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谢星沉接吻时手从来规规矩矩,不会四处乱动,因为他觉得那样对女孩子不尊重。

    因而此时唇舌娴熟暧昧,含住她柔软的嘴唇轻吮慢挑,慢慢升温流连到她的耳垂,又在她脖颈间留下滚烫,手还是松松扶在她腰上。

    还是赵菁抓过他的手,要他履行义务。

    赵菁沉浸在那清冽又缱绻的气息里,覆在暗色中,一切吮咂和窸窸窣窣都被放大到无比清晰,极为明显地感受到少年高大的身子一僵,缓缓分开她的唇,微微抬起头,深邃幽火间,向她投来浓色氤氲的目光。

    谢星沉不介意取悦女伴,也没有理由拒绝这种要求,可仍然要确认,他稍稍用力攥住她的手,低声俯就认真问:“可以吗?”

    赵菁害羞的要命,对上他无遮无拦的目光,眼睛像在热水里煮,耳朵红的要滴血,一面带着他的手探索她的身体,一面仰起身堵住他的唇。

    “不要问。”

    偏偏谢星沉还要问,一面轻柔细致探索着,一面在她耳边用低沉暗哑又轻浅缓慢的嗓音仔仔细细问她。

    “这里吗?”

    “重不重?”

    “有感觉吗?”

    “很可爱呢。”

    “舒服吗?”

    “……”

    赵菁隐忍着喘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觉得自己在一本正经搞色欲方面还是比不过谢星沉不要脸,在内心暗骂着谢星沉混蛋,整个人烧透了。

    良久。

    赵菁舒服了,瘫在谢星沉怀里缓缓呼吸。

    谢星沉帮她整理好衣物,将她揽在怀里防止她脱力掉下去,伸手去茶几上拿抽纸,还要说句服务完毕的结束语:“今天就到这。”

    赵菁是真的没力气了,胸腔还是止不住震颤,好笑偏过头看他。

    谢星沉正微低头拿着纸巾仔仔细细擦拭着手指,修长冷白如艺术品,骨节如玉分明的手,还是看见指尖泛出的水光,在一室暗色里,映着电视机时闪时灭的荧光,像雨夜路面的积水,愈发让人无处遁形。

    赵菁羞耻的低头红起脸,不去看。

    谢星沉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吊儿郎当说:“下次得提前剪指甲。”

    赵菁缩在他怀里,脑袋埋的更深了,恨不得一头把谢星沉撞死:“你指甲还不够短吗?什么时候剪的?”

    “前天。”

    赵菁知道谢星沉是故意的了,忍不住低骂:“你有病!”

    少年的胸膛瞬时震颤起来,在她耳边,她能听见他的心跳,满是春风得意,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爱意藤蔓生长。

    谢星沉是真的很不舒服,整个人快爆炸了,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抬起揽着赵菁腰的那只手,安抚性揉了揉她脑袋,单手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去洗澡。”

    站起身,谢星沉微微俯身去拿遥控器。

    赵菁挂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脖子仰过头往后看,电视机还放着,是客厅里唯一的光源,谢星沉之前调试时为了不打扰她一直是静音,赵菁此时一看,才发现,电视里播的是——

    花园宝宝???

    天呐,他们居然一边放着花园宝宝一边干那种事……

    赵菁感觉自己受到了精神污染,花园宝宝……脏了。

    她一激灵连忙去看家里其他地方,她真的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还好还好,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自动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惊魂一定,赵菁立马捶了谢星沉一下,低骂道:“你个变态!看着动画片接吻!少儿不宜知不知道!”

    谢星沉拿起遥控器,掀起桃花眼,轻轻看她一眼,玩味挑起潋滟薄唇:“只是接吻吗?”

    赵菁懵了半秒,脸“唰——”一下红了,迅速埋进他怀里又捶了他一下:“滚!”

    谢星沉在服务她时是有多一本正经贞洁烈男,在不服务时她是就有多吊儿郎当轻佻混蛋。

    谢星沉还没玩够,不知道干了什么,静悄悄没声儿。

    赵菁耳边突然响起花园宝宝的背景音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赵菁瞬间大骂:“谢星沉你个变态!”

    身前少年胸腔剧烈震颤起来,谢星沉从喉间溢出一阵低笑,好半天,才缓缓停下来。

    “好了好了,抱你去洗澡。”

    花园宝宝的背景音乐停了,客厅也一闪漆黑,只剩电梯四里亮着灯带。

    “啪——”

    谢星沉将遥控器丢到茶几上,低头吻了吻她头发,抱着她轻松抬步往电梯走。

    “我怎么知道电视里要放花园宝宝,亲你亲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上到二楼。

    谢星沉抱着她走进浴室,将她放到大理石洗手台上。

    按了一大堆洗手泡沫洗完手,谢星沉将浴缸放上水,转身走出浴室:“我去帮你拿睡衣。”

    算是服务了个完全,除了要她自己洗澡,不让她走一步路。

    几分钟后。

    谢星沉拎着几件衣服回来了,赵菁还坐在洗手台上。

    赵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接过衣服看了下,很快抬眼幽幽看向谢星沉:“你没拿内衣内裤。”

    谢星沉闪了下睫,立马转身去拿,飘在空中的话骚的要命:“内裤我知道,刚刚了解过。”

    赵菁又羞又气又笑:“内衣你知道吗?下次要不要了解了解?”

    谢星沉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外,隔着一堵墙回的话更气人:“你睡衣里面从来不穿内衣。”

    赵菁:“……”

    受不了了,他们还是太熟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起在食堂吃饭,赵菁还是有点无法直视谢星沉的手。

    主要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谢星沉坐在对面给她剥茶叶蛋,纤长冷白的手指将茶叶蛋在桌面上轻敲,接着一片又一片掀开蛋壳,露出光滑完整又花纹斑驳的茶叶蛋,手指却染上浅褐色的茶叶汁。

    赵菁看的出神,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昨晚电视机的荧光……和指尖的水亮,杯子里的豆浆吸完了都不知道,吸空气。

    “梭——梭——梭——”

    谢星沉把剥好的蛋包着纸巾放到她餐盘里,看着她:“没睡醒?”

    赵菁摆摆脑袋清醒,拿起茶叶蛋东张西顾吃着,就是不看他的手:“看你剥鸡蛋看困了。”

    谢星沉幽幽眼一转,轻轻翘起唇,没说话。

    吃完饭离上课还有点时间,赵菁去便利店买草稿纸,谢星沉也跟着进去了。

    赵菁拿着草稿纸结完账出来,转过头,谢星沉正在柜台前结账,不知道买了什么。

    也没听谢星沉说要买什么东西啊。

    等到教室,赵菁知道了。

    这天34节是他们共同的英语小班课,两人在家中睡到八点多起来,一道打车过来,在食堂吃完早餐,就差不多准时,为什么不开车呢?谢星沉原话是——“赶去上课还要开车,累死算了。”

    两人从后门进到教室,前排有个女生转头朝他们打招呼:“赵菁,我给你们占了位置!”

    是赵菁室友,赵菁笑着挥挥手,指了指身旁的谢星沉:“我跟他坐后面就好!”

    室友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在最后一排靠窗坐下。

    谢星沉从书包里拿出书和笔,又从兜里掏出一把未拆封的指甲剪。

    赵菁坐下,刚打开笔帽,就偏头看到那把指甲剪,表情骇然:“指甲剪你新买的?”

