父皇不喜欢他们与宋府关系过密, 为了稳坐储君之位,只得牺牲她。

    想到方才看见宋云棠娇弱的倚在沈砚怀中, 加之心里生出的一丝后悔,让他心里对宋云姝生出了异样的感情。

    他突然抓住宋云姝的手腕,带着人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宋云姝被他攥住手腕,感觉他的力道比之前大了许多,呼痛声还未出口,就被他带着进了一处暗巷,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在墙上,久别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本来还想继续反抗,却因为这霸道的吻逐渐弱了下去,推耸他的双手很快就抱住了他,接受了他。

    她的心里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她已经嫁给了谢豫,就算早已移情别恋,对谢豫没了男女之情,可仍旧是谢豫的妻子,如今她却抱着别的男子,和对方耳鬓厮磨。

    理智回笼了一瞬,她松开了手想要推开萧翊,然而他突然深入,挣扎了一下,她很快又迎了上去,彻底放弃。

    心想谢豫都当着她的面和他那个宝贝表妹苏韵卿卿我我了,她现在这样做又有何不可?

    过了许久,萧翊放开了她,见她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他笑了一声,在看她又像在看别人,抬手抹去她唇边残留的胭脂:“姝姝,你本该是我的。”

    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出来的宋云姝,乍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心悸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想起出嫁前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国寺见他,让他帮帮自己,可他却说不能伤害谢豫,眼下他对自己这样,难道就不是伤害吗?

    他只顾着自己,却没考虑到她,万一他们二人在这被人发现,就如宋云棠之前所说的,名誉受损的只会是她。

    她眼中含了泪水,狠心道:“殿下,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日后我也会躲着殿下,还请殿下不要再来招惹我。”

    说完她的下巴却被萧翊钳住,他冷笑:“嫁人了又如何,等孤坐上那个位置,管她是谁,天下女人只要我想,便只能是孤的,只要孤想要,谁敢拦着?”

    看见他眼中的阴狠,宋云姝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没了,心里突然生出不安的感觉。

    “姝姝,孤知道你不喜你那妹妹,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偿所愿。”

    宋云姝心头一跳,他要对宋云棠做什么?可担心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萧翊不喜欢她这伪善的样子,掐着她下巴的手稍微用力,贴近她的耳朵道:“宋云棠的外祖河东裴氏你知道吧,裴氏一族庞大,上一任家主又是大儒,底下学生遍布朝堂,她嫁了沈砚,沈砚是萧淮那个废物的表兄,恐怕会借裴氏助他。”

    所以他只要除掉宋云棠,裴氏与沈砚失去了她这个中间人,日后裴氏再如何也不可能帮萧淮。

    想到那位芍药花一样的女子,不久的将来会在他的手中凋零,他突然变得期待起来。

    “殿下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四妹妹虽然性子娇纵,可她是无辜的,请殿下不要伤害她。”

    宋云姝忍住砰砰直跳的心脏,面上却不赞同他,“裴氏一族百年不倒,自然不会蠢到去帮助一位看起来无甚前途的皇子,且我听说裴氏从不站队不参与党争,不然也不会繁盛至今。”

    萧翊收回自己的手,心道宋云姝还不算愚蠢,他道:“看来老三那废物隐藏得很好,不然你们也不会看不出异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三殿下表面上的无能都是装出来的?

    萧翊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嗤一声:“装与不装都一样,以他的能耐,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言罢他脸色一沉,皇位迟早是他的,他想要的人也迟早会是他的。

    *

    回到客栈后,也不管沈砚还在,宋云棠立刻收起了脸上那装出来的娇弱,她看见桌面上放这一小碟的玫瑰豆沙糕,面上跟着露出笑意。

    沁雪晴雨二人还未回来,她看见那一碟糕点实在馋得紧,于是自己走到装了水的铜盆前净手。

    净了手走到那桌子前拿起一块玫瑰豆沙糕,咬了一口之后才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郎君他好像从刚才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她抬眸小心翼翼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虽然他的面上仍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她总觉得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风平浪静。

    她吞下口中的糕点,重新拿了一块没吃过的,带着试探送到沉默地男人嘴边,轻轻道:“郎君也吃一块?”

    说完又突然想起他不爱吃甜的,她在心里懊恼了一下,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忘了郎君不爱吃这些,我去找店小二要点别的。”

    说着她的手也跟着要收回去,然而中途手腕却被带有薄茧的虎口圈住了。

    她细嫩的肌肤被因为粗粝的触感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好软着嗓音不解地问:“郎君,你怎么了?”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莫非是因为那位姑娘,他对自己心里有愧,所以在想着怎么同自己解释。

    其实她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那姑娘看着就不像是坏人,不是苏韵那种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人,她并未生他们二人的气,不然她早就不理郎君了。

    怎么郎君还反过来不说话了,难道是他其实是看上了那位姑娘,而她想要他当面和那姑娘撇清关系,他不得不放弃那姑娘,所以他生气了?

    那姑娘生得确实不错,如果她是个男子,想必也会喜欢,郎君身边一直就自己一个女子,说不定看久了自己这张脸,已经开始厌倦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宋云棠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突然变了,自己的手腕被他这样握着,他手上的力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再用力一点就会弄疼她。

    她问出这话半晌,对方依旧是没有说话,那双浓墨般的眸子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落在她的眼中却有些骇人。

    手腕悄悄用了点力,可是仍旧纹丝不动,她瞬间心里就有了气,鼓着脸颊道:“郎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方才要你当着众人的面拒绝那姑娘,而你其实是喜欢她的,现在后悔了,想要对我撒气吗?”

    这时候沈砚才从她差点被人轻薄的后怕中回神,那几个胆大妄为的地痞已经交由青堰送去府衙大牢,如果不是想要在她身边安抚,他都想亲自去解决那几个人。

    自己都还未责怪她这样不小心,她倒是先生气上了,还把他想成是那样的人。

    看来在她眼中,他的脾气还是太好了。

    手中的力度蓦地大了一点,直到看见她秀眉紧蹙,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一瞬,想要同她道歉,但是想到她会恃宠生骄,又抿了唇没说话。

    头一次见他对自己这般,宋云棠突然有些不习惯,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就在前一刻他还用力攥紧了她的手,弄疼了她,他何时这样对待过自己,难道真的是被她说中了?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便也跟着染上了委屈的神色,扁嘴道:“郎君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去将她带在身边好了,大不了我给她腾地儿!”

    她的双眼随之也蒙了一层水雾,泛着水色的眸子带着无措,可怜地将他望着。

    每次她做出这样的表情,他都会对她毫无办法,一步步地做出退让。

    半晌,他松开了圈住她手腕的手,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那姑娘并没什么。”

    温热的指腹轻抚她的眼角,将挂在那的泪珠拭去。

    男人站起来在她身旁坐下,嗓音低沉,在她怔愣之际却突然轻轻掐了一把她的雪腮,像是想要惩罚她但又怕弄疼她,“今天知道错了吗?”

    宋云棠瞪大眼睛,似乎在震惊他居然敢掐自己,她抬手揉了揉并不疼的脸,更加委屈了,娇软的声音中带了指责:“郎君怎么又欺负人!”

    见她脸上被掐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色,沈砚伸手去替她轻轻揉了揉,无奈道:“真娇气。”

    虽然他嘴上说着娇气,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细腻的肌肤让他的指尖有些留恋,不舍得那么快离去。

    “郎君这是嫌弃我吗?”

    宋云棠生气地拿开了他的手,气鼓鼓地瞪着他,就好像是随时准备拍

    他一爪子的小狗儿。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对方,想要企图蒙混过关,谁知道这一回沈砚忍住了想要心软的冲动,板着脸道:“城中流民众多,你涉世不深不知道外面的凶险,不该去那种难民聚集的地方,更不该自己身边的丫鬟轻易离开,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被那几个人”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这张脸对男的有多大的吸引力吗?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也有好好反思,的确不应该让晴雨和沁雪离开身边,而且她还一开始傻到去相信宋云姝,觉得自己好歹是她的妹妹,自己有难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没想到她还真的就无动于衷。

    宋云姝居然敢不顾自己的形象,在那种情况坐视不管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郎君生气是因为这个,她心里没那么难过,心想他会生气也是担心自己。

    她在心里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直接认错,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郎君,你说得对,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酥软地声音带着浓浓地撒娇,听得沈砚呼吸微凝,他垂眸对上她朦胧的双眸,声音微哑:“做错了事,是要受惩罚的。”

    闻言宋云棠心里一惊,仰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怯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明明他刚刚才掐了自己的脸小小地惩罚了一下,怎么眼下又还要惩罚自己?

    她咬了咬唇,不安地望着他:“郎君要罚我什么?”

    红润的唇就像是待摘的果实,沈砚一双眸子盯着它一张一合,看见它里面柔软的舌头,眼底的欲望尽显,他抬起她的下巴,微凉的双唇贴了上去

    良久,宋云棠半眯着眼伏在他的胸前微微喘气,双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听着耳旁的呼吸声,只觉得自己又被欺负了。

    她方才被身前的男人吻得快断气了,这就是他说的惩罚吗?

