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随着江流话落,整个气氛顿时一变。
原本凝滞的气氛仿佛一锅温热的油里，突然被泼了一勺水，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机。
方才还楚楚可怜的清丽少女眼神也是一变,变得森冷诡谲。阳光下,只听少女一声轻哼,女人的声音陡然化为了男子的声音：“呵~原本还想放过你们这帮杂虫。”
说话间，他恢复成了原本温润如玉,风雅公子的模样，唇角勾着邪肆的笑：“既然尔等迫不及待上赶着送死，那琴某便不客气了。”
他话音未落,人已化为一道黑色闪电向着江流身旁的云落尘袭来。
琴凌的指尖骤然迸出森绿磷火，阴尸咆哮声撕裂空气，裹挟着腐臭的腥风向云落尘扑去。云落尘折扇横挡，金石相击之声炸响,扇骨竟被尸爪生生劈出三道裂痕！
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扇柄滴落，在青石地上绽开刺目血花。
“退！ ”江流嘶吼一声, 阵笔凌空一划, 地面陡然升起冰蓝色锁链缠住阴尸脚踝。那怪物挣扎间腐肉簌簌掉落, 却在琴凌冷笑中燃起幽蓝鬼火, 锁链寸寸熔断。
八名元婴修士结成剑阵,剑光如暴雨倾泻。琴凌广袖翻卷,白骨琵琶凭空浮现,指尖扫弦时音波化作万千骷髅头，啃噬着剑阵光幕。
结界碎裂声接连炸响，最左侧修士躲闪不及,被琴音扫中，霎时惨叫一声急速倒飞出去，狠狠砸穿了一堵厚厚的石墙，又往后倒飞了好几米，才狂吐着鲜血摔倒在地。
震起烟尘阵阵。
一旁的云落尘见状，眉间凝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与焦急，咬牙运扇攻了上去。身后的几个元婴修士更是战意更甚，配合着云落尘将琴凌困在其中。
不远处的江流一边快速布阵，一边在几人的神识中道：“你们撑住，老夫这边的阵法还差五笔就能布好！”
江流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住琴凌或者杀死琴凌，他们也没这个本事，主要目的是为了设下阵法困住琴凌，然后直接用传送阵将琴凌送到玄清歌那儿去。
江流属于星辰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阵法大师，在知道琴凌是阴尸的情况下，要做到这点并不难。难的是，他得赶在琴凌杀死他身边所有人之前把阵法赶紧给画完！
江流说完，便开始全神贯注地绘画法阵。他设下的困阵极强，但画起来也麻烦，虽说只剩五笔，但这五笔画起来不仅很难，且不能有半点错。
一旦任何一个位置用错了灵力，输入灵力多了或者输入灵力少了，整个阵法将全部作废，得重头再来！
只见地面上，江流已用阵笔，引用浅蓝色的灵力流画了一个繁复印记，而那印记还差最后五笔，就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印。
江流正聚精会神地画着其中一笔。
不远处的琴凌一看便知道了江流等人的打算，本就因为找不到林觉家人而怒火中烧，此刻还见对方当着自己的面画困阵，一副已有十足把握拿下他的架势，更是气得眸中杀意大绽。
“想困住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他长袖一挥，又一个阴尸凭空出现，手中琵琶音攻势更猛。本就打得相当吃力的云落尘几人，此刻更是压力倍增。
不过一会儿，弦音化作的骷髅头又击碎剑阵，击中了两名元婴修士。两人一声闷哼齐齐倒飞出去，鲜血四溅。
云落尘亦受了不轻的伤，见两位弟子被击飞，生死不明，心中急得不行。他强行吞下口中血腥，咬牙冲了上去。
琴凌飘在空中，冷笑：“不自量力！”
云落尘和仅剩的三名还能勉强战斗的元婴修士合力将琴凌围住，以防对方逃跑。
云落尘更是冷声回应：“琴凌，你手下血债无数，今日我们必定将你拿下，以告慰这些人的在天之灵！”
“好哇，我就在这等着你们来抓，看今日是你们抓住我，还是死在我琴某手中。正好我手中也缺阴尸了，呵~”
说完，他不忘又召出两具阴尸指挥他们向江流攻去。之前他要对战九人，无暇分心控制多余的阴尸。如今对面只剩三人，他总算能放开手脚去解决不远处的江流！
而此刻江流已画好了剩下的两笔，还剩三笔。
然而那两具阴尸才飞近江流，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挡在了外面，他们只能疯狂地先攻击起结界来。
云落尘和仅剩的两个元婴修士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咬牙抱着哪怕死也要拦住琴凌的决心再次冲了上去。
*** ***
琴凌那边遭遇血战。
林觉、玄清歌这边也没法放松。他们已经收到了江流传回来的信息，如今已和琴凌撞上，现在正准备画阵困住对方，将其直接传送到凌霄书院内。
这也是林觉和玄清歌一开始商量好的第二计划。
若当初在凌霄书院外没能抓住琴凌，那么后续一旦通过和春雨楼合作，锁定琴凌位置后，便派人将其直接传送到凌霄书院内，由玄清歌和林觉一起动手。
琴凌和玄清歌等人毕竟是高阶修士，若在城镇附近动手，难免动静会闹的有些大，且可能会伤及普通老百姓。且若这次再失败，琴凌一旦逃走，后续再想抓住琴凌就很难了。
所以只有将其传送到凌霄书院内，届时打斗起来不用顾忌太多，凌霄书院属于天空之城，空余的地方太多了，完全不用担心殃及无辜。
且哪怕琴凌又跑了，届时凌霄书院的外层防护大阵一开，别说是琴凌了，就算是凌霄书院里的一只苍蝇也跑不出去。
琴凌注定会被困死在凌霄书院内，他们可以直接瓮中捉鳖。
只是这样一来，给到江流那边的压力就比较大。不过确定江流已和琴凌碰面，玄清歌又立刻派了人去增援，想来问题不大。
云海滚滚，金色的阳光洒满云间，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纱衣。
此时已是未时两刻。
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林觉终于可以不用吃饭，也能御气飞行了。他和玄清歌并肩站在玄清歌那块宛若金色罗盘的飞行法器上上，面前则是早已搭建好的传送阵。
四周也已围好了结界。
他们身处的这个位置距离学子和夫子的区域很远，遥遥望去甚至只能看到云层中高耸的巨树树冠，压根看不见任何房屋建筑。
他们仿佛站在最顶端的云层中，入目所及除了云海，便只剩漫天的金色阳光和蔚蓝的天空，宁静而美好。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剩等待，等待琴凌被传送过来。
风吹过林觉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被吹到了玄清歌的脸颊上，让他心尖一阵痒痒。他看了眼林觉，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默默往旁边挪远了些。
只是林觉发间的独属于林觉的暗香，依旧萦绕在他鼻尖不曾散去。
金光下，玄清歌柔和的眸子微暗。
在他沉默不语间，林觉忽然开口：“你说我今天下午的课要去哪儿上？”
玄清歌这才回神，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他开设凌霄书院千年以来，从未有哪个学子是刚入学才几天便直接从炼气期升到了金丹期。
若是继续留在炼气班，他的修为又已远超炼气。若是去金丹班，可炼气班和筑基班的知识林觉又压根没学。
玄清歌思考了一下后，目光柔和地看着林觉：“你想在哪儿上课？”
“那自然是炼气班。”林觉笑望着他，“毕竟我的基础知识还没学几天呢。”
“那便继续留在你原来的班级吧。”
“嗯？这符合规矩么？”林觉挑眉。
玄清歌唇角勾起一抹柔软的笑：“规矩都是人定的。至少在此之前，凌霄书院还未曾收过你这样的弟子，自然没有规矩去评定你这种情况。”
“既然如此，便以你为第一例子，定下这规矩吧。日后凡是在入学不足半年便升阶的学子，将继续留在炼气班上课。若要升班，需得通过相关的考试。”
“考试通过，证明基础知识已经牢固后，才可升级。”玄清歌缓缓道。
“这规矩倒是合情合理。”林觉说完，捏了捏胸前的玉佩，此刻那玉佩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透着微微的热意。
林觉的声音在神识中轻轻响起，带着一丝调侃：“听到了？下午我还会回班上课。”他仿佛能感受到叶归舟那边的紧张气氛，嘴角微微上扬。
叶归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太好了！”
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被误解，声音急促起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还可以学很多东西，留在炼气班对你有好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带着一丝羞涩和无奈，“林觉，我舍不得你离开。”
林觉微微一笑，眼神变得柔和。他知道叶归舟的心思，那种青涩而真挚的关心让他心里暖暖的。
他轻声回应：“嗯，我知道。”
虽然没看到叶归舟的脸，但此刻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少年面红耳赤的模样。
从他升阶之后，叶归舟、刘臣轩、白思奇、苍猛，甚至包括和他不怎么熟的绝情都是替他开心的。
只是叶归舟四人眼中也有不舍。
他穿梭于各个维度的世界，自是了解生灵与生灵之间的不舍与羁绊。真挚的友情并不逊色于爱情和亲情，只是有时候往往容易被人所忽略。
他来到此界，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但在和众人相处中，难免沾染上羁绊，也对这些人上了心。
他并不排斥这点，并乐于享受。
一旁的玄清歌看着林觉的神态，声音低柔：“看来你很喜欢那帮人。”
林觉笑了笑，没有否认。
玄清歌又道：“神也会对特定的人产生感情？这样会不会犯了天规？”他说着，浅紫色的眸中带着好奇。
林觉闻言失笑：“只是单纯地喜欢某些生灵，并不会犯了天规。但为了这些生灵，做出某些影响其他生灵的事，才会犯了天道。”
“届时，会受到神罚。”
就像他之前的那位毁灭之神。为了和爱人在一起特意创造了一具仙侍肉身供爱人附体，便被天道法则轰得连渣都不剩。
那位被神灵爱上的凡人自然也是魂飞魄散。
也正是由于那位毁灭之神死了，他才得以从宇宙间诞生，接管毁灭之神的神权，成为新一任的毁灭之神。
宇宙中五位神灵，是永恒不变，不死不灭的。若有神死在天道或者死劫之中，便会立刻诞生新神接替，维持各维度宇宙的平衡。
林觉记得自己刚诞生时从七昉口中听到这个传闻时，唏嘘不已。不过也能理解。
仙侍的存在是为了在各个星球，暗中维持整个星球的秩序，不至于让天魔有机可乘，让其在战争中自取灭亡。
而不是给神灵玩恋爱游戏的产物。那位神灵显然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才违背天道，做下这等错事，从而害了自己和他的心上人。
“那……你曾受过神罚么？”玄清歌顿了顿，忽然问道。
林觉怔了下，眸中闪过玩味：“你觉得呢？”
玄清歌蓦地想到了在幻像中看到的林觉挥手间毁了一个世界的画面。那时的林觉森冷严酷，眸中却也带着一丝悲悯。
那是作为神时，做出的最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林觉……
他笑着：“你不会。虽然你看着有些玩世不恭，不受规则的束缚。但是在大事上却是很理智。”理智到可怕的程度。
林觉深深地看着他：“不错，我一位朋友也曾这么说过我。”
玄清歌心中顿时一动，但他沉默了一瞬，终究没有问出口，那位朋友便是他的前世七昉么？
两人交谈间，眼前的阵法终于冒出了一阵蓝光。
玄清歌和林觉两人眼神瞬间一变，严阵以待。
下一瞬，阵法中猛地闪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自然是一身狼狈的琴凌，另一个则是浑身浴血，生死不知的云落尘。此刻云落尘闭着眼，宛若恭敬的仆从守在琴凌身边。
玄清歌和林觉见状一惊，显然此情此景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他们的计划原是江流一行人控住琴凌，而后将琴凌单独传送至此。
而现在，琴凌是来了，但云落尘却也成了对方手中的人质。
与此同时，玄清歌身上的联络玉牌亮了起来。玄清歌立刻链接上，里面传来江流急切的声音：“不好了，院长大人。落尘为了救下小飞和小风，被琴凌给控住了！”
玄清歌紧紧盯着结界中，朝他露出挑衅目光的琴凌，沉声道：“嗯，我已经看到了。其他人没事吧？”
“他们受了重伤，现在一个个都昏迷不醒，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我已将他们带到了最近的医修馆内诊治，如今已无大碍。”
“那便好，好好照顾他们，我先处理琴凌。”说罢，玄清歌收好了玉牌，和林觉一起看向结界中的琴凌。
琴凌邪笑着把玩着云落尘的黑发，宛若在玩一具玩具。而云落尘乖巧地站在琴凌身边，虽然闭着眼，但微微躬身，一副将琴凌视为主人的模样。
显然是被琴凌用摄魂术给控住了，就像当初控住叶归舟那般。
玄清歌和林觉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想抓我，也行，就看你们舍不舍得这位小弟子了。”琴凌哑声笑着，眼中透着浓浓的恶意，“听说他可是从星辰殿出来的绝世奇才，才一百岁出头便从炼气升到了元婴中期。”
“如此奇才，给我做阴尸倒是不错。”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玄清歌眸光深邃，一股摄人威压顿时四散开来，逼得琴凌顿时说不出话来，但他仍是艰难地开口，继续道：“呵……生气了？……没……用……若你……今日不……放我……云……落尘……必死！”
林觉闻言一笑：“哦？上次你也控住了叶归舟，但他可没死。而且上次我才炼气期，现在你看我什么境界？”
他说着，缓缓放出了自己的金丹威压。
原本还咬牙阴笑的琴凌顿时怔住，他愣愣看着林觉，第二次露出了震惊的模样。第一次是看到林觉区区一个炼气后期，施展的黑莲术竟能吞下他一只胳膊。
而这次……
“怎……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琴凌彻底失了分寸。
这才刚过了一夜罢了，才一夜，林觉怎么可能从炼气后期升到了金丹中期！这简直闻所未闻！
而更让他后怕的是，炼气期的林觉都能瞬息间吞了他一只胳膊，如今金丹期的黑莲术岂非威力剧增！
这一刻，他左手被吞噬的可怕记忆再次涌现，明明此刻他没有遭黑莲吞噬，他身上却仿佛开始弥散着一股剧痛，那股神魂被生生吞噬的痛！
琴凌苍白着一张脸，浑身在那一瞬已爬满了冷汗。他强自镇定道：“呵~只怕是你带了什么古怪的法器，能伪装你的修为吧。”
“想用此法乱我心神，呵~做梦！”琴凌说着，越说越自信，是了，林觉不可能这么快升到金丹。一定是对方伪装的假象！一定是如此！
“哦？真的是假象？”林觉说着，手中缓缓绽开一抹黑莲。
那黑莲明显比之前只有指头大小的黑莲要大了好几分，如今已有一个普通桃子那般大了。
“来，要不要试试看？看看这是不是幻像？”林觉说着，作势便要将手中桃子般大小的黑莲往结界中扔。
被黑莲术给整得有些心理阴影的琴凌顿时咬牙道：“等等！”
林觉手中动作一停：“怎么了？又不敢试了？”
“谁说我不敢试？我为何要试？如今云落尘在我手中，话语权在我。当然，若你们实在不将云落尘放在眼里，也可让他给我陪葬！”琴凌说着，双眸死死盯着玄清歌和林觉。
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然而除了玄清歌瞳孔猛地一缩外，林觉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只要有一人眼神有变化便足矣。
琴凌猛地掐住了云落尘的脖子，而云落尘毫无反抗。他狞笑着：“放我离开，否则我立刻要了这家伙的命！”
玄清歌长袖下瞬间握紧了拳头，嘴唇抿得死紧，仍在脑中天人交战。这是唯一能消灭琴凌的机会，若放了琴凌，只怕日后再想捉住对方就难了！
可若不放琴凌，云落尘便会死。云落尘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在玄清歌心中，早已视云落尘为亲人般的存在，他又怎忍心看着对方死在他眼前！ ？
玄清歌眸中纠结，半晌没有说话。
而此时，原本闭着眼的云落尘却突然睁开了眼，他浅褐色的眸子似是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他身体仍无法动弹，眼神却是直直看向了玄清歌。
他浑身颤抖着，努力启唇：“别……管我……杀……杀了这……魔修……为……为天下……除害！”
他说完，最后眷恋地看了眼林觉便再次失神，变得空洞，恢复了一副被操控的模样。
琴凌听得咬牙切齿，掐住云落尘脖子的力度又大了几分，云落尘的脖子几乎是霎时便被掐出了一圈青紫的痕迹。
若如此下去，云落尘只怕会被生生掐死！
“我没工夫陪你们浪费时间，我数到三，三声之后，你们若再不放我走，我便和云落尘同归于尽！”琴凌厉声道。
玄清歌眼眶一红，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林觉手中仍保持着黑莲术，脸色隐隐发白，额头也出了层汗，但他依旧笑着：“真的吗？你真敢去死？”
琴凌冷笑：“都到这地步了，还由得我选么？一！”
林觉眸光一暗，暗中加快了神力的控制。
“二！”
终于，两道凭空出现的黑影从后面悄悄向着琴凌靠近。
“三！”
最后一声落下，“等等！”玄清歌终于忍不住开口。
但琴凌却是不听他的话了，恨恨道：“既然如此，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就要扭断云落尘的脖子，与此同时，两道黑莲花猛地穿透结界，一个袭向琴凌的后脑勺，一个则是袭击琴凌掐着云落尘的右手。
两道黑莲术由林觉由神力控制，威力惊人，也快得惊人。
几乎在琴凌刚准备用力，两道黑莲已碰上了他的右手和后脑勺。剧烈的疼痛从这两处传来，琴凌倏地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啊！！！！”
他整个人忽地放开了云落尘，跌到在地，宛如软体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边动边惨叫。而黑莲宛若黑色的火焰一般，瞬间便席卷他全身。
林觉脸色苍白，手中那抹黑莲幻像此刻已经消失，他只专心用神力控制那两朵真正的黑莲。
是的，林觉手中这个黑莲只是幻像，不过是为了吸引琴凌的假象，真正的杀招是他悄然放出的那两朵黑莲。
他一边用言语和手中的黑莲幻术吸引琴凌的注意力，一边悄然指挥放出的两朵黑莲花从琴凌身后袭击。
然而，饶是他此刻已有金丹中期修为，要控制两朵黑莲还是有些吃力。不过瞬间，他开始不断咳血，身体内部更是传来一阵筋脉寸寸爆裂的疼痛。
但此刻，林觉已顾不上这些了。
玄清歌眼见林觉在刹那间变成了一个血人，眸中顿时闪过痛色：“你！”
“别管我，快去把云落尘接出来。”林觉一边冷静地说着，一边加快了黑莲吞噬琴凌的速度。
第102章
林觉的吞噬速度很快,等玄清歌进入结界内将昏过去的云落尘救出来时，琴凌已被彻底吞噬一净，连渣都不剩。
陡然吸收了如此多的“养分”, 林觉赶紧坐下打坐调息, 庞大的灵气被他源源不断地往灵台内输送, 用来修复神体。
很快,他便彻底进入了入定状态，切断了对周围一切的感知。
而玄清歌在救出云落尘后, 见琴凌已死，林觉一身血地在那儿打坐调息，心中担忧, 忙用神识替林觉检查了下身体。
见对方体内爆裂的筋脉正一寸寸在灵力下修复，这才放下心来。
他在林觉身上罩了层防御结界后，才开始替云落尘验伤。随着伤势的检查，玄清歌的脸色有了变化。
他浅紫色的眸中此刻满是心疼。
云落尘的伤势要比林觉重多了。他身上不仅有十几处深可见骨的伤痕, 还几乎肋骨全断。更不要说内脏上的伤了。
玄清歌几乎能想象出云落尘是如何与他派去的手下们,一起拿命去和琴凌搏斗，浴血奋战,才总算拼着最后一口气将琴凌逼进困阵中。
玄清歌眼眶通红,眸中含泪,望着云落尘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俊脸,叹息了一声：“落尘,辛苦了……”
******
等林觉缓缓睁开眼时, 眼前仍是一片翻涌的洁白云海,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环顾四周，发现玄清歌和云落尘都不在身边。
只有一张泛着淡淡黄光的传音符静静地贴在他身旁的云朵上，仿佛在等待他去触碰。他拿起来,向符中传送了一丝灵力，符箓里顿时传来玄清歌柔和的声音。
“落尘受了重伤，我先带他回去疗伤。你调息完，可随时回去上课。晚间我再去寻你和无名，去一趟海域。”
话落，黄色的符箓顿时自燃被红色火焰席卷而上，不过一会儿便在林觉指尖上化为了一片灰烬。
林觉这才放心了些。有玄清歌这个医圣救治，云落尘很快便会好起来。
他轻轻吹落指尖的灰烬，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闭眼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当他察觉到灵台中的神体竟已恢复了四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没想到一个琴凌能让他恢复得如此迅速，他原先想的是顶多恢复至三成，没想到直接就给他干到了四成。
如此一来，只要再吸收一个元婴期以上的魔修，他便可以恢复到五成，召唤出神体，离开这个世界了。
如此想着，他心中愉悦之余又有些怅然，心尖似带着一丝淡淡的苦。
若离开此界，只怕日后和叶归舟、刘臣轩他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很多。如今他是神体受损，才被迫留在此界。
一旦他能召唤神体，宇宙中最源头的天道便会开始恢复对他的监管，他就得重新担当起属于毁灭之神的责任，赶回神殿将伤势养好。
之后又得继续穿梭于各个维度去消灭天魔，维持世界各维度的平衡。只有中间休息的间隙，可来此界看看故友。
金色阳光下，林觉想到不久的未来，眸光暗了暗。
但他到底是在大事上相当理智的神灵，这股情绪很快便被他压下去。他站起身，往身上贴了敛息符，打算先去玄清歌那儿看看云落尘的情况。
他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去探望，但如此一来少不得会打扰到玄清歌对云落尘的救治，是以悄无声息地去看看最好。
打定了注意，他直接启动了对玄清歌的追踪咒，下一瞬，他眼前一变，已来到了一间卧室内。
屋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苦涩的药香。
云落尘已经苏醒过来，半躺在床榻上，脸色仍是很苍白，气息有些虚弱，显然还处于重伤中。身上那身血色衣衫已被换去，穿着雪白的亵衣。
玄清歌正坐在床边，拿着勺子喂云落尘喝药。
床边还站着十一梦。十一梦苦着一张脸，在那里边抹眼泪边道：“以后别安排如此危险的活给落尘干了，看看这小子，这次命都差点没了。”
不等玄清歌开口，云落尘已赶紧开口：“师父，别这么说。是弟子自愿的，能抓住琴凌这等手下鲜血无数的魔修，哪怕让弟子付出性命也是值了。”
十一梦无语地瞪着云落尘，被这话给噎住，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
该说不说，他这唯一的弟子的确被他养成了正义青年，这是件好事。可是他也太正义了，正义到为了自己的道义连自己的小命都可以不要。
十一梦对此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此次是我低估了琴凌。以为有江流在身边，落尘他们便不会受如此重的伤。”玄清歌端着药碗，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自责，“日后我会更谨慎些，以免同类情况再次发生。”
“师伯，你不必自责，是那琴凌太过厉害，所以才会如此。怪不得您。”云落尘忙安慰道。
十一梦见玄清歌当真自责起来，又心软改口：“我也没说你什么，这琴凌确实厉害得紧。谁能想到，在我们提前知道了他的弱点，他被林觉废了一只胳膊，又用了裂魂术后境界大 跌，受了重伤来不及养伤。 ”
“还有江流这等阵法大师出马等多重不利条件下，还能将围攻他的人重伤至此，甚至差点逃脱。这也不是你的错。若是其他魔修，在这种种劣势下，早被拿下，哪还余力重伤别人？”
云落尘见十一梦又开始安慰起玄清歌，顿时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玄清歌亦是有些无奈。
林觉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完这一幕，唇角微勾，消失在了空气中。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了，下午的第一节课早已上完，现在是第一节课后的休息时间。
林觉径直御气飞行来到了炼气期学习区，走向了自己所在的乙班课室。
当他走进课室内时，原本喧闹的课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班上所有的人都齐齐惊愕地望着他，呆若木鸡。
在其他学子看来，林觉从炼气后期升阶成为金丹中期修士，后面肯定会离开炼气班，直接去金丹班。
而事实上，下午的符箓课林觉果然没来上课，这更加验证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对此自是羡慕不已，一些水国皇族更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当然也有些皇族已产生了招揽之心，如欧阳敏儿之类的。
毕竟像林觉这等才上学没几天便从炼气直升金丹的人才万年都难得出一个，如今恰巧碰到，自是要赶紧抓住。
若能将其招揽到自己麾下，将是一大助力！
就在众人默认林觉会去金丹班时，他却突然来到了炼气班，如何不让人震惊？
于是，众人就这么呆滞地看到了林觉走到了他原先的座位上，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下节课的书册摆上，一副打算继续在此上课的模样。
众人更惊愕了，难道林觉会继续和他们一起上课？