    谢星沉幽幽点头,信手去拆指甲剪:“嗯,刚刚便利店买的。”

    说到这,赵菁就要吐槽谢星沉的另一恶习,谢星沉生活习惯很好,东西都会干净整齐收纳好,不存在不知道放哪找不到的情况,但谢星沉之前跟她一起搬家收拾出租屋一次性丢了半抽屉五六把几乎全新的指甲剪,赵菁问为什么,谢星沉说不锋利了,呃呃呃……剪指甲再频繁,应该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在不定期住所报废这么多,算了,大少爷挑剔,败家就败家吧,所以在谢星沉眼里就不存在绝对耐用品,都是消耗品,时间长短罢了,跟每一季更新衣橱一样,不新了就换。

    赵菁当时打趣他:“男的果然喜新厌旧,你也没有不换的。”

    “有啊。”谢星沉当时幽幽看着她,眼中开满了桃花芳菲,“人,你。”

    “花言巧语!”赵菁当时立马害羞地跑进卧室继续收拾行李。

    此时。

    赵菁抿着唇盯了一会儿谢星沉手里拆开的指甲剪,又凶凶看向谢星沉散漫慵懒的眼睛:“你故意的!”

    “嗯?”谢星沉眉轻轻一挑,抬手不紧不慢“咔、咔、咔”去剪指甲,勾唇看着她,“提前剪指甲。”

    “变态!”

    赵菁骂了声偏过脑袋去看书。

    真的好想报警啊,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动声色耍流氓!

    谢星沉个混蛋!

    “铃——”

    英语老师开始点名,赵菁还满脑子胡思乱想着。

    “Blake。”

    “到。”

    ……

    “Shiny。”

    没人应。

    英语老师提高音量。

    “Shiny?”

    谢星沉看不过去,立马拿笔戳了戳赵菁手臂,低声提醒:“Shiny叫你呢Shiny。”

    赵菁烦着呢,一把拽死谢星沉的手,又猛地回过神,没过脑子,高高举起谢星沉的手洪亮喊到:“到!”

    教室里寂静三秒,一整个英语小班的人都看到赵菁高高举着谢星沉的手,宣告式的,傻乎乎的可爱,哄堂大笑。

    英语老师低头掩唇片刻,笑悠悠看着她。

    “Shiny,我们知道你男朋友很帅,但你也不用时时炫耀。”

    赵菁满脸生无可恋:“……”

    救命,教室有没有洞给她钻进去,下一秒就能把学校迁到故宫里面了,啊,真好,要升天了~

    特别一旁始作俑者还懒洋洋支着下颌,意味深长看着她,欠儿吧唧说。

    “我也知道你男朋友很帅。”

    第112章

    赵菁忍不住向谢星沉翻了个白眼:“真想把你从窗户丢下去。”

    谢星沉转头看了眼窗外,回眸笑意轻佻注视着她:“二楼,摔不死。”

    二楼,摔不死。

    赵菁神情一愣,不说话了。

    如果说谢星沉这辈子有什么免死金牌,那么一定是在很多混蛋的时刻,让赵菁想起他很多很多好,于是抵消所有,于是偿还不尽。

    谢星沉又吊儿郎当说:“你说你菜不菜,昨天非要我服务你,结果害羞成这个样子,连我手都不敢看,也不知道是服务的你太满意还是太不满意。”

    赵菁面无表情掀起眼去看,谢星沉正懒洋洋支着下颌低眸欣赏自己的手,骨节纤长如玉的五指在窗下翩跹,像一只纯净的蝴蝶,可又是掺杂着昨晚的无边欲色。

    然后,赵菁的第一反应是,是挺灵活的。

    草!有病吧!谢星沉有病!连带着她也有病了!

    “上课呢,你正经点!”赵菁单方面恼羞成怒,一巴掌将他的手拍了下去。

    谢星沉反倒笑了,幽幽斜眸瞟着她,抬起那只手捏了捏她的手指:“你就该多多脱敏。”

    “脱敏是你这么用的?”赵菁甩开脏东西一样甩开他的手,拿起笔好好听课,“变态!”

    谢星沉喉结轻滚,低笑了几声,不再惹她。

    上完半节课,中间休息五分钟,北城这个季节多寒,外面下起了雨,天空浸泡成冷蓝,窗玻璃起了一层雾。

    谢星沉这个人就算到了九十九岁也还有那股幼稚劲儿,少年穿着深色连帽卫衣靠在窗边,漆黑的发慵懒矜冷,长睫掀起很深邃,透彻的眸子点着教室里的白炽灯映在雾蒙蒙的窗玻璃上很纯净,他用手指在窗玻璃上画画,画错了还轻轻哈气涂改。

    赵菁坐一旁端着保温杯喝水,眼睛氤氲在温暖的湿润中,看向一旁窗玻璃上画画的少年目光很温柔。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给谢星沉拍了张照,等拍完拿着手机低头看照片,才发现谢星沉画的是一个扎高马尾大眼睛女孩子的头像简笔画,少年当时刚刚画完,正在头像底下划下一个字母“Z”。

    赵菁抬头去看,谢星沉已经把剩下的全部画完,字母“Z”后面是一个字母“J”。

    “ZJ”

    她有点脸红,不知道是不是教室暖气太热,嗔嗔一声:“你幼稚。”

    “嗯。”谢星沉懒洋洋一声,低头捻着指尖的水渍,亮莹莹,又抬眸轻轻看她一眼。

    赵菁受不了了,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抄起书拍过去:“你变态!”

    谢星沉是真的冤枉,又好笑又好玩,抱脑袋求饶:“你还没脱敏啊!”

    赵菁不理他了。

    接下来半节课都没理。

    直到快放学,外面还在下雨。

    赵菁收好笔袋,手伸进书包里去摸,发现没带伞,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雨势,问谢星沉:“你带伞了没?”

    谢星沉二话不说,从书包拿出一把伞:“等下还去食堂?”

    赵菁“嗯”了声,面无表情接过伞。

    十分钟后。

    “呼~赵菁,还好你带伞了。”

    室友抱着书包挤进伞里,长舒了一口气。

    赵菁单肩挎着书包,面无表情打伞。

    “没事。”

    室友又想起什么,转头隔着细细雨幕去看,却在教学楼底下看到了一抹高大散漫的俊美身影,瞳孔瞬间惊恐万分。

    “你不跟你对象一起走吗?他好像没带伞。”

    赵菁头也没回,十分无情。

    “没事,他会自己摇花手回去。”

    狗东西,气死她了。

    不是喜欢自己的手吗,自己摇花手回去吧。

    室友八卦的不得了,小心翼翼问:“怎么?昨晚吵架了?记得你昨天说搬家晚上不回宿舍。”

    “嗯。”赵菁应声,懒得多说一个字。

    偏偏室友想象力丰富,细细咂摸:“搬新家就吵架,什么架要吵一晚上啊……”

    “……”赵菁脸又冷又热,不知道是更气还是更羞,对室友下禁令,“再说你也摇花手回去!”

    谢星沉单肩挎着书包吊儿郎当站在教学楼底下,低头给在附近上课的室友发完消息让来接一脚,收起手机看向教学楼外,雨中赵菁打着伞同室友往食堂方向走的背影,不由轻轻勾起唇。

    多大点事啊,这姑娘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十分钟后。

    谢星沉在食堂找到赵菁,赵菁点完单正捏着两张票坐在窗口餐桌前低头看手机,他走过去用冰凉的手抹了把她的脸,在她身旁坐下。

    “气消了?葵葵?”

    赵菁继续在屏幕上敲字,没抬头看他,把手中的票递过去:“我想好了,脱敏的最好办法是习惯。”

    谢星沉拿过一看,赵菁点了他爱吃的鱼,大份烤鱼,果然还是爱他的,他问:“所以呢?”