    真是可恶至极。

    第 64 章

    许是前一天在出去逛遇到那样的事情, 第二天宋云棠只能乖乖地呆在客栈哪也不去,就怕昨天的事情重演。

    当然最主要的是,沈砚今天临走前也吩咐晴雨和沁雪不许她离开客栈半步, 就连出房门都要她们二人跟着,甚至还把青堰留在了客栈, 一直守在她的房间门口。

    就是为了保护她, 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没什么, 毕竟她不爱出门, 经过昨天差点被那几个人占便宜的风波之后, 她也知道了自己这张脸加上这身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确实是很容易引起不怀好意的人的注意。

    可要她穿得和宋云姝那样素净, 她又做不到, 她那么爱美,肯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安静地在客栈呆了一天之后, 直到夜幕降临,她一边嫌弃地用完客栈的晚膳之后,才想起天都黑了沈砚还未归来。

    昨天他怕她因为白天的事情害怕, 晚上特意从驿站搬了来,说是要陪着她,可是直到她在榻上熟睡,他仍旧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火不知在看什么图纸。

    早上醒来的时候人也已经走了,只留下了青堰给她。

    她想他眼下许是在给武太县洪灾的事情做善后, 不然今天也不会这样迟归来,听说白天他一整天都在亲自盯着人给灾民发放赈灾银两与粮食。

    “姑娘, 我方才从外面回来, 听说昨天冒犯姑娘的那几个灾民其实是武太县城内的小混混冒充的,昨天他们被青堰带着人押进了府衙的大牢, 今天姑爷去了一趟那大牢,没多久就听见里头传来惨叫声,应该是被打得很惨。”

    宋云棠诧异,怪不得那些人胆子这么大,原来是地痞流氓,这种事情干多了才会无所畏惧。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回踢到铁板了。

    “所以是郎君把这几个人揍了一顿吗?”

    她好奇地问,主要是想到霍宁说的从前郎君揍人的时候可狠了,如果不是霍凌兄妹二人本就习武,怕是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晴雨见她双眸亮晶晶的,就好像自己的夫君揍人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姑爷生得温润如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撸起袖子揍人这种粗鲁的事情来。

    她道:“不是姑爷动的手,他只是亲自看着这几个人挨板子。”

    “那郎君会不会被人说私自动刑?”

    “让行刑的人是知县朱大人,姑爷只是旁观,应该无事。”

    想来也是,这里是武太县,而那几人也并未真的在她的身上占到任何便宜,她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有借题发挥的机会,郎君不会傻到私自在牢中动刑,大约是这几个人还牵扯到了别的事情,才会让那知县动手。

    那几人在监狱中挨了几十板子,眼下也老实了不少,只是他们哪里敢说是被人挑唆去找宋云棠麻烦的,他们要是知道那小美人是这位工部侍郎的夫人,别说想占便宜,就是一根汗毛也不会去碰。

    他们也是收了收钱办事的,那给他们钱的男子看起来也不好惹,他们要是不照着做的话,就会被他身边的护卫收拾,迫于淫威,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最开始他们还以为那男子多半是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戏,他们只能被迫配合。

    谁知道被人家正经的夫君逮了个正着,等他回头去找那男子的身影,早不见了。

    沈砚不再看那几个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他轻轻瞥了一眼朱大人:“如今城中灾民众多,派多几个人手加强巡逻,若是在此期间再出了什么事,我想朱大人知道后果。”

    朱大人忙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点头称是。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个人居然色胆包天,敢去招惹沈大人的夫人,若不是沈大人昨天正好途中经过碰上了,不然那位沈夫人身上要是少了根头发丝,他们都别想活了。

    先不说她是沈大人的夫人,她娘家的背景更是吓人,那可是宋府,宋府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的乌纱帽摘了。

    听说昨天沈夫人还因此受了惊吓,他要不亲自上门赔罪?

    沈砚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明日我们就回京,这里的事情也已结束,赈灾的事情朱大人功不可没。”

    这朱大人哪里敢说是,赈灾的事情很多都是这位拿的主意,本来以为户部尚书邢大人坐镇,哪里知道那老东西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在他早就听说了这位沈大人是状元出身,才学学识不是旁人能及,本来乱糟糟的一堆事情,他来了之后全部都有条不紊地顺利完成了。

    这三天相处下来,他从心里由衷的敬佩,也知道他于官途上会越走越远,不会止步于当下的地位。

    奉承的话未到嘴边,眼前的人已经转身出了牢房,且看这逐渐加快的脚步,就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在等着他一样。

    跟在他身边走出大牢的时候,朱大人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蓦地想起,沈夫人如今还在客栈里,今天他还发现一直跟在沈大人身边的那位少年不在。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能看出那位少年的身手不错,莫非是被沈大人留在了客栈保护沈夫人?

    不过换做他要是能有这样一位夫人,肯定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如何都要保护好。

    沈砚不去理朱大人突然炙热的目光,翻身上马道了声告辞就往客栈去。

    许是这两日官府处理得很好,那些难民都拿到了应有的灾银和粮食,所以城中并未出现真正闹事的灾民,反而到了晚上的时候热闹得紧。

    武太县城内有一条百多米宽的河从中贯穿而过,前日大雨上涨的水位如今已经褪回了平日里安全的高度。

    许是结束了天灾,这会子大家都放松了不少,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被沈砚带着出来的时候,宋云棠还有些不高兴,心想大晚上这武太县没什么好逛的,直到停在一处专门做糖水的小摊前,看着各式各样的糖水,她突然觉得似乎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小铺子搭建在河边,沈砚带着她找了个能看见河景的位置坐下,河对岸的瓦舍里传出说书声,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隐隐能猜出说的是什么,正是五妹妹偷偷藏起来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宋府一到年节就会请说书先生到府上,不过说的都是些先祖的故事,要么就是志怪故事,因为老祖宗不许说那些风月故事,偏偏五妹妹最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便偷偷央着几个哥哥给买了。

    有一次被三姐姐发现了,还被三姐姐训斥了一遍,说她身为高门世家的小姐,怎么看这种不入流的故事。

    她在一旁强忍着笑,但是也没敢替五妹妹开脱,因为其中就有一本是她偷偷给五妹妹买的。

    五妹妹虽然爱看那种书,但也没蠢到真的会去学上面的主角,那些书左右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她做不出那等让宋府蒙羞的事情来。

    出身宋府的姑娘,大多身上都是带着点骄傲,不是随便就能被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穷书生骗走,再者穷书生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她们。

    “在想什么?”

    她正双手托腮想着从前的事情,突然听见清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在想才子佳人的事情。”

    才子佳人?沈砚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了?

    半晌宋云棠才反应过来,她忙解释道:“是从前五妹妹爱看这些,她年纪小,喜欢这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闻言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故意问:“如此说来,你从前也是喜欢这种?”

    她盯着沈砚的脸,心想他是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长相在京中或者说在晋朝中都是数一数二,简直就是高配版的书生。

    她对着他这张脸诚实地轻轻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从前并不爱看那些,是帮五妹妹买的时候随手翻了几页,里头的故事多半是一些穷书生的臆想的,没才没貌的书生我才看不上呢。”

    当然,如果是郎君曾经那样的,她才会看上

    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了这句话,说完又拿眼去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却发现他突然看向某处。

    觉得对方并没有认真的听自己讲话,她从鼻间轻哼一声:“郎君,你在看什么?”

    沈砚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对面某处的酒肆的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坐着本该在京中的太子,而他的对面正是宋云姝。

    眼下不在京中,他们二人倒是胆子大得狠,不怕被人认出来。

    因着一直练习射箭,所以他的眼神比常人要好一些,方才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萧翊的手摸了一把宋云姝的脸。

    然后被宋云棠的娇嗔地瞪了一眼。

    他对太子和宋云姝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很感兴趣,他指尖点了点桌面,道:“在看你那三姐姐与旁的男人幽会。”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宋云棠的好奇心,她朝着他方才望去的方向看去,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宋云姝的身影,她撇了撇嘴:“郎君可是在骗我,哪里有三姐姐。”

    沈砚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道:“吃完这个带你去看河灯。”

    放河灯有什么好玩的,宋云棠在心里腹诽,想要问他是不是太子也在这里,毕竟和宋云姝来往密切的男的除了谢豫就是太子了。

    只是见他并不想继续说,放在平时,她定会缠着他说,只是眼下他们二人在外头,她也不太好意思缠着他,只得点头。

    吃完糖水之后,沈砚带着她沿着河边到了下游,她盯着没什么人还黑漆漆的河道,心里有些害怕,于是抱着他的手问:“不是说来看河灯,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郎君莫不是拿我取乐。”

    青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将手中的灯笼给了沈砚,然后又消失不见。

    沈砚提着灯笼,带着她走到河堤旁。

    宋云棠这才发现这边停了一只乌篷船。

    郎君该不会要上这船吧?她盯着这只乌篷船看了看,一时有些不明白沈砚的用意。

    应了她的猜想,沈砚提着灯笼踏上了船身,然后对着她伸出右手,温声道:“上来。”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沈砚,把手搭在他的大掌上,借着他的力也踏上了船身。

    船身微微摇晃,她抓着他的手用了些时间才稳住身形。

    沈砚带着她坐进了船舱里面,然后出去撑船,没一会儿船就到了河中央。

    船舱里面放了软垫,她靠着船身,想着河灯的事情。

    很快她的身边就坐下来另一个人,耳旁响起温润的嗓音:“看那边。”

    她便顺着他的话往上游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远处河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就像是是天上的星子落到了河上。

    第 65 章

    随着那那些光点靠近, 她才发现是河灯。

    很快河灯就把乌篷船围了起来,有些甚至靠近了船身。

    这些河灯全部都是莲花的形状,眼下正值莲花开放的季节, 她想起皇宫里的华明湖,不知道此时有没有开满湖面。

    想起华明湖, 她又想到了那天见到萧嬿和郎君在一起的场景。

    不知为何, 突然想要重提旧事, 她问:“七公主那时候可有给你送帕子?”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 总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 也破坏了此时的气氛,她盯着靠近船身的河灯, 在还未碰到的时候就被水推着飘走了。

    沈砚的手原本还搭在屈起的腿上, 听她这样问,当下觉得好笑, 抬眸就看见她认真的看着河面上的河灯,似乎方才的那句话不过是随意问出口的。

    然而他敏锐的察觉她语气带着酸气,只好无奈道:“我与七公主不过是有几面之缘, 我身上有婚约,自然不会再去招惹旁的女子。”

    这回答宋云棠自然是满意,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一张姝色无双的脸绽放出笑容,同时她身后远处的天边也绽放开了一朵朵的烟花。

    “我相信郎君, 方才的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郎君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烟花的光照亮了沈砚漆黑的眸子, 他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眼前容色昳丽的少女, 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岁岁”

    清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她只听见他唤她的小名, 后面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因为天边的烟花炸开,她并未听清楚,眼前的男人眸色渐暗,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嗯?你方才说什么?”