就连苍猛和绝情两人都是这么想的。而叶归舟虽说早早便从林觉那得知，林觉会继续待在炼气期乙班继续上课，可在下午上第一节课时没看到林觉时，他仍是慌了。
为何林觉没来？他不是说他会继续待在炼气班么？难道事情发生了变化，又或者林觉改变了主意？
种种疑惑混杂着焦虑让叶归舟有些神不守舍。
他不知道林觉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此刻林觉在做什么，一整节课上的是浑浑噩噩。他虽然已竭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上课的夫子身上。
然而他视线根本不受控地不断往身旁的空位看去，根本听不进夫子的课。一下课，他便迫不及待用玉佩联系林觉。
可无论他怎么在心中默念林觉的名字，神识里却根本没有林觉的回应。
叶归舟彻底慌了。
而在此之前，叶归舟也将林觉会回来上课的消息告诉了刘臣轩和白思奇。刘、白两人也对林觉没有回来上第一课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下了课后，两人正准备回身问问叶归舟是啥情况时，没想到林觉就这么回来了，甚至还拿出了书册一副准备继续上课的模样。
等林觉把下节课的书册都摆好后，三人才齐齐回神。
顶着众人好奇探究的眼神，刘臣轩最先打破安静。
“林大哥，你……你真的还要继续留在我们班吗？”刘臣轩紧张道。
林觉笑着：“这是自然，毕竟我才上半天课，许多基础知识我都不知，如何前往金丹班？”
刘臣轩、白思奇、叶归舟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白思奇闻言点了点头：“也是，金丹期的修士大多都四百岁以上了，年轻的也有三百多岁了，基础知识他们早已熟练掌握，只怕现在学的是相当高深的知识，”
“林大哥若是贸然去金丹班，只怕很难跟上他们的进度。”
“不错，就是这个理。”
其他学子正一个个悄悄竖着耳朵偷听林觉等人的对话，听林觉如此说，恍然之下又有些激动。
能和金丹期修士一起上课学习也是很新鲜的体验啊！
这边叶归舟见林觉再次这么说，低头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一瞬间安定下来。
“那……上节课你为何没来？”叶归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玉佩，嗓音低哑， ”我传音十几次，你无半点回应。 ”
林觉侧头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这么担心我？ ”
叶归舟指尖一颤，险些扯掉玉佩，耳根漫上绯色： ”我只是只是怕你耽误功课。 ”
林觉笑了笑，不再调侃叶归舟：“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事情处理完了，我便来了。因为太忙，所以没时间回应。”
实际是当时他在打坐调息，所以才没收到叶归舟的传讯，不过在这里不好解释，林觉便干脆随意带过。
刘、白两人见林觉如此，只当是林觉家中出了什么事，见林觉不欲多说便没再追问，这毕竟是林觉的私事，除非林觉主动说起，他们若冒然追问，显然不太妥当。
叶归舟却是怔了一瞬，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眸光微暗。他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收拢，心中满是疑惑和失落。
林觉有什么私事是需要瞒着他的么？难道和下午他要单独和无名谈的事是一件事？
想到林觉将私事告诉了无名，却完全不告诉自己半点，叶归舟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但见林觉神态如常，心情不错，想来那私事确实已经解决了，便也没再多问。
下午第二节课很快开始了，是灵植课。
走进课室的是一位看上去娇俏可爱，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她穿着粉红的纱裙，手中拿着一根火红色的，似乎是某种飞禽类灵兽的尾羽。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灵植课的夫子——杜鹃。
众学子第一次见到这姑娘时，压根没往夫子身上想，还以为是其他班跑过来串班玩的炼气期学子。
直到对方开口介绍自己是他们的灵植课夫子，并随手一挥，在课室内召唤出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藤蔓时，一众学子才意识到面前的姑娘不简单。
“啊，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让人开心的一天呢。”杜鹃微笑着，脸颊上顿时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这让她看着更加娇俏稚气了。
“我呢最讨厌上理论课了，所以就直接带着你们去逛逛灵植园吧。听说红莲姐姐上午才带你们逛了灵兽园，想必一些规矩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不重复了。”
说罢，她长袖一挥：“走吧。”
乙班的一众学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花，被齐齐带到了一个传送阵面前。
见杜鹃一挥袖便将几十人瞬移至此，众人瞬间敬畏不已。这种能力不仅需要高修为，还需对空间术法炉火纯青的掌控。
一般来说，瞬移人数越多，风险越高，高阶修士通常一次只带十人以内。但杜鹃却轻松地瞬移了三十多人，众人不禁暗叹：不愧是凌霄书院的夫子，实力惊人！
这个小插曲后，杜鹃带着众人通过传送阵来到了灵植园面前。
和灵兽园不同，灵植园要显得朴素多了，宛若一个大型农场。
园内雾气氤氲，泥土腥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藤蔓缠绕的围栏上凝着露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枯叶碎裂的轻响。
放眼过去，全是被围栏切割地很均匀的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土地，每块土地上都种植着千奇百怪的植物。
有的植物长着人脸，圆溜溜的眼睛滴溜乱转，见到众人便咧开大嘴，对着他们吐舌头、挤眼睛，还做出各种滑稽的鬼脸，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有的植物看起来像普通的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但当风吹过时，却会发出凄厉的哭声，仿佛有女鬼在夜风中哀泣，听得一众学子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头皮发麻。
要是晚上来这儿，听到这哭声，估计连胆子最大的人都会被吓破胆。
还有的植物长着两条细细的枝丫，像是人的腿一样，它们在圈起来的土地上跑来跑去，活像一个个调皮的小孩。
这些小灵植似乎不甘心被困在围栏里，拼命地往围栏上跳，试图翻过去。但每个围栏上都设下了结界，它们每次跳起来，都会被结界弹回去，摔在地上。
即便如此，这些小家伙们依然不服输，一次次地跳起，又一次次地被弹回，仿佛永远都不会放弃。
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看得所有学子目瞪口呆，大开眼界。他们也是头次看到如此活生生的灵植。
灵植通常是用来制作丹药用的，平日里他们去医修那只能看到经过处理过后，已经死去的灵智，就和普通凡人医馆里的那些药草差不多模样。
何曾见过如此活生生，能跑能跳还能吐舌头做鬼脸的灵植？
杜鹃笑望着众人，手上的火红羽毛晃来晃去：“好了，你们随便看吧，等快下课时来这里集合就好。”
学子们顿时蠢蠢欲动。
白思奇、刘臣轩眼里已经开始冒光，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看。
一头红发的连冥炎突然道：“夫子你不为我们讲解下这些灵植吗？比如它们叫什么名字，有哪些习性，可做成哪些丹药之类的？”
学子们闻言，一部分学子齐齐点头，觉得连冥炎说的有道理，他们自己随意逛，啥都不知道，只能看个大概。
一部分学子则是觉得连冥炎没事找事，能看灵植不用听夫子在那儿讲课多爽啊，这家伙干嘛非得把夫子扯上。烦人！
顶着众人或不满或赞同的目光，连冥炎自在得很，完全无视了这些目光，只认真地等着夫子给他回复。
杜鹃笑了笑道：“嗯，放心吧。日后我自会向你们讲解的，第一天么，你们就随意看吧。这园子大的很，里面有五万多种不同的灵植。若是我边讲解边带你们看，只怕得看二十几年。”
五……五万多种？ ！
饶是连冥炎这般冷静的人，也和其他学子一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嗯，那你们看吧。我先走咯！”话落，杜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众学子：“……”倒也不必溜得这么快。
学子们面面相觑后，很快自发地去找自己的朋友组团去逛灵植园了。林觉、叶归舟、白思奇、刘臣轩、苍猛五人自是一组。
绝情犹豫了下，想了想自己还是喜欢一个人行动，便只是在经过五人时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便独自一个人自在地逛起灵植园来。
林觉对此只是笑了笑。
五人心情愉悦地逛着灵植园，看到好玩的灵植会特意停下来，细细观看一番。每块园地上都有该灵植的名字标注，是以众人也不算完全抓瞎地逛。
五人逛着逛着，见某块地附近围了许多学子看热闹，刘臣轩、白思奇两人忙兴匆匆也打算过去看，林觉、叶归舟和苍猛自是没有异议。
五人才刚走近那块地便听到了水国长公主欧阳敏儿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小青你看，这暴躁瓜看着和你生气的模样简直一个样，哈哈哈~”
欧阳青闻言，本来只是有点生气，但见身旁有几个学子悄悄望着他偷笑，顿时火气大了起来：“哪里像我？明明像你，好吧？”
欧阳敏儿笑得更欢了：“哎呀，你现在这幅样子就挺像的，我要用照影珠记下来，回去给皇兄皇嫂看。哈哈哈~”
她说着当真拿出了一枚照影珠。
欧阳青顿时脸都青了。
此时，林觉五人已经走近了。
林觉好奇地看了眼这块地内的灵植，霎时嘴角上扬，差点笑出声来。
那块地里种满了圆滚滚的灵植，模样和西瓜颇为相似，但仔细一看，却别有一番趣味。
这些“西瓜”上长着一张张人脸，五官分明，眼睛瞪得圆圆的，眉毛倒竖，嘴巴张得老大，仿佛随时要喷出怒火，活脱脱一副暴怒的表情。
更有趣的是，它们还长着四条细长的藤蔓，像是手脚一样灵活。此刻，这些“西瓜”正对着围栏外的学子们，一个个露出愤怒的小脸，挥舞着藤蔓，对着围栏上的结界一顿“拳打脚踢”。
结界被它们打得“砰砰”作响，仿佛它们随时要冲出来和人干一架。看着这些小家伙们愤怒又滑稽的模样，林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发现其中一个“暴躁瓜”特别用力地挥舞着藤蔓，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弹了个跟头，滚到了一边，引得周围学子们一阵哄笑。
林觉也被逗得直乐，忍不住扫了一眼那灵植的名字，眼中笑意更浓。 “暴躁瓜”，这名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变故便是在此时发生的，正当众人望着那群暴躁瓜一阵嬉笑时，某位学子面前的结界突然“砰”的一声被一只暴躁瓜给踹出了一道裂痕。
那学子的笑容瞬间凝固：“哎？！等等这是……”
他话音刚落，被关在结界里的暴躁瓜们更激动了，全部飞扑过去，对着那裂痕一阵拳打脚踢，很快结界一寸寸龟裂开来。
那学子吓得连退好几步，失声惊叫：“不好，这结界要碎了！！！”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瞬只听结界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哗啦——！
结界果真碎成了金色光点，无数只拳头大的暴躁瓜龇牙咧嘴，藤蔓四肢如鞭子般抽打地面，借力弹射而起。
一个个直扑学子们面门，瓜皮上的怒脸扭曲成狞笑，口中”叽呱”乱叫，活像索命的小鬼。
有一个学子反应迟钝，当场被两个暴躁瓜给扑倒在地，噼里啪吧，一顿狂揍。
那学子疼得哎呦不断，手忙脚乱地忙施展术法，谁知那暴躁瓜身上竟被设下了护体结界，寻常术法根本伤不了它，只能肉搏。
眨眼间就被打成猪头的学子：“……”救命啊！ ！ ！
发现了这点，一干学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有几个还算冷静且有钱的学子已经赶紧甩出了传送符，将自己给传送到了安全地方。
当然尽管如此，也有几个暴躁瓜被跟着一起传送走了，于是偌大的灵植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林觉这边，早在暴躁瓜扑出来的一瞬，叶归舟已脸色一变，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雪，瞬间便劈开了迎面扑来的暴躁瓜。
转身时却见林觉正唇角含笑地望着自己，他耳尖一热，下意识去拽林觉的衣袖，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掌心。
“走吧，去那边。”林觉快速道，握紧了叶归舟的手。
“……嗯。”感受着林觉微凉的指尖，叶归舟心跳如鼓，耳尖越发烫。
五人很快跑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四周仍能听到一些学子被暴躁瓜痛殴发出的痛呼声。
停下来后，刘臣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心有余悸道：“果然不能随便看热闹啊，这下可把咱吓得够呛！”
“是啊，不过……这暴躁瓜被我们砍了，夫子会不会找我们算账啊？”白思奇突然道。
这话一出，顿时安静。叶归舟的表情也呆滞了一瞬，握着林觉的手一紧。
林觉见状，不由失笑：“放心吧，我们这属于自保。难不成真让那群瓜把我们打成猪头？”
第103章
大概是灵植园内的动静闹得太大了, 那些原本安静生长的灵植都被震得微微摇晃，消失无踪的夫子杜鹃终于又冒了出来。
只见她俏生生地出现在半空中，小辫子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无奈。
“怎么每次带人来园内,这帮瓜都这么暴躁,真讨厌！”
她抱怨着,手中的红羽对着那帮暴躁瓜一挥，一道红光霎时冒出,分散成一个个细小的红色光圈飞速向跑出来的每个暴躁瓜飞去。
红色光圈罩住暴躁瓜后，它们瞬间消失，接着出现在瓜田里。瓜田上方的结界也重新恢复如初。
一干暴躁瓜只得继续在结界内无能狂怒,挥舞着藤蔓，对着结界继续拳打脚踢，脸上的那张怒脸似乎更怒了。
收拾好暴躁瓜，杜鹃又慢吞吞走到了一地的残瓜面前。
那些被破坏了暴躁瓜四分五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红的瓜肉碎裂一地,泛着清甜的香气。
这些被弄碎的暴躁瓜有一大半是叶归舟的功劳，当时一批瓜冲出来时, 他怕这些瓜攻击到林觉, 当场就拔剑了, 一剑下去, 横扫了一大片。
剩下的零星几个碎瓜则是由于其他学子为了自保, 用拳头给打烂的。
杜鹃望着地上的残瓜一阵沉默。
这时,四散到各处的学子们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向着杜鹃的位置靠拢,一个个很安静，都没说话。虽说暴躁瓜突然暴动，他们才出手反击。
但到底毁了暴躁瓜, 一时间也怕被杜鹃问责。
尤其是林觉身边的叶归舟，看着一地残瓜，握着林觉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林觉失笑着，捏了捏少年的手心。
但这并没有安抚到叶归舟，反而让他身子一僵，耳尖红了，更紧张了。
反倒是那在团赛中与叶归舟分到一个小队，后又成功通过考试分到乙班的红发少年连冥炎率先开口：“夫子，这可不能怪我们。是这些瓜先动的手。”
“我们也是为了自保，这些瓜身上有防护结界，我们的法术对它们无效，只能用拳头或者其他武器解决。”
他第一个开口，还如此直白，一些略有些怂的学子顿时一脸敬佩地看着他。
杜鹃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放心吧，我不是要怪你们。这帮小家伙三天两头就要暴走一次，我都习惯了。”
“主要是，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何这群瓜身上要弄防护结界吗？你看这附近其他灵植身上可没有结界呢。”
这话霎时把众人问住。他们这才将周围田地里的灵植匆匆扫了一遍，还真如杜鹃所言，附近的其他灵植身上的确没有结界。
那为何独独只有暴躁瓜有？
大家齐齐疑惑地看向杜鹃。
杜鹃叹了口气，表情更复杂了：“这暴躁瓜的瓜汁有迷情的作用，平日里我们会给它们套上一层防护结界，以免不小心把它给弄破了，沾上瓜汁。”
“你们倒好，见防护结界免疫了术法，干脆直接肉搏了。”
杜鹃脸上的无语更浓了。
所有学子瞬间被惊吓到。什么？ ！迷情？ ！是他们想的那个迷情吗？
一些确定自己没有沾染暴躁瓜瓜汁的学子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些不确定的学子陷入了反复复盘回忆中，生怕自己沾上。而一些已经沾上了的学子脸都白了。
众所周知，一旦沾上迷情的效果，轻则当场出丑，重则名声全毁。
叶归舟的身体更僵硬了，他脖颈僵硬地动了动，眼神里满是担忧，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白思奇和刘臣轩也都是一脸惊恐，眼神躲躲闪闪，唯独林觉依旧淡定，好似浑不在意。
“我之前一剑斩下，那些暴躁瓜好像在空中就爆汁了。你们有沾上么？”叶归舟不确定道。
刘臣轩面若死灰，好似放弃了挣扎：“……沾上了，有好些直接喷到了我的脸上。我当时还觉得挺甜挺凉的，偷偷尝了一口。”
白思奇立刻用你真是勇士的眼神看着刘臣轩，但随后他的表情也不怎么好：“我给臣轩递手帕时，摸到了臣轩手上的瓜汁。”
只有苍猛庆幸地捂着自己的心脏：“我……我没沾上。叶兄动手时，我下意识往身后跳了一大步。”正好躲过了被叶归舟爆汁的瞬间。
众人：“……”
一个学子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哭出来：“等等，那夫子你有办法吧？不是说这群瓜经常暴动吗？你这儿应该随身备着什么解药之类的？”
杜鹃尴尬地打着哈哈：“这个我倒没有。因为这瓜汁一旦沾上，没一会儿就会生效，你们根本没有吃解药的时间。唔，说起来，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体有点发热了？”
一干沾染瓜汁的学子要崩溃了，这特么不是坑他们吗？早知道这瓜这么奇葩，不能一开始就警告他们别接近吗？
迎接了众人谴责气愤的目光，杜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给自己找补：“没事儿，不用担心，这瓜汁的迷情效果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一刻钟吧。”
“放心，今日来此处的只有你们班，一个班的学子，只是丢一刻钟的脸而已，没啥。”
神特么丢一刻钟的脸没啥？ ！夫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一些沾染瓜汁的学子此刻已经无力在心中吐槽杜鹃了，因为他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身体当真开始发热了，甚至眼前似乎都已经开始出现幻觉！
救命！ ！ ！
林觉自是没有沾染瓜汁，而且他并不觉得这瓜汁的迷情效果有多可怕，否则杜鹃再怎么缺心眼，也绝不可能在弄出如此大失误的情况下，只是稍微有些心虚。
这里的迷情估计只是会闹出一些出丑场景罢了。
林觉淡笑着看向身边的叶归舟、刘臣轩和白思奇，好奇地观察着三人的反应。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衣袖突然被人扯了扯。
回头一看，是苍猛。
苍猛白着一张脸，惊恐地用神识道：“林兄，你怎么还待在叶兄身边，迷情可是很可怕的，你站远点，否则清白不保。”
他说话间，两米多高的大个子已护着自己的胸膛，迅速往后闪去，等他一句话说完，已经距离叶归舟等人有三四米远了。
林觉：“……”
他短暂地沉默一瞬后，才回道：“无妨，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苍猛这时才恍然想起，对哦，林觉已经是金丹中期修为，对付叶归舟三人绰绰有余，这才放下心来。
而叶归舟、白思奇、刘臣轩以及其他学子果然已陷入了迷情作用。
站在欧阳敏儿旁边的欧阳青突然深情款款地握住欧阳敏儿的手，一脸温柔：“你的翅膀真好看。我……我能摸摸吗？”
欧阳敏儿：“？？？”
她反手给了欧阳青一巴掌，啪——！
但欧阳青并没清醒，一旁的杜鹃好心解释：“没用的，暴躁瓜的迷情效果很奇特，会让沾染瓜汁的人将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自己的心上人，并不停告白。”
“他听不进任何话，哪怕你打他，他还是会继续告白。”
欧阳敏儿：“……”
果然，在被欧阳敏儿打了一巴掌后，欧阳青依旧温柔地看着欧阳敏儿，自顾自地摸着欧阳敏儿身后的空气：“好可爱，那些亮粉亮晶晶的，真让人心醉神迷。”
欧阳敏儿：“……”
短暂的无语后，她忽而唇角微勾，眼睛变得晶晶亮，掏出了自己的照影珠。
其他沾染迷情效果的学子也纷纷一把拽住身边学子的手，巴拉巴拉地向对方诉说着自己的心意。被拉住的有陌生学子，也有该学子的好友，都纷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古怪表情。
林觉这边更是精彩万分。
由于叶归舟在听说瓜汁有迷情效果时，下意识害羞低头，结果一眼和地上缓缓爬过的蜗牛看对了眼。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看着手心上的蜗牛：“林觉，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守着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旁的林觉：“……”
他微微挑眉，不是说是心上人么？怎么朋友也能被当成心上人？
“不是哦。”突然冒出的女子声音让林觉惊了一瞬。
原来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他身旁的杜鹃。
杜鹃似乎一眼看穿了林觉的所思所想，在一旁好心解释：“朋友是不会被当成心上人的。他叫出了谁的名字，谁便是他的心上人。”
林觉顿时愣住。
此刻，叶归舟依旧对着小蜗牛倾情告白：“林觉，你能喜欢我吗？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林觉：“……”
杜鹃笑眯眯地在一旁吃瓜：“看来你的好朋友很喜欢你呢。”
林觉：“……”
一旁的刘臣轩则是深情款款地握住白思奇的手：“闻人姑娘，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山河岁月漫长，唯独你，是我心之所向。”
白思奇同样深情款款地看着刘臣轩，手里却握着一只符笔在刘臣轩的脸上勾勾画画：“啊，我竟然当真画出了极品符箓……好开心。”
两人完全鸡同鸭讲，陷入了各自诡异的告白场景中。
一名靠得近点的学子眼神诡异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杜鹃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讲解着：“如果此人没有心上人，就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最喜欢的东西。”
“比如这位白思奇学子，他一直梦想着画出一张极品符箓，所以他眼前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张极品符箓。”
那围观的学子：“……”
一场混乱的闹剧终于在一刻钟后，恢复正常。
大家前前后后苏醒过来。欧阳青一脸惊恐地甩掉了欧阳敏儿的手。叶归舟望着手里的蜗牛，一阵疑惑。刘臣轩惊得瞬间松开白思奇的手，往后弹跳一米远。
白思奇则拿着符笔，一脸惊悚地看着刘臣轩那张被他用符笔画成大花脸的脸。
这时，杜鹃才咳嗽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顿时望向了她。
“好了，下课时间到了，大家也都清醒了，很好很好。”她说完，长袖一挥，已经将所有人给瞬移到传送阵面前，“那就这样，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她仿佛逃跑似地消失在空气中。
一众学子面面相觑后，只得走入了传送阵。通过传送阵回到炼气期学子区后，很多人都不想说话。尤其是那些沾了瓜汁，出了丑的学子们。
此刻他们只想找个洞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一路上，刘臣轩都在用手帕给自己擦脸，奈何白思奇用来画符的朱砂可不是那么好擦去的，里面混合了各种灵植颜料，特别难弄。
白思奇看着刘臣轩那张大花脸，一边憋笑一边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沾了迷情会是这个效果。”
刘臣轩倒没怪白思奇：“没事儿，我还拉着你的手告白呢，想想都可怕。”
他用帕子用力擦着脸上的鲜红印记，边擦边好奇地用神识悄悄问一旁的苍猛：“话说，归舟对蜗牛告白时喊了谁的名字啊？”
苍猛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往林觉身上瞟了一眼。
