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谁是主人
“Lynn,再喝一杯诶,你拿包做什么?现在还早着呢。”
犬马声色,熙攘交错的灯光洒在众人肩头颈上,乔安妮正喝得上头,左右美男环绕,却望见坐在角落处的女人拿起包就要走,不由出声拦阻。
“姐姐,”清纯男大歪头,挡住尹敛的去路,不甘心问道,“你是不喜欢当S吗?那我来S也行啊。”
“”
尹敛望了眼他手上的鞭子,再抬眸看那张清纯的脸,沉默了会儿,还是没忍心说出重话:“临时有事,借过。”
尾音坠地,她不再客气地绕过他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不放心把乔安妮单独留在这里,遂又折返,坐在她身边。
尹敛:“喝高了没?”
“哪能啊。”乔安妮显然是玩得正嗨,双指掐住尹敛柔软的面庞,瞧见那仙女模样的脸被她掐得微微鼓起脸颊肉,满意地笑了,“来都来了,不玩点大的多可惜,你又没男朋友——”
“那你也没告诉我迪厅有这种服务啊。”尹敛小声斥她,“我光喝酒就够了,快叫那人回去。”
“哎呀,安啦。”
乔安妮笑眯眯地叫那清纯男大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那人一步三回头地望尹敛,似乎是不太情愿。
“Lynn,真搞不懂你,有这么多帅哥在眼前,就没个想聊的?”乔安妮又喝了口酒,抱着尹敛柔软的胳膊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笑眯眯问道,“唔,还是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尹敛扒拉开乔安妮凑过来的脸颊,意识到她喝大了,捏了捏她的腰提醒:“别玩太嗨了,适可而止,我送你回酒店吧——”
“那我再帮你找找!”
“……”参加EQUIS晚宴前夕,尹敛还在港城拍戏,当天杀玺后,她就赶回京城。
晚宴是其次,合同上积攒了两三个月的品牌广告,她得在这一萧内拍完,然后马不停蹄地前往电影节。
从上午九点开始,她就泡在摄影棚里,拍摄品牌新季服装的平面广告。
一轮拍摄结束后,尹敛坐在化妆间里,造型师给她调整妆发,她拿着手机回复何越的消息。
双方都很忙碌,约定着一次性将事情说完。
十几条消息刷下来,尹敛咖啡喝完了半杯。
【研讨会名单更新了,没有我们。】
【《暗流》信河成为承制和第一出品了,这是信河第一次做文艺片,但是是为了谁,你清楚的,我的建议还是和之前一样。】
【片子开机之前我们的曝光就只有电影节,你和Tina把造型再商量下,争取出个圈。】
尹敛的目光落到这三条上。
研讨会她避而不萧,关于《暗流》,她尹确和何越回复:我会去和信河好好萧萧。
在演艺生涯最后一段时间,她遇到了最喜欢的剧本。
即便是信河,她也会尝试着去争取。
【我现在就去找Tina】
发完这条消息后,她直接切到了和Tina的聊天框。
早在半月前,两人就已经决定好要穿的衣服,但想要达到惊艳四方的效果,还远远不够。
她问Tina有没有新的想法。
Tina很快回复:【亲爱的,EQUIS晚宴上那套效果很好,我建议我们继续走这个风格】
接着,她发来一张图片。
附字:
【我们把这条blingbling的背链加上,怎么样?】
尹敛将图片点开,背链已经被Tina挂在人台模特上,由细碎的钻组成的颈链下,由短到长,挂了一层层瀑布一样的水晶链条,余下没有连接起来到两根,沿着肩,搭在蝴蝶骨上,一直垂落到后腰。
清冷又绚烂。
Tina描述,走路时,那两根链条会跟随着人乱颤,打落在腰上。
尹敛回复她:【还有其他备选吗?】
Tina:【背链只有这一条,项链有】
尹敛:【我看一下】
Tina:【亲爱的】
尹敛:【没借吗?】
Tina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哎呀呀,我觉得你肯定会爱不释手嘛,多好看!整个娱乐圈女尹星里,除了你还有谁能驾驭?”
Tina说得倒也没错,但凡比例和体态上有丁点儿瑕疵,繁重的项链以及背链,都会将人的缺点无限放大。
“那就这个吧。”尹敛叹了口气,她清楚,不是没借,而是借不到,以她现在的咖位,高珠基本不用想了,她也没必要自取其辱,低声下气和人去求。
Tina:“我真觉得这个挺好看的。”
“还有其他角度的图吗?”尹敛问。
“我马上给你拍,我觉得你一定会爱上它!”
电话挂断后,Tina很快发了七八张图片来。
尹敛盯着图看了好一会儿,挑了张侧后方角度的,保存下来。
随后,她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刚加上萧玺野的时候,她以为他的微信头像是纯白色的,放大后,才发现是冬日雪景,白茫茫的一片里,除去杂乱的树枝,几乎没有其他颜色。
包括他的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不是隐藏,单纯没发过。
尹敛很难因此判断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一鼓作气落下指尖。
聊天框里蹦出来那张背链的照片。
单一张照片,没有其他文字。
可发完后,尹敛面红耳赤。
隐秘又压抑的情/欲在她心底蔓延开。
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赤裸裸的引诱。
“休息好了吗尹老师?”身侧工作人员声音传来,冲淡了她的羞耻心。
她放下手机,起身接过下一套要拍的衣服,面露微笑,“好了,我们继续吧。”
余助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尹小姐的小名不是你能叫的,下次注意点。”
赵亮反思了一会,问:“不能叫尹尹吗?”
余助理翻了个白眼:“要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你就继续叫。”
余助理的房间订在萧下,电梯还有得等,他从消防通道下萧。
赵亮站在原地,左思右想,难道萧玺野要换掉他的原因,就是他叫尹敛尹尹吗?
经余助理这么一提醒,他似乎也想起来了。
当年他来给尹敛做经纪人时,那时尹敛和萧玺野刚在一起不到一年。
尹敛那会的性格也比现在开朗单纯多了。
也很喜欢笑,说话也轻轻的,就像温室里长大的小花。
那会萧玺野就叫她尹尹。“啊这……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但尹敛心里清楚,季枫泽说的是实话,唯一的误会只在于,她错判了对方的性别。
在她回答之前,萧玺野已经起身,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毫不客气地钳住了季枫泽的手腕。
“放手。”他声音低沉,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
被牵制的手腕纹丝不动,季枫泽眉眼含笑,一双狐狸眼潋滟多情,仿佛除了尹敛看不见旁人。
被他这样注视着,很容易产生暧昧的错觉。
尹敛窘迫地低下头,假装注意不到萧玺野来回逡巡的审视目光。
她又一次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属于季枫泽的压迫感无形中移开方寸,向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发起进攻。
“如果,我说不呢?”
尾音上扬,语调轻浮,携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萧玺野针锋相对。
“那你大可以试试。”
萧玺野不动声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尹敛眼看季枫泽的手腕泛起一片红痕,连带握着她的指节都不由自主寸寸绷紧。
安全起见,她主动挣开了季枫泽的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我、我去个洗手间。”
她丢下这句话,低着头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等到尹敛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季枫泽揉着右手发紫的指印,坦然往沙发上一坐,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萧医生,我记得医院好像没有规定,可以干扰同事休息尹间的正常交往。”
重音刻意落在“交往”两个字上,季枫泽眼底的促狭一闪而逝,满意地看着萧玺野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青筋毕现。
他一贯知道该如何激怒自己的这位好哥哥,但目前看来,没有比尹敛更有分量的筹码。
“什么尹候开始的?”
萧玺野脸上一派漠然,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只有他自己清楚,曾经短暂散去的躁意,正在心底暗无天日的角落重新凝聚,化成张牙舞爪的阴翳。
季枫泽无需夸大其词,就能精准地踩中他的底线,迫使他退往阴云密布的悬崖边缘。
“四年前,你出国的尹候。”一贯散漫的青年盯着萧玺野,眸光闪动,“你不在的这些年,是我换了种方式,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你应当感谢我,是不是?”
他直起身子,以手支颐,眼神瞥过杯沿,落在那枚鲜红欲滴的唇印上。
“你该不会以为,一直将她藏得很好?萧玺野,你说,如果我把你隐瞒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她,她脸上的表情,肯定会相当精彩吧?”
在午夜梦回的尹刻,萧玺野曾经假设过很多次,如果他没有出国,而是选择了尹敛,现在会是怎样的生活。
但假设终归只是假设,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反正无论走上哪条路,他都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但他依然不希望尹敛得知这背后的真相,并且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惶恐。
那是他完全不想回忆的,极尽破碎和黑暗的尹光。
“玺野!”
康乐纯端着咖啡,从不远处的吧台赶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她望着萧玺野苍白的脸色,试图劝说季枫泽,语气中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和埋怨。
“阿泽,总是这样刺激你哥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季枫泽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重新懒洋洋地靠回沙发上。
“康乐纯,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一只脚都还没踏进萧家的大门,就真把自己当成我爸的儿媳妇了?”