    那双漂亮的双瞳透出疑惑,然后下一刻,她就被男人拉入了怀中。

    骤然掉进一个充满松墨香的怀中,她于慌乱中抬头,正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垂眸盯着她。

    她抓着他衣袖的指尖逐渐用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将自己拉入怀中,仰头看着他,声音娇娇切切中带了一丝紧张:“郎君”

    滚烫的掌心抚上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边,“岁岁,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言罢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枚滚烫的吻烙印在她细线白皙的脖颈上。

    湿热的触感让她起了鸡皮疙瘩,想要躲开,然而对方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唇间溢出一声娇滴滴的低呼:“郎君,痒”

    想要用手去推来他,可是她身上早就因为那一吻而变得绵软无力,这人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上吻,直到含住她柔润的双唇。

    耳边不知道烟花炸开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心跳声,她就像是凌霄花一般攀着他,仰着脖子承受着那近乎失控的吻。

    船舱两边的帘子不知何时放了下来,狭小的船舱内,少女正被男人按在怀中,被迫接受着暴风雨般急骤的亲吻。

    因着是夏天,双方身上的衣裳都并不厚,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她似乎被他的体温烫到了一般,揪着他衣裳的指尖微蜷。

    近在迟尺的男人脸上染上了欲色,眼尾嫣红,看得她心脏蓦地一跳。

    许是发现她在偷看自己,沈砚睁开了双眼,那双似乎藏着猛兽的眸子沉默地盯着她,后者被这么一盯,下意识往后退,然后那双贴着她腰背的手骤然收紧,将她重新紧紧禁锢在胸前。

    不给她喘气的机会,他复又吻了起来,同时与她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她身前的衣裳已经乱了,衣领已然松开,露出里面难得一见的春光。

    沈砚不知何时分出一只手放在了她裙子的系带上,吻上她的耳垂,直到怀中的人轻颤,才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宋云棠窝在他的怀中,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直到这人解开了她下裙的带子,她才睁着一双水润地眸子,委屈地看着他,然而下一刻又因为被他轻咬了一下耳垂而发出难耐的低吟。

    她轻喘着气将红透的脸埋在他敞开衣襟的胸前,并没有拒绝,感受着他因为她方才那一声而起伏得更加厉害的胸膛。

    裙裾不知不觉已经散开,她无力地伏在他的肩上,耳旁是男人的低喘,她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头顶的船身,风吹起帘子的一角,有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

    河水的声音逐渐清晰,乌篷船顺着水流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周遭寂静一片,可是船内却隐隐传出压抑着的声音。

    宋云棠最后终于没忍住掉了眼泪,她一口咬在男人光洁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出来。

    沈砚即便同样难受,却也不得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把她眼角的泪珠都拭去,用行动慢慢地安抚着她,然后用低哑的声音哄她:“乖,再忍忍,别怕。”

    虽然他的身体很是难耐,各处都在叫嚣着要吃掉她,可也不想伤到她,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他额头渗着汗珠,耐心地等着她适应,没过多久,船内又传出断断续续的娇泣声。

    以船身为中心的河面往外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直到一个时辰后才逐渐恢复平静。

    宋云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本以为回去之后这人不会再折腾,谁知道在她迷迷糊糊就要入睡之际,他又覆了上来,直到五更的时候才消停。

    这一晚她哭得嗓子都哑了。

    然而男人却头一次没有心软,不愿意放开她,一边哄着她,一边叫着小祖宗,却又一直没停,不管她抓他还是咬他都没用,甚至好像她的这些行为会让对方更加的失控。

    昏睡前,仿佛有湿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脚背,但那时的她已经无力挣扎了。

    第二天宋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穿着一身月白衣袍的男人。

    此时端正的他和昨晚的他完全不一样,完全看不出私底下是个禽兽果然这些表面看起来越是端方的君子,做起那事来就越是孟浪,越让人受不住。

    真是有辱君子二字了。

    她赌气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并不想理这个可恶的男人,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即便是睡了这么久,仍然是累得不行。

    “醒了?”

    沈砚感觉到了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他低头,正好看见她微颤的睫毛。

    目光往下看,正好瞧见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的眸色一暗,倾身靠近她。

    似乎察觉到了男人的靠近,宋云棠立刻睁开双眼,正好与那双幽深的眸子对上,她忙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抵在他的胸前,一双水润地眸子怯怯地看着他,微哑的嗓音钻进他的耳朵:“别”

    低在胸前的手柔弱无骨,他目光往她的手上移,正好看见她左肩上胭脂色的一粒小痣,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瞬,才继续往下,继而发现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布满了昨夜他留下的痕迹,青紫色在她的手臂上显得可怖。

    沈砚这才知道自己昨夜确实过头了,他别来眼,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给你上药。”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就从一旁拿了一盒药膏,不管她如何挣扎,不容分说地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然后给她身上多处地方上药。

    宋云棠从脸红到脖子,最后在他给最后一个地方上药时,她整个身子都红了。

    她身上未着寸缕,耳根红得能滴血,随着涂抹的动作,她的身子跟着轻颤,喉咙间不受控制地溢出轻吟。

    这一声出来后,她反应过来,于是紧紧抿住双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他给她上完药之后,却无意间撇到他拿着帕子擦拭指尖的水迹。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是还有哪里不适,记得告诉我。”

    上药的过程不仅是她难受,沈砚也同样忍着,给她上药的时候简直就是酷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敏//感,惹得他也跟着

    抬手将人抱在怀中,即便是她在挣扎也没放开,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问:“还在生气?”

    怀中的人一声不吭,并不想说话。

    良久,才将人放开。

    宋云棠拿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瞪了他一眼,此时已经不想要和他单独在同一个屋子,只想着他快些出去。

    还有瞪人得功夫,说明她应该没什么事了,沈砚也知道自己昨晚实在是过分,只好温声道:“昨晚是我过分了,抱歉。”

    他还有脸说,昨晚她哭着求他不要了,他硬是一句也听不见去,反而越发变本加厉,直到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愿意放过她,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润的样子,他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将她生吞了一样。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明显是还生着气。

    半晌,沈砚知道她气还未消,只得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外面的桌面上放着她喜欢吃的糖蒸酥酪以及醪糟丸子。

    闻言宋云棠咽了咽口水,经过昨晚一夜的折腾,她方才其实是被饿醒的,只是碍于他在这里,她还在生气,所以不想同他说话,就连饿了也不想同他说。

    谁让这个人这么可恶的。

    交代完这个见少女仍旧是不理自己,沈砚只得无奈地先离开,然后吩咐候在门口的晴雨和沁雪进来伺候她洗漱。

    门关上的一瞬,正好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极轻的骂声,他猜大约是在骂自己。

    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哄好这小祖宗了。

    第 66 章

    宋云棠既然说了要在宋府小住几天, 自然不会跟随沈砚一道回家,而且她心里还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只要一看见沈砚, 就会觉得身上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突突的疼,反正眼下她是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

    所以招呼也没和他打, 直接让车夫把马车往宋府那边赶去。

    成亲那晚她偷偷看那册子上的图, 依稀能从画上的女子脸上看出快乐的神情, 就连前世她也听人说男女做那事其实是快乐的, 然而真正到了自己身上, 她恨不得在沈砚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她看沈砚是挺快乐的,可她一点也不快乐

    马车在进入长安街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骑马走在前头的沈砚自然发现了, 只是想着她如今还在气头上,便猜到了她是要去宋府。

    眼下他手里头还有许多事情堆积着需要他处理, 暂时并没时间去哄她,只得无奈地放她去宋府。

    今早给她上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昨晚有多过火, 本想着是第一次他能忍住,可抱着她回到客栈后,又没忍住,尤其见她在身下哭得眼尾泛红,一脸媚色, 他一时失控,才伤了她。

    不怪她今天这样生气。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想看见自己, 不论他怎么哄都没用, 甚至就连上马车的时候他想要去扶她,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看来昨晚真的是吓到她了。

    等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 还得亲自来宋府将人哄回去。

    沈砚目送着她被晴雨和沁雪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进了宋府的大门,这才放心地调转马头往工部的方向去。

    宋云棠进了宋府就前往裴氏的院子,经过她爹书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爹和一位看起来颇为眼熟的男子一道从书房走了出来。

    瞧着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许是因为眼熟,她不由地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正巧那名男子也往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双方都怔愣了一瞬,但是前者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后者见到她那张脸之后,眸子微闪,像是想起了什么。

    “星澜?”

    一旁的宋瑥茂见他突然停下没有不动,不解地唤他。

    裴星澜收回自己的目光,摇头道:“没什么,宋大人吩咐的事情我明日就去办了,请大人放心。”

    “私下里怎么还这样客气,我好歹是你姑父,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我在摆架子。”

    “是,姑父。”

    宋瑥茂看着身边才及冠不久的男子,他眼中有满意,心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已经嫁了人,或许他也是女儿未来夫婿的人选之一。

    他捋了捋胡须,顺着方才他看的方向去,正好看见女儿的身影。

    这都临近傍晚了,岁岁怎么回来了?

    按照他对女儿的理解,瞬间明白了。

    多半是和女婿闹别扭了,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招呼不打一声就回来,平日里她要归宁的时候都是前一天就让人给她娘说一声。

    这一次他并未听自家夫人说女儿要回来的消息。

    “方才那是表妹?”