    赵菁回完消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意兴悠悠说:“所以我睡到你就好了。”

    谢星沉:“……”

    哼,看谁流氓耍的过谁。

    反正她怎样都不亏。

    赵菁又打量一盘好菜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准备准备升级服务。”

    谢星沉:“……”-

    谢星沉第一天去朝开实习,是在十二月第一个星期一。

    九月军训,十月课多加上谢月盈没空,十一月搬家和期中,于是十二月。

    谢星沉抗议说十二月期末。

    谢月盈根本不给他有意见的余地,就讲了两点:一、零花钱和新跑车。二、柳朝音谢开昀过年回国。

    简单翻译:一、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财富来源。二、大股东马上要回国视察工作,她谢月盈要怎么交代工作职责,他谢星沉要怎么交代工作业绩。

    谢星沉无话可说,谢月盈是越来越像谢开昀越来越不当人了,来吧,打工吧,赚钱养老婆吧。

    当天赵菁也在家。

    谢星沉知道赵菁早上没课时喜欢窝在楼上不下来,如果不是他陪她吃饭,饭也等到饿了再吃,倒不是睡懒觉,赵菁一直很忙,忙学业忙自媒体忙开店计划,所以一直保持着高三的作息六七点起,窝在床上就开始处理作业处理工作。

    他在楼下吃完阿姨做的早餐,将赵菁的那份端上楼。

    一进门,赵菁也像是知道他会来,穿着睡衣松松靠在床上从腿上的笔电柔柔抬起视线。

    他莞尔一笑,走过去将青菜瘦肉粥放到她床头,抽了个枕头给她靠上。

    “少在床上看电脑,对脊椎不好。”

    赵菁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谢星沉今天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头发打理利落十分凌厉恣意,身上盈着淡淡的玫瑰夹杂松雪香,在对上少年俯仰之间,那俊美的不可方物的脸,桃花潋滟的眼,是要迷死谁。

    “你今天真帅!”赵菁忍不住亮起眼夸赞,“简直可以立马去演《华尔街之狼》!”

    “只有帅吗?”谢星沉向来是被夸几句就乐的找不着北的人,尤其被赵菁夸。

    赵菁立马凑上去“mua~”了一口:“最帅!”

    谢星沉满意了,俯身回吻她的脸颊,在床边坐下。

    赵菁还没完,又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只盒子,递给谢星沉:“仙仙宝宝今天第一天去上班,祝你工作顺利!”

    谢星沉接过,打开盒子,里面嵌着一对钻石袖扣,在清晨的曦光里闪着锋芒,他高兴道:“这么大方啊?我很喜欢!”

    “那当然!你女朋友我现在也是个坐拥十万粉的美食博主!也很有钱好不好!养你不成问题!”赵菁仰头得意道。

    “我哪舍得让你养我。”谢星沉温柔笑笑,将盒子里的袖扣取出来递给她,“给我戴上。”

    赵菁心情好地接过钻石袖扣,拉过谢星沉的手,帮他戴上,又仔仔细细整理衬衣袖口:“为什么你们家的孩子进公司都这么早?”

    谢月盈好歹十九岁大学毕业才进公司,谢星沉直接十八岁上大学就要开始到公司实习。

    谢星沉不在意撇撇眼:“我已经两个月没见过我爸妈了。”

    爸妈是这么对爸妈,四十多岁的两个人要离婚,四十多岁的两个人要再次创业,四十多岁的两个人还要争锋较量,一辈子都要分个高低输赢,一辈子都不愿落下风,一辈子都强势,一辈子都要抵死纠缠然后爱下去。

    然后国内这么大个上市公司谢开昀就丢给谢月盈了,谢月盈才工作五年谢开昀也是真的放心,玩一样。

    就好像,儿啊,江山给你打下了,你们自个玩别玩没了,玩没了也不怕,我跟你妈要去继续开疆拓土了。

    赵菁想起来问他:“对了,你爸最近经常上新闻,一堆收购,你爸在法国成立的新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

    “FLZY,FOR LIUZHAOYIN,中文名,流晶国际。”

    “旗下新成立化妆品品牌,CL,CRYSTAL LIU,中文名,柳朝音。”

    谢开昀的野心依旧不允许他只做国内市场规模区区三百亿的小盘子,但这次谢开昀的野心可以将柳朝音的野心一并包含进去。

    赵菁不由一笑:“那你更要努力了,到时候要继承三家公司,你跟你姐不一定管得过来,你们资本主义家的孩子也是辛苦。”

    “远呢,他们两这辈子估计也就闹这一回,再工作三十年到九十九不成问题。”谢星沉说完,又朝她眉一挑,“说的你好像不是资本主义家的孩子一样,你妈公司股票这几年翻了几十倍,你妈没跟你说公司的事?”

    “没。”赵菁淡笑摇摇头,“我妈从不说这些事。”

    “倒不是我觊觎你家家产。”谢星沉柔柔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亏欠你那么多年,该你的你要得到。”

    “我觊觎你家家产还差不多,你家有钱多了。”赵菁紧紧攥住他的手,眉一挑,“我不在乎。”

    第113章

    出门前,赵菁抚上他的脖颈,轻轻揉了揉他的喉结,挑起眼说:“早点回来。”

    谢星沉手覆上她的手,勾起那双含情眼问她:“怎么了?”

    赵菁笑的亲了他一口,一双水灵灵的荔枝眼狡黠的不得了:“都说了你今天很帅!”

    谢星沉哪能不懂她的那点小心思,起身前揉了揉她脑袋:“知道了。”-

    晚上七点半,谢星沉下班后同谢月盈吃过饭,开车到家。

    他每次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今天尤甚。

    他上到三楼,一边进房间一边扯领带。

    忽然听到敲门声。

    “咚咚——”

    谢星沉动作一顿,转过身。

    赵菁端着电脑站在房间门口,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走进来,她看起来刚刚洗过澡,套着毛茸茸的可爱睡衣,头发也没吹,湿哒哒披在肩头,脸蛋吹弹可破,莹着红润的水光,走近时,还拂过一阵洁净又温柔的香。

    谢星沉长睫一闪,忍不住喉结一滚,扯下领带,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让她坐下,低沉着声音问她:“你怎么来了?吃饭了没?”

    “我听见你开车回来的声音,晚上阿姨做的打卤面。”赵菁将电脑放到书桌上,转头看向浴室方向,“开店有问题要请教你,你帮我看看。”

    谢星沉已经从浴室拿了毛巾和吹风机回来,用毛巾熟练擦干她头发上多余的水份,俯身插上吹风机电源,移过电脑迅速看完屏幕上的报表,直起身,打开吹风机低风档,呼呼声中,一边帮她解决长发,一边帮她解决问题。

    “定价太低了。”谢星沉直截了当评价。

    “为什么?”赵菁从椅子上转过身看他,“我走访过附近所有同类商铺,我定价甚至高出15%。”

    “你成本和利润算过没有?”谢星沉问她,“回本周期多久?”

    “算过,基本能cover住,毛利在60%左右。”赵菁如数家珍,“回本周期预计一年。”

    “净利呢?”谢星沉又问。

    “20%”赵菁答。

    “20%?这20%包含营销成本吗?”谢星沉讲工作时是另一幅迷人模样,眸子锐利盯着她,“现在做生意没有不营销的,你又铺这么大个摊子,你清楚吧?”