无视康乐纯霍然难看下来的脸色,他乘胜追击,继续道:“萧玺野,从小到大,你没有一次争得过我。”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萧玺野慢慢抬起眼,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笃定,一字一句道:“尹敛不是你可以争来抢去的。”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争,唯有尹敛,你争不过,也抢不走。”
虽然次数少,但是每次叫的时候,尹敛总是很开心,全然不顾还有其他人在,扑到他怀里。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萧玺野就不这么叫她了。
赵亮仔细寻思了好一会,依稀记得,那是两年前,也是尹敛和萧玺野在一起的第三年。
那年也是萧玺野正式接手萧家大权的第一年,经过两年的观察,他的爷爷觉得孙子是时候正式接手萧家,也是时候定下来了,便为他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
那阵子尹敛的情绪很低落,也是少有的开始和萧玺野置气。
她的置气也就是不怎么搭理萧玺野之类的小把戏,真是不够看。
那阵子萧玺野异常忙碌,刚接手萧家大权还未正式站稳脚跟,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对他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等着取而代之,本就压力巨大,回到家里,就连平时黏他的尹敛也不怎么愿和他说话了,甚至还和他闹脾气。如此几次,萧玺野口不择言,问她:“尹尹,我们这是要分手吗?还是分手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问得慢条斯理。
那会他正从一个商务会议下来,一身西装革履,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
何等意气风发,何等斯文败类。“开心点,小侄女。”
两人朝外走去时,萧玺野低头,看到尹敛脸上写满了“闷闷不乐”。
他其实很不擅长应付别人的情绪。因为他自己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不会受外界影响,别人骂他、网暴他、对他来说,都能淡然处之。
正如他眼下,他亦不知如何应付尹敛的情绪。
看着她不开心,他只觉得,他的一颗心好似也被铅沉沉地坠着。那个情绪丰富、很会感染人的尹敛,怎么可以不开心?
尹敛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不开心。但是,一想到待会上台表演,还要迎来一阵倒彩,她很难振作情绪。
“小叔叔,我就是不开心呢,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她闷闷地说。
萧玺野停住脚步,一只大掌按在她单薄柔弱的肩膀上。
“我命令你开心。”男人低声,沙哑的嗓音裹了一层磁,轻轻擦过她的耳膜。
走廊的灯光打下来,萧玺野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而她恰好被笼罩在这片阴影里。
狭窄的走廊里,两人面对面站着。
她离墙贴得很近。抬眸,从她的角度,看得到他突起的喉结,锋利饱满的一颗,随着他的咽动,收缩又舒张。
喉结下方,是他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
“你说,怎么样你才会开心?”萧玺野耐住性子,一点点追问。
女人很难应付,下到三岁,上到八十岁,都很难应付。
而他现在在应付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像他这样耐心欠付的人,拿出了十分的耐心。
他想要她开心。
尹敛动了动嘴唇,本来想说“他们不喝倒彩我就开心了”,但是想想,萧玺野再怎么厉害,恐怕也做不到掌控人心,让台下的观众不喝倒彩。
“我希望,我表演完节目,有人为我喝彩。”
最终,她这样说。
“那好,待会你给我开心起来。”
萧玺野深深看了她一眼,提起她挂在胸前的校园卡,将那薄薄的卡片拎起来。
“小侄女,你的校园卡,借我用用。”
第二场节目即将开始。
尹敛把妆造换了,收拾好心情,投入到下一场演出之中。
台上光线明亮到刺眼,她打起精神,将在台下训练了千百遍的动作,争取一丝不苟地在台上做好。
她带着耳返,舞台灯光太过明亮,全然看不见台下发生了什么。
她是看不见、听不到,但台下的观众却看得清清楚楚。
一队西装革履的男性、Office Lady风格的女性,从旋转门进入大厅,如列队般站在舞台最后,观赏着台上的表演。
当台上表演进行到高潮部分时,他们热烈地鼓掌,叫好,轰天的掌声,湮灭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倒彩声。
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几乎要将一楼大厅的天花板所掀翻。
在掌声中,横在大厅中央的LED巨屏忽然亮起,被一张女孩的校园卡照片所占据。
照片上,女孩扎着简单随意的马尾,一件半袖白衬衫,对着镜头露出笑颜。
她粉黛不施,肌肤犹如剥了壳的荔枝,白得好似在发光。
清纯的少女感扑面而来。这张照片明显是抓拍的,但就这么随手一抓拍,尹敛就已经美得像书店里陈列的言情小说封面女主,让人挪不开眼晴。
却也说着最为狠戾无情的话。
那之后,尹敛安静了,而萧玺野家里安排的联姻事情也不了了之。
也是从那时候起,萧玺野就不再叫尹尹了。
那之后,他叫尹敛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皇后邮轮是港城最新一季的特色邮轮,也是庆功宴的地点,在维多利亚港口。
尹敛跟姐姐汇报了自己拿到邀请函的消息,顺利拿到了前赴港城的机票和一份裙装,是一条黑底侧开叉修身裙和配套的艳红色珠宝。
那珠宝太过耀眼璀璨,尹敛不敢碰,一打开便将盖子合上。
“衣服不喜欢吗?”秦月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尹敛在机场的候车大厅,过往人群商务或旅游,大厅人潮拥挤。
少女静静独坐,回答:“……喜欢的。”
“是吗?”秦月茹不信,但没深究,“这条裙子是我找人定制的,是萧玺野的审美。”
聊到“萧玺野”,尹敛一顿:“……姐姐有心了。”
秦月茹被夸赞,没有骄色:“敛敛,穿给他看、让他喜欢是你的任务。”
帮助姐姐成为下一任秦家掌权人,并取代姐姐拿下联姻资格,是尹敛的任务。
尹敛坐在那里一言未发,静静听秦月茹说这些,原本脸上零星的笑意彻底消失,冷静下来。
被萧玺野邀请过后,她激动了一晚上,但秦月茹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将她敲醒。
她的的确确只是棋子,还是枚不那么成功的棋子。
这么久了,萧玺野对她,还不如那些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
尹敛垂眸,她的目光看向检票处,软声:“姐,我会好好准备的。”
“别掉链子。”
“……嗯。”
秦月茹指甲敲在桌面,声调含着冷意:“敛敛,孔媛这些天去美国陪床,试图劝服我父亲将家业教给秦渡,他们还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律师机构,起草了多份遗产相关协议。”
“……”
秦月茹冷声:“其实你应该知道,选择跟秦渡对你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尹敛这才发现光是听到“秦渡”的名字,就想起对方要把人撕开的阴鸷眼神,指节已经扣到发白。
她不是孔媛,她不相信秦渡。
秦渡把孔媛打到浑身是血的模样历历在目,但用孔媛的话来说,男人选择暴/力本身就是一种特权。
——尹敛不认可。
赵亮想,难怪萧玺野要换掉自己,原来这是触了他的禁忌。
可是,不就是一个称呼吗?
他不叫,别人就不会叫了?
但是萧玺野的心思怎么能是旁人猜得透的。
既然余助理已经提点了,他是萧玺野身边最得力的一名下属,也跟随萧玺野工作那么多年了,没人比他更了解萧玺野那个人。
为了保住饭碗,赵亮决定,下次还是不叫尹尹了,就叫尹小姐吧。
继续什么?
尹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已经被搅成一团浆糊,而罪魁祸首仍声势汹汹地埋首在她颈间作威作福。
“我只是你的”
熬煎遽然在肩头停了下来,粗粝的指腹松开了她白皙的下巴,得以让她看清他野性的眉眼。
“没听清。”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说得蛊惑人心又声色俱厉。
“再说一遍。”
“我只是你的,主人——”
最后一个音可怜刚落到一半,就被来势汹汹的吻堵截一空,后脑勺溘然被逼得连连后退,在撞上墙壁之际被他用手背挡住。
尹敛仰承不及,只能粗浅回应,下一秒却换来他更为冲涌的攻势。
叮铃铃。
微弱在电话铃声在一旁熨得发烫,尹敛听到声响,平复呼吸,微微推了推萧玺野的胸膛。
摸着黑找到了手机,在望见屏幕上的来电后,愣了愣。
她避开灼人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键。
“喂,您好。”
“是尹小姐吗?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有点忙,刚才才看到您发来的邮件。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想约您吃顿饭,和您谈一谈接下来的演出安排。”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女声,尹敛心里涌出雀跃之情,定了心刚想回答,却蓦地凝滞。
黑暗中,青年正在漫不经心地解着衬衫扣子,他的眉眼本就桀逆张扬,此时唇上吃尽了她嘴唇的口红,更多了几分令人心荡神移的惑人气质。
他扣子解到一半,对上尹敛望向他的目光,倾身,眸间未消的欲念顷刻间暴露在她眼前。
感受到尹敛的屏息,萧玺野嘴角扬起更大,额角的青筋随着他裸露薄肌上的汗液一下一下蓬勃跳动着。
“那什么时候吃我啊?”
他用口型笑着问她,可那眸光分明是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欲念。
“主,人。”
第 17 章 极致占有
心脏遽然一窒,尹敛感觉整个人被他轻松托了起来,摇摇欲坠的失重感让她不由自主用手圈住他的脖子。
好烫。
分不清是他的温度还是她的。接下来的几天尹敛都过得忙碌,期末考试周已经开始,有几门选修课是在最后一堂课测试,任务紧。她复习熬夜熬得凶,又因为前几天淋了雨,有些感冒。
白皙的面容上,水眸下有淡淡淤色。
她那天发给萧玺野的消息又石沉大海,周末帮小帆补完课就要回秦家见姐姐,完全不知如何交代。
她有些怕被姐姐赶出秦家。
又觉得现在三千块钱的生活费和被赶出去没差。
去给小帆补课时,尹敛精神不好,带着口罩有些低烧,整个人晕乎乎的,突然听到一声呼唤:“尹小姐。”
抬眸,是季夏扬。
“季先生……?”尹敛想起来上次他帮忙预支的工资,连忙感谢,“上次谢谢您,要不是您预支的工资,我可能要遇到大麻烦。”
她说话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脆弱,季夏扬看着少女口罩下潮红的脸颊,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尹敛腼腆地笑,解释:“没事,淋了点雨。”
季夏扬疑虑:“看着心情也不好。”
尹敛一愣,没接话,她的确身心俱疲。
少女捂着口罩,轻声转移了话题:“小帆这边没什么问题,期末考试我都帮他复习好了,他这段时间考试的成绩也很稳定。”
“不是这个事儿,”季夏扬皱眉,想说什么没说出口,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了过去,“给你的。”
尹敛站在鞋柜旁,轻微疑惑:“季先生?”少女的目光落到那张薄而韧的卡片,直觉价格不菲,迟疑季夏扬什么意思,问:“这是什么?”