    裴星澜终于是没忍住问出口,方才的惊鸿一瞥,让他记起几年前初次见到小姑娘的场景。

    年少时的悸动在方才见到她的时候,似乎又重新上演。

    那时他才十七,听说家中来了位表姑娘,模样生得极为俊俏,于是他被堂兄弟拉着去偷偷瞧了几眼。

    十二岁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看着就很讨人喜欢,正在与家中祖母怀中撒娇的小姑娘见了他们来,怯生生地挨个唤他们表兄,那如莺啼般的嗓音他记到如今。

    当时祖母还开玩笑说要把表妹许给自己,少年人脸皮薄,看见那双漂亮的杏眸好奇地盯着自己时,一张脸顿时红透,在几位叔婶的打趣下几乎落荒而逃。

    他并未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反而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毕竟表兄妹之间成亲的多得是,只是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见长辈提这件事情。

    后来才知道表妹早就有婚约在身,且对方还是沈家的嫡子,可是沈家已经式微,他想以宋府的家世,或许会放弃沈家而选择与之相匹配的裴家。

    裴家还是姑母的母家,听说表妹自小养尊处优,被娇养这长大,若是表妹嫁去了沈家,岂不是委屈了她?

    他那时想的是等着宋沈解除了婚约,等他考取了功名,就上门提亲。

    只是谁也没想到,宋府和表妹都并未因此看不起沈家,表妹最终还是嫁了沈砚。

    听到她嫁给沈砚的时候,其实他的心里有些疑惑,为何表妹会选择没落的沈家,可当他在金銮殿上见到沈砚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表妹的选择没有错,这位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不仅外表无人能及,就连能力也是极为出众。

    刚才那一眼,也能看出表妹在沈家过得很是不错,那模样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的稚嫩,反而像是被雨露滋润了一般,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下子到了盛开的模样。

    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只是他心里很是遗憾,他和表妹,终究是有缘无分。

    宋云棠到了裴氏的院子,丫鬟很快就将人请了进去,裴氏原本还在准备着给自己胞弟贺喜的礼物,没想到女儿意外的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起身,正好看见宋云棠走了进来。

    少女双颊红润,一双明亮地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清泉,只一眼,裴氏就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已经与女婿圆房了。

    自家的大白菜被猪拱了,她显然是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大白菜已经嫁给了猪,总不能让猪一直看着大白菜而不能吃吧?

    况且这只猪生得不错,只能说他们二人互相占了对方的便宜。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在沈家被欺负了?”

    裴氏上前抓着女儿的手,一脸关切。

    宋云棠自然不能说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去,就算是自家娘亲也不能,她咬了咬唇,在心中随便编了个理由:“郎君这几天比较忙,估计都不能回家,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中无聊,就来找娘亲了。”

    这理由听着像是那么回事,裴氏不疑有他,立刻拉着她到桌子旁坐在,然后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厨房那吩咐厨娘,晚饭多备一些四姑娘爱吃的菜来。”

    还是自家娘亲会疼人,宋云棠对着裴氏撒娇:“还是娘亲对我最好。”

    裴氏无奈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低头却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即便是年逾四十,那晃眼的红仍旧看得她老脸一红。

    似乎察觉到了裴氏的目光,宋云棠面色一红,状似无意地拢了拢自己的领口,为了避免尴尬,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娘亲,我方才路过父亲的书房,看见他与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男子说话,那人好生面熟,是哪家的公子?”

    裴星澜下午来宋府的时候已经见过裴氏,她想女儿口中眼熟的男子,大约就是他,便笑道:“你不记得他了?从前在你外祖家的时候你们还见过,你外祖母从前还想撮合你和他来着。”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殷勤地给裴氏倒了一杯茶,催促她道:“你也知道我不常去外祖家,去了也只陪着外祖母她老人家,哪里见过什么男人,莫非他是我那几个表兄当中的一个?”

    “正是。”裴氏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他是你二舅舅的儿子,虽然你二舅母去的早,他被养在继母膝下,可星澜这孩子却很是出息,也算是你外祖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初我不知道你与女婿有婚约在身,差点就同意了你外祖母的提议,回去后与你爹商量的时才知道你早就被沈阁老看上了,与你祖父定下了这一门亲事,这才作罢。”

    怪不得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原来是还有这么一桩事。

    既然是自己的表兄,她曾经还和对方有过这样一件事,日后见了还是避着些好,免得双方都尴尬,而且方才他显然是认出了自己,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说起裴星澜的事情,裴氏便想起他那去世的母亲,听说他那继母对他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眼看着自己的侄子都过了弱冠之年,但是还未定亲,裴氏当下就生了主意,她突然问道:“你那小姑子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及笄了?”

    不明白裴氏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不过宋云棠也如实回答:“好像是的,前几天我听婆母说了一下,婆母的意思是想让我亲自给小妹办及笄礼,可我哪里办过,万一我一不小心搞砸了,说不定婆母和小妹都会因此怨我,我本来想推脱的,但是婆母说让身边的嬷嬷协助我,娘亲,你说这可怎么办?娘亲要不”

    裴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女儿絮絮叨叨的性子还是没变,怕她把话题越扯越远,她忙打住:“所以是确定她下月就满十五了吗?”

    宋云棠不知道为何娘亲要纠结沈蔷的年纪,她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只是点头:“应该是的,不然婆母也不会让我这段时间开始准备,娘亲,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裴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时候笑开了:“你觉得你这表兄如何?”

    宋云棠有些莫名其妙,道:“看着还行吧。”

    虽然表兄的长相放在一众男子当中算是出众,可是与郎君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而且郎君可是十八岁的时候就高中状元。

    不过表兄也不算太差,勉强可以。

    见她对裴星澜的评价尚可,裴氏又问:“你那小姑子长得如何?”

    沈蔷与沈砚是兄妹,自然长相也是不差的,如今还有些稚嫩,等长开了,自然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小妹长相自然是不差的,若是再长个一两年,怕是沈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娘亲什么意思,是要撮合表兄与小妹吗?”

    裴氏见女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点头:“我们裴家家世不错,星澜这孩子又争气,保不齐也能和你小舅舅一样有一番作为,沈家家世清白,要是两家结亲,不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可表哥曾经和我差点就定亲了,再说给小姑子,是不是不太好?”

    裴氏不在意道:“这件事只是你外祖母嘴上说说,并没有成真,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嫁给了他人,这些话旁人哪里还会记得,再者你们二人也只见过一次面,做不得真。”

    宋云棠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可到底自己只是沈蔷的嫂子,她还要问过婆母的意思。

    听说表哥这段时间经常来宋府与爹爹商议一些事情,那她这几天先暗暗观察一下,如果表兄的人品可以,这件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第 67 章

    京城的一隅。

    萧淮给沈砚倒了一杯茶。

    后者喝了一口, 眉头一皱,垂眸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汤,许是这些日子跟着宋云棠喝多了上好的茶叶, 眼下在这间不起眼的茶楼喝普通的茶叶,才发觉平日里宋云棠喝得茶叶是有多好。

    萧淮见他眉头轻皱, 问:“怎么了?”

    “无事。”

    沈砚放下手中的杯盏, 他不怎么爱喝茶, 沈家除了祖父之外爱品茶之外, 剩下的人大多都没有喝茶的习惯。

    所以即使这茶楼的茶一般, 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些诧异自己的变化。

    萧淮懒懒地倚着椅子, 他偏头去看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颇有些漫不经心:“赵思源在牢中用什么也不说,如果不是刑部侍郎在那天天盯着, 我还真心亲自撬开他的嘴。”

    这人也不知道是还有什么把柄在萧翊的手上,宁愿自己背上行贿的罪名,也不愿意供出跟太子有关的人来。

    他那好女儿都将他的一些罪状送到了他的手中, 然而他只认下了其中最小的一件,说自己几年前确实是向已经卸任的前吏部尚书送过金银器具行贿,但是剩下的对太子一党不利的那些,他是死也不愿意承认。

    沈砚知道赵思源是个有点小心思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故意与父亲来往密切, 借此偷走了父亲的心血,转而送给太子一党中时任工部侍郎, 如今是户部尚书的邢辉。

    他们二人凭借着父亲的图纸, 将京城隔壁的涟州最重要的堤坝修好,免了堤坝崩塌河水冲毁下游百姓生活的地方的危险。

    而父亲却不知道图纸被偷了, 还在前往涟州堤坝的路上,遭遇了滚石而丧命在途中。

    后来他才从祖父口中得知,那滚石或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因为父亲偶然得到了一份密件,跟皇室中皇子有关的东西,所以被他们忌惮。

    具体是哪位皇子祖父并未明说,经过此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还未查明真相就病倒了,从他病倒直到去世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而他当时尚且年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至亲接连离自己而去。

    祖父对晋朝付出了良多,儿子却因为遇人不淑,遭人陷害而惨死,自己到头来还未找到真相也郁郁而终。

    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却因此而步步高升。

    沈砚眸色暗了下来,他冷声道:“赵思源不是一直很看重他那位庶子,听说他平时很宠那位妾室所出的儿子,所以将人养成了整日游手好闲的废物。”

    萧淮挑眉:“兄长的意思是,要从他儿子身上入手?”

    他倒是见过赵成,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将吃喝嫖赌学了个炉火纯青,整天跟在京中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身后,如果不是他瞧不上这人,说不定他早就成了自己身边的一条狗。

    “他与户部尚书的某位孙子素来不对付。”

    沈砚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提醒萧淮。

    后者恍然,“我明白兄长的意思了。”

    没几日,还在牢中的赵思源就看见自己的儿子也被抓了进来,原本还自信上头的人会将自己救出来,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赵成也被捉了。

    赵成路过他所在的牢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爹,你救救我,我不要在这里!”

    他扒着赵思源牢房的栏杆,死活都不愿走,身后的狱卒拿他没办法,只得暂时松手,站在一旁看他们上演父子情深。

    赵思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被羁押之前就同赵成说了,他在牢中的这段时间不要轻易惹事,不成想这才几天,他就被捉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儿,你如实同为父说!”

    赵思源抓着自己正哭得满脸眼泪的儿子,着急地问他。

    被这么一问,赵成一时之间停下了哭声,他眼中闪过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敢说。

    站在身边的狱卒没有赵思源这样的耐心,他瞥了一眼赵思源,替赵成道:“赵大人,你这儿子出息了,居然连邢大人的孙子都敢打。”

    赵思源没想到自己不在家几天,儿子居然就闯下了这样大祸,他怒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大声道:“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对方伤得可重?”