刘臣轩霎时震惊了。
一旁的白思奇因为注意力全被刘臣轩脸上的符箓红印给吸引，之前也忘了八卦，此刻终于和刘臣轩一样，也暗戳戳用神识问了下苍猛。
于是，苍猛又用眼神往林觉身上瞟了一眼。
白思奇：“！！！”
短暂的大脑空白后，白思奇和刘臣轩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既恍然又惊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林觉竟是叶归舟的心上人，他们一直以为叶归舟对林觉的感情是好哥们，是纯友谊。
就像他俩之间一样，没想到……
此刻的叶归舟整张脸都红通通的，自从知道自己竟对着蜗牛一通告白，全程还喊蜗牛林觉的名字，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此刻他完全不敢面对林觉，但贸然独自离开又会显得突兀，是以他才一直忍耐着，没有快速遁走。
直到一行五人走出传送阵，来到炼气期学子学习区，他终于扛不住了。
“我先去课室了。”叶归舟说完，闪电一般瞬移离开。
白思奇、刘臣轩、苍猛、林觉：“……”
不远处的无名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
此刻，无名的心情无比复杂。
下午第一节课上，林觉迟迟未归，他心里就像被揪住了一样。他太清楚琴凌的厉害了，林觉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无名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烦躁得不行。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直接瞬移到林觉身边，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可每次这股冲动都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他告诉自己，林觉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直到林觉带着笑意，心情不错地回来，他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又开始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居然为林觉这么担心。
在灵植园里，他虽然没在暴躁瓜附近，但他下意识地一直在留意叶归舟和林觉的动静。暴躁瓜暴动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瞬移到林觉身边。
看到叶归舟出手护住了众人，他才回过神来，赶紧离开。他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急着去救他们，但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会这么在意林觉。
叶归舟也就算了，可林觉呢？凭什么？他心里又气又不甘，他不想承认自己对林觉的感情，却又无法忽视。
直到叶归舟和他都中了暴躁瓜的迷情效果。当时他眼前一晃，竟把一棵灵植当成了林觉。幸亏他提前吃了解药，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
再看叶归舟，居然对着一只蜗牛倾诉衷肠，还喊着林觉的名字。那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对林觉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
其实他早就隐隐察觉到了，只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可没想到，一颗暴躁瓜，就让他彻底暴露了。
可就算承认了又怎样呢？一切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仍是独行的鬼，那人仍是云端的神。
无名收回了视线，快步混入学子的人流中，向课室走去。
等一众学子们纷纷走入课室后，刘臣轩和白思奇仍处于震惊中，一路沉默地时不时悄悄看向林觉，和早已回到座位上坐好的叶归舟。
林觉同样一路沉默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没有说话。
他一直低垂着眼帘，在思考叶归舟的问题。叶归舟的突然告白，实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当了亿万年的神灵，体会过各界万灵对他的感情，敬仰，崇拜，畏惧，憎恨，喜欢等等。
却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倾情告白，诉说自己的爱慕之情。
他难得有些茫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得知叶归舟对他竟是恋人之间的爱慕之情时，除了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外，他竟没有一丝反感和不快。
这显然不正常。
莫非，他亦对叶归舟抱着同样的感情，而他自己竟不知道？
课室内，林觉端坐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余光瞥见叶归舟低垂的脖颈泛着薄红，少年紧绷的脊背像一张拉满的弓。
共感传来的羞涩如潮水般将他心口淹没，他忽地想起叶归舟挥剑时的模样——剑光如雪，衣袂翻飞间，少年总会在收招时回头望他一眼，眼底的炽热比剑锋更亮。
那时他只当是少年意气，如今想来，那目光里藏的分明是……
林觉喉结微动，垂下眼帘。
活了亿万载的神灵，竟在此刻生出一丝慌乱。
林觉：“……”
过了一会儿，林觉终于在叶归舟的神识中开口道：“你不必在意，此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亦不会介怀。”
是的，林觉一时也没弄清自己的思绪，便决定如此回答。不必在意，不介怀，只需和以前一样相处即可。
但这回答对于叶归舟来说便是拒绝了。叶归舟的身子猛地一震，唇瓣在一瞬间失色。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住，忍不住地颤抖。虽然已经知道很可能是这个结果，但当林觉亲口说出拒绝的话语时，叶归舟仍是感到了一股剧痛。
胸口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刀锋。
他唇色惨白，沉默了良久，才在神识中声音低哑地回应：“……好。”
可是他知道，他和林觉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林觉说完便因为共感，感受到了叶归舟胸口传来剧痛。他惊了一瞬，便知道叶归舟误会了。但细想之下，也不算误会。
他本没打算接受叶归舟的告白，既然没接受，自然便是拒绝了。
林觉：“……”
他抿了抿唇，最后选择沉默。
下午第三节是炼丹课。炼丹课的夫子是一位看上去非常严肃，刻板的老夫子，看上去有七八十岁了，明明是修士，却没有保养自己的容颜，和人界的老者一样，白发白须，满脸皱纹。
只一双眼睛看着炯炯有神，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老夫子名叫落星，和他老态的模样有些格格不入，听着是个很年轻的名字。
落星一进课室，便让大家开始看书，是的，看书，他不讲课，只划定了要看的范围，然后便让学子们自行看书。
他则端坐在最前方，同样捧着书册在看。
一时间，整个课室都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差不多大半节课都过去了，落星才开口：“书看完了？”
一众学子不明所以，纷纷点头，几个外向的学子还高呼了一声：“看完了。”
落星老夫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点了点头：“很好，那现在关上书，由老夫来抽查。三人中若有一人错了，下半节课你们只能继续看书。”
众学子：“！！！”
几个原本已经关上书的学子吓得立马又重新打开了书。谁知道刚看完就要抽查啊，他们压根没仔细看啊！ ！ ！
然而这些学子刚翻开书，那书册便被一股灵力无情地给关上了。
学子们：“……”
落星老夫子施施然开口：“既然你们刚才都说看完了，那现在就没必要再看了，直接开始抽查吧。”
说完，老夫子直接从那些翻书的学子中随机选了三名作答。
结果自是惨不忍睹，三人全军覆没。
这下所有学子都成了苦瓜脸。
落星：“你们继续看书。什么时候我抽查三名学子，无一人出错时，方可结束。”
学子们：“……”
一节课很快安静地过去了，大家基本上看了一节课的书，如今满脑子都是书里有关炼丹的基础常识，炼丹炉的分类，各种灵火的分类，火候掌握的要点等等。
一整节课看下来，一众学子的眼神都变得呆滞了许多。
哪怕是此刻被林觉拒绝的叶归舟亦是在落星老夫子强大的威压下，硬逼着自己收敛心神，专心读书，反倒是将被林觉拒绝的痛苦给暂时放到了一边。
第104章
当落星宣布下课时,一众学子顿时有了一种超脱了的感觉。只是碍于落星还在课室内，一个个都装得很乖巧。
等落星一离开课室，整个课室内瞬间炸开了锅。
书册被胡乱塞进储物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还有些学子直接趴在矮几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嘟囔着：“累死了，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只有那几个“书呆子”还在那儿一丝不苟地收拾书册,眼睛不时地瞄向书本，嘴里小声地念叨着课上的知识点，仿佛要把每一句话都刻进脑海里。
一些之前在灵植园里出过丑的学子们,则是赶紧离收好书册开了课室，完全不想在课室内多待丢脸。
顶着大花脸的刘臣轩和白思奇也转过头来，对着林觉和叶归舟道：“我就先不去吃晚饭了，得去趟杂货铺买点清理符箓颜料的灵水。”
刘臣轩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苦哈哈地说着。
白思奇看着刘臣轩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但见刘臣轩哀怨的小眼神望过来,他又赶紧将笑给憋了回去,努力端正态度：“我陪你一起,毕竟是我的失误。”
刘臣轩哼哼：“这还差不多。”
“行, 那我和归舟一起去吃饭。”林觉神色自若地回道。
说完, 他忍不住微微侧头看向叶归舟。自从他之前用神识对叶归舟说了类似于拒绝的话后, 叶归舟便一直沉默不语。
他虽没说话，但心中的痛苦却一直通过共感传到他的胸口内。
此刻，林觉见少年依旧低垂着头,只安静收拾桌上的书册，眸光微凝。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归舟，要一起吃饭么？”
叶归舟此时已收拾好了，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手指轻轻摩挲着矮几的边缘，眸光深沉，一时间没有开口。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刘臣轩和白思奇看着两人不对劲的氛围，顿时忍不住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自从他俩知道叶归舟竟喜欢林觉后，除了最初的尴尬之外，经过一节课的时间，虽然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但也基本能接受了。
林觉本就风姿无双，又如此厉害，被叶归舟喜欢也挺正常。
两人原本还担心林觉会因为叶归舟的“意外”告白会不自在，但方才见林觉态度坦然，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才松了口气。
谁知林觉坦然了，叶归舟好像又有了问题？可看样子又不像在害羞，莫非林觉之前已在神识中拒绝了叶归舟？
刘臣轩和白思奇两人对视，用眼神交流。
白思奇：“感觉他俩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刘臣轩：“不用感觉了，这就是出了问题。”
白思奇：“怎么办？我不擅长处理这类问题啊。”
刘臣轩：“说的我好像会处理一样。”
最后两人对视完，很默契地选择先撤，以免把事情弄得更乱。感情的事还是交给当事人去处理吧。
“咳咳，那我们先走了。”刘臣轩赶紧捂着脸，站起了身。
白思奇也站了起来：“你们快去吃饭吧，不然到时候食堂人多了，你们又得排队。”
说完不等林觉回话，便赶紧拉着刘臣轩匆匆溜了，溜之前不忘将从后排走过来的苍猛给一起拉走。
一脸懵逼的苍猛：“？？？”发生啥事了？
林觉看着两人拉着苍猛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一转头，却见叶归舟已经抬起头看向他。
“走吧，去吃饭。”叶归舟言简意赅，没有半点之前的羞窘，似乎接受了林觉回到之前那般相处的提议。
若不是林觉此刻仍能感受到心口处不断传来的刺痛感，他便要信了。
林觉不动声色地看着竭力伪装得和平常一样的叶归舟，安静了一瞬，他才笑道：“好。”
夕阳下，两人和往常一样并肩走向食堂，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但林觉可以敏锐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和以前变得截然不同。以前他和叶归舟在一起时，少年对他多有依赖，时常会看着他。
被他发现，会羞涩地转移视线，但过了一会儿，又会悄悄看向他。
而如今，叶归舟站在他身边，却不曾看过他一眼，只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林觉又忍不住看了看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以往，叶归舟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会紧密地贴着他的胳膊，有时候还会悄悄牵住他的手。
若他回握住，少年便会身体微僵，掌心滚烫，耳尖泛起薄红，心中涌起无限欢欣。
而非像现在这样刻意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觉心中莫名的一沉，明明这便是他想要的不是么？可为何当叶归舟终于收起了一切心思，克制一切，做回朋友该有的样子，他却有些失落呢？
林觉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
也罢，如此最好。
一旁的叶归舟在感受到林觉收回视线后，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稍微松懈了些。只是他仍克制着自己，不曾看林觉一眼。
既然林觉已委婉拒绝了他，他自不会多加纠缠，徒给林觉增添烦恼。
这样，林觉应该就不会烦他了。
如此想着，他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一丝疼痛。他皱眉强行压下了这股情绪，不再多想。
林觉和叶归舟一起在食堂吃完一顿安静的饭后，在食堂门口便分开了。
“我还有事，就在这分开吧。”林觉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归舟怔住了一瞬，很快收敛蓝眸中翻滚的情绪，低低应了声：“嗯。那我先回宿舍了。”
说完，他没看林觉，也没像往常那样对林觉说出可不可以带他一起，或是问林觉到底有何事，就这么安静地快步下了食堂阶梯。
林觉站在食堂檐角下，望着叶归舟的背影融进暮色。少年束发的蓝色发带被风掀起一角，像断线的纸鸢，倏地坠入人群。
共感传来的钝痛忽然尖锐起来，他下意识按住心口——这痛楚分明是叶归舟的，却让他指尖发颤。
亿万年来，他见过信徒跪在神像前泣血祈求，见过修士为长生剜心剔骨，却从未见过这般痛法。
像春蚕吐尽最后一丝银线，将血肉都熬成缠绵的茧。
他沉下眉眼，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才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 ***
林觉没打算回宿舍等玄清歌找上门，他直接用追踪咒瞬移到了玄清歌身边。
彼时玄清歌刚准备出门，就见林觉突然出现在了他身边。
玄清歌：“……”
“这是要出门寻我和无名？”林觉扫了眼四周的环境，玄清歌站在院落大门处，明显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是，没想到你一刻也等不及，竟亲自上门来寻我。”玄清歌浅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无语。
林觉眸光一闪，唇边笑意淡了几分。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嗯，毕竟是无名的大事。我一直都很好奇他为何执着于进入海域，如今谜题解开，我自是等不及。”
“是么？”玄清歌自是没有错过林觉方才那一闪即逝的异样，心中微惊，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意味深长道，“听说今日灵植园出了点小乱子，有一些学子误染了暴躁瓜的瓜汁。”
“你和你身边朋友可有遭殃？”
“的确有几位朋友遭殃了。”林觉笑了笑，很快转移话题，“云落尘现在还好么？”
见林觉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玄清歌若有所思，浅紫色的眸子变深了几分。林觉今日的异样只怕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又或者和叶归舟有关？
一念及此，玄清歌只觉得心中蓦地升起了一丝深入骨髓的怅然。就好像有人在他的灵魂深处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淡淡的苦。
他心中苦涩，面上却是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唇边依旧挂着柔和淡然的笑：“如今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调养身体。”
玄清歌说着，微微侧身，“要进去看看他吗？我记得他很喜欢与你亲近。”
云落尘虽然在凌霄书院内是人人敬仰的天才学子，人缘极好，但玄清歌却知道能让云落尘放在心上亲近的人并不多。
这百年来，除了他和十一梦外，几乎无人能让云落尘释放真心。
林觉是他见到的第一个，被云落尘从心底接纳的人。
这……或许便是神灵对他虔诚信徒的吸引？想起关于星辰殿的古老传说，玄清歌情绪复杂。
林觉听玄清歌如此说，没多想，点了点头：“也好，之前他送我礼物，我还未曾回礼，这次正好回礼。”
送礼？
玄清歌眼中闪过诧异，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终究没有问礼物是什么，只沉默地带着林觉进了屋。
进了屋内，云落尘仍躺在床上沉睡。
他俊雅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脖颈间被琴凌掐住的青紫痕迹已消退了一些，但看着仍显得有几分触目惊心。
林觉只看了一眼，注意力便被云落尘手上拿着的一只兔子玩偶给吸引住。
云落尘哪怕是沉睡中，右手仍紧紧抱着那只兔子玩偶，将其抱在怀中。
林觉一惊，这不是云落尘送他的那只兔子玩偶么？原来他买了两只，还给自己留了一只？
但他并没多想，只觉得云落尘竟还有如此童心的一面，感到十分有趣。
玄清歌见林觉望着那只兔子玩偶，也是一笑解释：“此前从未见落尘买过此类玩偶，这应当是他最近才买的。我这个师伯也是今日才知，他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林觉笑着：“的确。”
心里却想的是，就算云落尘当真喜欢玩偶，只怕也会悄悄藏起这个爱好，不被任何人发现吧。玄清歌今日才发现实在太正常。
他见云落尘仍昏睡着，便没多打扰，只看了几眼，便和玄清歌一起离开了。只是离开前，他想了想还是在云落尘枕边留下了一个玩偶。
那是一只小白鹤的玩偶，是林觉在夏城的街边上买的。
云落尘送了他一只兔子玩偶，他自是得回礼一个，正好在街边看到这只雪白的小白鹤，看着白鹤展翅飞翔的模样，一瞬间便让他想起当初云落尘与阳天罡对战的画面。
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却为了场馆内三千多人的性命，而豁出一切去和对方战斗。
彼时，云落尘浑身光芒四射，眼中战意十足，正如这振翅翱翔的小白鹤一样，带着让人欣赏的无限勇气。
等林觉和玄清歌走后过了好一会儿，床榻上的云落尘才慢慢醒过来。彼时，他正抱着小兔子下意识翻过身去，突然感觉脸颊边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脸。
他迷蒙地睁开眼，见自己枕边竟躺着一只振翅飞翔的小白鹤玩偶。
他顿时瞪大了眼，脑中困意全消。
几乎不用去猜这是谁送的，只一睁眼，他便感受到了其上属于林觉的气息。他心中一急忙拿起小白鹤玩偶，连鞋子都没穿，直接一个瞬移来到院中，见没人，又瞬移到了院外，依旧没人。
他这才失落地明白，林觉已经离开。
浑身因为骤然施法瞬移而产生一阵钝痛，他却不是很在意。只是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门口，垂眸看着手中的白鹤玩偶，眸光温软。
*** ***
离开了玄清歌的院落，林觉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握住玄清歌的手腕，带着对方直接通过追踪咒来到了无名身边。
彼时，无名正待在宿舍里，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等着玄清歌和林觉上门找他。叶归舟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书桌上，提笔写着今日医修课上笑春风布置的课后作业。
无名坐在床边，随意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看着，实则一直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叶归舟。
在无名第五次看向叶归舟时，叶归舟停下了笔，开口道：“你有话问我？”
无名顿时一僵，沉默一瞬后才道：“嗯。”
“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必顾虑太多。”叶归舟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无名眼中的疑惑更深：“林觉如何回复你的？我……是说，你对他告白一事。”
叶归舟握笔的手指一瞬间用力了几分，他微微吸了口气，才忍住心口的钝痛，平静道：“他说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便好，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无名一惊，坐直了身体：“他是这么说的？”
叶归舟唇边溢出一声苦笑：“嗯。原也是我一腔情愿罢了。他如此说，已算给足了我面子。”
他用力握着手中毛笔，微微颤抖：“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无名：“……”
无名沉默，心竟也跟叶归舟一样沉了下去。原来林觉从未喜欢过叶归舟，只是将他当做朋友么？
如此想着，无名胸口忽地传来一阵酸涩的痛楚。
过了一会儿，他自嘲地勾起嘴角。也是，无论是他，还是叶归舟，都自是入不了林觉的眼。那般傲气的人，大抵只有玄清歌那样出身高贵，又名震天下的人才会受他几分青睐吧……
林觉便是这个时候拉着玄清歌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的突然出现，让室内的无名和叶归舟顿时一惊。叶归舟怔怔坐在椅子上，看着凭空出现的林觉和玄清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凝在了林觉握着玄清歌的手腕上，眸光微颤，连手中的毛笔掉落在宣纸上都未发觉。
无名也是望着突然出现的林觉和玄清歌惊愕不已，他以为玄清歌和林觉会敲门上门，谁曾想，林觉竟是直接拉着玄清歌用追踪咒瞬移来到他身边。
同样惊讶的人还有林觉。
林觉完全没想到无名会和叶归舟一起待在宿舍里，毕竟之前无名明明一直很排斥和叶归舟待在一块，就算做任何行动也是尽量待在无人角落，独自行动。
这次他们三人约好一起去海域中的秘境，无名必然不会告诉叶归舟。是以，他以为无名必会一个人待在某处等着他和玄清歌。
看着局外人叶归舟的出现，林觉有一瞬的尴尬和不自在。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淡笑道：“走吧，该去办事了。”
他直直看向无名，并未看向叶归舟，仿佛叶归舟不存在一样。
叶归舟眸光一颤，紧紧抿唇，下颌骨崩得死紧。
无名回过神来，看了眼叶归舟后才起身：“嗯。”
玄清歌自是将林、无、叶三人之间的暗涌尽收眼底，也看出了林觉出声前短暂的情绪变化。
他深深看了眼林觉，又看了看叶归舟，在心中暗自摇头。
这个木头神灵，还真是不会处理感情一事。
三人很快离开了宿舍房间，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了叶归舟一人。
他重新拿起毛笔，失魂落魄地在宣纸上勾画，也不知自己写了什么。最后只能愣愣停下。
他盯着宣纸上晕开的墨迹，一滴，两滴，将”林觉”二字洇成模糊的影，才恍然发觉自己根本写的不是课后作业，而是在写林觉的名。
他慌乱去擦，袖口却带翻了砚台。墨汁泼洒在一旁的白色爱剑上，恰如那日灵植园爆裂的瓜汁——当时林觉用广袖替他挡了部分猩红，如今想来，原是自作多情。