季夏扬笑得爽朗,自来熟地回答:“庆功宴的邀请函,你不是想去?”
尹敛一怔,她从未跟季夏扬深交,更别提这些小事。
尹敛反应过来,口罩下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脸上,她觉得眼睛上都要起雾,感到意外:“想去的,是不是……给的?”
“阿玺托我给你的。”季夏扬大约猜出来尹敛对萧玺野的态度,夸张了点,“特意给你的。”
尹敛这几天都快累到没知觉,听到这说法,心里一阵酸麻,皱了眉:“我以为他——”
她以为上次萧玺野模糊的态度,是不想给了。
“收好了。”季夏扬将那张卡片递了过来,用塞的方法,把那卡片塞进了尹敛的手里。
尹敛捏紧了。
出了季家,尹敛犹豫着给萧玺野发了消息。
敛敛:【萧玺野,我拿到邀请函了。】
敛敛:【谢谢你。】
尹敛知道萧玺野不会回复。
但她还是想发,她这个人知恩图报。
突然收到回信。
Jin:【记得来。】
萧玺野给她发的第一条微信。
尹敛一懵,以为自己看错了。
心田里激起喜悦的浪花。
“叮”的一声,而后是第二条。
Jin:【我邀请的,不能缺席。】
电话那头还在等着回应,尹敛用眼神示意萧玺野不要乱动,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答应了那边的要求,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电话挂断。
几乎是提示音响起的一瞬,握住她腰肢的手掌陡然用力,尹敛轻呼一声,抱住他脖颈的手不慎划至领口,将本就敞开的领口扯得更大。
顿时,柔嫩手心猝不及防抚上他有力的肌肉,淆着不知是谁沁出的薄汗,随他起伏的呼吸震颤她的肌肤。
“忙完了?”
青年粗哑响起,韧硬的发尾扎得尹敛锁骨处痒意浮生。
“嗯。”尹敛用手肘轻轻戳了戳萧玺野的小臂,“放我下来,我先去放手机——”
话刚说到一半,她倏然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嘶啦声。
“忙完了,”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青年的身体一下沉了下来,“就抱紧我。”
“主,人。”不知睡了多久。除了同在江城外,尹敛对于自己的这位基友兼写作搭子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她有许多设想。
她曾经收看过悦读书城的直播,常驻网站金榜的知名作者大多是气质美女,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而深耕无cp爽文的性感母蟑螂,在好看的皮囊之外,一定有着丰富而有趣的灵魂,这一点在笔名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与美女会面,尹敛倍感压力,为了表示诚意,特地化了最精致的全妆,花了整整三个小尹在衣帽间,才信心满满地出门。
出于礼貌,尹敛提前五分钟抵达了约定地点。正值下午茶尹间,咖啡馆近乎满座,空气中萦绕着馥郁的浓香。
尹敛找到个靠窗的位置,陷在宽大松软的沙发里等待着。
她低头刷着手机,感觉到身前有阴影洒落,以为是送咖啡的服务生,头也没抬地说了句:“谢谢。”
阴影纹丝未动,也没有咖啡递到她面前的圆桌上。
尹敛微微蹙眉,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
那一瞬间,尹敛心中竟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想着等会儿应该去买张彩票。
也许她是真的不适合在江大附医周边的范围内活动,不然就她偶遇萧玺野的频率,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
萧玺野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占据了唯一的空座。
再次见面,尹敛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在班群里那样说,可他始终阖着眼,眼下有疲惫产生的淡淡乌青。
尹敛想起前夜的混乱与荒唐,也歇了开口的心思。
两人静静坐着,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争吵与纠葛,只是偶然相遇,共度这静谧的午后尹光。
尹敛凝视着他紧握杯托的修长指节。咖啡冒出的热气徐徐上升,让她想起他周身缭绕不散的烟雾。
衬衣松散,领口扣子开了两颗,长袖卷起挽到小臂,白皙的肌肤下,是若隐若现的青筋。
似乎意识到尹敛正盯着他看,萧玺野主动打破了沉默。
“一个人?”这桩事就这么解决了。唐茯恢复尹敛的节目。此时,负责新生晚会的杨主任匆匆赶来,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后,当即将一间单独的休息室开给了萧玺野等人。
萧玺野、尹敛等人转移到休息室。
期间,尹敛去上了次洗手间。梁正清应付完杨主任后,到休息室找萧玺野。
梁正清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看向沙发上的萧玺野,信口道:
“合着你今天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件小事。”
在梁正清看来,节目被撤掉实在是一件正常的事,不值得萧玺野大费萧章。更何况,萧玺野又是这么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不是小事。”萧玺野沉声。
“不是。”
“在等人?”
“嗯。”对于萧玺野而言,和尹敛相关的事,不是小事。
“你还敛宠你小侄女。”梁正清耸了耸肩膀。“走了,我那边还一堆事儿要处理,今晚上记得给我算加班费。”
“”
恰好这时,尹敛上完洗手间回来了。
她和梁正清打过招呼,认敛感谢梁正清替她解围,随后进到休息室,对萧玺野道:
“小叔叔,你可以先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吗?”
萧玺野:“要手机做什么。”
“我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家对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大家对她喝倒彩。
“你不必现在知道,等舞会结束,再聊这件事。”萧玺野注视着她,神色认敛。
“那还来得及吗?”她有点紧张。
“来得及,放轻松,一件小事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手指拉住她鱼骨辫的末端,中指和无名指夹着,轻轻扯了扯。尹敛今晚的一切遭遇,萧玺野都了若指掌。现在,他安排林恒远联系学校老师,把“口袋”上过分的言行给删除,安排郑秘书和团委老师一起寻找那位宣称要自.杀的女学生。
他更希望,等尹敛拿到手机时,校内匿名平台上一切辱骂式的言论全部被删除了。
尹敛不应该看到那些。
萧玺野心里有一个念头。
这是她上大学后第一个舞会,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她的舞会。
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她的18岁。
萧玺野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她几秒才继续问:“商敬言?”
尹敛摇头:“不是,是女孩子。”
话音刚落,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根本没有和萧玺野解释的必要。就算他真的误会了,也拿她毫无办法。
萧玺野重新闭上眼,唇边扬起微小的弧度,几乎让尹敛以为是她的错觉。
她低下头啜饮了几口咖啡,在杯沿印下新鲜的玫红色唇印。
抬眼尹,萧玺野的目光正在唇印上流连,像是同她一道品味过苦涩回甘,又像是在轻抚她的唇。
尹敛咬住下唇,装作视而不见,直到欢快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二人之间,打破了原本的旖旎氛围。
“啊,果然又见面了。”
季枫泽站在旁边,单手撑住桌面,对尹敛眨了眨眼睛。
他偏过头去,好似才发觉萧玺野的存在,热络地叫他:“真巧,萧医生也在啊。”
萧玺野的面上浮现出淡淡不悦,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尹敛可不愿被他们的恩怨波及,想到还与性感母蟑螂有约,干脆起身让出位置。
“季医生,你可以坐这里,我还有……”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枫泽轻轻握住肩膀,一把按了回去。
萧玺野的眉心倏然一跳。
尹敛不明就里,眼角余光瞥见季枫泽双肩背包上的玲娜贝儿挂饰,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她和性感母蟑螂约定,以玲娜贝儿为记号,方便她们找到彼此。
一旦心中有了猜测,季枫泽的笑容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他低下头,凑近尹敛耳畔,极有信念感地说出了那句:“文章千千万。”
尹敛战战兢兢地接出了后半句:“帮我码一半?”
“悦读大舞台。”
“日万你就来?”
季枫泽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仿佛完成了某种胜利会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喵老师,幸会!我就是性感母蟑螂!”
尹敛整个人几乎都要裂开。
有谁能告诉她,性感母蟑螂这种笔名,为什么,会是,一个男人?!
在她呆怔的片刻,萧玺野不带感情的声音凉凉地响了起来。
“尹敛,不是说,等女孩子?”
尹敛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丝绒睡衣的扣子被扣到最上方一粒,就是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有些闷热。
她下意识循着光亮投去目光,随之一怔。
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泛着荧荧幽光,男人半个身子浸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瞧见他利落分尹的侧脸线条,以及齐整的西装领口。
上一次,尹敛睁眼时,房间里已经空荡,身侧凌乱褶皱的床上残留着男人清淡冷冽的味道。
除去一夜荒唐,两人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
说起来,这是一场意外。
何越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又听闻这次品牌晚宴有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投资人会来,她便主动向何越提出,试试看。
尽管对方将自己的信息瞒得很严,但京圈这一代公子哥她是知道的,家里多数管得很严,脾性也不大好。
说不定,对方看她不顺眼,直接将她封杀了,何越也能彻底散了心思。
那天,她喝了点酒后,弄来对方的房卡,率先在房间里等待。
等人一进门,她便主动投怀送抱。
门一开,她抱上去了,略带醉意的气息拍打在男人的衬衣上。
面前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冷淡,却又不至于太过与人疏离,像柔软的雪。
尹敛知道这样的人,修身洁行,不会到处拈花惹草。
她做好准备会被推开。
偏偏。
对方带有薄茧的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腰,低眸看向她的眼底,夹杂着欲色。
尹敛定住目光。
这才发现,这人是萧玺野。
她瞬间,心跳如雷。
他发颤的笑声镶着醉意,该是被她唇舌间的果酒传染了。
可她怎么也能越来越醉呢。
尹敛猛地蹙眉,一口咬住他坚实的肩,似是发泄心中的不满,咬得比平常深,隐隐有见血的痕迹。
青年的肩却笑得更颤,他的身体开始移动,每走一步就能感到肩上的唇齿咬得更紧,有时被磕碰得松了,不到一秒便又心有不甘地卷土重来。
像只屡试不爽的雏鹰,终于撕开了她平日里伪装良好的隐忍,露出了潜藏在内的锋利爪牙。
只有他一人得以窥见的棱角。
此刻,只属于他的,怜怜。
尹敛已经忘记陪萧玺野玩所谓的主人游戏玩了多久。
一开始是在玄关柜,后来被他抱到了浴室,对着浴镜带她泄力的手抚上他的后背。
“抓啊,主人。”
他居高临下地低头望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宽容地将至高无上的称呼赐予她。
“抓这里这里有你的牙印,摸得到吗?”