    赵菁不说话了。

    “我建议定价提高到高于周边同类店铺30%。”谢星沉给出解决方案。

    “会不会太高?我怕到时候卖不出去。”赵菁一惊,“还是说你这种高净值群体不觉得。”

    “不说你蛋糕店开在科技园CBD十字路口,租金高昂,还提供公共社交空间,更不说你又带了网红店性质,本身定价就会更贵。”谢星沉不谈产品,只谈商业,思路清晰,“就说你店开在你妈公司对面,你妈就不会让你店开不下去蛋糕没人买。”

    这事真是巧合。

    赵菁店铺选址要求很简单:一、离A大近她好照看;二、客流高盈利空间大。成本倒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她搞自媒体攒了笔小钱可以负担。

    然后某天在学校附近吃饭,看到十字路口黄金地段店铺转让,巨大的落地窗内空间广阔,像是一整个光明的商业未来向她招手,她兴冲冲拉了谢星沉去看,很快就定下,两人在附近买了点喝的,压着马路牙子大谈梦想,结果抬头一看,对面高耸的写字楼玻璃外立面最顶上四个大字——岳安集团。

    得,来北城,上A大,算是逃不脱沈婉柔了。

    但赵菁也不会为了沈婉柔放弃这么好地段的商铺,找的一个合心意的难死了。

    然后那段时间谢星沉每次跟她一起路过那里都叫她岳安大小姐,求大小姐养他,为此赵菁很是踹了谢星沉几脚。

    “我知道了。”

    此时,赵菁说。

    她又用电脑打开另一个文件,过下一个问题。

    “下午设计师给我发来了两版方案。”

    谢星沉站在她身后,用吹风机细细给她吹着头发,看了眼电脑上的两版店铺装潢设计。

    他问她:“你喜欢哪一版?”

    赵菁手指在触控板上移动,放大其中一张视觉效果图,眼中迸发出火焰般的光芒:“这个!”

    “这个确实更好。”谢星沉对她的眼光表示赞同,“更简约高级,更年轻化。”

    赵菁觉得谢星沉就是这点好,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实在默契,集思广益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兴冲冲仰过脑袋,亮起眼睛看着他说。

    “我想清楚了!既然我店铺地段是那一片最好的!那我要开就开那一片最高端的蛋糕店!”

    她畅想商业蓝图时,眼中像是装着一整个天空的远航。

    “主要面向高收入群体,提供舒适的第三空间和标准化服务,以创意蛋糕甜品为主,兼以轻量欧包、咖啡和饮品,实现多元化盈利。”

    谢星沉同样觉得赵菁有商业头脑,省状元不是盖的,帮她吹完头发收起吹风机电源线,忍不住俯身亲了他一口,眼睛明亮温柔看着她:“很棒的主意,宝宝你真厉害,葵葵宝宝。”

    赵菁被夸的害羞死了,腿盘在椅子上,双手松松环着他脖子,看着他笑:“你也很棒呀,你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呢,仙仙宝宝~你们家的人都这么会做生意吗?要不是你进公司实习,我都想拉着你跟我一起开店了!”

    “我可以给你出资49%,但不会参与你店铺的运营。”谢星沉看着她好一会儿,认真说。

    谢开昀柳朝音还不够他前车之鉴吗?恋人一起创业就是个损招,总有一个人的理念会折损,用复杂的商业利益考量单纯的两性情感,没必要,真没必要,他们又不缺那点钱。

    他将吹风机放到桌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认真真。

    “葵葵,这是你的个人事业,我要你能完完全全做主,我也不例外。”

    “我知道了。”赵菁微微弯起眼,懂谢星沉的意思了,朋友不能借钱,夫妻不能创业,这些老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要从小耳濡目染,你也会。”谢星沉又说,“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对,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干。”

    “嗯?”赵菁一挑眉示意他说。

    “你第一次创业,很多事情不清楚很正常,没有人能靠单打独斗成功,每个人都需要帮助。”谢星沉实在觉得赵菁一个人搞定一切太累,极尽理性说,“你妈妈给你介绍的人,你可以用上,再不济,我姐今天也问你需不需要帮忙,财务和运营方面的问题可以介绍人供你免费咨询。”

    赵菁看着他不说话,胸腔中有不知名的物质在流动,眼中浮沉着自己都探不清的复杂性。

    谢星沉懂她的挣扎,伸手环住她,扬眼温柔看着她,又开口。

    “葵葵,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不接受任何定义,你会借助你所能借助的一切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你还记得吗?”

    “我亲爱的葵葵,不要再为那些过去而恶心,让一切恶心成为你的翅膀带你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亲爱的葵葵,你该是一个天使,翅膀从来也不晦暗从来洁白。

    说到最后。

    谢星沉眼睛红了。

    赵菁眼睛也红了,伸手抱住他。

    “谢星沉,我爱你。”

    我爱你,因为你比我更懂我自己。

    谢星沉低头吻了吻她哭成核桃的眼睛。

    他们都是核桃。

    赵菁感受着眼皮上滚烫又柔软的触感,又怎能不情动。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她的眼泪也被吻干了,她睁开亮晶晶的眼睛,仰头看着他,翘起唇。

    “谢仙仙,你今天好帅啊!”

    谢星沉早上出门时有多雷厉风行,现在回家到就有多慵懒随性。

    少年散漫支在她面前,微微倾身,两手将她圈在椅子里,黑发在疏淡昏暖的灯光下矜贵又恣意,衬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性感分明的锁骨,西装剪裁利落,西裤完美包裹着一双大长腿,一身混账皮囊,实在人间好颜色。

    “嗯?所以呢?”

    谢星沉装不懂,喉结轻滚,桃花眼微敛,轻睨着她。

    装傻也没用,哼!

    赵菁傲娇仰起脸,双手圈着他脖子将他带到自己眼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有点小脾气说:“你不会以为我大晚上洗完澡来找你,就是为了问你生意上的事吧?”

    谢星沉还能装,无辜勾起眼,纯洁无瑕的声音:“不然呢?”

    赵菁受不了了,胸腔震颤片刻,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双手箍的更紧,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低低说:“我想睡你。”

    谢星沉身子一僵,感受着耳廓尚未消散的潮热暧昧气息,喉咙有些发紧,低咳了两声,让声音不那么哑:“你现在倒是脱敏了。”

    赵菁任性地搬过他的脸,让他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你别转移话题。”

    谢星沉是真的不敢看,这跟欺男霸女有什么区别,他还不好拒绝,操!倒不是他不想欺男霸女,而是不能,道德底线不允许,他眼睛止不住往下低,结果,又探见了一抹雪白,操操操!赵菁身材一向火辣,睡衣扣子又不小心松了,他一边非礼勿视,一边忍不住伸手帮她把睡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暗哑着声音说:“你别总勾我。”

    赵菁看着谢星沉一本正经帮他系睡衣扣子的样子,忍不住笑倒在他身上,颤着声音笑他:“小时候你奶奶带你去拜佛,怎么没顺带把你留在灵泉寺出家!”

    谢星沉面无表情看着她:“我刚下班。”

    赵菁不管不管就不管:“你加班!”

    第114章

    谢星沉撑起身,居高临下看了赵菁一会儿,眼往别处轻轻一撇,觉得今天这个班是非加不可。

    他是真不想开这个口子,男的女的不就那点事,有没有又不影响他们的感情,成年人了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都上大学,万一出点什么事,男的无所谓,女生名誉和身体损害可就大了,社会总是对男性宽容对女性苛刻,他不敢赌万分之一,他不想让赵菁有一丝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但猜也知道,赵菁等不到大学毕业扯证,看赵菁这架势,恨不得每天把他活剥八百次尝尝男色……也不怪孩子馋,确实是没尝过,嗐,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行吧。”

    谢星沉桃花眼风流一挑,伸手脱下西服外套。

    赵菁眼睛瞬间一亮,笑起来,双手扒拉在椅子上,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小声说:“你快去洗澡。”又朝他幽幽使了个眼色,“你应该买了吧?”