    赵成缩着头不敢说话,最后才小声道:“我不过是在彩月楼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让人打了我,我气不过,趁着晚上他喝醉的时候揍了他一顿,可是我也没想到他这样不禁打,我就打了两下他,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将他往死里打,谁知道他第二天就死了。”

    闻言赵思源两眼一黑,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

    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声骂道:“你这个混账!那可是刑部尚书的孙子!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吗!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以为你爹天王老子?还是我平时太过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他跌坐在地上,一副心如死灰。

    邢辉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相信赵成没那本事将人打死,可人家的孙子确实是因为赵成而死了,不管如何,他这儿子怕是保不住了。

    本以为自己就算下狱了,就算是他再也出去了,可家中还有成儿在,赵家总不会断了香火,如今成儿犯下了这等罪行,赵家算是完了。

    “爹,一定要救我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赵成见赵思源这幅心灰意冷的样子,就猜到了他这一回闯下了弥天大祸,瞬间人就慌了。

    一开始被捉的时候他还一副不怕的样子,户部尚书的孙子那又怎么样,他爹可是说了他们身后可有比这些尚书还要大的靠山,只要他开口,那位靠山就会帮他们。

    对了,他们还有靠山!

    他扯住赵思源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爹,你不是说咱们有”

    后面的话被狱卒打断了:“行了,赶紧走吧,我们还等着回去交差,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爹,救我!”

    牢中传来赵成的哭喊声。

    赵思源抬头去看从小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的一束光,良久,他一脸灰败地叹了口气:“看来都是报应,沈兄,这一定是我的报应,对吧?”

    *

    在宋府的第三天,宋云棠一直在让晴雨暗暗观察前来府上的裴星澜,这几天她有认真考虑裴氏给她提的事情。

    她想之前外祖母说的话不过是玩笑话,眼下她都和郎君成亲几个月了,而且表兄都不一定记得她是谁,说不定也不记得曾经外祖母随口一提的话。

    “姑娘,那位表公子又来了,刚和二爷去了书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让晴雨守了这两天,每天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出现在二爷书房附近,就为了替姑娘观察这人的言行。

    宋云棠坐在冰鉴旁,手中绣着沈蔷的及笄礼,自从她在绣帕子中找到乐趣之后,就热衷于把自己绣的帕子当成礼物送人。

    当然,送的都是些她有好感的姑娘夫人,除此之外就是沈砚。

    算来她已经三天没见到他,气也渐渐消了,气一消,她就开始想念对方。

    也不知道郎君这几天在工部怎么样了,听她爹说工部最近忙得很,邻国蠢蠢欲动,陛下勒令工部要赶紧研制出新的兵器来,以应对随时可能在北境发生的冲突。

    也不知道郎君这些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以及,有没有想她。

    “姑娘可是觉得闷?”

    似乎听见她突然叹了声气,晴雨打算同她说一些今天在街上买东西时听到的八卦。

    每次晴雨这样问,宋云棠就知道她定是有什么新鲜事儿要同自己分享,便来了兴趣:“说吧,又有什么新鲜事?”

    晴雨道:“姑娘还记那位赵姑娘吗?”

    宋云棠垂眸想了一下,回她:“赵姑娘?你说的是赵以柔?”

    “对,她爹赵思源前几天被捉了,今天又听说她那庶兄因为打死了户部尚书邢大人的孙子,一大早也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还有这种好事?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她面上染上了笑意,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沁雪,去跟厨房说,今晚多做几道菜,我要庆祝一下。”

    早在猜到这赵思源一定对了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情,她就对赵家没什么好感,赵思源被捉其中一定有郎君在中间推波助澜。

    而且赵以柔一定是送了什么证据给郎君,赵以柔一定是很讨厌自己的父亲,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她在心里感慨。

    临近傍晚的时候,宋云棠要去一趟裴氏的院中,于是她起身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裳,带着人很快就出了梨香院。

    这边裴星澜才从书房出来,没走多久,就看见宋云棠往他这边走来。

    今天她穿了一身嫩绿色的衣裳,裙裾上还绣了不知名的黄色小花,随着她走动的时候,裙摆像是绽放的花朵。

    眼见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掩去眸中的情绪,平静地等着与她擦身而过。

    宋云棠没想到这也能遇上对方。

    不能直接无视,只好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她面上带着浅笑,娇娇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表哥,好久不见。”

    裴星澜眼眸微动,那天她明明看见了自己,明显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在看陌生人,眼下却这样熟络地唤自己表哥。

    不想拆穿她,他只得客气地回她:“表妹。”

    并没有想要与她叙旧的意思。

    她已然嫁做人妇,他从前心里再如何想要娶她的事情,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还未恭喜表哥高中,听我爹说,表哥眼下在翰林院任职。”

    裴星澜不去看她的脸,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虽然没什么人经过,可万一有好事的下人看见他们站在这里,他怕会私底下传她的闲话。

    “表妹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宋云棠愣了一下,想着她娘亲交代的事情,想着不如趁现在问问人家的意思,于是一股脑道:“表哥可有心仪的女子了,表哥如今在京中,想必是不会再回河东,我有个认识的姑娘下个月就及笄,她生得貌美,性子也好,表哥若是”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说媒,因为紧张,她的话说得有些着急,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裴星澜打断了。

    见她说得这样坦然,完全不记得从前祖母说要撮合他们二人的话,他心里有一丝失落,立刻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不劳表妹操心,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表妹的朋友,我怕是无福消受。”

    “这样啊。”

    宋云棠面上有些遗憾,转念一想沈蔷还小,也不急于一时,且沈蔷如今的相貌也属上乘,想来外头的人得知她及笄后,恐怕是会争着抢着上门说亲。

    也不差他一个。

    收起这些心思,她便浅笑着顺着他的话道:“是哪家的姑娘,可也是京中,还是河东那边的,我娘亲说二舅母不在京中很多事情都不能替你做主,表哥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娘可以帮着表哥去说媒。”

    毕竟是侄子,且又自幼丧母,她娘多少是有些心疼这位表哥。

    裴星澜隐在袖子中的手握了握,才道:“多谢姑母,有需要我会同姑母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

    宋云棠看了眼就要黑下来的天色,见裴星澜一副要出府,心道他大约是拒绝了她爹要留下他来一起用饭的好意。

    他们这样人家,总不能连一顿饭都不给人吃。

    既然人家不想继续和自己攀扯,她也只得放人离开。

    “那我也不留表哥了,慢走。”

    目送着裴星澜离开,她一转身,就看见沈砚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样子好像还站了有些时间了。

    第 68 章

    沈砚从工部出来, 工部以及赵思源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算来已经三天不见宋云棠,也不知道她的气有没有消, 如果还在气他,那他就多废些心思去哄她, 于是下值之后沈砚直接前往宋府, 想要亲自接她回沈家。

    没想到他进了梨香院, 却被远离负责洒扫的丫鬟告知她刚出去没多久, 那丫鬟只听见宋云棠临走前提了一句书房, 以为她是去二爷书房了。

    去书房?

    这让他想起成亲之前见她的那一面,当时她就在岳父的书房哭哭啼啼, 说要解除婚约。

    沈砚蓦地心里一紧, 难道是那晚自己欺负她太狠了,所以她已经气到要与自己和离的地步了?

    他没说什么, 皱着眉匆匆赶往书房那边。

    从梨香院到书房的路上,他正想着怎么哄她回去,昨天皇帝看了武太县知县朱大人呈上来的折子, 里面提了他在武太县赈灾的事情,说他救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云云。

    皇帝看完之后龙颜大悦,把他叫去金銮殿,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不敢居功, 可皇帝一定要给他赏赐,要赏好些上贡的瓜果和几件价值不菲的器具给他。

    他想正好宋云棠爱吃瓜果, 那些瓜果他分了一些给一同前往的同僚, 剩下的带回了家中给了母亲和小妹,最后还剩一筐便让下人冰着, 等宋云棠回来了给她吃。

    想到她懒懒地斜依着美人榻吃别人喂得到嘴边的瓜果的画面,他的眉梢染上了笑意,然后在目光触及到远处的时候,却微凝。

    此时在离书房不远处的蔷薇花丛旁,宋云棠正和站在她身前的裴星澜说话,看样子二人颇为熟稔。

    隔了有段距离,他甚至能听见她说话时语气带了笑,还目送对方离开。

    然而等她看见他的时候,眼中原本带着的笑意却陡然消失。

    他站在原地,事先想好的哄她的话突然烟消云散。

    宋云棠走到他的跟前,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于是不解地问他:“郎君,你怎么过来了?”

    工部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不是说这段时间工部会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来宋府。

    她这话一问出口,沈砚总觉得她是在心虚,他喉咙滚了滚,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似乎又变得更漂亮了一些,面上并没有因为分离而带来的愁绪,反而一脸的红润。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竟是过得这样滋润。

    难道一点也不想他?这三天没见到她,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想她,哪知道他忙完之后特意赶来见她,却见到她与她那表兄在一块说笑。

    真是没良心的女人。

    他一时沉默,半晌,在宋云棠询问的目光下,他才回她:“我来接你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她还没在宋府呆够,而且和娘亲约好了明天去铺子里裁制新衣呢,再过一个多月天气就要转凉,她在去年置办的衣裳已经过时了,而且她的身子也长了许多,穿着大约是不合身了。

    “现在就要回去吗,我还想再住几天,明天我和娘亲还要一道出门,后天是五妹妹的生辰,老祖宗为了热闹还请了说书先生来府上说书。”

    他们府上已经几个月没热闹过了,老祖宗想着她回来,正巧赶上了五妹妹的生辰,不如趁机大家热闹一回。

    其实她方才见到郎君的第一眼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娘亲要陪她出去,所以并不想食言。

    可是为什么她说完这些,郎君又沉默了?