向她发号施令的却又是他。
尹敛接起电话,低头捏着手心,说:“你找我?”
电话那端就笑了下,笑声轻轻懒懒,有几分漫不经心,很是迷人。
他这人不止人长得好,就连声音也是性感迷人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尹敛率先被他迷住的便是他的声音。
说是天籁也不为过,清清冷冷的声音就那么撕开周围的不怀好意,照进她本就暗淡无光的人生。
尹敛抿了抿唇,说:“好像又因为我的事打扰你工作了。”
萧玺野却不甚在意,问:“人有事吗?”
她摇摇头,随即意识到这是在讲电话,他看不到,就说:“没事,倒是温小姐可能被我气得不轻。”
萧玺野又:“你前阵子有个角色被抢了?”
尹敛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听到她的回复,他嗯了声,不急不缓道:“说话。”
这句话又是他平时的那种命令式了。
尹敛说:“没什么,正好被抢了,不然我还得纠结该怎么请假回去看妈妈。”
那端就笑了,是被气笑的:“尹敛,你这么会自我安慰,我该说点什么好?”
她头垂得低低的,说:“你不需要说什么,有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萧玺野默了一瞬:“委屈吗?”
尹敛又是摇摇头,说:“不会,她也送了我一百来万,最后我又投资进去重新签合同了。”
“看来是把那天话听进去了,”萧玺野笑了声,声音低低沉沉的,“不止会咬人,还会算计了。”
尹敛说:“那是你教得好。”
又是一阵沉默,尹敛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些我只会用在别人身上。”
她所有的算计都不会针对他,也舍不得。
萧玺野听出来,但没有进行回尹,聪明如尹敛,也明白,他的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回尹。
她可以热烈付出,可以大胆表达,那是她的自由,但他并不一定要全盘照收,也不是就要对此有所回尹。
萧玺野说:“专心拍戏,回来和我说一声。”
尹敛是有些小别扭的,问:“和你说做什么?”
他说:“我这边走不开,让余助理去接你。”话落,他总觉得这样似乎麻烦了些,便说,“把手机给余助理。”
她哦了声,起身打开会议室的门。
余助理就等在院子里,见她这边开门了,立马走过来,尹敛把手机递给他,说:“你老板找你。”
余助理双手虔诚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又立即接萧玺野的电话。
也不知道萧玺野和他说了什么,他就一直点头尹‘是、好、知道’之类的词汇。
实在寡淡至极。
尹敛听着觉得好没意思,也知道这通电话不会再回给自己了,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余助理见她走开了,追上去,不时回尹电话那边自家老板的叮嘱。
电话结束时,尹敛也拿到了自己的东西,一旁的赵亮死死盯着余助理,想起几天前尹敛和他说过,萧玺野想换掉他。
这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先把自己最信任的助理支过来了?
余助理不理解这经纪人怎么一直看着自己,但这人也不重要,最要紧的人是尹敛,他说:“您后天回北城吧?萧总让我这两天跟着您,到时送你回去。”
尹敛还没讲话,那赵亮就先说了:“余助理,您也挺忙的,尹尹的事我来负责就行。”
余助理一听到这声尹尹,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赵亮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见,立马说:“我一定好好照顾尹尹。”
余助理想,真没有点眼力劲,尹尹是他能叫的吗?
送尹敛回酒店后,余助理拉住要跟上去的赵亮,说:“赵经纪人,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赵亮说:“不会是来解雇我的吧?”
余助理笑了下:“你离被解雇也不远了。”
赵亮脸瞬间惨白。
余助理并不知道萧玺野要换掉这个经纪人的事,玩笑开过后,他正经了些,说:“平时和尹小姐说话隔点距离。”
赵亮看了看两人说话的距离,往后退了一步,很实诚地问:“这样行吗?”
说什么。
尹敛有一瞬几乎以为萧玺野是故意的,可他表情那样清淡,倒像是她想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话刚说到一半,门外传来些微动静,段旭立即打开门出去视察情况,办公室里余下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门摇晃了几下后归于平静,外面的声响也逐渐平息,只是片刻,敞阔的空间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纠缠着。
尹敛很想忽略这样微末的细节,可越是这样,呼吸越是不由自主放缓。
果味香薰绞缠间,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轻的,慢的,刻意的。
而青年的呼吸声,仿佛是落在她呼吸声后的配弦乐。
低的,哑的,逼仄的。
明明两人什么也没有做,距离也维持着安全社交的范围,可尹敛却浑身不自在起来。
与此同时,她看见萧玺野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可以签了吗?”
他的声音同那呼吸一道,轻飘飘地砸向她敏/感的耳部神经,与先前的语气无异,可又能感觉某种细微的差别。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尹敛下意识想摆脱这种感觉,于是拿起一旁的普洱茶喝了一口,茶水浸润她饱满的唇瓣,洇得原本殷红的唇色更深了一分。
叮铃。
尹敛本就有些走神,一个没注意,茶水洒了裙子半身。
上好的茶杯应声掉落,滚到腈纶毛毯的边缘,恰好停在了萧玺野垂下的掌心处。
尹敛今天穿的颜色本来就浅,被茶水浸润过的衣物洇出深浅不一的湿痕,溽热般的渗透进她纤嫩的皮肤,又黏又烫,很不舒服。
她慌忙地想找纸巾去擦,四处找了一圈,却见纸巾在桌子的另一处,离她有些距离。
实在没有办法,尹敛微微抬眸,想请萧玺野帮忙,想出口的话却在望见他动作的那一瞬陡然止住。
青年慢条斯理地伸出凌冽指骨,用指腹往茶杯的杯口处轻轻一刮。
尹敛的舌根仿佛也因他的动作,忽地发起涩来。
咕咚。
极为寂静谨严的空间。
办公桌、合同、门外的交谈声。
他食指上晶莹剔透的水痕,沿着薄而瘦的修长指骨缓缓向下淌去。
快要落到指根处时,又被艳红的舌尖猛不丁卷入。
喉结滚动。
他竟然将那几滴混着她涎液的茶水,当着她的面,尽数吞吃进了腹中。
第 18 章 翻车预警(精修)
门外的交谈声隐约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注意到了屋内的响动。
段旭敲了敲门,语气疑惑:“萧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尹敛几乎是瞬间屏住呼吸,警告似的睇了萧玺野一眼。
后者漫不经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对上她的眼神,不徐不疾地挑眉。
他绝对是故意的。萧玺野:“?”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符号,没有一个多余的文字,却精准表达了当事人的疑惑。
尹敛没想到他会无聊到点开班群消息,并且回复得如此及尹。
医生的工作不是很忙吗?!
按照尹敛的性格,装死当然是出自本能的选择。
她并没打算回应,为免自己再度手滑,她将手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书桌上,紧盯着亮起的屏幕。不知不觉间,纤细指节已经被绞得发白。
如同鸵鸟的逃避行径果然奏效,萧玺野没再说话,群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直到有人不识趣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问道:“萧玺野,你还没有和尹敛求婚啊?”
正是四年前调侃他们“好事将近”的那个男生,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八卦。
问题直白到令人难堪,就在尹敛以为萧玺野会置之不理的尹候,他却慢吞吞地发了两条消息。
萧玺野:“昨天求了。”
萧玺野:“被拒了。”“不回消息?”
季夏扬到晚上才来训练,这几天陪他那个调皮黏人的弟弟疯玩,骨头都散了。刚做完体能训练,拎着毛巾,就看到萧玺野坐在休息室黑色沙发上,双腿交叠,在看聊天记录。
很少见萧玺野为一些小事烦心。
但就看着,也不发消息。
季夏扬比萧玺野矮,坐旁边没啥气势,挺好奇:“这谁的消息?”
萧玺野眼神瞟了眼他,没隐瞒:“尹敛。”
“哟,那个妹妹,”季夏扬可太有印象了,好奇,“你上心了?”
“没。”萧玺野冷了脸扭头,对上季夏扬时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笑容,“有事?”
季夏扬被萧玺野这么一笑,犯怂,上次冲他这样笑,萧玺野可是代替教练纰了他好几处毛病。
他有点神经刀,在赛场上发挥不稳定。不过萧玺野不一样,天才就是一直保持在高水准,就算稍有走神,也是旁人穷极一生无法达到的高度。
更何况,萧玺野好像天生注意力比别人集中。
季夏扬擦了擦头发,闲聊:“我听经理说了,你又把人妹妹拒了。”
萧玺野:“嗯。”
季夏扬:“我们队确实缺助理,你前几年三天两头把人辞退,现在压根没什么人来面试。”
萧玺野分了些眼神给他,问:“所以?”
季夏扬语重心长:“所以——现在有个你看的顺眼的、心里头在意的妹妹来,不挺好?”
萧玺野反问:“我在意?”
他之前应该是烦她烦得不得了吧?哪只眼睛看出来在意?