喉间泛起腥甜，他死死咬住唇瓣，抬起袖子去擦白剑上的墨汁，却是越擦越黑，一滴泪猛地从他眼中坠落，滴在染了墨汁的白剑上。
“说好只当朋友的…… ”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将脏了的白剑缓缓贴着心口按下， ”叶归舟，莫要贪心。 ”
*** ***
有玄清歌开路，三人很快通过层层防御禁制法阵，来到了海域最深处。
深海之底，无边的黑暗如浓墨般吞噬一切，唯有玄清歌手中的明珠灯绽放出柔和却刺目的光芒，将三人笼罩在一层透明的气泡中。
气泡外，暗流裹挟着细碎的海沙，在光晕中化作点点银星，忽明忽暗地游弋。林觉的衣袂无风自动，发梢掠过气泡内壁时，竟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
正前方，一道丈余高的漆黑旋涡正无声地扭曲着空间，涡心处似有万千幽蓝电光闪烁，宛如巨兽缓缓张开的深渊之口。
这时，玄清歌突然开口：“到了，便是这里。此处结界诡谲难解，剩下的就看你了。”
无名望着眼前的黑色旋涡，呼吸有一瞬的急促。他稳定了下心神，才沉声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很快就能解决。”
说罢，无名瞬间跳出气泡，来到了海域中。只见他身形灵活地钻入水中，身上自发地又生成了一个小气泡。
他先是对着结界试探地扔出了一小缕灵气，见灵气很快被旋涡给吞噬地连渣都不剩，心中已有数。下一瞬，他抬起左手，掌心上霎时冒出一层剧烈的金光。
一本小册子在这金光中缓缓现身。
是浮生簿！
林觉眼前一亮，心中之前因为叶归舟而产生的那些失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心中只余好奇和兴味。
能让轮回多世，灭世多次的无名心心念念的秘境，总算要露出真面目了。
只见在无名的操控下，浮生簿很快便释放金光将整个黑色旋涡给笼罩。若是放在平常，用浮生簿解析秘境阵法只怕至少得花一个月，而无名有天雷在手，这时间便瞬间缩短了许多。
修士历劫的天雷蕴含天道之力和些许神力，将这些灌注在法器之上，将会让法器的威力大增！
这也是为何无名在见到林觉晋升时，赶紧收集天雷的原因。
为了能快速破解禁制，无名早在来凌霄书院之前便已收集了许多天雷，且在破除海域外部结界时，哪怕再怎么耗时，他都不舍得使用哪怕一点天雷。
宁可就这么耗下去。
为的就是在面临秘境的最后一道禁制时，使出全部的天雷！如此一来，他便可在一瞬间用天雷加浮生簿破了这禁制！
无名心情激动难耐，眼见浮生簿的金光已将整个旋涡给笼罩，他忙掏出一个袋子将里面的天雷尽数释放到浮生簿上。
刹那间，浮生簿上电光四射，不断爆发出激烈的雷响，在这深海中，那雷声仿佛被海水压抑，化作闷闷的轰隆声，回荡在三人耳边。
一瞬间，浮生簿身上的金光增强了数万倍。
刺得在场三人几乎睁不开眼，甚至下意识抬袖想要挡住这刺目金光。
好在这刺目金光没照一会儿，就渐渐暗淡。与此同时，面前的黑色旋涡发出了一声声琉璃碎裂的声音。
禁制被破了！
听到这个声音，林觉、玄清歌、无名齐齐睁开眼。三人对视了一眼，无名率先收起浮生簿，猛地钻了进去。
林觉和玄清歌看了彼此一眼，也紧紧跟了上去。
不过瞬息间，三人便消失在那黑色旋涡中。
进入秘境，林觉的眼前景色大变。
眼前竟是一片废墟。
天空灰暗得仿佛被无尽的阴影笼罩，没有一丝阳光，只有厚重的黑色乌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大地上一片荒芜，满目疮痍。
人骨和动物的白骨散落得到处都是，它们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四周连一点绿色植物都看不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黄土，像是一片死寂的荒漠。
空气中弥漫着黄沙，随着微风飘荡，每呼吸一口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鼻的腥臭气息。
天地间一片死寂，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呼啸的风沙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悲凉。
林觉和玄清歌齐齐皱眉，抬袖遮住了口鼻。
谁能想到海域最深处的秘境中，不仅没有天材地宝，没有所谓的仙人洞府天大的机缘，还灵气稀薄，环境恶劣到没有一点生灵，只剩下一片瘆人的荒芜。
无名便是执着于这种秘境？
林觉和玄清歌齐齐看向一旁的无名，无名显然也没想到秘境内会是这副场景。他不甘心地握紧了拳，瞬间放出神识四下查探。
此刻他已顾不上玄清歌在场，直接暴露了自己已有大乘后期修为的神识之力。
在一番搜查后，他那双眸子却是越来越暗。
此处竟真的只是一片废墟，他所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这里。
无名失神地收回了神识，嘴唇直颤。怎么可能？他轮回了这么多次，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才找到的地方，为何会是假的？
难道那人是骗他的？ ！
第105章
就在无名绝望之际,林觉突然出声：“那是什么？”
无名、玄清歌闻言齐齐顺着林觉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废墟上，有一个小黑点在慢慢变大。
那小黑点极不显眼, 远远看去只以为是只小蚂蚁, 但无名方才用神识搜索过整个秘境, 这秘境内根本没有生灵, 又哪来的蚂蚁？
无名精神顿时一振，一个瞬移来到了小黑点附近。林觉和玄清歌紧随其后。
三人仔细观察后, 才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小黑点？而是一个缩小到了只有黑芝麻大小的黑色旋涡。此刻这旋涡正越来越大。
三人等了有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原本只有黑芝麻大小的黑色旋涡，此刻已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了。
林觉盯着那旋涡道：“莫非你要找的东西便在这旋涡之中？”
如此说着,林觉突然有点想笑。设计这秘境的人还真是个人才。
若是其他闯入秘境者没能眼尖发现这个藏在废墟中的芝麻点，在秘境内转了一圈后发现没任何有用的东西，必定会悻悻离开，成功错过这芝麻漩涡。
可见设计这秘境的人, 和他一样是有点子恶趣味的。
无名没有回答林觉的话,只默默看着旋涡，突然对着那旋涡释放了一小缕灵力。那旋涡果然和海域中的那个大漩涡一样,瞬间将灵气给吞噬一净。
无名这才开口道：“很可能在这里。这入口没有结界, 可以直接进入。是真是假, 我进去看看便知。”
他说着,便要纵身化为一缕轻烟钻入旋涡中。但他还没动,就被林觉给抓住了胳膊。温热的体温瞬间隔着衣衫传到他的胳膊上。
无名顿时一停,有些僵硬地抽回了手：“做什么？”
玄清歌亦是疑惑地看向林觉。
林觉没看无名、玄清歌两人,而是蹲下.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不断旋转的漩涡：“没什么，只是刚刚才发现这处入口上竟有我一位故人的气息。”
玄清歌和无名顿时一惊, 最震惊的是玄清歌。
故人？莫非也是林觉一样的神灵？又……或是他的前世？如此想着，他眸光清亮，对这秘境的来处更添了几分好奇。
无名不知林觉的真实身份，但也很快联想到了界外之人，脸色微变。
干燥的土地上，林觉保持着下蹲的姿势，看着面前不断变大的漩涡，眸光幽深。他没有说谎，他的确在这旋涡上感受到了神灵的气息。
不是轮回之神七昉，而是某个神出鬼没、脾气古怪，和他及其他三位神灵基本很少来往的领域之神——尘。
说来可笑，同为世上仅有的五位神灵，他甚至连这位神灵的模样都没见过。尘鲜少现身和他们碰面，哪怕出现也和黑市之主一样，一身黑袍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眸。
但到底是神灵，他们彼此哪怕亿万年不碰面，也对彼此的气息很熟悉。
只是，领域之神尘的气息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小小的二维小说世界里？
他疑惑皱眉，半晌没有出声。
无名疑惑地望着林觉：“怎么了？这处旋涡有什么问题么？”
林觉这才回神，摇了摇头。站起身后，他看向无名：“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此处的？”
无名一怔，眸光微凝，下一瞬他移开了视线，语气冷淡：“抱歉，无可奉告。”
林觉笑了笑：“行，那你进去吧。”
无名 迟疑地看了眼林觉，没说什么，瞬间便化为一道黑气钻入其中。旋涡外，顿时只剩下玄清歌和林觉两人。
玄清歌见林觉未动，挑眉笑道：“你为何不跟着一起进去，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
林觉笑着：“我倒是想进去看看，可惜这入口处被某人下了禁制，只有他选定的人才可进去。”
方才他检查了下，那旋涡处不仅有尘的气息，还有他用神力设下的禁制，能进入这入口的只有叶归舟。
也不知尘和叶归舟之间到底是何关系，竟特意在此处留了处秘境。林觉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玄清歌闻言，看着这旋涡，也陷入了沉思。
小旋涡内。
无名闪身进入后，眼前景象大变。和漩涡外的废墟不同，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星河。
万千星子如碎银倾泻，脚下虚空泛起涟漪，每一步都踏碎一片星云。无名垂眸，见自己的倒影在星河中碎裂重组，恍若千百世轮回的剪影。
不远处站着一位黑袍人。那人身材高挑，一袭黑袍，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和他在无数次轮回中看到的那人一样！
无名有些仓皇的心总算落了下去，那人果真没骗自己！他压下心中激动，飞身向那黑衣人飞去。
不过瞬息，无名便来到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酷似无名黑市之主时的打扮，一袭黑袍从头包到脚，脸上还带着一截银质面具，只露出了一双深蓝色的眼。
见到无名，那黑衣人才轻笑着开口：“你总算找到这里了。”
男人的声音和他之前每次在轮回中死前时听到的声音不一样，不再那么空灵缥缈，此刻那声音清晰无比。
无名听着那声音，竟莫名感到有些耳熟。
他压下心头疑惑，忍着心中激动道：“你曾无数次在我死前出现，告诉我这一世是我最后一世。只要找到你，我就能摆脱无尽的轮回，获得彻底的解脱。”
“现在我找到你了，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黑衣人闻言，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还不行。”
“为何？”无名脸色一变，“你不是说过，只要找到你就行吗？为何现在又说不行？！莫非你在耍我？”
他说着，眸中倏地闪过一丝杀意。
黑袍人却又是一笑，面具下传来低沉的笑声：“别急，我是这么说过。可你现在，只是半个自己。”
“我需要见到完整的你，才能告诉你解脱之法。”
无名愣住。
他抿紧了唇，微微垂眸。莫非必须让他和叶归舟合体才可以？可如今他已成为了完整的个体，叶归舟也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他们早已有了各自的选择和道路。
沉默了良久，无名终于抬头，目光灼灼：“我便是我，看见你的人是我，找你的人也是我。与他无关。”
黑袍人深深地望着他，沉默一瞬后，终于开口：“这是你的选择？”
无名冷声：“不错。”
黑袍人点了点头：“好，那我便成全你。”
他说着，身体突然虚化成了一抹暗影。下一瞬，这抹暗影猛地向着无名的眉心冲去。无名根本躲闪不急，只眨眼间，那抹暗影已钻入了他的眉心中。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手惊疑不定地捂着自己的额头。不等他感受识海中的异样，浩瀚的记忆犹如狂风卷起的巨浪，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
无名双眸猛地瞪大，下一瞬身子软倒，昏倒在地。
昏沉中，无名慢慢吸收了所有记忆。他总算弄清了他的由来，他的现在和他的未来。
原来他是混沌之初便诞生于世的五位神灵之一，掌管空间的领域之神——尘。
五位神灵，分管不同的神职，每亿年会有一次死劫。为的便是锻炼每一位神灵的心智。唯有通过死劫的神灵，才会被本源天道认定为心智坚定，可担大任，继续担任神职。
若历劫失败，会消散于天地间化为虚无，宇宙会立刻诞生一位新神接替其神职。
每位神灵的死劫方式由本源天道设置，属于秘密，除了神灵本人知晓，其他神灵并不知道。而他的死劫便是在封禁记忆的情况下，被投入本源天道为他选择的某个小世界的生灵体内。
以那生灵的身份，不断重复度过最黑暗，最痛苦的生生世世。当然他被允许提前给自己留下一道提示，除此之外就只能靠自己硬撑。
若是到了最后一世，他精神崩溃，彻底投身黑暗，便算渡劫失败，会直接在最后一世时化为虚无。
若他能扛到最后一世，坚守光明，便有机会找回属于神灵时期的记忆，彻底摆脱无尽的轮回。
在叶归舟这个身份之前，他已熬过了一次次死劫。这次的死劫，本源天道替他选择了一个本就不断走向毁灭的小说世界。
他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成了一名叫叶归舟的狼妖。他此次的任务，便是赶在小说世界灭亡前，找回他身为神灵的记忆。
于是在投身叶归舟之前，他制作了这处秘境，并留了一缕神识守在这里。
这缕神识会在每次轮回结束前出现，提醒他要找到自己，这之外再无其他提示。于是他以叶归舟的身份，一次次经历轮回。
第一次轮回时，他一无所知；之后的轮回，他的意识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带着每次轮回的记忆，另一部分则是全新的叶归舟。
拥有记忆的意识被深深压制在神识内，没有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全新的自己不断重复之前的错误，信错人，被人背叛，所在意之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无能为力，满心绝望，仿若置身于没有尽头的无间地狱，最后崩溃发疯，再亲手毁灭世界。
如此往复。
而在这最后一世，他那拥有记忆的意识，终于成功脱离叶归舟的身体，成为了一缕鬼魂——无名。
可当他刚吞噬黑市之主，接手了对方的一切，准备去找另一半时，叶归舟已经被别人救走了。
这次，叶归舟没有像之前无数次那样，重蹈地狱轮回的覆辙。另一个神灵意外出现，改变了他原本的道路。
万千星辰中，无名，或者说尘总算慢慢睁开了眼，彻底苏醒过来。
他缓缓坐起身，曾经死寂疯狂的眸子此刻变得深沉了不少，犹如万千星辰被收拢其中，其外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遮住了璀璨星光。
尘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的死劫竟是如此凶险，他差点便要渡劫失败了。更没想到会在此间小世界遇到另外两位同僚。
七昉和林觉。
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与其他四位神灵鲜少来往。与林觉这位第二任毁灭之神更是不熟。只知道林觉和轮回之神七昉关系很好，连神殿都建在一起。
如此想着，他眸光一暗，心中忽地涌起一阵钝痛。
他皱眉捂着胸口，这钝痛既是来自于无名，也是来自于他另一半尚未归位的灵魂叶归舟。
这是……求而不得之痛。
尘紧紧捂着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在历劫中不小心恋上同僚的事实。但很快他便压下了这股痛苦，思考后续的路该怎么走。
此刻，他虽然找回了神灵尘的记忆，但仍在历劫之中。只有阻止百年后的天灾，活到最后，才算历劫成功，才能重新归位。
现在，他依旧只是无名，也只能是无名。
*** ***
小漩涡外，林觉和玄清歌等了没一会儿，便见无名从小漩涡里出来了。
无名一现身，林觉便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将无名打量了一番。见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伤势，眼神清明，甚至比以往那般死气沉沉的死寂眸光要多了一丝活力，心中疑惑更深。
“无名兄，你在秘境里可有看到何人？”林觉忽然开口问道。
玄清歌亦好奇地看着无名。
无名看着眼前并肩站在一块的两人，眸光微深：“怎么？你很感兴趣？”
林觉早已习惯无名这般带刺的语气，不以为意：“这是自然，不然我为何要到此处来？”
无名沉沉地望着林觉，心知如果他什么都不说，林觉肯定会起疑，且不会就这么算了，想了想，他道：“见到了一位黑袍男子，自称尘。他告诉了我你的身份。”
林觉，玄清歌：“！！！”
林觉来了兴致：“哦？他说我是谁？”
“他说你是五位神灵中的毁灭之神，掌管着战争、毁灭、秩序的重建。”无名一字一句道，他说话间一直看着林觉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林觉一般，“他说五位神灵各司其职，”
“只有你能动用毁灭和重建的天道法则，消灭百年后的灭世天灾，让这个世界继续运转下去。”
无名话落，林觉神色没什么变化，玄清歌却是一震。
林觉的身份很少人知晓，可那位尘又是如何得知的，又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莫非这位尘也是……？
他心中心潮起伏，又蓦地想起之前林觉说这旋涡上有他故人的气息，看来十有八.九也是位神灵了。
“原来如此。”林觉笑了笑，没打算继续追问关于尘的事情。毕竟他和尘并不熟悉，自然对尘为何会来到这个小世界没什么兴趣。相比尘，他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尘为何要选中你来此地？”
面对林觉的疑问，无名神情自若：“因为我曾在此前见过他。他说，只要找到他，便告诉我改变我命运的方法。”
他说着，唇角微勾：“现在他的确告诉了我解决之法，那法子便是帮你快点恢复神力，早日解决天灾。如此，我的命运便能改变了。”
林觉：“……”就这？
“没有其他原因了？”林觉不死心地追问。
无名轻笑：“当然。林兄还想要何原因？”
林觉被这一声“林兄”给惊到，无名脾气反复无常，对他向来避之不及，冷漠无比。何曾叫过他林兄？
但心中疑惑一闪即逝，他并未深思。只当无名找到了破局之法，心中开心才如此反常。
“罢了，既然戏也看够了，我们回去吧。”林觉说着，看向了从无名出现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清歌。
玄清歌淡淡一笑：“嗯。”
一旁的无名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眸色微暗。
三人离开海域后便分开了。无名和林觉一起回了宿舍，玄清歌则回了他的院落，继续照看云落尘。
无名回到房间时，叶归舟已经做完了笑春风布置的课后作业，此时正端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
打坐调息不仅能让他短暂地忘却被林觉拒绝的痛苦，还能快速修炼，提升修为。哪怕林觉拒绝了他，他亦想以朋友的身份守在林觉身边。
而要做到这点，他必须得尽快变强，赶上林觉的脚步。
无名见叶归舟如此，瞬间便猜透了他的心思。毕竟他俩本是一人，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性子。
他没打扰叶归舟，径直走向书桌，坐下后开始准备写笑春风布置的课后作业。若是以往的无名自是懒得写，但此刻无名是拥有所有记忆的尘。
既然是历劫，自是当好生对待。
然而他刚抬起毛笔，床榻上的叶归舟却突然睁开了眼。
叶归舟看着无名，犹豫了片刻后，仍是问出了声：“你们一起去办了何事？”
无名的手一顿，毛笔在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墨痕：“去了趟海域的某个秘境，拿到了我想要的真相。林觉和玄清歌只是随行罢了。”
“真相？”叶归舟疑惑皱眉。
“嗯，”见叶归舟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他干脆放下了毛笔，转身看向叶归舟，“这真相你日后也会知道，此刻我并不想说。”
“好吧。”见无名不打算多说，叶归舟没再开口，正准备闭眼继续调息，却听无名开了口。
“你可知林觉是神灵，不是此界的人？”
无名的话让叶归舟一愣，惊愕地望向了他：“你如何得知？”
无名闻言，神色复杂地笑了笑：“看来他很信任你，竟将此事早早便告诉了你。”
“……他是很信任我。”叶归舟神色暗淡，低下了头。
林觉信任他，对他也很好，只是对他没有恋人之间的感情罢了……
一念及此，心脏处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撕扯的疼痛。叶归舟默默攥紧了拳头。
无名却没放过他，眼神锐利：“既然你知他身份，为何还要一心痴恋他？你和他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你……只是一个小世界的狼妖。”
“天灾之后，他便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你根本见不到他。哪怕如此，你也不愿放弃他么？”
叶归舟的身体瞬间颤抖起来，身体的血液在一刹那变得冰冷，哪怕他早已知道此事，但被无名说出来，仍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他调整了下呼吸，才忍住胸口剧痛，眸色深邃地望向无名：“是，哪怕如此，我也忘不了他。若他日后离开，至少在他还留在此界的时间里，我想陪在他身边。”
“哪怕……他只把我当做普通朋友。”说完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叶归舟全身的力气。但他眼神明亮，显然不是说着玩。
这便是他的真心话。
无名见叶归舟如此说，眼神更加复杂。短暂的沉默后，他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也对，我的确会做这样的选择。”
他说完，转过身不再看叶归舟，只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守着他吧。”
叶归舟一愣，显然没想到无名会这么说。但见无名能支持他，仍是放松了些。
另一边。
林觉推开门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只见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礼物，从书桌到床榻，甚至门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跨过一堆精美的礼盒，朝着绝情走去。绝情正缩在自己的床榻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语：“你走后没多久，一大堆人便来敲门，送了这么多礼物。”
林觉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来这些人还挺会巴结。”他随手拿起一个礼盒，打开看了一眼，又轻轻合上。
短暂的无语后，林觉不禁失笑。
虽说早知道自己升阶后，会有许多学子来巴结他，拉拢他。毕竟他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过于惊人，若能被收拢麾下，无论是大宗门，还是一国皇室，都是极大的助力。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一出手便送这么多东西。
林觉随意扫了扫，发现里面竟还有很多水国皇族送来的礼物，这些礼物上面还放了赠送人的赠帖，有的署名是欧阳青，有的则是欧阳敏儿。
除了水国皇室，其他四国的皇室也纷纷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还有五国的大宗门弟子等等。
林觉匆匆过了一遍，便将所有礼物随手扔进了储物袋中。
这些礼物处理起来倒也简单，贵重的，自是日后直接归还，不值钱的小玩意便没有归还的必要了，日后找机会回礼便是，还了反而会让人误会是不给对方脸面，容易结仇。
收拾完礼物，林觉便迫不及待打起坐来。
只吸收了琴凌一个胳膊，便升到金丹期，而他如今吞噬了整个琴灵，他又会升到何境界？倒是有些期待。
第106章
床榻上,林觉正准备拿出从玄清歌那借来的照天鼎。此鼎能将他整个人罩住，待会儿他升阶时，天象异动便会直接在鼎内进行,如此一来,便不会像之前升金丹那样声势浩大。
之前那次,是林觉没想到会直接升金丹,以为最多升个筑基后期，才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知道琴凌身上的能量如此强,他自是得收敛点。
从炼气升金丹还能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可要是继续往上升，那就容易被人当做邪魔外道了。
林觉自是不会让此事发生。
然而他刚召唤出照天鼎,准备用灵力启动时，他才意识到之前和叶归舟产生的共感，竟一直不曾停下。
那股从心口处传来的钝痛一直绵绵不绝，好似永不会停歇一般。
林觉的动作顿时一停。叶归舟竟还在伤心？
月光如水, 从窗外倾洒而入, 轻柔地洒在林觉的脸上，为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银边, 却也在他眉眼间投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暗影。