    “不用。”

    谢星沉随手将西装外套一搁,又从桌上拆了颗薄荷糖含进嘴里,他晚上吃的日料,身上很洁净没什么味道,倘若洗完澡,对他才是真的不好收场。

    他紧跟着将赵菁从椅子上一把捞起,边走边拿起遥控器关窗帘,房间的灯也关到只剩床头昏黄一盏。

    赵菁还疑惑着谢星沉为什么不去洗澡,毕竟那么有洁癖的人,做过饭身上有油烟味都不肯同她接吻,眼前就陡然天旋地转,一切沉入昧色。

    她身体陷入柔软,耳边砰砰砰炸裂着自己的心跳,眼前是少年漆黑恣意的发,俊美骄矜的容颜,鸦羽般的睫落在灯下拉开长长的影,潋滟含情的眼,怎能教她不想睡,想睡多时了,眼神也不由自主晃荡迷蒙。

    他托着她脑袋将她放到床上,撑在她两侧,看着她脸颊羞红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目光柔柔,揉了揉她的脑袋,紧跟着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满足一下你个小色鬼。”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熏在耳侧,唇齿又被清冽的薄荷气息撬开,赵菁出于身体本能环住他的脖颈,微仰起头去回应他。

    她以为这会是一个美好而初学的夜晚,然而是也不是。

    吻了好一会儿,从唇到眼到睫,又含住她的耳垂,空气都变粘稠,壁灯也好像更暗了,她身体在缓慢蒸腾发烧,不由自主去寻他衬衣的纽扣。

    却被他一把擒住双手,按到头顶。

    赵菁猛然惊呼出声,透过雾色朦胧的双眼,探见他暗色汹涌的眼眸,他隔着一室昏昏,深深盯着她,抬起那只如玉手,纤长洁净的指尖触到她睡衣第一颗纽扣,他每次都会问,低哑的声音回荡在无边夜色里。

    “可以吗?”

    她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沸了起来,像狂肆的前兆,她不由分说仰起身吻住他的唇。

    “你要不要读一读我这一本书?”

    他用动作回应她。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一件……他笑了。

    “你睡衣里面果然不穿内衣。”

    赵菁又羞又恼,咬上他的脖颈,留下不算致命的印记:“下次我穿了给你解。”

    他动情地吻她,涉过皑皑白雪,也摘取园中春色。

    她这一本书,他无数遍翻阅前九百九十九页,将前九百九十九页如数家珍,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就是不忍读到最后一行最后一句。

    爱她,吻她,再千千万万遍。

    他的吻不住向下流连,细致温柔,让人无知无觉。

    赵菁完完全全由着他动作,闭着眼用心感受他带给她的愉悦,爱与欲永存,一辈子也消退不去,轻轻喘息着,整个人像是飘在南太平洋一片孤舟里,慢慢被白日蒸发,舒爽,不要灼烧,甚至连两件、三件被剥去也无知无觉,呼吸急促声,心跳抨击声,窸窸窣窣声,直到被谢星沉的头发扎到,又倏地感受到一抹柔软湿滑,一瞬间电流击中细细麻麻过遍全身,她骤然察觉到谢星沉在干什么,一瞬间不可思议到极点,羞耻到极点,立马低呼出声,要扯他起来。

    “谢星沉!”

    哪能办得到,谢星沉早就将她双手按死,不光防的她对他手动,更是防的这里。

    谢星沉想过了,躲不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就能躲一天是一天,躲一天就少一天风险,躲不过再说。

    再说了,取悦对方的方式又不止那一种,绝对安全的多着呢。

    他更加用力地按住她的手,又摸索到她的小腿,曾经植入一手术盘钢板和骨钉,拆开缝合愈合又拆开缝合又愈合,前阵子他陪她去打了激光,疤痕平滑了些,他一边摩挲着她受过伤的小腿,安抚性的,一边更加一言不发用尽全力取悦她。

    赵菁是真的被搞疯了,很难想象到有严重洁癖的谢星沉能做到这个份上,这顺序对吗?

    她感觉谢星沉身体里装着一头温柔的野兽,把她吞进去,再完好无损地吐出来,自己干干净净,徒留她黏黏糊糊。

    事实上谢星沉对赵菁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怕她馋又怕她吃坏肚子,怕她满足不了又怕他服务过度,怕轻怕重,捧手心怕化了揣兜里怕碎了,什么屈尊俯就的事都干了。

    没事,宝宝,我们慢慢来,我们来日方长。

    好半天,赵菁浆糊脑袋骤然闪过一道白光,什么也不剩了,她只能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心跳像从过山车顶部坠落,身上烫的她已经感知不到,整个人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呼吸间盈着浓浓的爱欲,彻彻底底舒服了,插入谢星沉头发的手指也一松,谢星沉也终于松开她,柔柔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呼着气,细细去理她被潮热染湿的碎发。

    她眼睛沉在暗夜里像天上的星星,缓缓看向少年的眼,只窥得见一原野火烧不尽,要将他整个人燎红燎透,水色泛亮的唇根本就是望梅止渴,她有些心疼他,捞过他脑袋要同他接吻。

    谢星沉却立马偏过头,低低哑哑一声:“脏。”

    赵菁要笑发财了,心脏缓慢降落又陡升,一边笑一边颤着声音问他:“你刚刚怎么不嫌脏。”

    “不一样。”谢星沉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不一样。

    说完,他起身去浴室,浴室跟着传出汩汩放水声,电动牙刷声。

    赵菁瘫在床上笑的打滚。

    片刻,谢星沉躺回来隔着被子抱住她,身上又满是洁净的味道,低低沉沉在她耳边叹息:“葵葵,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赵菁忍不住笑:“你不要委屈自己,要我们两个都开心才好。”跟着捧过他的脸同他接吻。

    二十分钟后。

    赵菁坐在浴缸里心情好地捧起一大团泡沫往谢星沉身上吹,自己头顶上也都是泡沫,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鼻尖有点红,娇气可爱模样。

    谢星沉则很狗,面无表情坐在浴缸边上,挤了一大团洗发水到手上,掰过赵菁的肩膀,帮她洗头,指甲修剪干净的指腹在头发缓缓揉搓,渐渐漫起泡沫,而谢狗本人则跟泡沫一样洁净,看她的眼神跟看化学实验器皿没什么区别,柳下惠坐怀不乱一样。

    赵菁就很气啊,看到谢星沉衣服整整齐齐,除了脖子和领口有些许红痕,没事人一样,再反观自己,啊啊啊更气了!意识到中了谢星沉的计,说好了睡他结果就这,她捧了一大团泡沫抛到谢星沉脑袋上:“谢星沉,不公平!凭什么我被你剥光了,我连你衣服边都没碰到!”

    谢星沉目光毫无变化,朝她伸过一只手,袖口钻石袖扣闪着纯净的光泽,少年声音也无机质:“碰。”

    赵菁不高兴撇过脑袋:“谢星沉,你这样很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有功能障碍!”

    功能障碍?什么功能障碍?

    全世界也就谢星沉能那么坦荡的讲出来:“我不想证明我没有性功能障碍这件事。”

    赵菁忍俊不禁看了他一眼:“我不信。”

    谢星沉没说话,低头向下看了眼。

    赵菁顺着他的视线偷瞄了一眼,这一瞄就不得了,他西裤紧绷,却盖了块毛巾,然而就算这样遮掩,弧度还是很惊人……她一边往后缩着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一边偷偷觑了谢星沉一眼。

    立马就对上他沉沉的眸色,他静静盯了她一会儿,拧开一旁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冰水喝了半瓶,十二月的天,冰水一灌半瓶,他随后说:“你快洗,我要洗澡。”

    赵菁很当人,从浴缸里翻起手,轻轻眼一挑:“我帮你?”

    “不用。”谢星沉接着又给她洗头。

    赵菁这回乖了,不再玩泡沫捣乱,任由他给她洗头,而是幽幽看着他言语调戏他:“冬天洗冷水澡不好。”

    “被你碰了更不好。”

    “……”

    四十分钟后,谢星沉给赵菁吹干头发,将赵菁连人带浴巾打包回二楼。

    随后,谢星沉迅速回到三楼,一个人在浴室待了一个半小时,冷雾氤氲,呼吸欲浓。

    真的,多说一个字多一丝表情都得破功。

    论谢某人的禁欲包袱有多重-

    又一个周末。

    两人考完四级,回到家一进门就开始亲。

    赵菁觉得大好周末又考完试了,得干点事消磨消磨大好时光,然而谢星沉带上门,将她抵到墙上,就下意识捉住她的双手按到头顶,太过似曾相识,赵菁立马警惕了起来,甩开他的手同他分开认真看着他。

    “套买了没?”