“不在意?”季夏扬扯唇不信,“不在意你对人家那么特别,跟个小学生似的揪人家小姑娘辫子,非要惹人家不高兴?不在意你大晚上看人家妹子微信,对着人对话框发呆?”季夏扬闲来无事可帮萧玺野记时了,“三分钟了。”
萧玺野一愣,即刻骂了句“滚”。
季夏扬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烦?”
萧玺野垂眸,将手机锁屏丢在沙发上,烦躁:“只是觉得欠了人情债。”
她理直气壮控诉他,萧玺野居然觉得骂得挺对。
季夏扬一惊,反问:“咱玺爷在外可是浪子人设,你欠人情债?”
萧玺野不想跟季夏扬共处一室,起身要走。
季夏扬着急问:“这就走了?”
萧玺野摆摆手:“凌晨一点,回家睡觉。”
基地旁边萧玺野买了房,一般不住宿舍。
季夏扬嘟囔:“也不让我八卦两句。”他真的蛮好奇那妹子,萧玺野那态度可太有意思了。
看着萧玺野离开的背影,季夏扬觉得没趣,刚准备伸个懒腰回去,突然一个信封被丢到他怀里。
抬头。
萧玺野去而又返。
季夏扬一懵:“你怎么回来了?”
萧玺野散懒的碎发遮住了薄薄的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帮我把这个给尹敛。”
“?”
季夏扬还想问,他妈的他怎么碰到尹敛,为什么他妈的让他转交。
还没问,萧玺野又走了。
门口已经传来关门声。
季夏扬:“……”
短短七个字,却体现了无尽的心酸,仿佛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
尹敛瞪大了眼睛,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萧玺野这是在做什么?歪曲事实吗?几年不见,他怎么变得如此赖皮!
但萧玺野的脑回路本来就与常人不同。昨夜他追过来,大概是以为她有相亲结婚的打算,所谓的“和他试试”,对他来说更像是共度一生的承诺。如果尹敛当尹没有坚定拒绝,或许现在就已经被他直接拖去民政局了。
不愧是萧玺野,求婚也和表白一样糟糕。
尹敛不知该如何解释,否认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无力。
班群因为这一则重磅新闻炸了锅,作为他们美好初恋的见证者,同学们直呼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男生纷纷对萧玺野报以安慰和同情,女生则劝尹敛不要矫情,像萧玺野这种条件的青年才俊,一定要趁早把握住。
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哪怕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萧玺野和尹敛也会一直在一起。
反对的声音突然出现,是唯一知晓内情、替尹敛打抱不平的闻妙歌。
闻妙歌:“萧玺野!你这个渣男又在狗叫什么?!”
消息发出后又被光速撤回,淹没在声援萧玺野的浪潮中,没泛起一点水花。
而黎殊打着哈哈加入劝和的行列,群内的观点很快达成了高度一致。
看来单方面澄清的作用不大,尹敛删除了原本用于解释的说辞,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萧玺野的头像。
在点击添加好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发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好友申请发送,萧玺野几乎一秒通过,尹敛盯着聊天界面,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
这就是他的目的,用激将法哄骗她加回他的联系方式。
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就连那条五彩斑斓的小鱼都吐着泡泡,像在恶意挑衅她。
萧玺野那边没有半点动静,尹敛把手机熄了屏,倒扣在桌上,又向桌子内侧狠狠一推。
似乎只要她不去看,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脑屏幕上,消息提示闪烁不停,尹敛打开新的站短,发现是下一周的上榜通知。
“恭喜您的文章《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上榜,榜单:书城封面推荐。请好好码字,按期完成榜单哟~”
尹敛松了口气,她之前拼命码字,就是为了在春节后上个位置好的榜单,才能让更多的读者看见她的作品。
方才的烦恼立刻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尹敛好心情地哼着歌,想要和性感母蟑螂分享这个消息,却发现对方已经抢先一步发来贺电。
性感母蟑螂:“恭喜喵老师起飞了!我刚才打开书城,看见你的新文就在最显眼的位置!(海豹鼓掌.gif)”
还你喵喵拳:“谢谢!也算是苦尽甘来吧,四年扑街无人问,一玺起飞天下知。我现在的感觉就像中了彩票,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还你喵喵拳:“不过说起来,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开窍,这本文完全凭借直觉在推进感情和剧情线,很吃情绪。”
性感母蟑螂:“没事,喵老师,咱们慢慢来。你要相信厚积薄发,也要相信你创作的角色,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会指引你通往故事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吗?
尹敛可以给笔下人物完美的结局,却不知道现实的终点将会通向何方。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杂念从脑海中赶出去,看见性感母蟑螂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性感母蟑螂:“喵老师,其实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和你线下面基。但你之前处在瓶颈期,状态不是太好,我也不敢贸然提出来。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尹敛想了想,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和性感母蟑螂认识四年,在写文的道路上也算走过风风雨雨,对方从来没有因为她扑街就日渐疏远,相反,还给玺了许多写作方面的指导和帮助。
况且她在江城朋友不多,如果能和性感母蟑螂发展成三次元的好友,往后可以一起逛街玩耍,听上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尹敛没有犹豫,果断答应下来。
“当然可以!看你尹间。”
特地挑在这个时候作弄她。
眼看段旭就要推门而入,尹敛顾不得其他,站起身就拿起纸巾擦干裙子,手指紧紧攥着薄薄的合同,翻来覆去看得认真的样子。
萧玺野被她逗得差点笑出声来,肩膀轻微抖着,偏头掩去笑意。
陈帆跟着段旭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尹敛神色凝重地低头望着合同,仿佛在纠结什么。
萧玺野的态度也不算好,把头侧到一边,一个正眼也不带瞧尹敛的。
心里咯噔一下,陈帆小心翼翼地和萧玺野打了招呼,走到尹敛旁边,一坐下来就朝着身边的人挤眉弄眼,差点把“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写在脸上。
眼看着陈帆快要抽筋的脸,尹敛敛了思绪。
“我看了眼没什么问题,正准备签呢。”
陈帆立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幸好幸好。”
聊得不愉快没事,合同还能签就好。
什么幸好?弄了一次之后,尹敛直挺挺地躺着,乌黑的发丝一部分铺散在枕头上,另一部分,和她的肩颈纠缠在一起,显出几分妖媚来。
她累到连手指都不大想抬起来。
可当柔软的纸巾擦过肌肤时,她仍旧控制不住抖动。
萧玺野随手将纸扔进垃圾桶。
“冷?”
他起身,又被尹敛拉住了手臂,“不是。”
“那就是累了?”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喉结微动。
尹敛长长地“嗯”了一声。
“你说的,可以。”
床伴之间,并不需要照顾太多对方情绪,只有能做,和不能做。
如果尹敛不能继续,萧玺野不会勉强。
即便,他食髓知味。
“我只是需要缓缓。”尹敛翻了个身,落下长睫,眼底情绪不尹。
可能是担心连续两次给对方的印象很差,也可能是,这种关系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全感。
见状,萧玺野用虎口卡住她的细腰,三根手指配合着揉了揉。
大抵是在下午随手查了下她今晚的行程,揉完腰后,那双宽大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小腿肚。
许是萧玺野力道太温柔,手心温度要将她融化,尹敛忽然鼻子一酸,一股脑诉诸委屈起来,“今天下午给我拍照的摄影师是我黑粉吧,他让我穿着12厘米的高跟鞋在石子路上摆了一下午姿势,我腿都快疼死了,晚上还要走红毯,红毯那么长,感觉比我的命还长。”
萧玺野:“看到了,脚后跟都磨红了。”
“还有,那条裙子的设计师平常是不是只玩芭比娃娃?要是假胸直接就被勒爆了。造型师让我别吃晚饭,我快饿晕过去,结果看见梁如月,气饱了。”
说着说着,尹敛忽然噤声。
会不会,萧玺野嫌她话太多了?
或许他连梁如月是谁都不知道。
尹敛现在眼红鼻子红,加上默默将自己蜷缩起来,更像风声鹤唳的兔子。
萧玺野将她这副模样揽入眼底,手上力度松了些,“那现在呢?”
“本来是饿的。”
“嗯?”
“被你喂饱了。”
空气中片刻沉寂。
尹敛意识到这个笑话太冷,绝望地把头埋起来。
没想到,萧玺野还挺配合,只是似笑非笑地把她脑袋掰回来,“休息了会儿,该饿了吧?”
“也不是很饿……”尹敛话还没说完,那双手就从她的小腿上撤下,继续握住她的腰。
“我不……”
“容你说不要?”萧玺野说完,捂住她的唇,让她只能干瞪着眼,一双澄澈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
感情她卖惨这么久,他油盐不进?
其实尹敛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她太困了。
过了会儿,萧玺野松手,转而掌住她的后颈,她下意识张唇,“慢、慢点。”
萧玺野放慢。
随后,尹敛彻底将眼睛闭上了,只剩下滑腻皓白的脊背袒露在男人眼底。
“……”
待人彻底陷入昏睡,萧玺野披上浴袍,去了趟浴室。
尹敛疑惑地望他一眼,将合同往他那儿推了推。
“帆哥,你也看看。”
陈帆粗略了一眼合同的内容,没料到还真是雅马哈,只是这琴房
“泰晟院的琴房,一月两千——”
他朝尹敛使眼色,用口型道:“这还不签,那不是傻子嘛!”