林觉坐在床榻上安静了一瞬,迟疑了一瞬,他将照天鼎又收回了储物袋,转而在身上贴了一道极品敛息符,直接暗戳戳用追踪咒来到了叶归舟身边。
下一瞬, 他的身影从房间内消失, 来到了叶归舟和无名的房间内。
林觉出现时，无名仍在和叶归舟聊天，对林觉的到来毫不知情。
无名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若你坚持要守着他，那便不要心生奢求，期待他哪天会喜欢上你。”
刚现身的林觉：“？？？”
这是在说他？守着他？
在林觉惊愕中，床榻上坐着的叶归舟突然抬眸，疑惑地看向背对着他的无名，微红的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解：“为何？”
无名低垂着头，放下了手中毛笔，沉声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便知道了。”
“有一个国家，国家的皇帝由上天亲自挑选，意在让此皇帝守护这个国家。这个皇帝也没有辜负上天的期望，将这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有一天，这皇帝喜欢上了一个普通人，甚至不惜违背天规，将这普通人的魂魄安放在仙侍身上。”
“仙侍是天道创造出来的辅助皇帝治理国家的族群，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使命。皇帝却将心上人变成仙侍，只为了和对方永远在一起。”
“这一举动严重违背了规则，因此天道废了这任皇帝，选了第二任皇帝。大抵是为了不让第二任皇帝重蹈第一任皇帝的覆辙，这第二任皇帝天生便冷心冷情，极难动情。”
“在第二任皇帝眼中，国家、百姓、大义永远是第一位。他心中很难对任何生灵产生小爱。即便真的动情，也同样会将恋人排在最后。”
“林觉就像这第二任皇帝。”无名说着，转身目光深沉地望着叶归舟，“而你和林觉不同，你一旦爱一个人，便会将他放在第一位，你会很爱这个人，同时，你会希望得到同样多的爱。”
“若他无法给与，你就会痛苦。”
叶归舟愣住了。
一旁的林觉也愣住了。
他看着和之前好像变得有些不同的无名，心中惊疑不定。为何无名会知道这么多？这些属于他们五位神灵才知道的秘密，为何无名会如此清楚？
就算他当真遇到了领域之神，领域之神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些。
如此想着，林觉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盯着无名。
良久，叶归舟坚定道：“没关系。我只要守着他就好。其他的，我不会再想。”
无名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眼眸深若寒潭：“若你真的不想其他，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如此痛苦？别忘了，你我一体，你的心瞒不过我。”
叶归舟噎住，过了一会儿才道：“我需要时间适应，快了，很快我便能调整好。”
无名无声地笑了笑，眸中却无半点笑意。
这也许便是本源天道让他每次经历死劫时，都要百般往死里折磨他的的缘故吧。他性子偏激，一根筋，过于执着，且心中无大爱。这性子并不适合做神灵，但他偏生是混沌初开便形成的神灵。
和本源天道同时诞生，便是受到本源天道的管束，却也无法像林觉那样，从一开始便将本性定性，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而经历过那么多次死劫，他却依旧本性不改，还差点死在这次死劫中，也许重归混沌才是他最好的宿命。
可一切在林觉出手后，改变了方向，也不知是孽还是缘。
他低垂下眼帘，只对着叶归舟淡淡道：“不，你调整不了。这便是你的性子。”亿万年来，他都没调整好，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林觉而改变？
他心悦林觉，便会执着到底，哪怕撞到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不会放手，无法改变心意，更不会像七昉那样隐藏心意，只做朋友伴随身边。
无名最后看了眼叶归舟。床榻上，叶归舟仓皇低头，因为被他点破了心思，根本不敢看他。
他不再说话，转瞬消失不见。
直到无名消失离开，林觉心中依旧疑惑不解，总觉得无名似乎和尘之间有所关联。否则无法解释无名会知道如此多。
难道叶归舟是尘在尘世历练的分.身？
但很快他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在尘世历练渡劫，以自身点亮一整个世界的温和能量，以此化解众生戾气，使天魔无法侵蚀世界，这是七昉这个轮回之神的神职。
他们五位神灵，各自掌管的领域不同，互不干涉。据他所知，身为领域之神，尘只负责掌管空间，专门负责清理各维度各各小世界内存在的混沌无序空间。
他需要将这些无序混沌的空间变得有序，好让天道稳定运行，生成一个个星球，供万界生灵不断繁衍生存，生生不息。
尘根本不需要去凡尘历练，更不可能有什么凡界生灵的分.身。
那无名和尘到底是何关系，为何会被尘选中，还特意为对方制造了那样的秘境？甚至还将有关他的秘密告知了无名？
林觉想了一会儿，发现毫无头绪，便懒得再想了。反正叶归舟和尘有何关系，与他何干？他只需养好伤，再解决此界的百年天灾算作回报便可。
如此想着，他重新看向了叶归舟。
此刻的叶归舟低垂着头，眼神暗淡，显然被无名的一番话给打击得有些不轻，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林觉站在暗处，犹豫了好一会儿，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敛息符的边缘，最终还是轻轻撕掉了它，身形缓缓显现出来。
感受到林觉的气息，叶归舟瞬间紧张地抬头望过来。
林觉的嘴角微勾，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心情还是不好么？”
叶归舟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林觉，唯恐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在意识到林觉不是幻觉后，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林觉，双手慌乱地在脸上胡乱抹着，试图擦掉那些不争气的泪水，却越擦越汹涌。
“没……没有……”他紧张道，一点也不想被林觉察觉他此刻的狼狈。
林觉唇边笑意微敛。他看了叶归舟绷紧的后背一会儿，脚步一转，走到了叶归舟的面前。在叶归舟慌得又要背过身之前，一把摁住了对方的肩膀。
“怎么了？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他说着，按在叶归舟肩膀上的手松了松。
叶归舟惊得忙伸手握紧了林觉的手，死死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少年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别走。我……我没有。我想见你。”
林觉迎着叶归舟仓皇又伤心的双眸，心中有一瞬的柔软，他抬起手，伸出手指替叶归舟擦去了眼底的泪珠：“好，我不走。你别哭了。”
叶归舟本只是眸中有点泪花，听到这话，眼中的泪顿时流得更汹涌了，滚烫的泪水不断落下，从林觉微凉的指尖滑下。
林觉不由地皱眉。
叶归舟见状，忙低下头，一边死死攥着林觉的手，生怕他会消失，一边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抹着眼泪，可那泪水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越擦越多。
“抱歉，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声音哽咽，有些沙哑。
“没事，我习惯了。”林觉站直了身体，低头望着泪流不止的少年，“要抱抱你吗？”
林觉知道这举动对于仍对他心存恋慕之心的叶归舟来说，有些越矩，甚至可能会让对方心存幻想，但见少年哭到无法自抑，又忍不住心软。
想起对方每次哭时，都喜欢抱着他，便下意识开了口。
但话出口，他又觉得不太妥当。见叶归舟双眼满是希望地抬眸看来，他忙打了个补丁：“别多想，你我仍是朋友，仅此而已。”
叶归舟眼中的光芒顿时暗了许多。
但他显然无法抗拒拥抱林觉的诱惑提议，迟疑了一瞬，他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环住林觉的腰，将脸埋在对方的腰腹间，贪婪地呼吸着林觉身上的气息。
林觉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在林觉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下，叶归舟终于不再哭了，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只不过抱着林觉腰的手却越收越紧，仿佛怕自己被丢弃一样。
林觉失笑：“放心吧，在解决此界天灾之前，我不会离开。”
叶归舟却依旧没有放开，将脑袋在林觉腰腹上蹭了蹭：“那……在此之前，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林觉沉默了片刻，叶归舟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他紧张地抬起头，仰视着林觉，那双蓝眸里满是不安和祈求，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拒绝。
“嗯，可以。”林觉低头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叶归舟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些，他重新埋在林觉腰腹中：“……那便好。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
雪白的衣衫间，叶归舟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哪怕只有百年时间，我也会好好珍惜的。”
林觉：“……”
夜深了，叶归舟就这么抱着林觉沉沉睡去。
林觉废了些功夫，才让叶归舟松开他，让少年躺在床榻上。他俯身替少年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少年果然在睡梦中再次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角。
他无奈地抽了抽衣角，叶归舟的手跟着一起动了动，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最后他只得伸手亲点少年的眉心，一股纯净的灵力涌入。
少年的眉心总算慢慢舒展，放开了手。
林觉低声道：“做个好梦吧。”
下一瞬，他便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一直待在屋外没有推门进来的无名，在感受到林觉离开后，才推门进来。见叶归舟沉睡在床榻上，眉眼含笑，脸上不由地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林觉回到自己的房间，绝情早已睡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刚一坐下，却发现自己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叶归舟那依恋又失落的模样，像是一颗顽石，不断在脑海里翻搅。
他摇了摇头，重新拿出了从玄清歌那借来的照天鼎，施法用照天鼎将自己整个人围了起来。
一夜很快过去。
等林觉再次睁开眼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天雷劈下来的痛感。琴凌不愧是魔修中的第一人，果然能量丰盛，他此刻竟已从金丹中期升到了炼虚中期，直接升了三个大境界，六个小境界。
和凌霄书院的夫子一个境界了。
他试着释放了下湮灭和新生，两者的威力果然又大了许多。以他如今的能力，即便是对上全盛时期的妖王，也能从容应对了。
林觉对此挺满意，以后能更安心地养伤和吃瓜了。
收好照天鼎后，林觉下了床。
此时，房间内安静得很。绝情如往常一样，早早便起床洗漱好，叠好被子出了门，出门前没忘了给林觉床头放上一个唤醒符。
林觉一时有些啼笑皆非。明明昨日还符咒的时候便说了不必如此，没想到绝情嘴里说好，第二天还是照旧。
林觉无语地将符咒收了起来，用净尘术整理了下自己，便出了门。
和往常一样在空地草坪上与叶归舟、刘臣轩、白思奇、苍猛四人会和后，五人一起朝着食堂走去。
刘臣轩三人见林觉和叶归舟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都开心不已，总算放下心来。
而叶归舟在醒后，也决定好好珍惜这短暂的百年光阴。他不想浪费这短暂的时光，全花在痛苦和难过上。
虽然在无意和林觉告白后，和林觉相处时仍有些拘谨和羞涩，但他还算能隐藏。他甚至敢试探着如往常一样，悄悄伸手去牵林觉的手。
有宽大的长袖遮掩，无人能看到。
林觉察觉到叶归舟的小动作，只瞥了他一眼。见少年僵硬着身子，耳尖发红，浑身都紧张得不行，连呼吸都恨不得放轻了一些。
显然在关注他的反应。
林觉笑了笑，收回视线，没有抽开手。
一旁的叶归舟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侧头悄悄观察林觉的脸色，见对方脸上毫无异色，半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他赶紧更加用力握紧了林觉的手，生怕林觉反悔了，要把手抽出来。
林觉：“……”
不远处，走在林觉等人身后不远处的无名，默默看着这一幕，眸光深沉。
这次上午的第一节课是炼器课。教课的夫子名叫笑雪儿，是杏林夫子笑春风的同胞妹妹，和笑春风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和笑春风那长得温和友善却毒舌不已不同。
笑雪儿是长得和善，性子也和善无比，说话轻轻柔柔的，像个老好人。
上课后，笑雪儿简单讲了一会儿有关炼器的火炉分类，灵火分类，以及锻造法器的一些基础材料后，便带着众人来到了炼器室。
炼器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炽热的气浪瞬间扑面而来，像是要将人吞没。室内昏暗而闷热，四周的墙壁被常年累月的高温熏得发黑。
唯有那一扇拳头大小的天窗，像是在勉强维持着一丝与外界的联系。
炼器室里摆满了各种火炉，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火炉里燃烧着幽蓝色的灵火，火苗跳跃间仿佛带着一丝诡异；有的则是炽白如雪的天火，热浪滚滚，让人不敢靠近。
学子们踏入室内后，被热浪包裹着，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不过眨眼间，汗水便从他们的额头、脖颈、腋窝等处渗出，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人难受不已。
有人忍不住抱怨：“这炼器室怎么比炼狱还可怕！”
林觉却丝毫不受影响，他身上隐隐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结界，将热浪隔绝在外。他环顾四周，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就是炼器室啊，倒是有几分意思。”
笑雪儿带着学子进入炼器室后，便给每位学子发放了一些基础的炼器材料。
“今天的课上任务很简单，只需按照书上的步骤，炼制出一把普通的低阶小刀便好。”
众学子闻言，一个个瞬间来了兴致。
他们不论是皇族还是大宗子弟，都不曾亲手炼制过法器，毕竟以他们的身份，要什么法器直接掏灵石去买便是，自是犯不着自己亲自动手。
那些普通百姓出身的修士更不用说了，他们连炼器的火炉和灵火都买不起，自是不可能去炼制法器。
是以难得有这个亲手制造法器的机会，所有人都很期待、兴奋。林觉同样如此，他很乐于尝试所有自己未曾接触过的东西。
很快，学子们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各自的材料，开始在炼器室里寻找合适的火炉。刘臣轩因为经常在家里炼制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器，对于炼器一事完全是手到擒来。
一把普通的低阶小刀自然不在话下，加上他是擅长五行术法中的火系，天生对各种灵火有着异乎常人的亲近感。
进了炼器室，他便仿佛回了家里一样轻松。
“来来，我帮你们选炉子，跟着我走准没错！”刘臣轩兴致勃勃，他回头冲着林觉、叶归舟、白思奇和苍猛招了招手。
林觉微微一笑，跟了上去。叶归舟则有些紧张地抓着材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自己会出错。苍猛和白思奇则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炼器不难，只要把握住火候……”
刘臣轩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救命！！！”
林觉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学子面前的火炉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喷出一股滔天大火，瞬间将那学子半个身子吞没。
那学子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往火焰上丢水咒，只见哗啦啦的大水凭空落下，与火焰交织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
好不容易，大火才被浇灭，那学子狼狈不堪地从火堆里爬出来，浑身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皮肤被熏得焦黑，五官几乎看不清，只剩下眼白和一口大白牙格外醒目。
他的头发更是乱得像鸡窝，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嘴里还不停地咳着黑烟，声音嘶哑：“这炼器也太难了吧！”
叶归舟、苍猛和白思奇面面相觑，刘臣轩则尴尬地笑了笑：“好吧，对于某些人来说，炼器还是有点难度的。”
岂止是有点难，对于初学者来说，无论是火候还是精准把控炼器每一个阶段的时机都非常困难。
等刘臣轩不过眨眼便炼制好一把小刀时，叶归舟、苍猛、白思奇仍在奋力苦战。尤其是苍猛，简直都快哭了。他已经炼废好几把小刀了。
他看着被自己浪费的炼器材料，两米多高的大个子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白思奇亦在炼废第三把小刀后，向刘臣轩疯狂求助：“臣轩帮帮我，快过来给我看看，我这刀怎么又废了？我明明是按照书里步骤来的啊！”
刘臣轩忙赶过去，一通指点：“我看看，你重新炼制一遍，我看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旁的苍猛见状，赶紧熄了自己面前的炉火，凑过去学习。叶归舟虽然比白思奇要好点，总算炼出一把刀。
但他炼制的小刀质量不行，随便用手一掰就断，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见刘臣轩炼完了去指导白思奇，他也忙凑了过去。
而林觉毕竟是活了亿万年的神灵，在学习上非常快，基本看了一遍书，便很快炼制出了品相很不错的小刀。
见刘臣轩被众人围着听课，他笑了笑，正准备去凑个热闹，却见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炼制法器没有动的笑雪儿，突然也走向了一个火炉开始炼制。
那火炉属于高阶火炉，专门用来炼制高阶以上品级的法器。笑雪儿显然不是打算炼制低阶小刀玩玩。
林觉的脚步顿时一转，向这笑雪儿走去。
其他学子正火急火燎地忙着炼制自己的小刀，自是无人注意这点。
林觉很快走到笑雪儿身边，此刻笑雪儿已经将自己要炼制法器的炼制材料一个个摆好在面前。见林觉过来，她笑道：“你炼好了小刀？”
林觉点了点头，将手中炼制好的低阶小刀递了过去。
笑雪儿拿过来仔细看了下，顿时两眼一亮：“这小刀品相不错啊，虽然只有低阶，但已经是低阶成品里品质最顶尖的了。”
她说着，拿着小刀对着凭空变出来的砖头用力一砍。只见眨眼间，那小刀便如同切豆腐一样，将砖块给切成两半。
笑雪儿两眼晶晶亮地评价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说完，她将小刀还给了林觉。
林觉随手接过，目光盯着桌上笑雪儿摆上的炼器材料，其中一个木块，绿森森的，带着一丝鬼气。
“这是什么材料，看着像出自鬼界？”林觉突然道。
笑雪儿见林觉炼器颇有天赋，又能一眼认出从鬼界买来的材料，顿时兴奋道：“不错，好眼力，这是鬼界的黄泉木，属于炼器材料中的高阶材料。”
“若是在炼制攻击类法器时加入一些黄泉木，炼制出来的法器便可攻击鬼魂。”
“原来如此。”林觉望着黄泉木若有所思，脑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王渺之，如今的鬼帝。
若是吞了他，想来他的神体便能一瞬间恢复至五成了。
第107章
林觉眼看着笑雪儿摆弄着材料,准备开始炼器，知道再待下去也插不上话，便随意说了两句,转身告辞离开。他离开时,火炉里的灵火还在“噼里啪啦”地跳动,仿佛在为他送行。
他边向刘臣轩等人的方向走去, 边思考以后的计划。白晨给他的储物袋里，基本上是属于在人界用的法器。
没有可对鬼魂造成影响的法器, 若他想去鬼界对鬼帝动手，得另行购买。凌霄书院里的法器铺子倒是应有尽有，但他只怕刚买下, 就会被掌柜反手举报到夫子或者玄清歌那儿，有学子购买可疑法器云云。
在外面买的话，现在学子出行管的很严，不太方便。看来只能……
林觉的脚步突然一顿,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无名身上。
此刻,无名已经炼制好了小刀，正低头认真检查着成果。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林觉的视线刚一停留,无名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瞬间与林觉对视。
无名的眸光微微一闪,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直接用神识问林觉：“找我有事？”
林觉淡笑着缓步走了过去,同时用神识回道：“不错，我想在你这儿买点东西。
谁知无名闻言，又转过身去, 不再看林觉，只在神识中淡淡道：“想买东西可去黑市，我不负责这些。”
说话间，林觉已走到了无名身侧。见无名拒绝，他依旧笑着；“我记得那天在浴池里，有看到你和王渺之联系。”
“王渺之？”无名眉间微挑，很快反应过来林觉说的是鬼帝。他面色不显，心中却是一惊。
他轮回了许多世，只有这最后一世和鬼帝打过交道。但对鬼帝的身份却是一直知之甚少。哪怕他吞了鬼帝的第二元神，可惜那元神被鬼帝下了禁制，涉及鬼帝身份的记忆根本没有。
而他虽手握黑市所有势力，却也不能用春雨楼去调查鬼帝。毕竟黑市真正的主人是鬼帝，而不是他。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那林觉是如何知道的？
林觉见无名眸中闪过疑惑，意味深长地提示道：“海域幻境，鲛族覆灭真相在圣龙的记忆里。我曾有幸见过这幕后真凶王渺之的脸，同鬼帝长得一模一样。”
无名：“！！！”
林觉看着无名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除掉他，只是暂时没想到万全之策。”
无名的身份显然在鬼帝面前有些尴尬，若不能一举击溃鬼帝，那么之后遭受清算的便成了无名。是以无名没动，他是能够理解的。
但现在有了他这个变数，情况不同了。
“现在加上我这个助力，你的胜算又大了许多。那人不是告诉过你，若想改变你的命运，需要助我恢复神力。拿下鬼帝，我便能恢复神力了。”
林觉话落，无名的眸光狠狠一颤，猛地看向林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
“这么快？”说完察觉到自己失言，他忙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我记得那人曾说过，你们神灵一旦恢复了神力，便不得继续在此界停留。”
“得快速返回神殿，养好伤后继续履行神职。否则便会受到神罚。”
他说着，眼神终于看似恢复了平静，只有仔细深看才来察觉其中的紧张和些许慌乱：“如此说来，你很快便要离开了。”
林觉原本是淡笑的，闻言唇边笑容微凝。他紧盯着从神色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的无名：“他倒是告诉了你许多。”
无名的嘴角扯了扯：“大概见我合眼缘。”
林觉自是不信这个听着便很扯的理由。但见无名显然不打算说真话，也懒得继续深究。只当无名怕自己神力恢复后，便抛下此界不管了。
“你放心，我既然承诺会救下此界，自然不会对百年后的天灾坐视不理。即便我之后离开了此界，也会在天灾来临前化解天灾。”
他说着，又轻笑着补充了一句：“你不信我，也该信那人。”
无名：“……”
无名沉默了片刻后，总算抬头凝视着林觉道：“好，我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觉笑着：“哦？”
“当我们拿下鬼帝后，你不可用神术一口气吞噬对方。将他交给我，我每隔一段时间带你去吞噬他一部分。”无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若答应，我才会帮你。”