    她悄悄抬眸去观察对方的脸色,发现他从刚才到现在,面上就没有了从前的温和,甚至看起来似乎不高兴。

    是因为她今天不想同他回去,他才会这样吗?

    “郎君”

    正想要想几句话安抚他,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被眼前的男人拉进了怀中,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岁岁,我想你了。”

    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没什么人来往的角落,她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他,然后看周遭有没有人。

    可是对方将她抱得太紧了,她有点舒展不开,只好无奈地任由他抱着。

    幸好除了跟着她的晴雨和沁雪之外,再没有别的下人,而在沈砚抱住她的时候,她们二人也悄悄退到了远处。

    有风吹过,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蔷薇花香,宋云棠于怀中仰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睁着水润的杏眸,撞进男人的黑眸中。

    心脏蓦地停了一拍,不过是三天没见他,眼下与被他这样亲密地抱住,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好像得到了满足。

    自己是因为生他的气才没有和他一起回沈家,可这三天下来,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尤其在方才见到他的时候,那气早就没了。

    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想着就算是今晚跟着郎君回了沈家,第二天也照样可以和娘亲一道去成衣铺子裁制新衣,而且可以顺带将沈蔷带上给娘亲瞧一瞧。

    婆母在京中除了霍夫人之外,似乎没有相熟的夫人了,眼下沈蔷就要及笄,随着而来的就是她的婚事的问题,婆母也曾和她提过让她帮忙留意。

    许是太久没有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她能看出婆母在应对外人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万一有人趁机诓骗婆母,将不好的人说给沈蔷,那可不行。

    可她和婆母半斤八两,都是不爱与人交往的,认识的夫人贵女一直巴掌都数得过来,尤其是京中未婚的男子,她更是没认识几个。

    但是娘亲却不同,她出自河东望族,经常会收到那些夫人的帖子,且在京中认识的夫人也多半是夫家家世好的,若是让娘亲帮忙留意着,遇到好的,再和婆母说一声。

    打定了主意,她才抬手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小声道:“与郎君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被娘亲说上几句。”

    言罢,在看见对方眼中的笑意之后,她不好意思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轻轻补了句:“见不到郎君的这三天,其实我也有些想念郎君的”

    她嘴上说想自己,但是却和她那位表兄走得这样近,沈砚的双手收紧,把她抱得更紧了,想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直到怀中的人发出轻呼声:“郎君,你抱得太紧了!”

    感觉自己差一点儿就要被沈砚勒死了,她气得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沈砚这才松开了一些,心里却无奈苦笑。

    他何时变得这样小气了,自己的夫人不过是和别的男子说了几句话,就惹得他这般。

    “方才你与你那表兄说了什么?”

    清润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她一愣,想了一下还是没打算如实同他说,只道:“在路上撞见了,就随便聊了几句,正好娘亲想给他说亲,所以我顺带问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只是这样这些吗?方才他见裴星澜临走前看岁岁的眼神,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那眼神和他曾经看她时没什么两样。

    本来他并不关心裴星澜,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他如何回答你的?”

    宋云棠并没有想那么多,只回答:“表哥说他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子,我再问是哪家的姑娘,他就没说了,莫非那姑娘是河东的,所以他不方便多说?”

    沈砚垂眸看着怀中懵懂的少女,心想裴星澜口中那位倾慕的女子,大约就是她。

    只不过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索性她已经嫁给了他,就算旁的男人再如何觊觎也无用。

    他轻叹一声,不知是该庆幸她于情事上反应迟钝,还是烦恼她这样招人喜欢。

    *

    “姑娘,少夫人不是说让咱们在这里等着吗,这都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少夫人怎么还未到,要不奴婢现在去少夫人院子催一催?”

    黄鹂跟在沈蔷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昨晚晴雨姐姐突然来她们院子,说今天少夫人要出门,让姑娘跟着一道去,还让姑娘起得早一些,打扮得好看一些。

    姑娘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但是黄鹂大约是猜到了,她家姑娘下个月就及笄,少夫人说不定是带着姑娘去给那些夫人相看,好替姑娘帮着留意未来的姑爷。

    哪知道姑娘是起早了,但是少夫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未出现,眼下她却是着急了。

    她性子有些急,抬脚就想要去少夫人的院子看看是什么情况。

    沈蔷正要开口让她耐心些,就看见自家嫂子被丫鬟拥着匆匆往这边走来。

    宋云棠到了沈蔷的跟前,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今天起得迟了一些,是不是等了很久。”

    都怪昨晚郎君来来回回把她折腾到了深夜,不然她也不会起晚了。

    她就该一时心软,答应他回来的,哪知道在榻上的时候他又哄着自己做那事,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时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眼下她的腰和腿还有些酸,如果不是想着要答应了娘亲要一起去裁制新衣,她真的很想一整天都趴床上不起来了。

    许是觉得自己来迟了让人等了这么久,宋云棠想着与裴氏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路过一家首饰店铺的时候让车夫停了下来。

    沈蔷看着眼前的首饰铺子有些不解,不是说要去上次那家成衣铺子裁制新衣,怎么进了这里?

    她走在宋云棠的身边,盯着这装潢富丽的铺子,不解地问:“嫂子,咱们不是说要去裁制新衣吗?”

    这一次她还准备足够的银子,不想和上次一样让嫂子出钱了,虽说她们现在是一家人,但是一直让人家花钱,也不好。

    自从小桃和孙嬷嬷被赶出去后,她手上的银钱就多了起来,才知道从前小桃瞒着她贪了不少她的月银。

    只是她现在只带了置办新衣的钱,多出来的银钱也只够她买点小物件,要是买首饰的话,定然是不够,而且这里的首饰看起来都不便宜。

    她心里又生出了第一次和宋云棠去成衣铺子时的窘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云棠倒是没有注意到沈蔷情绪的变化,她走到摆放了各式簪子的桌子前,扫了一眼上面的簪子,发现一对碧桃花簪。

    碧桃花娇俏,正适合沈蔷这样豆蔻的年纪,她今天还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要是带着这对花簪,也算是相得益彰。

    店小二看出了她喜欢这个,于是面上堆满了笑:“夫人好眼光,这对簪子可是我们店新出的,只有这么一对。”

    她正要拿起这对花簪,想让身边的店小二拿去包起来,然而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在她之前抢先把这对簪子拿了起来。

    娇娇柔柔的声音在店中响起:“表哥,你说要补偿我,那就送我一对簪子吧。”

    果不其然,宋云棠微蹙着眉偏头,就看见苏韵穿着一身湘妃色的衣裳站在自己的旁边,而且她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飘过来的甜腻花香。

    这香味闻着有些熟悉,许是她自己用的香比较多,可能是曾经用过的,所以她并未深想。

    只是苏韵这一声表哥让她开始头疼,心道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这都能碰到谢豫和苏韵。

    谢豫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苏韵身边的宋云棠,他脚下的步子一顿。

    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方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居然莫名地欣喜。

    他面上不显,走了过去。

    “表哥,你帮我戴上好吗?”

    苏韵没有注意到他看宋云棠的眼神不对劲,一脸娇羞地让他给自己戴上花簪。

    “四妹妹,好久不见。”

    谢豫语气带笑,却对上她有些冷淡的神情。

    本来宋云棠被苏韵抢了想要买了送给沈蔷的碧桃花簪就有些不高兴,如今见了谢豫更是下意识的厌恶,但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三姐夫,真巧,你是陪三姐姐来买首饰的吗?怎么不见三姐姐?”

    看这情形三姐姐多半是没有来,这苏韵还真是为了能勾搭上谢豫,连脸都不要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人上赶着给人做妾的。

    当下真是有些佩服苏韵了。

    第 69 章

    苏韵连忙解释:“是我要表哥陪我出来的, 我想着表嫂她在府上一直都很忙,没有时间陪表哥,想来表哥一个人在府上也怪闷的, 所以我就拉着表哥陪我出来散散心,我想表嫂应该不会介意的。”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可她和三姐姐的关系也不好, 自从她重生之后, 就没与对方亲近了。尤其是她嫁去安远侯府之后, 她们二人除了在武太县见过一面,再也没私下见过。

    难不成苏韵还想着她替三姐姐打抱不平, 把他们孤男寡女在这里买首饰的事情告诉三姐姐吗?如果三姐姐是个沉不住气的, 就会找苏韵的麻烦,或者去找谢豫大吵大闹, 然后他们夫妻的关系就会越来越差,最好就是休妻活着和离。

    得利的就是苏韵。

    该说不说苏韵还是太天真了,安远侯夫人这么喜欢这个儿媳, 且这儿媳还背靠宋府,前世她那样不喜欢自己,为了身后的宋府,都没让谢豫休了她。

    且侯府这么多下人,他们二人一起出门, 只要不瞎的都能猜到个大概,保不定现在就有人去告诉三姐姐这事了。

    所以根本不用她当好事者。

    苏韵前世在侯府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觉得她和谢豫是表兄妹, 表兄妹之间的关系亲密一些也没什么,因此也不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 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和谢豫做出亲密的行为。

    那时她和谢豫关系不和,根本不管他们二人如何,让苏韵有了可乘之机,或许说是故意给对方机会。

    眼下嫁给谢豫的是三姐姐,外人都觉得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三姐姐要顾着自己和谢豫的脸面,不想让苏韵和谢豫闹出什么动静,如今苏韵估计在她那讨不到什么好。

    苏韵前几年丧母,安远侯夫人怜惜她,把外甥女接到侯府住着,她也知道这外甥女的心思,可是苏韵的门第不高,以外甥女的身份只能给自己儿子做妾,她自然是舍不得妹妹的女儿做一个地位底下的妾。

    苏韵也明白了姨母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表哥娶了别的女人,而她别无办法,眼见自己的表哥即便与宋云姝面和心不和,也不愿意和离。

    明明她在表哥跟前上了一段时间宋云姝的眼药,甚至把自己发现她和别的男人私会的事情都告诉了表哥,可表哥听了只告诫不许说出去,也没有动要和离的念头。

    看来表哥心里还是有宋云姝的。

    于是苏韵开始着急了,她想就算是做妾也没关系,只要成为了表哥的妾室,日后她有的是办法成为让宋云姝下堂,世子夫人的位子早晚是她的。

    就算宋云姝出身宋府又如何,得不到表哥的爱,在侯府依旧是抬不起头,只要她惹了表哥不高兴,随时都有可能被休弃,那么她就能成为新的世子夫人。

    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势在必得。

    经历了前世的事情,宋云棠一眼就能看穿苏韵的心思,上辈子她不就是熬死了自己成功上位了?眼下还想利用她挑拨三姐姐和谢豫的关系,真是想得美。

    她巴不得三姐姐和谢豫永远绑在一起,让萧翊只能看着不能吃,让谢豫得到三姐姐的人得不到她的心,而她那好姐姐只能与自己不爱的人日日相对。

    哦,现在加上一个一心想着上位的苏韵。

    所以她为什么要被苏韵利用?