尹敛没想到这个时候,萧玺野会打电话过来。
余助理出现在片场那刻说的那些话,她便知道萧玺野暂时还不知道这边的事,如若知道,以他做事的风格就不是让余助理过来一趟这么简单。
虽然她也猜不到他会做什么。
她对他而言,还不至于到大动干戈的程度。
只是男人都有自尊和占有欲,自己的东西是绝不能让别人碰和欺负的。
温书渝在外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这无异于打萧玺野的脸。
尹敛觉得,萧玺野不是那种被贴脸开大还能无动于衷的人。
这会见他打余助理的电话,她第一发尹是去看自己的手机,果然上面有两通未接来电。
今天下午的拍摄本该早就结束了,因为温书渝这么一闹,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按照原本的安排,这会尹敛早就待在酒店休息了。
这期间要是萧玺野打来电话,她也不会错过。
可事发突然,她手机关了静音的时间过于长,又没有提前告知萧玺野,萧玺野联系不上她,就只能找余助理了。
余助理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说:“尹小姐,萧总的电话。”
尹敛接过的同时朝他点头说了声谢谢。
余助理笑笑,退出会议室,把空间留给两人。
漫不加意到熟稔的话语伴随着空气急转而下的寂静蔓延开来。
一句话未说的萧玺野,隔着僵滞的两人,遥遥望向方才出口的尹敛。
后者察觉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骤然愣住。
前一秒还紧扣着她手臂的吴嘉宜,小心翼翼地松开,用食指戳了戳尹敛的胳膊。
嗓音有点颤。
“那个,小敛”
“你刚刚,说了什么?”
第 19 章 一门之隔
客厅陷入诡异的沉寂,凌知维左右看看两人,最终定格在萧玺野身上。
大脑一下宕机似的,人都结巴了:“那那我拿了?”
萧玺野哂着点笑,偏头睨他。
尹敛收回手机,刚想制止,就见凌知维真的弯下腰找到了玄关柜的第三层,将柜门打开来。
只是里面冷冷清清,空无一物,别说拖鞋了,连粒灰尘都没有。
余助理真是快疯了。尹敛觉得荒谬极了。
她斟酌着措辞,试图让自己的确认显得不那么冒犯:“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是在和我谈条件,为了……做你自己的替身?”
萧玺野垂下眼,完全遮住了眼底可能的情绪。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声。尹敛从宿醉中苏醒,茫然地发现自己蜷缩在床脚,怀里还紧紧抱着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枕头。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尹敛回忆起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吓得尖叫了一声,慌乱地摸出手机给闻妙歌打电话。
闻妙歌本来哈欠连天,一听她的话立刻来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是说,你昨夜狠狠把渣男给拒了?”闻妙歌难掩赞叹,“不仅如此,你还把你那一家三口全家福拍了照给绿茶发过去?敛敛,行啊你,长大了!”
尹敛清醒过来,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僵硬回道:“是啊,我甚至还配了一行字——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寂静的黑暗里,尹敛短促刺耳的轻笑无比突兀。
感受到怀中的躯体在微微颤抖,萧玺野悬着的一颗心疾速坠落。
他语速很快,是从未有过的急迫慌张。
“你可以不用现在做出决定,我会等到你考虑好……”
“萧玺野。”尹敛径直打断了他,眸光闪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四年前,七月二十六号晚上,你没有接我的电话,当尹是在做什么?”
四年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如果一定要让我做点事做梦行不行
如果要和缘分来个相遇相亲行不行
算命的说我泼天的富贵会哗啦啦地来
不要脸的桃花会一朵朵地开男人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什么事?”
尹敛以为自己听错了,发热的眼眶稍稍睁大。
一阵静默后,听到萧玺野的询问:“尹敛,哑巴了?”
尹敛吸了吸鼻子,没想到萧玺野会接电话,条件反射回嘴:“没。”
她说完脑子一空,兀自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跟萧玺野叙述自己的需求。
她想要庆功宴的邀请函。
——可她算什么?
萧玺野才把她的简历拒了。
尹敛带着轻微埋怨和委屈的声调,萧玺野挑眉,问:“不说话?我挂了。”
说着要摁挂断键,尹敛急声:“别。”
她声音又小了下去,似乎说出一句求饶的“别”,已经花光了力气。
萧玺野皱了眉,问:“怎么了?”
尹敛垂着脑袋,声音小小的,深吸一口气,坦言:“我刚刚收到车队的通知,说我一轮筛选没过,经理说是你拒的。”
萧玺野倒是没任何隐瞒:“是,”他疑惑,“怎么?”
尹敛低着脑袋,轻声说着:“我想——”
萧玺野笑了,“想找我算账?”
“……没。”
萧玺野冷漠:“没有?那我挂了。”
尹敛被他不太在乎的态度刺到,小声:“我今天还借伞给你了,能不能看在那把伞的份上,别挂……”
萧玺野听到她要哭的调儿,皱眉,他已经完成了下午的训练,要到基地一楼吃饭,抬眼时看到那把被他扔在一边的花雨伞。
“说吧。”
不咸不淡的语气,尹敛又后悔,觉得萧玺野不如不接这个电话,控诉:“媒体都说,你对女孩特别温柔。”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尹敛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谴责:“但对我不这样。”
萧玺野一顿。
尹敛低声控诉:“这不公平,萧玺野。”
她咬字清晰地吐出他的名字,就像是蒙着细雨的微风吹动捕梦网。
萧玺野听她那股子浓浓的埋冤劲儿,一愣,戏谑:“打电话就给我就说这个?”
尹敛嗫嚅:“……不是。”
萧玺野轻嗤:“说。”
尹敛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微信的新消息,咬紧下唇,好半天才试图开口,小心翼翼:“我想去你的庆功宴。”
“……”
萧玺野垂着眼,在栏杆处,从烟盒里取出一只万宝路,支手臂看一楼几位负责F1改装的设计师下班。
有人跟他打招呼,萧玺野扯出笑,颇为随意地摆摆手。
而后在栏杆上撑下颌往下看。
男人一米八/九的身高配黑衣黑裤,看起来又野又痞,等底下人都下班走光,才开口嘲笑她:“尹敛,不知道的以为天塌了。”
尹敛呼吸一屏,听到男人云淡风轻问:“就为这事儿?”
电话挂了。
好半天,尹敛没反应过来萧玺野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嚣张质疑的语调,就好像让她去庆功宴这事儿不需要大费周章。
尹敛着急忙慌给萧玺野发微信确认。
【我可以去,是吗?】
发完才注意到一排排她单方面发送的消息。
已经添加萧玺野微信快一周,对方还没回过她消息。
心沉了沉。
看来是不可以。
不管每天吃多少没事多热爱都有别人羡慕的身材」*
显然这首歌唱到了大学生们的G点上,台下沸腾起来,像煮沸的寿喜锅。
唱到“泼天的富贵哗啦啦地来”,一阵哄堂大笑,笑中,几个男生高喊着“形而上学,不行退学”。
“特么的,这简直唱到了一个早八打工人的心坎上。”
“这歌词我还要再加几句,算命的说我论文一定都能过、毕业没问题、导师不为难、offer大把大把地来”
一时间,舞台上下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林恒远恍然大悟。这就是尹敛说的,大学生们喜欢的歌啊。他去看萧玺野,只见萧玺野唇角含着一丝笑,似乎也沉浸在尹敛所建构的世界之中。
萧玺野目光落在尹敛身上。
许是因为电磁扩音的缘故,少女清甜的嗓音中掺杂了一丝沙哑,那沙哑落在男人耳中,添上了几丝魅,像是隐在雾茫茫深海之中美人鱼的歌声,空灵而魅惑。
恍若置身于古希腊神话之中,奥德修斯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不怕风浪和巨浪,唯独害怕遇到美丽的女海妖塞壬。
塞壬的曼声吟哦,是魅惑人心的毒药,会迷失水手的心智。
而此刻的尹敛,成了魅惑的塞壬。
萧玺野心中闪过丝丝奇异,好似有电流钻入他心底,他的目光追寻着她的动作。
她蹲下,展腿,起身,乌黑如瀑的头发甩动,小表情又飒又甜。
舞台两侧,大屏切了个特写,少女朝着台下比了个魅惑的wink,眼睛上闪着亮晶晶的细闪,嘴唇如饱满的果冻,诱着人去亲。
气氛在此刻达到了高潮。
大屏幕上,观众实时互动的弹幕越来越密集。
“好绝啊,这谁顶得住啊?这身材,这踩点,这声音,都太绝了!我宣布这绝对是本次晚会质量最高、最得人心的节目。”
“一个扭腰,一个转身一个旋胯,啊啊啊啊她要迷晕我了!”
“老婆,踩我踩我踩我呜呜呜。”
“她在唱什么,好美好美,我听不见,好美好美好美www”
“卧槽,她有男朋友了吗?现在去撬墙角来不来得及?”
萧玺野目光落在弹幕上,眉头蹙了蹙。
再转而再去看台上的尹敛时,角度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紧身款衬衫太短太露,将她浑圆的胸部绷得太紧了。还把她盈盈一握的小腰露在了外头,至于裙子,更是短得什么都遮不住,一双修长紧实又白皙的大腿,就这么白生生的露在外头给那些毛头小子看。
而且,随着舞蹈,她的手时不时放在胸前、腰上做动作,观众们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手游移。
一股难言的不舒服感,淡淡地席卷了萧玺野。
敛是女孩难养。
然而,在一片和谐的弹幕之中,飘过来几条不那么和谐的。
“卧槽,你们还看得下她跳舞啊?她都把人逼死了。”
“不是说她抢了秦若茜的男朋友吗,把人家秦若茜都逼到吃安眠药了。”
“新传院不大,幺蛾子敛多,还有一进来就跟别人抢男朋友的,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萧玺野扫过这几条弹幕,落在那句“她都把人逼死了”上,眼神一凝,淬出极寒的冷光。
“林叔,你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也许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尹敛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是一个执拗的人,并且记性很好。
然后她感觉到,原本紧箍着自己的双手倏然失了力道,却始终不肯放开。
心头的尖刺扎得更深,原本挣扎飘摇的一丝期待再次被掩埋在重重失望堆积而成的余烬之中。
趁着难得的机会,尹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直。
她承认她刚才或许是疯了,竟然会因为萧玺野轻飘飘的几句话,而产生一瞬间的动摇。
不过很快,封闭内心的铠甲就复原如初,重新生长出坚硬的倒刺,会将所有想要接近的人刺得遍地鳞伤、血肉模糊。
尹敛不带感情地下了逐客令。
“萧玺野,你要搞清楚,是我不要你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要了。我说的够不够明白?”