    谢星沉陡然被打断,懵了一瞬,然而这个问题更让他懵,默了三秒,他睫一闪:“没。”

    赵菁火气上来了,抱臂靠到墙上看着他。

    “谢星沉,你是不是以为你一直不买套,你一直不让我脱你衣服,我就对你没办法?”

    “……”

    谢星沉确实是这样想的,他原本想着他不主动,赵菁也不能强上了他,拖一天是一天,但谢星沉不能说,于是面无表情看着,漫不经心挑起眉,一副“所以呢”的欠揍表情。

    赵菁又气又笑,一把拿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拽着谢星沉就往门外走。

    “哐——”

    门猛地在身后关上。

    谢星沉有点为赵菁的冲动着迷,懒洋洋问她:“干什么去?”

    “购、买、计、生、用、品。”赵菁转头面无表情回答他,这回换赵菁一本正经说骚话。

    谢星沉脸热的要命,看着她走向保时捷的背影,不由担忧:“你会开车吗?”

    赵菁转着车钥匙,大大咧咧拉着他:“上星期刚拿的驾照,热乎着呢。”

    “……这车比你驾照小,你照顾点它。”

    第115章

    “正好新车配新证,我带你兜风。”赵菁说完又转头看着他问,“上保险了吧?”

    “……”谢星沉倒不是心疼车,是惜命,情侣为买避孕套出车祸,新手女司机上路太要命!这种社会新闻要上了明天头条是要丢脸丢到太平洋的……

    但他从来不惮于让赵菁勇敢尝试,他面无表情闪了下睫,拉开车门,桃花眼扬起一抹轻佻笑。

    “我的荣幸,赵老师。”

    赵菁哪能不高兴,甩着车钥匙就扭了过去,头发丝儿都打着得意的旋,她今天大衣里面穿了条包臀裙,身材那叫一个火辣,再配上那张柔白细腻,纯到不能再纯的脸。

    谢星沉吊儿郎当支着长腿倚在车边,一手搭在车门上,远远看着,不自觉微微眯起眼,觉得这辈子值了。

    特别赵菁上车前还勾过他脖子吻了他一下,香甜旖旎的味道和笑容,谢星沉更是觉得情绪价值拉满,自己捡了个宝。

    赵菁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打开音乐,转头看到谢星沉松松散散坐在副驾,微敛着那双挑花眼看着她,茶棕色瞳孔明暗浮沉,心神荡漾,颓山醉玉模样,她不由笑了,问他。

    “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谢星沉幽幽一定不定看着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

    “你喜欢Lady Gaga?”

    车内正好放起Lady Gaga的《Bad Romance》,多少年前的歌了。

    还是那般狂肆不羁节奏。

    赵菁手扶上方向盘,往座椅里一靠,长发斜到脸侧,眼一挑。

    “不算。”

    谢星沉笑了,沉沉看着她,轻轻勾起唇,低低吟唱起来。

    “I want it bad

    /Your bad romance

    /I want your love and

    /I want your revenge

    /You and me could write a bad romance……”

    车窗外昏色旖旎迅疾。

    他们是暗夜纵火的两个人,要坏,也要爱。

    直到一脚油门开到超市,谢星沉拉她下车,才告诉她答案。

    “我觉得被你睡了这辈子值了。”

    赵菁被他牵着手,笑得不行,大衣都快坠到地上。

    “你语序是不是错了?我还以为你说的睡到我这辈子值了。”

    谢星沉拽着她跳上楼梯,一边情动一边嘴硬:“好像怎样都是你占我便宜。”

    “滚啊!”赵菁笑起来飞踢他一脚,“自恋狂!”

    来到超市。

    赵菁动作那叫一个快,飞到收银台旁的货架前,看也没看随手捡了几盒,看到前面人工收银有人排队,又绕到自助收银去结账。

    谢星沉在后面跟着,笑得不行。

    赵菁用机器扫完条形码,谢星沉也拎着两瓶水过来了,她一见他满眼笑意,傲娇板起脸:“笑什么笑!你要用的!快点付钱!”

    谢星沉低头笑意更深了,迅速扫完两瓶水一起付钱,跟着拿起三盒避孕套拉着赵菁往停车场走。

    等上车,又是赵菁开车,这孩子刚刚一路开过来还没开过瘾,谢星沉看她来的一路上没差错,也就放心让她开。

    保时捷没入晚高峰的车流,像是沉在一片昏昧的猩红海。

    谢星沉靠在副驾座椅里,从口袋掏出那三盒避孕套,扫了一眼,忽然散漫开口:“螺纹,颗粒,玻尿酸,赵菁你花样挺多啊~”

    “下流!”

    赵菁羞的耳朵热,要不是在路上开车,真想跟谢星沉打一架,趁着前面红灯,转头看了谢星沉一眼。

    少年慵慵懒懒靠在窗边,覆上暗色的侧脸轮廓优越分明,纤长的睫像魅夜的精灵,指尖捏着那三盒避孕套,目不转睛打量,怕是要看出朵花来。

    她忍不住笑了:“你干什么呀,盯着避孕套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变态。”

    “看说明书。”少年声音干净清冽。

    赵菁更笑的想死了:“那你等下要不要看点视频学习学习,我怕你不会。”

    “不用。”谢星沉拒绝的很快。

    “你看过吗?”赵菁来了兴趣,问他。

    “看过,有点无聊,毫无艺术性。”谢星沉不光坦荡,还评价了起来,语气很性冷淡。

    “你真看过呀!”赵菁甚至觉得谢星沉坦荡的有点可爱。

    “男的说没看过那不假吗?”谢星沉很不屑,交代的一清二楚,“之前在段锐家看的,段锐有很多。”甚至倒打一耙,“你要想看可以找段锐要。”

    “也亏你说得出来这种话。”赵菁又羞又气又笑,“段锐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谢星沉狗的一脸真诚看着她:“我一直以为你跟段锐也能算好兄弟了。”

    “服了。”

    回到家。

    谢星沉将赵菁送到二楼浴室,转身指了下楼上:“你洗澡,我洗完下来找你。”

    赵菁翘起唇,乐的不行,一边将他拉进浴室:“别装了,一起洗。”

    谢星沉还没来得及拒绝,赵菁就打开花洒将他淋了个彻底,又贴上来吻住他的唇。

    “哐——”磨砂玻璃门一关,两道傲人的身影在冷白的暧昧下难舍难分。

    他们在水中交锋,在雾里复习,在云上读书。

    她这一本书,他终于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最后一句,读不到句点,反复研磨,磨到干戈玉帛,反复探讨,讨至笔透墨尽。

    后半夜,一室旖旎方歇,灯连床头的一盏也烧灭,空气中浸染着让人害羞的味道。

    赵菁躺在谢星沉怀里沉沉喘息,想起热气蒸腾的花洒下她想在水中玩他,他不肯硬是锁住她的手给她和自己迅速洗完澡,等给她包上浴巾把她按到浴缸边上给她吹头发,她将毛巾包着他脑袋也给他慢慢擦头发,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耳朵慢慢泛红,最后猛地将吹风机一丢在蹲到她身前分开她的双腿,害她嘤咛出声问他干什么,他一本正经说复习,复习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浑身软的像一滩水懒得再动弹,勾起他脖子让他快点学新课,他又不肯了,扫了眼浴室,嫌潮湿的环境不卫生,瓷砖卫浴又太冰,硬是一把扛起她将她压到床上,接着又不住亲吻她爱抚她,不住问她疼不疼,疼今天就不做了,得到初试和首肯后,又是疯狂的疾风暴雨,他不喜欢主导式的姿势,总是照顾她的感受循序渐进,总是一边温柔亲吻她一边同她做,这或许就是谢星沉所认同的艺术性。