    反正痛苦他们四个,快乐她一个。

    想通了这些之后,她换上得体的笑容,颇为善解人意道:“苏姑娘说得什么话,三姐姐一直是端庄贤良的大家闺秀,最是识大体的,怎么会因为你和三姐夫在一块就乱想呢,你们二人是表兄妹,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惹得侯府被人非议的,不是吗?”

    她的回答让苏韵和谢豫都为之一愣,苏韵以为依着她那娇纵的性子以及和宋云姝的姐妹关系,对方会因此不高兴,说几句重话,她就可以趁机装难过,博得表哥的心疼。

    结果宋云棠居然不在意,还说什么宋云姝不会介意,这回答真是让她意外,她们二人不是关系亲密的姐妹吗?

    哪有妹妹不替姐姐把抱不平的?

    半晌,苏韵讪讪地跟着笑了笑:“沈夫人说得是,就连姨母都夸她是个好儿媳,还说要我跟着表嫂学习。”

    谢豫同样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想要在她的身上看到一点不高兴来,然而看了许久,她都是一副浅笑的模样,完全没有因为看见他们二人在一起而生出别的情绪来。

    他的心里有些失望,可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许是因为梦境扰乱了他的心神,每次见到宋云棠,他的心都会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总想着要补偿她。

    就算她对自己客气疏离,也不能阻止他想要靠近她。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得知宋云姝爱上了别的男人之后,他对她的爱意很快消散了,这爱意消失的速度快得让他有些怀疑,他从前是否真的喜欢过宋云姝。

    尤其是这些日子,即便是他和宋云姝躺在同一张榻上,可是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做过,每天都同床异梦,他甚至在午夜被梦中宋云棠病逝的场景惊醒之后,听见身边的人在梦中呢喃着太子的名讳。

    说来真是讽刺,从前心意相通的俩人,在成亲之后,反而成了陌生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怨恨变成了淡然,就好像宋云姝爱上了别的男子不能再让他的内心掀起任何的波澜了。

    而他在宋老夫人寿辰那天看见宋云棠和沈砚站在一起的画面后,时常会想起从前宋云棠跟在他和宋云姝后面的场景,如果那个时候他多给了宋云棠一个眼神,是不是他们的结局会一样?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沈蔷不喜欢谢豫看自己嫂子的眼神,只好拉了拉宋云棠的袖子,小声道:“嫂子,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要去那边了,一会儿我还想给母亲买她爱吃的糕点。”

    知道沈蔷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可宋云棠眼睁睁看着苏韵拿走自己看上的簪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就算要离开,也得将这簪子买了再说。

    这碧桃花的簪子她很是喜欢,所以不客气道:“苏姑娘,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所以能把它还给我吗?”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苏韵把这簪子还给她。

    苏韵的容貌偏柔和,这簪子太过俏丽,戴在她的头上并不适合,而且她其实并不喜欢这对簪子,只是看宋云棠在看它,所以就想要和她抢,好像抢了她喜欢的东西,就像是抢了宋云姝的东西一样。

    她略带委屈道:“可是我也很喜欢它,你可以将它让给我吗?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后面的话是对着店小二说的,显然她对这对簪子势在必得。

    这店小二一开始还想要替宋云棠说话的,因为确实是人家先看上的,而且对方都准备付账了,可眼下有人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这对簪子本来价格就不菲,如果是双倍的话,真卖给了这位苏姑娘,掌柜的不得夸他能干?

    说不定掌柜的一高兴,这个月的月钱也给他涨了。

    听到苏韵要出双倍的价格买这对簪子,宋云棠瞬间就不想要了,她虽然家底颇为丰厚,但又不是傻子给人白送钱,难不成还要学那些纨绔为了一对簪子竞价吗?

    “既然苏姑娘愿意出双倍的价钱,那就给她吧。”

    说完她面上露出一副很是不舍的样子,还故意往苏韵手上的簪子看了几眼,就怕对方看见她这么轻易放弃,又不想要了。

    她这模样落在苏韵的眼中就显得她很喜欢这对簪子,苏韵想着自己果然抢对了,面上颇有些沾沾自喜,为了不让她反悔,她赶紧让店小二把它包了起来。

    谢豫见宋云棠明明很喜欢那簪子,但是却因为苏韵出双倍的价格而忍痛割爱,他以为是沈家没有足够的银钱给她花,所以才将心爱的簪子拱手让人,于是他走到店小二的跟前,给了他一张银票:“我出三倍价格买了。”

    苏韵不明白他的这番举动,想着这里就她和宋云棠喜欢这簪子,他总不能买了送给自己的妻妹,这要是传出去的话肯定会被人非议,所以表哥就算是买了也是给自己的,只是不明白表哥为什么要主动加价。

    店小二见苏韵没有异议,心里更高兴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对簪子装在檀木的盒子中,然后小心翼翼递到了谢豫的手中:“公子,请拿好。”

    苏韵看着谢豫手中拿着那盒子往她这边走来,一脸娇羞道:“表哥何必要多此一举。”

    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去接的时候,却看见谢豫绕过了她停在宋云棠的面前,她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暗自咬了咬牙,一脸不解地喊他:“表哥?”

    谢豫似乎并没有听见苏韵唤自己,只温柔地看向宋云棠,在后者莫名的目光下道:“我不知道你在沈家的日子过得拮据,这就当是我和姝姝送给你的礼物。”

    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说是他自己一个人送的,虽然他并不想带上宋云姝,可她是自己的的妻妹,他不能让她遭受他人的指点。

    苏韵不甘心地走到谢豫的身边,含着泪委屈地看着他:“表哥,我也喜欢这对簪子,沈夫人都让给我了,说明她也不是很喜欢,表哥为何还要送给她?”

    从前她这幅样子总能让谢豫败下阵来,可是今天有宋云棠在,谢豫想起梦中的宋云棠,同样是委屈的神情,宋云棠只要眼中蒙了水雾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就能让他心碎。

    所以苏韵这招如今在他这里不奏效了,见宋云棠迟迟没有接过,他想要像上次在林中把兔子给她一样,将手中的盒子硬塞给她。

    可上次的兔子和这次的簪子不一样,宋云棠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往后退了一步,浅笑道:“三姐夫,我没有夺人所好的癖好,既然苏姑娘这么喜欢,那就给她吧。”

    因为她的拒绝,谢豫眉头紧蹙,但他也知道不能强行把这簪子给她,便道:“你成亲那天我和姝姝都不在,就当是我们二人对你的补偿,拿着吧。”

    宋云棠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都说了不要了,这盒子对她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而且谁会花这样大的价钱买本就不值的东西。

    难不成是和苏韵呆久了,愚蠢还会传染吗?

    这样想着她心里便多了一丝嫌弃,今天这盒子她决计不能要,否则以苏韵的性格,肯定会去找她和谢豫之间的事情,万一被她发现自己曾经有段时间还和她这表哥走得近,那还得了。

    前世她就见识过了苏韵的难缠,这一世她恨不得离他们二人远远的,一点也不想沾上。

    宋云棠呼出一口气,仍旧是拒绝:“三姐夫,我说了我不喜欢夺人所好,这簪子我不要,你还是给苏姑娘吧,毕竟她这样喜欢。”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豫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惹人怀疑,他只好收起了那盒子,可却也没有要给苏豫的意思。

    “嫂子,我们走吧”

    没来由的,沈蔷不喜欢这位世子,尤其在他把那在簪子从自己的表妹手中抢了过来,反而要送给宋云棠之后,她从心里觉得谢豫逾矩了,这哪里像是对待妻妹的态度。

    要送东西也是宋云姝给嫂子送,他一个姐夫,在这种场合下送算什么,虽然他嘴上说着以夫妻二人的名义,可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宋云棠感受到了小姑娘不满的情绪,她对上谢豫和苏韵:“我和蔷儿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他们二人回应就拉着沈蔷离开了。

    苏韵看了看宋云棠匆忙的背影,又转头去看盯着那背影出神的表哥,最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手中的盒子。

    第 70 章

    前往成衣铺子的路上, 沈蔷几次欲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虽然还小,可也隐隐能看出那位安远侯世子似乎待嫂子不同, 也许是因为嫂子的堂姐嫁给了他,所以才会对待嫂子这样热络?

    可是身为女子的直觉让她察觉出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她好像能感觉到嫂子似乎不喜欢这位世子, 甚至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 眼中闪过的嫌恶被她捕捉到了。

    所以在谢豫想要把从苏姑娘手中夺来的簪子送给嫂子的时候, 她看见嫂子明显不想接受, 才会借着催促嫂子的借口,让嫂子远离他。

    这样的小心思她隐瞒得很好, 嫂子也趁机带着自己离开。

    直到坐上马车, 嫂子似乎面上仍没有任何的笑意。

    她从马车的暗格拿出自己晨起做的蒸糕,想着嫂子今早起迟了, 说不定还未用过早膳,于是递到对方的跟前,软软地开口:“嫂子, 这是我早上在厨房做的,你要不要尝尝?”