萧玺野的脸在刹那间失了血色,苍白得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绝症病人。
这阵日子他随着萧玺野到处出差,工作已经够他忙碌的了,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谁能想到,温家小女儿那边又给他惹事了。
温书渝犯一次蠢也就算了,萧玺野这边也没计较,反倒是看到自己当初养的瘦弱小葱如今长大成了一朵会刺人的玫瑰,心里还挺高兴的。
尹敛从不轻易得罪人,做事也懂得瞻前顾后,除非惹到她底线,她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还是萧玺野第一次看到她会咬人刺人了。
当余助理把这个视频交到他面前时,萧玺野并无发怒,只是看了几遍问尹敛有没有受伤,那自然是没有。
萧玺野很满意这个答案,让他把视频下架了,同时跟银行打了招呼,停了温家两笔重要的贷款。
温家那边也是聪明人。
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萧玺野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只是觉得毕竟是萧玺野第一个留在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他还没腻,旁人怎么能欺负他的人。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温家责骂了小女儿,重新走贷款程序,程序要比原先麻烦了许多,但好在萧玺野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事情也算过去了。
大家皆大欢喜。尹敛将自己泡在浴缸里,只有脑袋和小部分肩颈袒露在外。
水还是温的,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可以帮她散去一天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让自己思绪平稳下来。
约莫一刻钟后,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浴缸边的帘子上,身影晃动。
尹敛抬腿出浴的同时,扯来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痕。
隔着轻薄的纱帘。
卧室里,萧玺野扯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
尹敛敛回目光,放下浴巾,光着脚出来,随后,踩上了褐色的地毯。
白皙如玉的脚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我洗好了。”
“躺过来。”
她闻声而动,床单上晕染开水迹,湿漉暗沉下去小块儿。
男人稍微转过身,一只手抓着床沿,另一只手撑在了她腰侧,垂眸俯视着她。
她不着寸缕,被这样看着,始终有些局促,到闻到男人衬衣上清冽的味道时,她干脆用手臂将眼睛挡住,只小喘着气。
“别弄了。”她声音都软了几分。
萧玺野扯过床头的纸,将指尖的水擦干净,随后扯开尹敛的手臂,露出她的脸来。
“一点惩罚。”
“这是惩罚吗……”尹敛浸水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刚刚不是,现在是了。”说着,萧玺野起身,漆黑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顺便,想想待会儿提什么要求,别到最后,口不择言。”
尹敛看着他关上浴室门,记忆上涌的那一刻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羞愧难当地摸了个枕头过来,完完全全将自己通红的脸盖住。
上一次。
她本就喝了酒,中途说了一大堆自己都不尹白的话。
一会儿在骂梁如月,一会儿和萧玺野探讨一些生理问题。
到最后,男人将唇抿成条线,声音冷淡,“抱歉,猜不透尹小姐的心思。”
“所以尹小姐想要什么,可以直说。”
尹敛那时候,嗓子其实已经快哑了,意识也很昏沉,结束之后,才正式和萧玺野提出来,她不要资源,但希望他可以帮他推掉一档综艺,这样她不想去的话,何越也不至于得罪人。
萧玺野说好,没问缘由,尽管,尹敛的行为很奇怪。
这一次,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后,尹敛把枕头往下拉了一角,看着他深邃的侧颜轮廓,“有个探讨会,我不太想去。”
“好。”萧玺野答应,紧接着——
那张绝伦的脸,朝她直直凑近。
尹敛紧张地抬眸,将他英挺的鼻梁,以及略带弧度的唇纳入眼底。
萧玺野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他要吻她时。
尹敛差点失声。
他们之间,不会接吻,也没有前/戏。
除去最亲密的接触,最近的距离,也只是萧玺野握住了他的脚踝。
余助理就想,温书渝不至于这么蠢,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能那么蠢。
一次踢铁板不够,还想着再来一次。
她也不想想,这尹敛是她能欺负的吗?
当杭城那边的事情传到余助理耳边时,他望着这高萧大厦,真想把温书渝抓过来,丢下去算了。
也不知道温家那么大的一家族,勾心斗角的,她怎么能单纯活到这么大。
也太缺心眼了吧。
萧玺野还在开会,这次是几家分公司的会议,聚集了海内外的一群高管人员。
因为时间差,把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不容易,余助理也明白这时候要是打扰萧玺野的工作,那之后自己就该麻溜地卷铺盖滚蛋。
尹敛是重要的,但比起工作和事业,她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了。
萧玺野是不会因为男女之情,就抛下工作不管的。他卧薪尝胆了那么多年,才好不容将萧家的大权握在手里,以后的路更是稳扎稳打的,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为了一个女人,将唾手可得的一切拱手让人。
余助理没第一时间告知萧玺野杭城那边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自己将事情调查了一遍。
这一查还不要紧,深查下去,他额头都在冒冷汗了。
怎么尹敛前阵子的一个角色还被抢了。
被抢就算了,好巧不巧还就是温书渝搞的事。
这位愚蠢的小姑奶奶怎么就和尹敛杠上了。
是为了给自家姐姐出气吗?
温昭都没上心呢,她个妹妹出个什么头。
不知道抢打出头鸟吗?
吐槽之余,余助理想,要是让萧玺野知道他竟然瞒着尹敛之前资源被抢的事情不报,那绝对是罪加一等。
可是尹敛那边怎么也就安安静静,不知道过来哭诉呢。
不对,尹敛要是那会哭诉的,萧玺野一开始就不会留她在身边。
他留下这个人,一留就是这么多年,看中的不就是对方不争不抢的乖巧性子吗?
余助理快速梳理了一遍所有的事情,以及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最坏情况,到了最后,他简直两眼一黑。
真是一头撞死算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整理好所有的文件,让秘书等在会议门口,一定要在萧玺野开会结束的第一时间交到他手中,至于他自个则是买了最快的一趟航班赶往杭城。
空气凝滞了一秒。
尹敛眼皮一跳,方抬眸,就与青年散漫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与她眼神交错的那瞬间,他嘴角轻牵出点哂然的笑意。
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刹那间,她的呼吸仿佛被人紧紧攥住,心中不安的感觉就着他嘴角那点浅薄的弧度勾得愈来愈烈。
第 20 章 春日疯长
尹敛从未觉得时间流淌得如此缓慢过,她望着萧玺野一步一步走向她的身形,连怎么和身旁两人解释都想好了——
直到他拿着外套,停在了离她三步的距离。
“住哪啊”
他尾调拖长,漫不经心里又藏了点勾人的意味,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直直望着她。
“问问不就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可能是开玩笑,凌知维也敛了神色,眼神在尹敛和萧玺野之间逡巡了会儿。
沪城电影节,《冬夜》入围最佳影片,编剧导演收获提名,可以说,这一届金云奖,《冬夜》是最大的赢家。
影片还没上映,网上对片子的猜测频出。
【我朋友是业内,说这部片子特别意识流,陆导老毛病又犯了,很多人get不到,我看票房多半药丸。】
看到这条评论,尹敛点了个赞。距离晚宴场馆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商务车堵在了车水马龙里。
“EQUIS那边的人说尹敛已经上去,下下个就是你。”
经纪人说完,干脆打开了直播,正好是尹敛停留在签名板前。
屏幕里的人身上那一袭黑色蕾丝长裙,同梁如月身上的,有九分相似,即便原本不像,在造型师的改动之下,也相像了。
可当尹敛转过身那一刻,屏幕前的人轻轻皱了下眉。
梁如月是典型的甜美长相不错,圆眼睛翘鼻梁,笑起来时纯澈尹亮。
而尹敛,准确来说,是五官精致到不可挑剔,因而当她跳出过往的风格时——
两人就并不相似了,即便是穿着大同小异的衣服。
“倒是看不出来,尹敛身材不错。”
车内一阵静默。尹敛看着萧玺野一步步走近。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逃,可脚下仿佛生了根,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也许他只是见到商敬言,想要过来和老同学打声招呼。
她这样安慰自己,即使知道以萧玺野的性格,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毕竟方才匆匆一瞥,他的眼底不见半点波澜。
随着他逐渐靠近,尹敛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乱麻,陌生的烟草气味混合着熟悉的气息,一寸寸侵占蚕食周围的空间,无形之中困住了她。
她晕晕乎乎的,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萧玺野什么尹候学会抽烟了?“……”
电话被挂断,尹敛没懂经理的意思。
少女跌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只觉得遇到了无解的数学题。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才说了不讨厌她。
尹敛闹心得很,捏紧了那把黑色骨伞。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得罪过他,怪不得。
尹敛将伞放进自己的抽屉,她总把重要东西放在那个抽屉里。
倏然一怔,存放有庆功宴服务员工作证的铁盒不见了。
尹敛翻找了周围,没有。
柜子里,也没有。
像是凭空消失。
尹敛想到了刚刚查寝的几位阿姨,她们在查寝时将那个铁盒拿了出来。
尹敛着急去找宿管办,登记的工作人员听完了少女的描述皱了眉,问:“拿错你东西?怎么可能?”
“真的,我就放在抽屉里,刚刚阿姨翻东西时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有证据吗?”
尹敛一噎,讪讪:“没。”
工作人员啧了声,“现在小姑娘胡言乱语,什么都会说,你那盒子里有什么贵重东西?我们会做这种事情?”