    人是这么个人,到床上也有强烈的个人风格。

    你说他传统吧,那确实是蛮传统的,明明浴室更刺激偏偏一定要在床上,你说他不传统吧,也真是有点子狂野在身上,他娘的她腰都快断了。

    只是结束后他又第一时间抱住她一边温柔抚摸着她潮湿的头发一边在她耳边不住沉沉叫她:“葵葵,葵葵,葵葵……”

    她心都化了,止不住情动,此刻安静下来,他仍是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脑袋柔柔抵着她发顶,轻轻顺着她的背安抚她。

    她呼吸渐渐缓下来,悄悄掀起湿漉漉的眼睛,一瞬就对上黑夜里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浓的像茶,快要萃出蜜来。

    而少年那清白澎湃的容颜,也染上薄红,更加生动含春,漆黑恣意的发盈着汗水,满是荷尔蒙的味道。

    她忍不住伸手插进他发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微潮的发根,弯起眸子,轻声问他感受:“谢仙仙,第一次,怎么样?”

    他一手揽过她,将她贴到自己脸侧,柔声反问她:“你呢?”

    做了十分充足的前戏,一点点疼是有的,愉悦也是有的,在床上,谢星沉可以算是一个能在各方面打优秀分的男人,赵菁很想夸夸他,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在他耳边柔柔说:“宝宝,你很棒,你做的很好。”

    谢星沉耳朵一霎时就红了,还傲娇微微偏过脸。

    赵菁忍不住低笑出声,揉着他脑袋,问他:“你呢?”

    接着,赵菁就十分震惊地看到——

    谢星沉缓缓偏过脸,扑簌簌着睫毛,漆黑纤长又湿润,像雨后的鸦羽,在眼底反复翻飞出勾人的阴影,看着她,表情有点纠结,难以启齿一样,轻轻蹙起漂亮的眉毛,慢慢开口。

    “有点……疼。”

    “啊?”

    赵菁一时难以理解一样,又忽地笑出声。

    天呐,全天下就谢星沉一个男的会说出这种话,全天下就谢星沉一个男的会这么实诚,全天下最最最最最可爱的她的仙仙宝宝~

    谢星沉又平静补充:“太紧。”

    赵菁表情瞬间崩裂,一脸看变态看着谢星沉,天呐怎么会有人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菁是真的很崩溃很想将谢星沉杀人灭口,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全身都烧起来了。

    谢星沉幽幽看着赵菁害羞模样,坏坏勾起唇角,乐够了不调戏她了,从床头捞过避孕套盒子看了眼,接着迅速丢回去,下结论说:“你买的套买小了。”

    赵菁更害羞了,但是是另一种害羞,又害羞又好笑,她忍不住咧起唇说:“谢仙仙,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什么?”

    赵菁忍俊不禁,挤出声音:“话太多。”

    谢星沉挑挑眉,不以为然:“我要不话多,今天就躺不到这里了,你该是‘不喜欢我从来’的岳安集团萧大小姐了。”

    “滚!”赵菁又羞又恼,一脚要把他踢下床。

    谢星沉顺势翻起身,捞起她往浴室走。

    这晚过后,谢星沉再也没睡过三楼。

    第116章

    12月24日,试营业三天后,赵菁人生中的第一家甜品店开业了。

    这是赵菁重生第三年,18岁。

    当天一众老师同学前来捧场,@草莓葵葵子也有许多粉丝支持,邀请了几个知名达人探店营销,谢月盈向来大方顺水人情做的痛快,沈婉柔自不必多说。

    谢星沉不担心赵菁赚不到钱,不说岳安和朝开的企业采购倾斜,单论赵菁岳安集团大小姐和萧方霁长女的身份,以及沈婉柔给赵菁介绍的一堆京圈贵妇千金,就有不少人上赶着送生意。

    下午六点店内货品就售卖一空,店员穿着制服在里面盘点的盘点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外面门口摆着一长列鲜艳灿烂的花篮。

    CBD十字路口一整面曲面玻璃橱窗前,赵菁和谢星沉刚去附近吃完羊肉粉回来,站在外面吹吹风喝喝奶茶。

    甜品店的商标是谢星沉设计的,赵菁第一天给出需求,谢星沉熬了个夜第二天一早给出初稿,就这样定下——一颗草莓的可爱廓形,内里的草莓籽籽像极简式向日葵花纹,采用的是连点成面的星罗棋布构图设计。

    温柔又不失格调的烟紫色背景,白色的发光字体,“zooming”英文扁扁的远看像一笔连写的“ZJ”,店名只有两个字——“宙梦”。

    “为什么叫宙梦?”

    谢星沉黑色长款羽绒服冷帽,倚在街边单手插兜吸着奶茶,整个人透出一股骄矜随性感,掀起漆黑惑人的睫毛,仰头望着甜品店招牌,问一旁的赵菁。

    赵菁戴着毛茸茸的白色耳罩吸着全糖奶茶靠到他肩头,抬起眸去看。

    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北风伴着喇叭声呼啸,而他们却像是排除在喧嚣之外。

    暮色的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像一整个暗夜的繁星。

    这天是平安夜。

    雪花擦过赵菁的脸颊,星星般落到他们头发上。

    她转头看向他,对上他的眼,倾了一世温柔。

    “我梦见我一整个宇宙的梦想是你。”-

    当晚,谢星沉吃到了一整块草莓小蛋糕。

    丝滑细腻,鲜艳多汁,甜美可口,爱不释手。

    妖孽横行,鬼魅游走,勾魂摄魄,夜暖生香,无穷无尽。

    “葵葵,你是世界上身材最好的女孩子。”

    “葵葵,你好香。”

    “葵葵,你做的对,你做的真棒。”

    “葵葵,就是这样。”

    “葵葵,叫我的名字。”

    “葵葵,叫出来。”

    “葵葵,你是一个草莓小蛋糕。”

    ……

    暗哑到能擦起火的声音在耳边不停下蛊,欲烧欲燎,赵菁溺在咸湿海里不住喘息。

    “谢星沉……谢星沉……谢星沉……”

    她被撞成了一滴滴汗水,感觉身上没一块是自己的了,眼前少年澎湃的身影像惊天的巨浪让她节节败退,终于到最后一刻她忍不住咬上他肩头。

    “谢星沉你个色魔!”

    谢星沉忍不住漾起眼低笑出声,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轻轻抚着她湿黑的碎发,在她耳边混蛋。

    “葵葵,你不是让我回家跟你一起读书的?嗯?”

    “谢星沉你个混蛋。”赵菁脸红透了,气鼓鼓瞪他一眼,“我是真还有一门没复习!”

    “哦?难不成我理解错了?”谢星沉轻轻揉着她的耳垂,桃花眼轻勾魅惑,就是调戏她,“你昨天不还说近代史有手就行?”

    “滚——”赵菁直接吼破了音,要不是没有力气了,真的很想把谢星沉踢下床。

    谢星沉伏到她肩头,喉口不住溢出低笑,随即捞起赵菁去浴室,十五分钟后端来一壶水果煮红酒。

    赵菁泡在浴缸里,接过谢星沉倒给她的红酒,轻抿了口,醇厚的酒液,混合着果香,甜甜熏熏的,并不醉人,她开心问:“今天什么日子啊?红酒都煮上了?”