这次轮到林觉沉默了。
无名这个提议，明显是防着他一口气将鬼帝吞噬后，彻底恢复神力，离开此界。想用此法拖慢他恢复的速度，将他强行留在此界。
如此说来，无名这是既不信他，也不信领域之神……
林觉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反正他也没那么急，且恢复神力这块，不是只有吞了鬼帝一条路子，还可以吞其他魔修，只是做起来要更耗时罢了。
无名见林觉同意了，心中悄然松了口气，眼神又变得深沉冷漠：“那便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便带你回一趟黑市。”
说完，想到了叶归舟，他又补充道：“来找我时，贴上敛息符，不要被叶归舟看到。”
“这是自然。”林觉很快答应。
他和无名去黑市买装备谈论计划，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和琴凌这种人界人人喊打的魔修不同，他只需和玄清歌提一嘴，对方本就心怀天下，必会答应，全力协助。
而鬼帝就不同了。
这本小说世界里，人、鬼、妖、天四界互不干扰。若像他这样的修士敢贸然跑到鬼界对鬼帝动手，一旦闹大，势必会引发鬼界和人界的大战。
玄清歌作为人界修真界第一人自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是以他要对鬼帝动手一事，不能让人界的任何人知晓，唯有无名除外。
炼器课很快便结束了。
下课前的最后一刻，在刘臣轩的指导下，叶归舟，白思奇，苍猛总算炼制出了各自满意的低阶小刀，一个个都开心不已。
叶归舟更是在炼制完后，第一时间将自己做的小刀拿给林觉看。
少年俊脸紧绷，浑身都透着拘谨。他低着头不敢看林觉的眼睛，将小刀递到了林觉的面前，声音低沉：“我做的小刀，送给你。”
林觉讶异地接过，看向手中的小刀。这把小刀通体雪白，银色刀柄处刻着一个林字和叶字。
见林觉的眼神落在那两个字上，叶归舟眼睫微颤，耳尖通红，声音似在努力保持平稳：“因为想送你，所以刻上了你的姓。叶表示是我所做。”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林觉，蓝眸中带着一丝忐忑和紧张：“喜欢吗？”
林觉看着小刀，将其收了起来，笑道：“喜欢。”
如果说以前，他还不太懂叶归舟为何那么喜欢那把中看不中用的白剑，那么此刻在已知叶归舟喜欢自己的前提下，对方又做了一把小白刀，少年对白色为何如此热衷他自是懂了。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一袭白衣，眸光晦涩。
叶归舟没有注意到林觉的异样，见林觉收下了小刀还说喜欢，他心中顿时欢欣不已。只是俊脸上看不出来，仍是那副冷漠拘谨的模样，唯有一双蓝眸亮了许多，犹如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海浪。
炼器课下课后，一众学子回到了课室，仍在兴奋不已地和其他学子交流这次的炼器感想。有几个炼制成果不错的，还兴奋地当场用玉牌联系了家人，说着下次回家带给家人看自己炼制的第一个法器。
白思奇正是其中的一员，一回到课室，他便迫不及待地用玉牌联系了刘母，刘母赶紧又喊来了白管家和白母。
刘臣轩、白思奇同家人聊得热火朝天，甚至把苍猛也拉过来一起。叶归舟和林觉在一旁围观。
就在林觉看着刘臣轩等人在那和家人唠嗑时，神识里突然响起了无名的声音。
“琴凌已死的消息已在修真界传开了。此事在魔道那边闹得很大，一些高阶魔修已经组织起来，准备查探杀害琴凌的凶手，尤其是他的徒弟。”
“他徒弟知道琴凌最近来了水国的柳城，只怕很快便会盯上凌霄书院。日后，你若要单独离开书院行事，得小心了。”
林觉听完，看向了无名。
矮几旁，无名端坐在软垫上，正低着头看着手中书册，俨然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仿佛压根不是他传音。
林觉笑了笑，收回了视线，用神识回复道：“知道了。你放心，清歌的手下处理得很干净，便是魔修一起调查，也不会查出什么。顶多怀疑下凌霄书院。”
如果只是怀疑，那帮人可不敢轻易对凌霄书院出手。论实力，一盘散沙的魔修根本不是凌霄书院的对手。
除非他们有确切证据证明琴凌的确死于凌霄书院的手中，那么为了琴凌身死后留下的天材地宝，神兵利器以及魔修的至高功法，为了这些，这帮人还是会愿意拼一把的。
得不到好处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去做。
“嗯，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户籍应该还是阴年阴时阴月阴日吧。若是不及时改过来，琴凌的徒弟必定会第一时间锁定你，将你定为第一嫌疑人。”
“毕竟你是他师父梦寐以求的顶级阴尸材料。”
话落，无名不再多言。
林觉这才一惊。还真是，昨日搞定琴凌后，他还未来得及去将户籍信息给改了。若是他去晚了，还真的会被琴凌的徒弟盯上。
若是只有一人，那还好。他正好吞了琴凌的徒弟，再补充一波能量温养神体。
可若对方是个有脑子的，将此事闹大，闹得整个魔道都人尽皆知，那便有得他受了。
林觉转身就准备去找玄清歌，打算让他帮忙把这点遗留问题给处理了。他身形刚动，无名的声音又在神识中响起。
“别急，我昨夜已让手下改好了你的生辰。”矮几前，无名仍在低头看着书册，手里却端着一杯茶浅饮了一口，唇角微勾。
林觉：“……”
他没好气地瞥了眼无名，正准备收回视线，忽地眸光一凝。
眼前的无名似乎和之前的无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无名，冷言冷语，浑身透着一股冷漠的气息，就像是一把嗜血的宝剑，在外面套了一层薄膜，短暂地将血腥气给遮挡住。
但又没遮完全，仍是能让人一眼看穿他的底子。
而如今的无名，似乎沉淀了下来，那股疯批的疯劲收敛了许多，变得更加深不可测。而这一切的异样似乎是从昨夜离开海域后便发生了。
想起无名莫名知道了许多有关他们神灵的事，他心中疑虑更深。不由地再次怀疑起无名和尘。
但很快他又将这股疑虑压了下去。不管无名和尘有什么关系，只要对方不给他惹乱子便可。
如此想着，他轻松地在神识中回道：“那便多谢了。”
这边，无名听到这个回复，端茶的手一顿，轻轻地笑了一声，在心中暗暗道，不谢。
第二节课是外器类术法课，教课夫子正是他们的带班夫子君舞。
顾名思义，所谓外器类术法便是修士在施法时，不能直接运用灵力施法，而需要靠外部法器作为施法的媒介。
“所以总的来说，当你们将这类术法学习到巅峰时，万物皆可成为你的武器。”君舞如此总结道。
台下一众学子听得惊愕不已，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这种术法的奇妙之处。
向来沉默的绝情突然开口：“哪怕此物不是法器？”
君舞笑着看向绝情：“不错。就像这样……”
他随手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轻轻一抛，那发丝瞬间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猛地向着绝情的眉心袭去。
绝情根本来不及反应，心中刚升起要躲闪的念头，那发丝已笔直地定在他额头前。若非君舞及时定住，发丝早已将他穿脑而过。
绝情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发丝，心中暗道：“这术法果然厉害。”
虽然佩服，但他在短暂的沉默后，仍是将目光再次转向夫子：“可若学生修为和夫子等同，这头发丝仍能伤到我么？”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君舞，等待回答。
君舞依旧笑着：“这个么，有些难回答。虽说不至于立即要了对方的命，却可让对方分神。你要知道，高手过招，只要分一小会儿神，便足以定生死了。”
说完，他一个响指，那头发丝立时化为了粉尘从空中落下，掉在了绝情的矮几上。
绝情垂眸若有所思，显然将君舞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见绝情没了疑问，君舞看向台下的学子们笑眯眯道：“还有其他疑问么？放心大胆地说，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直端坐着的林觉突然开口：“夫子，若我想对付的是鬼魂。此法似乎便无用了。”
众所周知，鬼魂和人不同，没有躯体。若是不用法器，仅凭一根头发根本伤不到鬼魂半分。最后的结果，发丝只会穿透鬼魂的灵体，但却不会给灵体造成任何损伤。
一干学子听到林觉的问题，顿时一个个恍然，是啊，那要是想对付鬼魂，夫子的说法岂不是不可用了。
一时间，众人从林觉身上收回视线，齐齐看向君舞。
“这个么，是到金丹期之后才需考虑的问题。现在的你们，还是先学会基础的，能对付凡人修士的法子吧。”君舞圆滑地避开了林觉的问题，没有深入讲述。
众学子有些失望，但君舞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得先学会“走”，再学会“跑”，而不是本末倒置。
听到这个回答，林觉也没说什么，只垂眸浅笑，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
君舞见众学子没有什么疑问后，便直接宣布让众人两两分成一组，互相对战练习。当然不是真的打斗，而是学着用灵力控制法器。
在场的学子，除了他们自身常用的法器外，其他法器基本是碰都不碰的，更不用说用灵力控制了。
是以，两人分成两组后，很快便能看到室内，这把剑飞了一会儿便掉落在地，砸到一位学子的脚，直接一声惨叫。
那里一个罗盘突然失控，直直砸向同组人的脸上，引得对方一声惊呼后忙用防御法器抵挡。
小乱子层出不穷。
白天一整天很快便过去了，连着两天阵法课夫子一直没有出现，倒是下午又上了一节杏林课和灵兽课。
笑春风果然在上课后便开始抽查之前布置的课后作业。他随手点了三名学子，谁知其中竟有两名因为玩乐将笑春风的作业给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直接被当着一众学子的面，给赶出课室，只能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听课。
另一名学子倒是做了作业，只是看笑春风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满意。导致这节课，笑春风气得直接让学子们看书，压根没讲课。
和杏林课的不愉快不同，灵兽课上，在红莲骑着羊驼小白的带领下，众学子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灵兽园里玩疯了，又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灵兽，一个个看的眼睛完全不够用。
苍猛更是将省吃俭用买来的低阶照影珠，一个个录了下来，打算日后回家后带给家中父母看看稀奇。
刘臣轩更是灵感爆发，又想出了几个稀奇古怪的法器点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等我日后做好了，一定要给你们试试看！”
如此这般，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晚上。
林觉如今是金丹期，已经无需吃饭，但仍是和叶归舟、刘臣轩、白思奇、苍猛先去食堂吃了饭。毕竟闻人雨的手艺实在不错。
用过晚膳后，刘臣轩拉着白思奇打着帮闻人雨搬食材的幌子，顶着闻人草狐疑的眼神，努力和闻人雨拉近关系。
苍猛则回了宿舍，打算好好将白日学到的知识温习一下。
林觉和叶归舟在宿舍区的阶梯上和叶归舟分开时，叶归舟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林觉：“？？？”
林觉诧异回头看他：“怎么了？”
叶归舟望着林觉，冷峻的脸上有些迟疑：“你……晚上是回宿舍吗？”
林觉点了点头：“是。”
但想到他待会儿还要去找无名，又补充道：“还有点事需要去办，不会一直待在房间里。你找我有事么？”
叶归舟眼神闪了闪，用力捏紧了林觉的袖子：“可以……可以带我一起吗？”
说完这句，他似乎终于有了勇气，直直望着林觉，“就像以前一样，你出去办事都会带着我，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
林觉：“……”
见林觉迟疑，没有说话，叶归舟心中微急，忙道：“我只想多和你待在一块，没别的意思。”
林觉闻言笑了笑：“我没多想。行吧，你想跟就跟着，不过得改变一下形象。”
叶归舟心中一喜，重重点头：“好！”
只要能让他跟在林觉身边，一切都好说。
于是，等林觉贴着敛息符出现在无名身边时，带上了叶归舟。彼时，无名已换上了一身黑衣，等在宿舍的房间内。
见林觉现身后，正要开口，便见到了缩在林觉衣襟内，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小狼崽。
小狼崽圆溜溜的大眼和无名的视线对上，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
无名：“……”
叶归舟：“……”
无名看着叶归舟化为的小狼崽，眼神莫测：“你都带着他了，还戴什么敛息符？”
林觉笑道：“若你身边还有旁人呢？所以还是戴着比较方便。”
无名：“……”
无名眸光深沉地看了眼林觉，不再说话。只径直走到房屋内一角，往地上扔了个传送阵。
一旁缩在林觉怀里的叶归舟，虽心中充满疑惑，且见林觉和无名都没有要讲清事情原委的打算，便默默压下疑惑，安静地当他的小狼崽。
此行，他只需安心窝在林觉怀中，不给林觉和无名惹麻烦便好。
无名随手一扬，一枚巴掌大的符箓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刹那间，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绽放的极光，瞬间亮起，将整个房间都映得微微发蓝。
紧接着，一个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法阵缓缓浮现。
“走吧。”无名看向林觉。
林觉快步走到法阵旁，惊异道：“这法阵能直接将我们传出凌霄书院？”
虽说他知道无名神通广大，但自从琴凌一事后，凌霄书院的外围结界又加固了好几层，要想在凌霄书院内通过传送阵传到外界，比直接升仙还难。
无名唇角微勾，有那么一瞬气场全开，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别的我不能保证，但在传送这块，还不至于难倒我。”
林觉眉头微挑，不等他开口，无名已率先走进了传送阵，蓝光一闪，身影瞬间消失。
见无名如此自信，林觉也不再迟疑，怀揣着小狼崽直接走了进去。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等林觉消失后，那传送阵亦跟着一起化为虚无。整个房间内顿时变得空无一人。
第108章
林觉再次睁眼时, 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被无尽的夜幕笼罩。他微微皱眉，鼻间嗅到一丝淡淡的甜香, 冰冷的空气让他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周围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怀中小狼崽的身体瞬间因为来到了陌生地界, 而有些紧绷。
不等他开口询问, 身边已传来一声打响指的声音。
啪嗒一声。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被照得连地面的一点灰尘都清晰可见。
眼前的屋子分明是一间藏宝阁,透着说不出的奢华。一整排柜子整齐排列，每一格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柜子上摆放的每件法器，都被一层结界护着。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亮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林觉匆匆扫了一眼，基本每样法器都是高阶以上的水准。在外面千金难求的高阶、极品法器，在这里却如同大白菜一样被摆满了整个屋子。
且每个法器上的防御结界显然也是顶级结界, 还属于每日需要更换的那种, 光这一屋子的结界每日都能烧光普通修士十年的正常开销。
林觉：“……”
怀中化为小狼崽的叶归舟虽然不像林觉那样能看出那防御结界的烧钱，但这些一看就非凡品的法器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显然也被惊到, 下意识往林觉胸口靠了靠。毛茸茸的身子顿时扫得林觉锁骨处一阵痒痒。
林觉微微动了动脖子,抬手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别乱动。”
小狼崽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掌心, 毛茸茸的耳尖上红了一片, 不动了。
林觉这才看向无名, 问道：“这里是？”
无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这是黑市之主的藏宝库。里面的法器最低等级都是高阶,其中不乏能对鬼魂造成伤害的利器。”
他说着,一个瞬移直接来到了一个柜子前方：“这些法器基本都在这一层的柜子里。你慢慢挑。”
还很贴心地分好了类，倒是不错。林觉暗叹，也一个瞬移过去。果然, 这柜子里的法器和人界法器铺子里的不一样。
这些法器看着便给人以阴森之感，且冒着寒气。隔着老远，他都能感受到这个柜子四周寒冷异常，和其他柜子周围的体感温度截然不同。
“你这些法器，价格如何？”林觉一边抱着小狼崽看着法器，一边估摸着自己手上白晨给的灵石够买几样。
按照市价来说，外面一件极品法器大概要几百极品灵石不等。便宜的两三百，贵的上千上万也有，而如今他顶多能拿出九百极品灵石来买法器。
能攻击鬼魂的法器在人界属于特殊法器，价格还要更贵些。他这些灵石估计也就只能买上两件。
林觉看着满满一柜子的法器，在心中一阵叹息。
谁知下一瞬，便听无名道：“这些法器只能在黑市的拍卖会上买到，最便宜的一件都得一千极品灵石了。”
林觉正准备伸手去拿起某样感兴趣的法器，仔细看看。闻言顿时收回了手。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无名：“你早说，我俩也不必浪费时间来一趟了。”
无名斜倚在柜边，指尖漫不经心地叩了叩柜面，唇边笑意似嘲似讽： ”别急，我说的是正常市价。 ”
“哦？”林觉挑眉，等着无名后面的话。
“我既然决定和你合作，自是会全力助你，这些法器你随意挑，无需花一分一毫。”
林觉一惊，还有这等好事？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无名，那股诡异的感觉更浓了。要知道无名当初可是因为他趁机要挟，得了那份凌霄书院的学子报名情报，在事后找他要房费的人。
虽说他还是占了无名极大的便宜，但从这事来看，无名显然不是个无私助人的人。
面对林觉满是疑虑的目光，无名很坦然，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若是你不信天上会掉馅饼，也可以直接花钱买。”
“我可以破例赊账，想必星辰殿不会弃他们的神灵于不顾。”
林觉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连星辰殿听令于他都知道？无名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可这之后，无名便不再说话，只淡笑着看着林觉，甚至还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觉：“……”
沉默了一瞬，林觉挑了挑眉，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绣纹，眼底掠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 ”无名兄如此慷慨，林某若不笑纳，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
他话音未落，袖中储物袋已悄然张开，柜上法器如银河倾泻般尽数卷入其中，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无名唇角一僵，叶归舟却忍不住低头憋笑——林觉这\ ”笑纳\ ”的架势，怕是把人家半座宝库都搬空了。
法器搞定后，便开始商讨作战计划。
无名又和之前一样，随手在地上抛了个传送阵，直接走了进去。大概是被林觉的厚脸皮给吓到，这次他一句话都没说。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林觉也很熟练了，跟着直接踏入其中。
眼前场景又是一变，这次他们两人一狼来到了一处很小的房间。更离谱的是，这房间里竟摆满了各种猫咪玩具。
粉色的，红色的，蓝色的，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林觉抱着小狼崽，眼神古怪地打量着这房间，有一瞬间觉得无名是不是带错了位置。
林觉失笑地看向无名，用眼神提问。
无名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唇角微勾来到了小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你没看错，当日你和叶归舟两人付了房费，却没住够便离开了。”
“但那房间又不能一直为你俩空着，于是我便让老田准备了这间房为你俩留着。上次你不是说我像猫，我估摸着你可能喜欢猫，便让老田如此布置。”
“你可喜欢？”
林觉：“……”
作为神灵，林觉和人不一样，人会健忘，但他经历的事却永远不会忘。所以林觉只稍微一想，就记起来了。
当时黑市之主用傀儡之影来到他房间，他曾伸手对着黑市之主的虚影挥来挥去弄着玩，结果黑市之主炸毛了。
他便说人家像猫，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呢。林觉一阵无言。
“你放心，此处虽然看着和某人一样幼稚了些，但防御结界属于顶级，隐蔽性极高，很安全。”
林觉对无名的暗讽装没听见，毕竟他手里刚拿了无名一大批极品法器。
“行，那便直接谈正事吧。”林觉抱着小狼崽走到桌边坐下，随手一挥，空气中顿时出现一道光幕，光幕中的影像正是鬼界的边界处。
只见光幕中白雾渺渺。雾气如活物般翻涌，隐约露出半截斑驳石桥。桥身爬满青黑色苔藓，腥腐水汽穿透光幕扑面而来，林觉喉间一紧，仿佛有黏腻的鬼手正顺着脊梁攀爬。
怀中叶归舟突然打了个寒战——狼族嗅觉最忌死气，此刻他鼻腔里灌满的，分明是乱葬岗的腐朽味。
“此处是鬼界边界。现在的第一个难点是如何进入此城。”林觉看着光幕道，说完他看向无名，“你知道除了自杀变成鬼魂进去，还有别的办法吗？”
鬼界不是那么好进的，除了死亡的鬼魂，哪怕是修士魂魄离体也进不去。只要修士活着，魂魄便属于生魂。
生魂连那座桥都飘不过去，会被阻拦在桥外。
当然他的神魂是可以的，不要说鬼界，便是此界天界亦能进去。但问题是，他神魂离体的致命缺点是只能离体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身体会立刻昏迷六个时辰才会苏醒。
这个缺点并不会因为他的境界提升而消失，或者延长离体时间。
所以他只能另寻他法。
“有。”无名说着，抬起左手，手心上顿时出现了一株碧绿色的，泛着点点荧光的花朵，“此花名为碧玉，生长在鬼界境内，服下后可使魂魄离开身体六个时辰。”
“此时魂体沾染了碧玉的鬼气，便会被鬼界之人认定为死魂。”
林觉眸光一亮，抬手接过。不过他并未完全相信无名的话，打算回去试探地问一下玄清歌。
“此物倒是妙哉。”
怀里的小狼崽看着这碧绿色花朵，鼻尖动了动，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而这香气他和无名住在一起时，天天都能在无名身上闻到。
如此说来，无名经常服下此花，前往鬼界？
“妙归妙，在鬼界却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毕竟没有哪个人闲了无聊，愿意冒着被鬼界鬼差抓住下地狱的风险，往鬼界跑。”
“只有些把钱看得比命重的商人，会用此物去鬼界淘些稀罕物，拿去人界黑市拍卖，大赚一笔。”
无名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讥讽，下一瞬，他又收敛心神，正色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无数难点。”
林觉笑着：“我自是知晓。”
有了碧玉，只能解决了入鬼界的难题，但这之后还有无数难题等着他去解。
进入鬼界之后，可不是能随便游荡的。
原小说世界里，女主闻人雨死后，穿过鬼界后便直接被守在城门的鬼差给带走，接着一直有专人看管她的魂魄。
带着她丈量她此生功德过失，最后裁定她下一世投胎到何处，再将其投入轮回。
这一路上，闻人雨几乎没有任何自由的一刻，不是有鬼差看着，便是和其他鬼魂被关在一间封闭的小屋子里，外有鬼差把手。
可见，要想在进入鬼界后，穿过数座鬼城，来到鬼都，还要见到鬼帝有多难。
如此说来，当初王渺之又是如何遇到上一任鬼帝，并将其杀害，取代的呢？
在林觉垂眸沉思间，无名已长袖一挥，之前林觉展开的光幕顿时消失，被另一个光幕给取代，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只见光幕上，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城墙，门口有四名面色泛着绿光的鬼差拿着大刀，守在城门前方。
无名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莫名的冷意。
“不，你并不知晓。”
“鬼界一共十二城，呈直线排列，鬼都便是第十二城。你若要去杀鬼帝，需要先通过这前面的十一城。”