    闻到一阵甜香,宋云棠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她看着沈蔷手中拖着一个白瓷的盘子,那盘子上面放了几块蒸糕, 上面还撒了桂花,软糯的蒸糕此时正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勾起了宋云棠肚子里的馋虫。

    她面上露出惊喜:“这是你自己做的?”

    说着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清甜的香味充斥着鼻间,手中的糕点入口即化, 没有一点腻味。

    沈蔷见她很快就吃完了一块,忙给她到了一杯茶:“嫂子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做给你吃。”

    没想到沈蔷的厨艺会这样好,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再怎么落魄,身为小姐也不可能到厨房去做这些事情,所以对于沈蔷会做这个宋云棠还是有些意外。

    而且还做得这样好吃。

    看出了宋云棠心中的疑惑,沈蔷道:“从前母亲极少管我,我就喜欢跟在奶娘的身边看她下厨,奶娘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糕点做得更是好,听说她以前是京中有名的糕点铺子的糕点师傅。”

    后来那奶娘眼见着她大了,就自请离去,回了老家。

    不过离开之前见她喜欢做这个,所以教她几道常见的简单的糕点,没想到她一学就会。

    奶娘临走前还有些遗憾,想她要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自己的一身手艺也算后继有人,可惜她是闺阁小姐,平日里哪里需要她下厨房,更不用靠着这一门手艺谋生。

    后来奶娘离开之后,她就和孙嬷嬷越走越进。

    这样说来,其实沈蔷还是有些让人心疼的,婆母因为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导致没有办法去亲自教养她,只能让郎君和下人看顾,可是这些人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娘亲亲自照看好。

    所以沈蔷的性子才会被养成了这样,虽然不至于在人前唯唯诺诺,但到底是有些怯懦了些。

    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未来的夫家吃亏,要是遇到那种婆母强势的,或者夫君是个脾气不好心术不正的,说不定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看来她得在沈蔷的婚事上多加留意,找一个人品好家世好的男子,万不能让她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她吃完第二块糕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玩笑道:“你这样的手艺,说不定在外头开间铺子,那些客户都会上赶着抢着要。”

    头一次被人夸手艺好,沈蔷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之前孙嬷嬷和小桃还说我是小姐,不能做这样的活,会自降身份,其实我也没有经常做,以前只做过一次给兄长和娘亲,但是兄长似乎不喜欢”

    兄长只吃了一块,就再也没动,而母亲虽然吃了,但是怕她的手会因为做这些受伤,所以也劝她以后少做。

    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可心里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宋云棠看出了她的失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郎君是因为不喜欢吃甜食,不是你做得不好吃,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厨做得点心,我想他也照样会不喜欢吃。”

    所以以后做了能不能给她尝尝,她不介意的。

    后面这句话她并未说出口,看着小姑娘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宋云棠趁机道:“你下个月就及笄了,你告诉嫂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这话一出口,沈蔷的脸瞬间红透,她下个月才及笄,怎么嫂子就这样着急,莫非是嫌弃自己在家中碍眼?

    可是看样子也不像。

    在对方热切的目光下,她想了半天,才红着脸道:“我,我不知道”

    她平日里接触的男子并不多,虽然与京中的一些世家公子认识,但也不是很熟的阶段,只是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再多的就没了。

    而且她素来只是和几个相熟的小姐妹来往,就连小姐妹家中的兄弟也都不熟。

    若说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大约就是像霍家哥哥那样能保家卫国的吧,不过对霍家哥哥也并没男女之情。

    如果要她立刻回答,她眼下确实没什么心仪的男子。

    随着年纪渐长,身边的小姐妹开始同她说着心事的时候,可她完全感受不了她们说的情窦初开的感觉。

    她的回答倒是让宋云棠觉得有些难办,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要是将来被逼得急了,随便指了一个人她不想就答应了,那可如何是好?

    “嫂子,到了。”

    沈蔷小心提醒她到了成衣铺子门前,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明明前几天她还和小姐妹无忧无虑地玩闹,怎么眼下就到了要议亲的时候了?

    她在心里感慨时间过得这般快。

    跟在宋云棠的身边进了成衣铺子,她看见一位年逾四十的美妇人正端坐在一旁,那妇人见她们二人进来,目光从她身边的宋云棠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很快眼中就有了温柔的笑意。

    “娘亲可是等了许久了?”

    听到宋云棠走过去抱着美妇人的手唤她娘亲,沈蔷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宋府二夫人裴氏,她微微红着脸给对方行礼,软糯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宋夫人。”

    裴氏见穿着娇俏可人的少女有些拘谨,可心里却越看越喜欢,立刻迎了上去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如果不是怕吓到对方,她甚至想将人抱进怀中。

    真是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她拉着沈蔷的手,笑着道:“你就是沈蔷,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及笄了,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这个就送你了。”

    说着她从手腕上摘下一只浅碧色的镯子戴到了沈蔷纤细的手腕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宋云棠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她看着那只镯子道:“娘亲,这不是”

    她记得这镯子是外祖母送给娘亲的,而且在娘亲手上戴了许久了,无异于传家的镯子。

    莫非娘亲是看上沈蔷,想让人家做自己的儿媳?

    裴氏倒是想,只是她那不孝的儿子早就在每月的家信中写明已有心仪的姑娘,让他们二老不用担心,等明年他调任回京,就上门提亲。

    沈蔷被按住了想要摘下镯子的手,她一张脸又红了起来,一双茶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她小声推拒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这镯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且放心收下,不用有负担,若过意不去的话,及笄礼那天请我过去观摩就行了。”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胆子不大的,虽然很想要将东西还给自己,可是又怕惹她不高兴,这模样看在裴氏眼里更是喜爱,她打趣道:“实在不行,你给我们裴家当儿媳也行。”

    这话听得沈蔷似乎吓了一跳,眼看着都要哭了,一旁的宋云棠看不下去了,嘟起嘴道:“娘亲,你别拿小妹开玩笑了,小妹脸皮薄,再说裴家上一辈都成亲了,当什么儿媳。”

    要当也是当孙媳,她娘是不是被美色迷了眼。

    见女儿似乎要生气了,又笑道:“瞧我,看见你这小姑子实在是喜欢得紧,一时说错了,裴家孙辈不是还有几位适龄的吗,改天我全都将他们叫来给你相看,你若是看上哪个尽管和我说。”

    这话又惹得沈蔷的脸色绯红,她一双手紧紧揪着裙子的系带,心脏跳得厉害。

    宋云棠不想理自己的娘亲了,她拉过沈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接着让掌柜的帮忙给她裁制新衣:“下个月初就是蔷儿的及笄礼,这新衣裳十天之内就要赶制出来。”

    掌柜的笑着应下,她拿出尺子给眼前乖巧地少女量身,发现她比几个月前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而且那张脸也像是半开的花朵一样,慢慢褪去了稚气,眼见着这俊俏的模样都要和四姑娘一样惹眼了。

    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妹妹,和她兄长一样,生得就是好,她在心里感叹。

    原本宋云棠只是打算先让掌柜的给她赶制下个月及笄时穿的衣裳,可她娘亲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沈蔷就喜欢得紧,非要亲自给人挑了好的料子,还挑了好几匹,还说送给她了。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宋云棠已经累得不行了。

    从外面回到家中后,她换了身对襟的襦裙,整个人都累得不想动了,瘫在美人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歇息,让晴雨站在一边给自己扇扇子,又让沁雪替自己揉腿。

    不多时云鹊拎着冰镇的瓜果进来,放在美人榻跟前的矮桌上,道:“少夫人,这是前天陛下赏赐给公子的瓜果,是外藩进贡的,公子特意让人冰着给少夫人。”

    宋云棠这才掀开眼皮,就看见切好的西瓜和洗好的葡萄以及石榴等,装了满满的一筐,框的下面还放了冰。

    这竟是郎君特意给她留的吗?

    看见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她心里开始原谅昨晚翻来覆去折腾自己的男人,唇角微微翘起。

    她复又闭上眼睛,指挥云鹊叉了切好的西瓜送到自己的嘴边。

    吃了几块后,她打了个呵欠,说不吃了,喝了口茶漱了口紧闭眼睛要小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沁雪揉捏自己小腿的力度似乎比方才大了一些,她微微睁开眼,就看见沈砚正垂眼替她揉着腿。

    而晴雨和沁雪早已不见踪影,外头红色的夕阳从窗户照了进来,宋云棠才惊觉已经到了傍晚。

    “醒了?”

    清润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她撑着身子起来,却见他的手正好放在了她那没穿萝袜的足上。

    方才起身的动作让那双赤足从裙摆下露了出来,因为是夏天,她上榻的时候习惯了不穿萝袜,眼见他的指腹轻轻划过豆腐一般白皙的脚背,一想到昨晚他落在上面一吻,甚至还要她用自己的双足帮他

    她咬住唇,不敢再去想昨晚榻间的场景,红色漫过双颊直到耳后。

    他的指腹摩挲着脚背,刺激得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到底没忍住娇声道:“别,痒”

    说完她想将那两只脚缩回到群里,可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滚烫的掌心钳住了她的脚踝,不让她后退。

    “今天出去了?”沈砚一边把玩着她的双足,一边漫不经心道。

    宋云棠见对方不放自己,只好放弃挣扎,回他:“小妹下个月初就要行及笄礼,我想着带她去做一身新的衣裳。”

    经过她这样提醒,沈砚才发觉沈蔷下个月就十五了,自己这个做兄长竟然忙到连妹妹的及笄礼都忘了,他松开了她的双足,道:“母亲那边可有说要如何操办?”

    说到这个,她倾身靠近他,语气带了撒娇:“母亲想让我亲自给小妹办,说我去年举办过及笄礼,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可是我怕办不好,郎君,你帮帮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