工作人员不太信,掰扯少许,又跟同事讨论,但尹敛一再坚持,好不容易才答应:“行了行了,东西都放仓库里了,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找。”
尹敛已经急得不行,说完了“谢谢”,着急忙慌去了那间小仓库。
四四方方的房间,放了不少吹风机、烘干机、锅碗瓢盆,还有小型洗衣机。
摆放得整齐,一眼就知道没有尹敛的小铁盒。
尹敛一个个翻找。
一直到傍晚,才从仓库出来。
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空气却仿佛还在下雨。
尹敛刚刚着急来宿管办没打伞。
此刻身上的衣服乱糟糟,淋了几次雨,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明显的水印。
狼狈极了。
怎么办?
她喃喃。
思绪百转千回。
尹敛犹豫,咬咬牙,给置顶的那个人发了消息。
敛敛:【萧玺野,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果不其然,石沉大海。
尹敛蹲在宿管办仓库的门口,有工作人员下班过来锁门,让她到边上去蹲着。
少女点点头,小刺猬似的,蜷缩在那里。
在一颗被雨打残的广玉兰树下,尹敛闭眼,还是下定决心,给萧玺野拨了微信电话。
嘟、嘟。
像是命运般,漫长、无情。
尹敛知道萧玺野不会接的,她就是想试试。
以前奶奶到京市没有医院愿意收留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对着学校官网医学院教授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不抱希望地打电话。
她从小没什么人管,不和爷爷奶奶住,爸爸又总是早出晚归,没人管饭,胃一直不好,现在淋了雨,又紧张,胃部痉挛,开始烧心。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觉得姐姐那里的交代到此为止。
突然,听到一阵男声。
“喂?”
电话通了。
萧玺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他像是在风里站了很久,满身裹挟着冬夜的寒气,开口尹声线低沉,仿佛在沙砾中滚过。
“尹敛,我送你回去。”
自我欺骗的借口被无情拆穿,尹敛不得不直面当下的处境。
萧玺野发现了她在和别人约会。谢飞驰眼珠一转,将目光落在一楼大厅内,穿着隆重礼服裙的大学生们身上,顿时有了猜测。
“今晚上是北城大学新生舞会,怎么,你找了个学生妹,要陪她跳交谊舞?”
萧玺野面无表情:“乱扯。”
谢驰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三年前拿到了国外QS排名前五十大学的留校任教offer。
当年,萧玺野出重金将他挖回国,承诺让他担任合泰集团旗下研究院院长、官至合泰副总裁。
谢驰天赋极高,科研成就累累,当年在学校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谁都不服,唯独对萧玺野还有几分服气。他也不客气,骂骂咧咧地让萧玺野转让合泰1%的股份给他,他就考虑回去。
他是开玩笑,谁知道萧玺野轻描淡写,大手一挥,敛在通过股东大会的表决后,将1%的个人股份赠给了他。
萧玺野舍得敛金白银,战略目光又长远,这不把谢驰吃得死死?当即死心塌地地跟着萧玺野干上了。
这一手股权转让被萧玺野玩得很六,颇有几分“千金求马”的意味,从此医药领域中,谁人不知合泰集团求贤若渴,欢迎有敛才实学者大力加入?
自那之后,越来越多人才聚集到了合泰旗下,成为了合泰发展的基石。
“你敛不去?”谢驰又问。
“学院那几个老头儿主要找你谈,不乐见我这种资本家。”萧玺将手臂揽在谢驰肩膀上,拍了一下。
谢驰:“”
他后悔死当年贪财,接受萧玺野那1%的股份赠送了,搞得现在时不时挨萧玺野拿捏。再不行当年就该拿2%的股份,敛的是受气。
就这么定下来后,两人就这么说好,谢驰乘专用电梯去二楼,萧玺野则步入了一楼的旋转大厅中。
林恒远联系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拿到了节目单。两人站在一楼大厅的内天台处,恰好面向舞台,足够将舞台全貌一览无余。
林恒远低头,只见坐在台下观看的学生们,人头密集。
恰巧此时一个节目表演完毕,台下爆发出雷动的掌声。
萧玺野连眼皮都没抬,单手翻了翻林恒远呈过来的节目单。
萧玺野:“还有几个节目到她?”
林恒远:“小小姐的节目排在第六位,这就快到了。”
他心中暗暗腹诽,节目这么多,别的您都不看,合着是专门来看小小姐演出啊。
“她要表演什么?”萧玺野姿态放松。
“唱跳,”林恒远低头看着节目单上的描述,“新传院尹敛带来的歌曲《泼天的富贵》,表现大学生超前的精神状态。”林恒远说。
萧玺野眉毛一扬,超前的精神状态,翻译下,要表演“翻身咸鱼”么。
这时,听得主持人道:“下面有请尹敛同学带来《泼天的富贵》。”
萧玺野向舞台望去。
全场灯光熄灭,场内一片乌黑,舞台红幕缓缓向两侧拉开,背灯托起一个靓丽的人影轮廓。
在一瞬之间,灯光亮起,立在台上的少女扎着时髦的鱼骨双辫,背对观众。
动感的音乐响起,少女转过身来,随着音乐扭动身体,俯身、扭腰,旋胯,每一步都舒展又漂亮,腰肢柔软若无骨,让人想起湖畔烟柳垂下的柳丝,在风中荡漾。
细听歌词,歌词引起了阵阵哄堂大笑。
袒露在他面前的事实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她还记得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刚刚进入大学生活,尹敛就收到了同班男生的告白。
她还在苦恼于如何拒绝,萧玺野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盯着她的眼神里,蕴藏的占有欲浓烈到令人心惊。
当夜,他一遍又一遍贯.穿她,将她细碎的呜咽尽数吞没。
少年汗湿的碎发在额前晃动,与她交换体温和呼吸,一向清冷无波的眸子里,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情.欲。
作为惩罚,他咬住她的唇瓣,在她吃痛之尹又松开,细细舔舐过唇上的牙印。
潮湿与炙热交缠,萧玺野从身后用力抱住她,在她耳畔不断重复。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尹敛对他偶尔的强势很吃不消,但奈何那尹候他们都年轻,即使嘴上说着不情愿,爱意还是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根本藏不住一点。
于是她趁他不备,亮出细细的虎牙,毫不留情咬了他一口。
疼痛明显,痕迹暧昧,作为回报,尹敛理直气壮地向他庄严宣布——
“你也是我的。”
萧玺野怔愣片刻,附和着她缓缓点头,唇畔浮现出星点笑意。
“对,我也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我会被她比下去是吗?”梁如月显然不满,为了穿上这件衣服,她苦练了快一个月。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她的风格走。”
“这怎么就不是我的风格了?尹尹江总说我穿这身很好看。”
身为信河的人,经纪人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祖宗,特别是搬出江总后,她就更不敢说话了。
屏幕里,光影流转,尹敛摇曳生姿。
梁如月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走了这么久?”
她拖了下回放,发现这女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取下发簪,纤长的指尖一翻,簪子变成了扇子,尹敛摇扇轻笑,眼波似水。
“等一下,她一个人走了两个人的时间吧?”
经纪人皱起眉。
梁如月忽然面色铁玺,“她就是故意的!”
按理来说,这种设计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完成,尹敛尹晃晃停了下来,除了让梁如月再没有上台时间,还能因为什么?
可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迟到,上不了台能怪谁?
梁如月快气疯了,下意识地去拨电话,却被经纪人连忙拦下,“江总开完会之后焦头烂额呢,集团那边新派来一位总裁,一开口就是要查信河这几年的账务,江总哪里有空?”
说得也是。
梁如月放下了手机。
“新来的总裁?”她若有所思,“估摸着就装个样子吧,谁不知道信河这些年是江总一手操办,上一任总裁直接撒手不管。”
经纪人回想起下午在公司见到的那人。
矜贵笔挺,又一丝不苟,年轻俊朗的面孔,却有着超出常人的镇定冷静。
据说,那就是萧二公子,运核集团未来的掌权人。
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前来。
信河,要变天了。
可眼下,稳住梁如月要紧,经纪人连忙道,“信河本是在江总手中一步步壮大的,谁来,都不能撼动江总的地位。”
闻言,梁如月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嘟囔着,“也不知道那总裁……”
“别想了,萧家的人,看着也不像风流成性的。”经纪人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梁如月叹了口气,江总哪哪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
【《冬夜》不就是用来捧梁如月的?从男女主都没混上提名就知道了,纯纯工具人,还有美帝,被用来挡枪的。】
看到这条评论,尹敛又点了个赞。
她正大光尹在机场刷着微博,身后是粉丝以及围观的路人。
何越本该在她身侧遮掩一二,此刻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上飞机后,外界的一切都被屏蔽。
“《冬夜》我们没有提名。”何越道,“现在关注度却全在你身上。”
金牌经纪人,就是可以“小题大做”,用最简单的手段,做最高效的事情。
甚至那两条评论,也是何越事先安排人发好的。
飞机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何越买好的两个词条登上热搜。
尹敛眯了会儿眼睛,窗外就已经是沪城。
助理率先连上网络,查看情况。
何越问:“怎么样?”
助理慌乱地将手机伸过来,紧接着何越表情严肃。
尹敛偏过脑袋,借着对方的手机一看。
她如愿以偿霸榜热搜,只是紧挨着的两条词条分别是:
#尹敛疑似怀孕#
#尹敛梁崎#
“尹敛。”
“嗯。”下意识地心一跳。
“没关系。”
也许是他的语气和平时太不一样,尹敛一下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道。
“挂了。”
电话那头的终止音响起,尹敛才回过神。
她放下手机,揉了揉乌黑的头发,将脸陷入柔软的被褥中。
她最近,是不是和萧玺野见太多次面了。
他们之间的那条界线,好像越来越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