“而每一座城都有鬼差把守城门，需要有专门的鬼界文书才可通行。每过一座城，需要的鬼界文书等级便越高。且每份文书都有鬼帝的亲自标记，根本无法伪造。”
“不仅如此，哪怕你过了这十一座城，来到鬼界帝都，还需要有鬼帝亲发的邀请函，才可进入鬼都。否则你只能止步于鬼都的城门外。”
“而哪怕进了鬼都，还有鬼帝的一千鬼界精兵等着你，这些精兵最低的都有大乘初期修为，最高的有大乘后期修为。”
“在你打败这一千精兵之后，你还是不一定能见到鬼帝。因为鬼帝身边除了我，还有一个替身，你必须得弄清你面前的是替身还是真正的鬼帝。”
“当然，这替身无论是修为还是气质，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哪怕鬼帝最宠爱的姬妾也未必能分清。所以为了万无一失，你只能找出两个鬼帝，将他们都杀了。”
“且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旦你失败，将会引来鬼帝的全面反扑，你根本不会有任何还手之力，哪怕你是神灵，哪怕你后期能升到大乘后期巅峰。你也无法反抗。”
无名侃侃而谈，林觉听着听着，人都有点麻了。
良久，林觉才开口：“……这鬼帝还真是怕死。”竟然搞了这么多层防御，绝了。
无名轻笑一声，低垂着眼帘，喝了口茶。
“上一任鬼帝正是想的没这么周到，才被他寻了机会杀死取而代之。如今他成了鬼帝，自是万分谨慎，好守住这得来不易的地位。”
林觉：“……”
见林觉迟迟不说话，无名放下茶盏，笑望着林觉：“怎么了？想放弃了？此时放弃倒也不算晚。只需将之前从我这儿拿走的法器归还即可。”
不仅林觉麻了，怀里的小狼崽听得身体都越来越僵硬。此时，他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林觉要干什么了。
显然林觉此次准备刺杀鬼帝，但这其中凶险重重，艰难万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了都可能丧命！
哪怕林觉是神，但此刻他根本施展不了神术，还是个普通修士，自然没法大显神通。几乎是在无名说完之后，他便从林觉怀中跳了出来，幻化成人形。
一身蓝衣的少年站在林觉身边，猛地攥住林觉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林觉，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无名看了眼叶归舟狠狠抓着林觉的手，收回了视线，垂眸遮住了眸中闪过的暗芒：“他说的不错，我也是建议你还是量力而行。”
“虽说吞噬鬼帝的好处很大，但风险也同样很高。搞不好便是你身死魂消，又得在书界中漂浮几百年才会再次苏醒。”
他说着，眸光暗沉地看向林觉：“届时，无人抵抗百年天灾，我们所有人包括这个世界都会消失。怎么样？你要赌一把么？”
林觉一噎，有些迟疑了。
他此前虽说知道刺杀鬼帝会很难，但没想到会难到这种地步。若真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而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自是不可。
理智让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做出了最终决定。
迎着叶归舟担忧的目光，和无名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林觉缓缓道：“既如此，那便算了。等有机会，再去杀鬼帝。”
叶归舟的指尖微微颤抖，直到这时才缓缓松开紧攥的手。掌心残留的冷汗被林觉的体温悄然蒸干，他垂眸掩去眼底未散的惊悸，松了口气。
无名亦垂下眼帘，似乎早已料到理智的林觉不会冒着此界被毁灭的风险去做此事。
做好决定，林觉掏出了一个储物袋放在了桌上，那里面是他方才笑纳的一大批极品法器。
“呐，法器在这儿。你可以数数。”
“不必了，”无名看也没看就将储物袋收回袖中，“这点信任，在下还是有的。”
“我很好奇，既然你开始就知道刺杀鬼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根本不可能，为何不直接在我找你时，便直接劝退我。还要特意冒险带我来一趟黑市。”
放松下来，林觉狐疑地看着无名。
此前，他只觉得原小说世界的叶归舟，性子孤僻古怪，如今看来，还多了个心思弯弯绕绕，让人无法猜测。
如此想着，他又不由地看了眼身旁的蓝衣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眸光清澈，虽说同样有着痛苦的过去，但对外人顶多有些防备心，能远离便远离，对于亲近之人则性子绵软了许多，还有些敏感脆弱。
心思可以算得上相当单纯了。
只是多了后面几年的黑暗经历，性格能变化如此大么？
一旁的叶归舟亦疑惑地看向无名。显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做。这派作风显然和他的平日作风完全不符。
“很简单，因为此时虽不是刺杀鬼帝的时机，却不代表以后你没机会，来此商议一番还是有必要的。”无名说着，又是一挥袖，这次光幕上呈现的是凌霄书院云层之下海域的画面。
“你曾说过，王渺之是灭了鲛族的罪魁祸首。也许，我们可以好好利用此事做一番文章，引他离开鬼界。”
林觉和叶归舟一惊，反应过来。
林觉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是说，把王渺之灭鲛族的事大肆宣扬，还揭露他当年根本没有飞升，反而魂飞魄散？”
叶归舟垂眸，声音低沉而冷静：“如此一来，不论众人是否相信，王渺之在人界修真界的名声算是毁了一半。从昔日的传说级大人物，一朝跌落成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错。王渺之此人的生平，我早前有做过一些了解，这人极好面子，看中名声。否则也不会明明在天罚之下，未能成仙，却还在人界大肆宣传，他当年飞升成功，从而一跃成为众修士心中的楷模。”
无名嘲讽地笑着：“若是发现自己苦心营造的形象一朝毁灭，定会派人来人界查探幕后的推手。而有我出手，他自是什么都查不到。”
“他气急之下，有很大可能带领鬼界精兵来到人界亲自查探此事，以扭转自己的名声。”
林觉闻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这法子的确有一定可行性，但还不够。仅仅是扭转名声的诱惑力，还不足以让王渺之以身犯险。”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得再加点料，让他无法抗拒。”
叶归舟和无名齐齐看向他，眸露疑惑。
林觉抬眸看向叶归舟和无名，弯唇一笑：“再加上一点，凌霄书院得到了传说中的神器——九灵环。一旦让神器认主，便可直接飞升。”
叶归舟，无名：“！！！”
无视了两人的惊愕，林觉淡笑着摩挲着手指，算起来明庆夏那小子也该带着三样神器的材料回到柳城了。
*** ***
林觉三人回到凌霄书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和叶归舟、无名分开后，林觉直接用追踪咒瞬移到了玄清歌身边。他要拿凌霄书院做幌子，自然得跟玄清歌通口气。
彼时玄清歌刚看着云落尘吃完药睡下，回到自己的书房内。见林觉深夜拜访，俊美的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还有一丝无语。
“何事深夜造访？”他说着随手在书房外罩了一层结界，看向林觉。
林觉笑了笑，很熟稔地走到一边的空椅上坐下：“没什么大事，就是不久之后，修真界中可能会有一些传言。”
玄清歌见林觉唇角带笑，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何传言？”
“一是凌霄书院内的海域惊现圣龙冤魂，道出了当年鲛族被灭的真凶，竟是当年飞升仙界的王渺之。”
玄清歌听得眉心微凝：“你特意传出这消息，是想做什么？”
林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你且听我。除了这个传言，还有第二个传言。”
玄清歌心中越发觉得不妙。
“第二个传言是凌霄书院得了传说中的神器——九灵环。谁能让神器认主，谁便能携带神器飞升仙界。”
玄清歌：“！！！”
如果说第一个传言，顶多让凌霄书院成为修真界的饭后谈资，那么第二传言几乎瞬间将凌霄书院推成众矢之的。
五国、妖界、鬼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上凌霄书院。不论这传言是真是假，必会将凌霄书院卷入旋涡中心。
毕竟仙界是凌驾于其他三界的存在，无论是要妖族、人族、还是鬼族，都低仙族一等。仙族是碾压三界三族的存在。
谁不想成仙？ ！
玄清歌向来温和，可听到林觉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浅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缓缓走到林觉面前，声音低沉而严肃：“你再说一遍？”
第109章
见玄清歌动怒, 林觉还算淡定。
他知道此事将凌霄书院推到了风口浪尖，自是会惹玄清歌生气，所以他一早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先别生气, ”林觉起身,按住玄清歌的肩膀,让他坐下,看着对方寒气十足的紫眸，安抚道, “此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玄清歌眸光沉沉地瞪着他：“你说的轻巧，毕竟你又不是学院的院长。”语中的讥讽含义十足。
林觉只是笑笑，淡定道：“我问你, 传说中的神器九灵环出世，是否能给星辰大陆上的百姓们和修真者带来希望？”
“百年后天灾将至，星辰大陆上的百姓或多或少都生活在此界即将毁灭的阴影之中。许多正道修士也因此产生心魔，修为很难进阶。”
“神器出世多少能缓解大众的恐慌,还能让修士心中的心魔减少些,不是么？”
玄清歌眸中寒气散去了几分。
林觉说的不错，自从天灾的预言出现后,百姓还稍微好点,常年活着的修士却是心头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都在寻求救世之法。
一个个修真学院正是应运而生, 但此举虽说培养了一批精锐修士, 但能否抵挡天灾, 谁也说不准。
若第二个传言为真, 真有神器现世，的确是给大家了一些抵抗天灾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看着林觉：“九灵环当真会现世？”
林觉微微一笑,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材料倒是齐了，但神器还没炼成。得等某家的老祖宗请出炼器宗师缥缈子，花上一个多月才能炼好。”
他说着，黑眸含着深意看着玄清歌：“缥缈子早已避世，想请他出手，只能通过他徒弟笑雪儿。”
“届时，你就在书院等着，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送礼。”
林觉指尖轻叩桌沿，紫檀木发出低沉的笃笃声，似棋手落子时的从容。这局棋，他早已布好。
这也是为何他当初能爽快将九灵环的三种炼制材料，告诉明庆夏的原因。光找到材料，是炼不出神器的，若是随便寻个炼器师，只会浪费材料。
要想得到神器，只能找当今仅剩的炼器宗师缥缈子出马。而要找缥缈子，对方只能上门来找玄清歌。
且神器一旦现世，光凭明庆夏家中那唯一的炼虚后期老祖根本护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老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会将神器作为重要筹码送出，以换取他能拿到手的利益。这便是他一早便想好的局。
玄清歌惊疑不定地看着林觉，完全没想到林觉竟从很早之前便筹谋了此事。听对方所言，显然在进入凌霄书院之前便盯上了某家，并利用那家人找齐了九灵环的炼制材料，只等着对方主动送上门来。
他低垂着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这一瞬，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对林觉一无所知。林觉并非他表现出的那般随性无谋算，仅凭喜好行事。反而工于心计，想做何事便会早早布下棋子，等到之后再回收。
也是，这才是神灵，真正的神灵又岂会是单纯无心思之徒？
玄清歌脸上的寒意总算全部褪去，只是眸光深沉，显然还有些顾虑：“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此事仍是将凌霄书院抛到了风口浪尖，会引来许多宵小之徒。”
“没关系，我记得你们凡人对付这种烫手山芋自有一套解决的法子，不是么？”林觉话中有话。
玄清歌一怔后迅速反应过来。
林觉说的是由某个有声望的人攒局，举办一场公平竞争的比试大会。将神兵利器作为奖品赠给第一名。
如此一来，旁人便说不了什么了。毕竟修真界以强者唯尊，人家凭实力得到的神器，谁又能说什么？
至于获得神器之人，之后能否保管好此神器，那便是那人自己的本事了。
林觉这是在暗示他，他可以以凌霄书院的名义举办一场比试大会，决定九灵环的去处。当然凌霄书院最后若能获胜，便可名正言顺留下神器。
玄清歌如此想着，唇角微勾：“你倒是想的周到。”
“不想周到，如何敢来找你。万一你一气之下，和我同归于尽，我可得不偿失。”林觉笑着调侃，他自是知道玄清歌做不出这种同归于尽的事，顶多会和他划清关系。
由于林觉提的法子还算不错，玄清歌总算怒气尽消，好奇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何意？还是说想凭此神器引来什么人？”
尤其想到林觉说的，得神器认主可携神器飞升。他记得古籍中并没有说过此点。但要说这是假的，倒也没确切证明。
神器神力十足，是仙族才够资格用的武器。便是真的能让认主之人成仙，也算合情合理。
面对玄清歌的疑问，林觉只笑了笑，没有回答：“日后你便知道了。”
玄清歌：“……”
*** ***
一夜很快过去，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林觉难得起了个早床，说是起床还有些不准确。林觉自从到达炼虚中期后，便无需睡觉了。只是碍于习惯，仍是端坐在床榻上打坐调息。
一打坐便是一整晚，如此一来，养伤的效果更胜从前。
林觉睁开眼，窗外天色刚蒙蒙亮，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屋内，给房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一旁，绝情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榻上缓缓起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早。”
林觉淡笑：“早。”
林觉和绝情打过招呼后，也没起身，只继续看着窗外滚滚云海出神。一直等到绝情穿好衣裳，叠好被子，铺好床单离开房间，他才收回视线，随手从储物袋里抛出了一张傀儡符。
之前见琴凌用过许多次，林觉觉得这术法挺好的，便特意学了过来。
只见符咒抛出后，一阵金光闪过，下一瞬，林觉的面前出现了一位和林觉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男子白衣黑发，眉眼含笑，气质如画中仙人一般清雅脱俗，望之难忘。
林觉对着自己的傀儡道：“去吧，今日替我上一天课，晚上和叶归舟他们吃完饭后回屋里等我。”
那傀儡笑着微微躬身：“是，主人！”
目送傀儡出了屋子关上门，林觉才拿出了一道泛着金光的符箓。这是他昨晚和无名分开时，找无名要的极品传送符。
他身上有白晨给的极品传送符，但那些符的效力不如无名改良后的传送符。只有无名的传送符能无视凌霄书院的结界，直接把他从屋里传到柳城。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符箓，若有所思。
这符箓上有很明显的改造痕迹，符文上什至多了一些他们五神灵才会使用的文字，这些文字一旦写出，便可调动本源的天道法则。
这张符咒上显然调动的是有关空间类的法则，所以才会如此厉害。
无名连遮掩都不遮掩，就这么明晃晃地向他展示对方和领域之神尘之间的密切关系？林觉只是笑了笑，虽的确有些兴趣，但兴致并不大。
不值得他特意花心思去试探调查。
如此想着，他将那点小好奇给扔到了脑后，随手一丢，等金色符咒化为幽蓝法阵后，一脚踏了进去。
不过眨眼间，林觉便出现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林觉抬眸打量了下周围，发现巧的是，正是他当初一路追踪琴凌时，跟丢了的那条小巷子。
他笑着收回视线，在身上贴了敛息符后，飞身向着明庆夏的家中飞去。
此时的明府，仆从们已纷纷开始干活了，明庆夏的娘亲则是刚刚起床，正端坐在镜前，由着丫鬟给她梳妆打扮。
林觉站在屋外，安静地等待着。
原小说世界里，明庆夏虽说性子恶劣蠢笨，但对自己亲人倒挺孝顺。哪怕去了凌霄书院，也会天天和家中父母联系。
如今他随家中父辈一起去了外地寻宝，以他在原小说世界的性子，肯定会天天和他留在柳城的母亲联系。
林觉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明庆夏果然和明母联系了。且明母使用的联络法器明显和刘臣轩给刘母做的那个法器一模一样。看来明刘两家果然交情匪浅，虽说两个儿子从小就不对付。
但两家大人的关系还是挺好的，连刘臣轩做的小法器都被刘家送了一份给明府。
法器亮着光芒，从里面传来明庆夏欢快的声音：“娘，我们明日就回柳城了，嘿嘿！”
“真的吗？”明母顿时又惊又喜，忙道，“明日何时啊？我好吩咐家里厨子多备些好菜等你们回来吃。”
“应该是明日一早吧，老祖用传送阵带我们回来。我跟你说，这次我们可是搞到了好东西！”
法器里，明庆夏那张大嘴巴还准备继续说，结果被一道威严的男子声音呵止了：“好了，这些等之后回家再说，在外面不可多言。”
明庆夏吓得声音都变瑟缩了几分：“知道了，老祖宗，我不说了。”
“好了，娘，我回去再跟你说。先不说了，老祖宗在催我了。”
“好好，娘亲等着你们回来。”明母看着法器暗淡没了光芒，才抬袖抹了抹眼泪，匆匆起身领着一帮丫鬟往厨房走去，想来是去吩咐厨子明日早早备好酒菜等明庆夏一家归来。
林觉站在一旁的柱子阴影里，垂眸浅笑，明早么。看来快了。后续他只需在凌霄书院，坐等王渺之上钩即可。
*** ***
此时的凌霄书院。
霞光满天，炼气期生活区的街道上，学子们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刘臣轩照例拉着白思奇一起给闻人雨帮忙，想法设法拉近和闻人雨之间的关系。叶归舟则是和林觉一起去了食堂用膳。
一直到食堂，叶归舟都很沉默。
直到两人坐下后，叶归舟才抬眸，眸光深沉地望着对面的“林觉”：“你到底是谁？林觉呢？”
叶归舟看着面前和林觉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饶是知道林觉神通广大，仍有些担心。但他一直忍着，没有点出来。
但见今天一整个白天，眼前的假林觉全程安分守己，没做出任何出格举动，甚至很认真地做好了各种课堂笔记，叫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叶归舟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若林觉出事了，这假人必不会如此安分，至少会搞些小动作。如今看来，这假人很可能是林觉本人弄出来的障眼法。
叶归舟心中有了计较，仍是忍不住在食堂内问出了声。
谁知对面的假人轻笑了一声，眸光狡黠和平日的林觉无半分差异：“归舟，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便是林觉，林觉便是我。”
叶归舟闻言，微微皱眉，反驳道：“你不必骗我。你身上的气息和他不同。”
其实假林觉的气息和真林觉气息已经很像了，甚至性格谈吐都一模一样，如此才骗过了刘臣轩、白思奇和苍猛等人。
可骗不过他。
他自从觉醒了苍狼纯血血脉后，便对周围的气息相当敏感，尤其是林觉。他曾夜夜睡在林觉怀中，自是对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到了骨子里。
眼前的假林觉身上的暗香要比林觉身上的暗香浓了一分。不仅如此，假林觉对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可明明那夜林觉安抚他之后，便没再如此。
虽说没有接受他的告白，却也不像之前那般刻意疏远他。
不一样，两者根本不一样。
“你到底是谁？你放心，你告诉我，我会替你隐瞒。我只是担心他。”叶归舟放缓了语气。
对面的“林觉”见状，不再隐瞒，只随手在周身设下了隔音结界，而后才道：“不愧是苍狼后裔，五感倒是敏锐。”
他笑着，眉眼中透着愉悦：“你猜的不错，我的 确不是林觉。主人他出了书院，想是有事要办，办完事他自会回来。 ”
听到假林觉如此说，叶归舟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但很快又提了起来，林觉单独出去是做何事？会不会有危险？
如此想着，他又默默垂下了眼帘，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假林觉见状，笑道：“你放心，主人如此强大，自不会有事。”
他说着，忽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猛地向前靠近了叶归舟。叶归舟瞬间警觉回神，往后躲了躲，拉开了与假林觉之间的距离。
对方陡然接近的姿势，让他心生不适和反感，哪怕对方顶着和林觉一模一样的脸。
假林觉笑得越发愉悦：“你放心，我不过是以主人神识复刻的傀儡，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事关主人，也事关你，但主人却不曾察觉。”
叶归舟一怔，深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事关他和林觉的秘密？连林觉都没察觉？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可以直接说，我听着便是。”
假林觉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告知，而是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你可知傀儡术？”
叶归舟诧异了一瞬后，点头道：“我知道。傀儡术是一道高阶术法。施术者将自己的一抹神识放入符咒中，便能将符咒变作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
“此傀儡拥有施术者的所有记忆，性子、气质、模样都和施术者一模一样。但却完全忠诚于施术者，到了时间还会自行变成纸人，自燃消失。”
假林觉笑着鼓了鼓掌：“说的不错。我拥有主人的所有记忆，所以对他的心思很了解。包括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思。”
听到假林觉再次提到“没察觉的心思”，叶归舟终于忍不住，急切道：“到底是何心思？”
假林觉笑着：“你且附耳过来。”
叶归舟：“……”
叶归舟犹豫了一瞬，强忍着一丝不自在，附耳过去。
假林觉倾身过来，一缕发丝垂落肩头，与林觉惯常的松散模样分毫不差。他压低嗓音，字字如蛊：“你当真以为……他曾夜夜容你同榻而眠，是为朋友？”
叶归舟瞬间瞳孔一震，脑中霎时空白一片，久久无法回神。
这话是他想的那样吗？
*** ***
炼气期学子宿舍区。
林觉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傀儡正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毛笔，纸上墨迹未干，似乎刚刚写完最后一笔。
见林觉归来，傀儡立时起身，笑着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林觉：“主人，今日一整天的课程笔记我已全部记好了，都在这里面。”
林觉诧异地接过：“你做得还挺周到。”他原本只是想让这个傀儡替他去上课装装样子罢了，没想到对方连笔记都给他写好了。
傀儡大方接受了林觉的夸赞，在化为纸人消失前，他声音愉悦地开口道：“对了主人，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待会儿这礼物便该上门了。”
林觉心中惊异，眉头微挑：“什么礼物？”
可惜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假人已经化为纸人，之后很快被火焰吞噬化为一堆黑灰。
林觉：“……”
林觉皱眉看着那堆黑灰，刚开始思考这傀儡术莫非出了什么问题，没听过傀儡能自作主张搞事的。
但想到傀儡性子随主人，他又忍不住嘴角一抽，这性子倒的确和他挺像。
这时，房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林觉这才回神，随手清理好了灰烬，走到门前开门。
门外，霞光透过大树缝隙落在叶归舟侧脸上，将耳尖染成半透明的绯色。他紧张低头，睫毛颤如蝶翼，喉结滚动数下才勉强挤出声音：“我……我想和你一起写课业。”
林觉看了眼叶归舟，又用神识查探了下附近，确定只有叶归舟一人后，他心生疑惑。莫非傀儡口中的礼物便是叶归舟？
他沉默一瞬，突然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他的傀儡给他送了什么礼物。下一瞬，他唇边勾起如常笑容：“好啊，进来吧。”
叶归舟听到这话，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忙快步走进了房间，又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林觉的书桌前坐下，并快速掏出了文房四宝，一副当真来写课业的模样。
林觉关上门后，便没再说话，一边来到叶归舟身边坐下，从储物袋里掏出傀儡为他记录了上课景象的照影珠，一边暗戳戳分心观察叶归舟的异样。
而叶归舟果然也和昨晚分别时有些许不同。
此刻的叶归舟显然浑身神经紧绷，虽表面看上去拿着毛笔在认真写着字，实则一直在用余光悄悄偷看自己。
耳尖，脸颊一直泛着红，甚至连喉结都时不时滚动一二。
林觉：“？？？”
他那傀儡到底跟叶归舟说了什么？
此时的叶归舟是心如擂鼓，脑中满是那傀儡在他耳边的低语。
“你懂我在说什么，不是么？”
“正如你猜想的那样，你若不信可以去试试。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当他的朋友，难道你不想确定他的心意？”
“他对喜欢的人与不喜欢的人，反应可是不同的。”
“对不喜之人的亲近，他只会冷眼挥袖将对方抽飞。可对喜欢之人的亲近，他会惊讶，会迟疑，却绝不反感。”
“如何，你想试试么？”
一句句，宛若恶鬼的低语，迷乱着他的神智。
叶归舟握紧了手中的毛笔，微微颤抖。眼前的毛笔字却是一点也看不进去，心中思绪纷乱不已。
他承认他被诱惑了，他想试试，却又怕傀儡在骗他，若林觉不喜欢他，他这一试之下，可能会和林觉连朋友都做不成。
失败的代价太大，他根本承受不起。
这一瞬，他好似有些明白了，为何海域幻境中，玄清歌明明喜欢林觉，却从不曾开口，才让他一个小小侍卫有了可趁之机。
因为对方和此刻的他一样，不敢倾诉心中情愫，怕被拒绝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若是如此，不如一辈子以友人身份相伴。
不是不喜欢，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不敢开口。
叶归舟的手紧紧攥着毛笔，指尖微微发白。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傀儡的话：“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当他的朋友，难道你不想确定他的心意？”
在诱惑下，他又忍不住心生希望。假林觉和他无冤无仇，没有害他的理由。
若假林觉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的确对他和林觉来说是一个机会，若他退缩，也许未来百年真的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林觉身边。
也许，他应该赌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叶归舟睁开眼时，眼神已变得坚定。
而林觉也在一旁关注了叶归舟半天，见对方除了神经紧绷，写课业时有些心不在焉外，没什么其他动作，正准备收回视线，准备专心看照影珠上的夫子授课场景时，他的脸突然被人捧住。
林觉惊愕侧头，鼻尖堪堪擦过叶归舟的额发，清冽松香扑入呼吸。少年唇瓣温热，却颤抖得厉害，像捧着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苗，连触碰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第110章
林觉的心猛地一跳, 有一瞬的怔愣。
少年温软的唇仍贴着他，眼睫颤抖得厉害，双眼紧闭,完全不敢睁开。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缠,竟让他有一瞬的晃神,没有立刻推开少年。
和在海域幻境的接吻不同,那时叶归舟被洗了脑，一心将他当做深爱的夫君,而他不想每天上演冷待夫郎的戏码，这才陪着一起做戏。
那时的吻不含任何感情，单纯做戏,自然没什么感觉。
而此刻，两人不在幻境，各自有着最真实的记忆。叶归舟之所以吻他，是因为真心喜欢他,而非被幻境洗脑,或者被塞了其他的记忆，一切是追随他自己的本心。
林觉：“……”
林觉微微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脸庞,沉默了一瞬后,才双手轻扶对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他推开。
此时,他总算知道傀儡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了,黑眸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叶归舟被推开,终于睁开了双眼。见林觉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将他推开，他脸上的红晕瞬间消退,唇色变得惨白。
他果然是……赌输了么？
叶归舟低垂着眼帘，双手死死拽紧了衣袖，指骨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惨白，心中陡然传来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
他僵坐在原地，想逃，却四肢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此刻的林觉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自己傀儡摆了一道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现在迅速冷静下来后，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他似乎对叶归舟的吻并不排斥？不仅不排斥，甚至还纵容对方吻了他有一会儿。他此前为了追踪天魔，也曾伪装成凡人行走于各个星球中。
自然也遇到过对他示好的人，有男有女，他都会客套疏离地拒绝，绝不会给对方半点接近他的机会，更不要说纵容对方对自己做出如此越矩的行为。
若真有人敢对他如此，他早就直接将其打飞了。
可现在，他竟然没这么对叶归舟。
林觉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第一次正视起自己对叶归舟的感情。
另一边，叶归舟见林觉沉默半晌，以为对方心中生气，但念及两人的友谊，才没立刻翻脸，心中虽痛苦，但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他强忍着心中的难受，开口道：“抱歉，此事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尽管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唐突。”
他说完，便紧皱眉头，重新闭上了眼，一副任由林觉宰割的模样。
林觉这才回神，黑眸幽深地看着叶归舟，心中五味杂陈。见叶归舟如此，他轻声道：“无事，我没放在心上。”
叶归舟闻言，错愕地睁开了眼。
林觉沉沉望着叶归舟，忽然道：“我曾同你说过，百年后我会离开此界，日后也许我们只能见上几面，尽管如此，你还要喜欢我？”
听林觉如此问，叶归舟虽不知林觉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仍是认真道：“是。”
见林觉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似乎燃着一团火，只想将心中所想一口气全告诉林觉。反正如今他已冒犯了林觉，想来日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叶归舟心中一横，蓝眸中闪过坚定的光：“我知道你是神灵，你不会留在此界，你有你的职责。我并不强求你留在我身边。”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只能见你一两面，我亦不悔。”
林觉闻言心尖一颤，他知道叶归舟说的是真心话。只是人心易变，何况叶归舟日后境界提升，又是苍狼后裔，至少可活万年。
世间生灵七情六欲，又有谁能够忍受分离，和心上人几百年几千年才见上一面？就他所见，大多数都在等待中耗尽了感情，于是自然分开。又或者在分开前便已移情别恋。
最终没剩多少感情，反倒徒增怨恨。
他忍不住垂首，在心中轻叹。再次看向叶归舟时，他眼中已恢复平静，做出了决定。
既然他有一些喜欢叶归舟，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但他着实不看好这段恋情，毕竟他是神灵，神职永远在他心中排第一，而叶归舟只能靠后。
如此想着，他眼神淡然，语气严肃：“我并不反感你的喜欢，但与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
叶归舟顿时蓝眸一亮，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林觉的袖子，眼神坚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便都值得！所有痛苦，我自会承担。”
林觉淡笑着看叶归舟，像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小孩：“不，你不懂。你若寻此界的其他人做伴侣，你们可日日相伴，相守一生。”
“你若遇险，生病，他会在一旁照顾你，关心你，不至于让你在难受时，无人可依。可若和我一起，你遇险了，我不会知情赶到你身边救你。”
“你受伤了，我也无法陪在你身边安慰你。你想见我，也根本见不到我。”
“我有我的职责，需要维护万千宇宙的安全。一次任务短则数百年，多则数千年，哪怕闲暇休息，也不过才短短几日。”
“你余生漫长，我却基本不在你身边，有我这个伴侣，和没我这个伴侣，几乎没有区别。”
想到了什么，林觉顿了顿，又自嘲地补充：“不，还是有区别的。若是你孤身一人，好歹不会对我心生挂念，不会受尽相思之苦。”
说完，他抬眸严肃地看着叶归舟：“听完我这番话，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林觉以为叶归舟会迟疑，会犹豫，会当场被他吓退。谁知少年在他话刚说完，便立即道：“想。这些后果我早已想过无数次，我知道我日后也许会很痛苦。”
“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余生只有我一人留在此界，只能独自守着这短暂的百年时光，我也不悔！”
少年神色慎重，一字一句地许下一生的承诺。
林觉：“……”
林觉久久无言，久到叶归舟有些心慌，以为林觉要反悔时，林觉终于开口，唇边带着浅淡的笑：“你都有如此勇气，我一个神灵又有何不敢？”
他说着，缓缓伸出那只骨骼分明的手，轻轻放在叶归舟面前。他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愿意做我的伴侣吗？”
叶归舟怔怔地看着那只手。他的蓝眸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林觉的手心，仿佛在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
随后，他紧紧握住那只手，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却无比坚定：“我愿意！无论未来怎样，我都愿意！”
书桌前，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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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深邃的宁静之中。
无名推开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目光瞬间一凝。
只见叶归舟已经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而平稳，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做着一个美好的梦。而林觉就坐在床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
他的眼神柔和而深邃，静静地看着叶归舟，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退去，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无名惊愕之下，声音卡在喉咙中，根本无法出声。他的视线死死定在了叶归舟和林觉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若是此刻床榻上睡着的是林觉，那么无名自不会如此反应剧烈。可如今醒着的是林觉，睡着的却是叶归舟！
林觉为何会在醒着的时候守在叶归舟身边，还握着叶归舟的手？难道他们……
无名心神震动，呼吸急促，看向林觉道：“你们？”
话没说明，但傻子都知道他想问什么。
床榻边，林觉倒是很坦然，唇角含笑，似乎心情还不错：“归舟如今是我的伴侣。”
无名：“！！！”
无名被这一消息给砸得头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林觉松开叶归舟的手，将其放进了被子里，站起身来：“怎么了？这很奇怪？”
无名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声音不辨情绪，那双眸子却是含着万千深意：“是挺奇怪。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会拒绝他。”
林觉笑着，话有所指；“你怎么知道我会拒绝他？你好像很了解我？”
无名因着林觉这话，呼吸有一瞬的紊乱，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还行吧。总之，挺出乎我意料的。”
他说着，强行转移了话题：“你来找我何事？”
见无名避开自己挖的坑，林觉也没继续追问，而是收敛了试探的心思，严肃道：“明日明庆夏一家就会回到柳城，未免突发意外，你得派人暗中守住明府。”
无名瞬间明白了林觉的意思。
九灵环毕竟是上古神器，虽在传说中被毁，但神器的守护者留下了九灵环的炼制之法，且详细地说出了九灵环的炼制材料。
这些只要想查，便能查到。林觉这是怕明府寻到三样神器炼制材料的消息走漏，引来各路狂徒提前出手，乱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才让他派人暗中守住明府。
“好，我待会儿便下令。”无名点头道，说话间，他又忍不住分神想起林觉方才说的，他与叶归舟在一起了，心绪不宁下，他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的话，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林觉讶异地看了眼无名，只觉得无名此刻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想到对方和叶归舟的消息，又恍然。毕竟两人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来自现在，一个来自未来。
未来的自己听到现在的自己突然有了伴侣，有此异样也正常。
“没有了，那你好好休息，告辞。”林觉说完，快步离开了房间。
直到房间门关上，无名才神色晦暗地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叶归舟，脸上神色有一瞬的空茫。
按理说，林觉接受了叶归舟，他该替叶归舟开心才是。毕竟，叶归舟是他的一半。叶归舟能得偿所愿，岂非幸事？
但此刻，他心中竟没有半分开心，反而闷闷的，酸涩得厉害。
良久，无名失神地走到床边坐下，低垂着头，唇边勾起自嘲的笑。莫非这也是本源给他的折磨么？
如今他虽度过了死劫，却又好像陷入了另一场劫难。他因历劫，而喜欢上林觉，却也深知林觉并不喜欢他。
林觉一直纵容的存在一直是此时此刻的叶归舟。而无论是无名，还是此刻拥有了所有记忆的领域之神尘，都和叶归舟截然不同。
寂静的夜里，无名枯坐在床边良久，才压下心中酸涩，掏出了令牌给下属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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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叶归舟在一起后，两人似乎和以往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是和刘臣轩、白思奇、苍猛一起去吃饭，一起去上课。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林觉对叶归舟更加随性了。
比如此刻，第一节课是曲岸的符箓课。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描画着夫子布置的课堂小练习，一张中阶的敛息符。
而林觉则是右手拿着毛笔，笔下符纹流畅如游龙，左手却悄然探入矮几之下，指尖触到一团温热蓬松的绒尾。
叶归舟身子蓦地绷紧，狼尾本能地蜷起，又被他强行压下，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林觉……别……别玩了。夫子还在呢。”少年在神识中羞窘控诉，嗓音像被揉皱的春水。
林觉唇角微勾，指腹贴着尾尖轻轻捻动：“没关系，如今我已是炼虚中期，曲岸就算想看也看不到。”
说话间，林觉的手又轻轻揉了揉狼尾，只是这次，林觉更过分。他手指穿过毛茸茸的绒毛，逆着尾巴的方向向上摩挲。
一股战栗顿时顺着尾骨沿着脊椎爬上，叶归舟身子一颤，差点闷哼出声。下一瞬，他急得忙伸手按住了林觉的罪恶之手。
“不……不可以这样。你若想……我们回去再……再摸。”后面的声音几乎在神识中显得低若蚊蝇。
林觉见叶归舟羞红了脸，死死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这才作罢。
“好吧。”
林觉嘴上说放过，但也没完全放过，虽不像之前那样逆着毛，刺激地摩挲了，却仍是像玩毛球似地一阵揉捏。
叶归舟：“……”
叶归舟没办法，只能红着脸由着林觉了。最后，他废了好大的自制力才能一口气将符咒画完。
画完后，他重重松了口气，额头上浮现了一层薄汗，好像刚刚历劫归来。
恰逢曲岸这时吩咐，四人分成一组，小组内互相给彼此画的符咒打分，点评。刘臣轩和白思奇立马转过身来，正见叶归舟脸颊通红，额上冒汗。
刘臣轩惊道：“归舟，你怎么画个符都冒汗了？是不是衣服穿多了？”
白思奇亦道：“是啊，还是说你运用灵气的方式不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画符画出汗的，脸还挺红。”
叶归舟：“……”
林觉在一边笑道：“别想太多，就是穿衣服穿多了，中午回去脱掉一些就好。”
叶归舟的脸顿时更红了。
又或者，像中午午休时。
无名没有回宿舍，叶归舟便将林觉领回了屋内。
窗外云影婆娑，漏进几缕碎金似的日光。床榻上，林觉斜倚软枕，玉简搁在膝头，指尖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叶归舟的狼耳。
原本叶归舟是躺在林觉的腿上，闭目养神。此刻他蜷在他腿上，耳尖被揉得发烫，心跳紊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眼见林觉玩个不停，叶归舟终于忍不住有些委屈地出声：“可不可以别玩了？”
林觉这才低头看向他，指尖勾住耳尖轻轻一扯：“为何？不舒服吗？”
叶归舟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以控诉的眼神瞪着林觉。
而在林觉的视觉里，少年俊脸上一片红晕，嘴唇微张，眸光潋滟，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他一双黑眸顿时一沉。
下一瞬，在叶归舟的惊呼声下，林觉已翻身将少年压在身下，他一只手仍不断摩挲着少年的狼耳，眼中含笑：“真的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以后我就不摸了。”
他说着便要收回手，被叶归舟抬手拦住。
叶归舟紧张地移开视线，手却牢牢握住林觉握着他狼耳的那只手：“没……没有不舒服。”
“嗯，那还让摸吗？”林觉的声音在叶归舟耳边响起，一阵热息喷洒在叶归舟的耳廓上，痒痒的。
叶归舟的心跳霎时更快了，他呼吸不稳，声音紧绷：“……让。”
林觉忍不住低笑出声：“那便好。”
说完，他一口轻咬住了叶归舟的耳垂，细细用牙齿摩擦着。
叶归舟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等叶归舟再次回神时，林觉已经离开了。他甚至没听清林觉离开时和他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说是下午要去明府看看。
彻底醒神时，房内只剩了他一人。他平稳着急促的心跳，缓缓坐起身。此刻的叶归舟衣衫凌乱，外衣亵衣已被解开，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肌和腹肌。
脖颈间满是暧昧的青紫痕迹。
叶归舟抬手摸着被吻得有些发麻的嘴唇，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薄红又忍不住浮现。他眼神羞涩，心中却是甜蜜不已。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暖黄的弧度。少年忍不住低眉浅笑，眸光缱绻。
另一边，林觉又变出一个傀儡后，用无名的传送符离开了凌霄书院。
林觉再次来到明府时，特意用神识扫荡了下周围，果然在四周感受到了些许不同，看来无名的手下已在周围就位。
自从他升到炼虚后，神识调用的力量也跟着增强了许多，远超此界大乘后期，直逼此界仙界的上仙。
所以，就算这些黑市守卫贴了极品敛息符，林觉也能凭借神识感应到。
确定了无名下令到位，林觉一个闪身进了明府。
此刻的明府是一片热闹非凡，仆从们也一个个笑容满面，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喜事。
客厅内，饭桌上一片残余剩饭，一干奴仆正陆陆续续将吃剩的饭菜收拾下去，显然明庆夏一大家子刚吃完午饭。
林觉放出神识将整个明府扫了一遍，很快锁定了明父、明庆夏和明家老祖所在的位置。这三人没有待在房内，而是待在书房之下的一处密室内。
那密室不仅隐蔽，且周围还设了一层防护结界，哪怕大乘期的修士来了，也很难找到，更不要说探听结界内的人说了什么。
好在林觉的神魂实力大涨，完全不用担心。他甚至不用进入密室，直接闪身进了书房，找了把空椅子坐下，然后用神识查看密室里的一切。
只见密室内，明庆夏激动的脸通红，双眼绽放着摄人的亮光：“老祖宗，你说咱们现在找到这三样材料，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炼制出神器了？”
“我是不是可以当神器的主人了？！”明庆夏越说越激动，一副恨不得跳起来的模样。
明父被傻儿子这番蠢话给弄的无语，抬手便给了明庆夏一个爆栗：“好了，你少说话，听你老祖宗说。”
明庆夏被敲后，哎呦一声痛呼后瞬间老实，乖乖闭嘴，只渴望地看向了一旁站着的白发老者。
那老者虽看着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眼神明亮，气韵深藏不漏，显然便是明家如今仅存的两个修士之一——达到炼虚后期的明家老祖。
另一个修士便是明庆夏这个才炼气初期的入门者。
明父亦激动地看向了明家老祖。
老祖摸着胡子，看着密室石台上摆放着的三样冒着璀璨金光的神器材料，眼神深邃：“此事没你们想的那样简单。虽说我们如今找齐了材料，但还需找一位厉害的炼器师，方可将神器炼出。”
明庆夏顿时又叫了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去找那劳什子炼器师呀！老祖你这么厉害，肯定认识许多炼器师！”
老祖瞪了明庆夏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可是神器，至少也得请一位炼器宗师出马，而今星辰大陆上仅剩一位炼器宗师缥缈子。”
“可惜缥缈子已经避世，要想请他出山，只能走凌霄书院的关系，去找缥缈子的徒弟笑雪儿。而一旦这三样材料入了凌霄书院，神器现世的消息便瞒不住了。”
明父瞬间明了，老祖这是想私藏神器，可惜又没能力独自炼制出神器。而一旦让人炼制出神器，他们明家如今撇去明庆夏这个不中用的，也就老祖一人。
万万护不住神器，还会给明家带来灭顶之灾。可要他们将神器给出去置换其他资源，老祖又有些不甘心。
明父眸中闪过暗芒，突然开口道：“老祖放心，这一点晚辈早已想到。”
老祖看了过来：“哦？你有何妙计可留下神器？”
明父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若走正道，这神器只能拱手让出。那我们不如走邪道？不是说我们柳城黑市能人辈出，只要钱到位，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么？”
老祖和明庆夏脸色同时一变，老祖的声音有些迟疑：“可炼器宗师的确只有缥缈子，柳城黑市未必能找到可与之匹敌的炼器师。”
明父笑着：“没关系，咱们可以先花钱去打听一下，若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去凌霄书院。”
书房内的林觉听得一阵心惊，还好他这次来盯着了。否则明父悄悄去黑市买消息，若此举被鬼帝安插在黑市里的心腹盯上，汇报到鬼帝那边，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得尽快将此事告知无名，让对方提前在黑市做好相关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