    “过十二点了,今天圣诞节。”谢星沉转身去里面玻璃淋浴间洗澡,从来不肯跟她一起泡浴缸,就是这么保守,花洒浇下来,磨砂玻璃映出少年清白澎湃的肌理,他声音蒙在水雾里,“外面雪景很好。”

    是他们约好每年都要一起过的圣诞节,是很好很好的纪念日。

    赵菁转头向窗外看去,冷蓝夜空下,雪已经停了,风也寂静,世界落成了一片晶莹洁白,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冬天也可以很温暖。

    不多时。

    谢星沉冲完澡系着浴袍出来,又来料理她,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冲洗干净,香喷喷裹上浴袍,又坐下给她吹头发。

    两人就这么坐在浴室里,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雪景,一句话也不说,都觉得很美好。

    等头发也吹完。

    谢星沉将她揽进怀里,依偎着她的脑袋,柔柔说:“葵葵,今年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三个圣诞节。”

    “嗯。”赵菁端着红酒杯,仰起头看他。

    少年的头发湿黑惑人,他从来给她吹头发很熟练却懒得把自己头发也顺带吹干,谢星沉给出的理由很振振有词,哪个男的用吹风机啊?

    他此刻轻垂着睫看她,茶棕色的眸子里还覆着情动的水雾。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过节日的传统节目,笑着仰头亲了他一口:“说吧,今年又要送我什么?”

    “赵菁你就不能稍微演一下吗?”谢星沉一面笑一面伸手从身后柜子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礼物盒。

    “那只能怪你每次都会准备,就连前几天冬至我没吃饺子,你半夜十一点也非要爬起来给我煮份饺子,圣诞节更是猜都不用猜了。”赵菁真是爱死了谢星沉这份仪式感。

    “没办法,太优秀就是这样。”

    谢星沉懒洋洋支着脑袋,松松揽着她看着她拆礼物,无时无刻不觉得养媳妇就是世界上最有成就感的事。

    赵菁长发从耳侧垂落,很柔和很耐看,低头打开红丝绒盒子,然后就看到了,三条一模一样的金铃铛手链?

    蓦然想起去年圣诞节电影院的铃铃铃——

    ——“赶明儿我再给你买一条,凑一对,都戴脚上,叮铃咣当响。”

    赵菁脸颊迅速漫起潮红,到最后将礼物摔到谢星沉身上。

    “谢星沉你个变态!”

    谢星沉赶忙接住,搂着她凑到她耳侧,笑的花枝乱颤。

    “我这不得说话算话。”

    赵菁转念一想也不那么气了,谁说铃铛只能她戴,于是转头板着脸看着谢星沉。

    “行,但今晚得听我的!”

    “行,听你的。”

    谢星沉神色轻佻将礼物盒重新递给她,心想怎么听她的还不是他占便宜,这姑娘糊涂啊。

    糊涂的是谢星沉自己。

    十分钟后。

    谢星沉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双脚上的金铃铛,又抬起一只手腕上的金铃铛,感受着快要震透耳膜的清脆细响,熠熠辉光折射着昏暗的壁灯快要刺瞎双眼,还是有点懵,他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了,真是挖了坑给自己跳,自己坑自己。

    更别提赵菁又从保险柜底部找出去年他送的那条金铃铛,开心跑过来拽过他的另一只手要给他戴上,一边戴一边笑:“乖啊,说好了今晚听我的。”

    谢星沉任由她摆布,歪着脑袋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叮铃哐当晃了晃双手双脚的金铃铛,无可奈何挑眼一笑:“这样真的好吗?”

    赵菁看着他颓仙醉玉模样,狡黠低低一笑:“我突然觉得当个变态挺好的。”

    “……”

    戴完四条金铃铛。

    赵菁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浴袍脱了。”

    谢星沉现在完全是束手就擒状态,他不介意配合赵菁玩些小情趣,谁说猎物只能是猎物,吊儿郎当靠在床头,手指缓缓伸向浴袍系带,欲拒还迎魅惑模样,幽幽勾起卷翘的长睫,气息低哑问她:“干什么呀?”

    “你骚死了。”

    赵菁简直没眼看,瞬间笑弯了腰,接着从浴袍口袋扯出一条细细长长的金链子。

    她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乖啊,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戴上给我看看。”

    十分钟后。

    赵菁立在床边,看着谢星沉雕塑般的身材,细细长长的金链子在其间沟壑闪着粼粼的光芒,她不由自主眯起眼。

    “站起来给我看看。”

    “不要。”

    谢星沉何等傲娇的人,做到这已经是极限了,展示给她看已经够羞耻,再站起来三百六十度被打量还不如杀了他。

    却在轻微动作间,发出空灵幽远的轻响。

    赵菁忍不住笑出声。

    “我突然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色了,换我我也忍不住。”

    “哦?”

    谢星沉幽幽勾起眼,随手端过床头的红酒杯,谢星沉就是这么个人,都沦落到被玩弄的阶下囚了,还能悠悠闲闲喝红酒。

    他抿了一口,薄唇染上诱人的色泽,又用那低沉魅惑的声音勾引她。

    “你想怎么忍不住?”

    赵菁能忍得住也是有鬼了,松松坐到床边,一手斜撑着,散散漫漫敛眸看着他,似有暗火浮动,缓缓朝他伸出手。

    “酒给我喝一口。”

    谢星沉混不吝靠在床头,又抬起手抿了一口酒,才把酒递给她。

    赵菁深深注视着他,印着他喝过的玻璃杯边沿,仰头喝了一口,长发轻轻翘起旖旎的弧度。

    谢星沉隔着夜色看着她,不住觉得喉口发干发燥。

    胸口又忽地一凉。

    赵菁将高脚杯玻璃边沿抵住,转手将剩下的红酒倾倒而下,靡红的酒液顺着纹理蜿蜒,将金链子也染上欲色。

    偏她还用那种无辜的眼神轻蹙起眉。

    “哦,酒撒了,该怎么办呢~”

    谢星沉不住仰头舔了下唇,笑了。

    他觉得自己今晚是要死在赵菁手上了。

    第117章

    死在赵菁手上也愿意。

    谢星沉任人宰割姿态,勾起桃花眼看着她,声音低沉倦缓。

    “自然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菁低头笑了下,手撑到他两侧,幽幽看了他一眼。

    “哪轮得到你说不,都说了今晚听我的。”

    “嗯。”

    谢星沉眼神浑不在意,倒要看看赵菁要玩什么花样。

    就陡然感到一抹湿热柔软。

    赵菁俯下身,顺着蜿蜒而下的红酒,用唇舌丈量他雕塑般的身材,偶尔绞到细细的金色锁链,混合着金属的冰凉,又是另一种风味。

    她一边轻轻缓缓向下,还一边暗暗幽幽抬眼看着他,简直像个妖精。

    谢星沉不光眼神受不住,身上更是受不住,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火舌焚身难耐,他想反抗,赵菁却早早压在他腿上,捉住他两只手腕按在他身侧,按照规矩,他今晚要任由赵菁摆布,要命。

    他迷蒙着一双含情眼,清薄澎湃的身体被压制着不住辗转,昏昧里,视觉上极为惊人。

    房间里只剩金铃铛汩汩不息的细细响动,床单浴袍摩擦的窸窸窣窣,一点吮咂的水声,以及,气若游丝的沉沉喘息。

    赵菁听到那极力克制的呼吸声,更加奋力了。

    谢星沉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得丢半条命。

    却在某一刻,忽然停住。

    炙热移开,他的手也一松。

    他抬头去看,赵菁俯在他身上,低头盯着他的腰侧,用手指抚摸上那一片向日葵纹身,低声喃喃:“这里会不会味道不一样呢?”

    那一刻,谢星沉感觉自己心脏不断攀升的那只鼓炸开了,谁又能不心动。

    他哑着声音笑问她:“红酒好喝吗?”

    “甜的。”

    赵菁没看他,眼睛漾开一抹笑,跟着又俯下身,去尝那朵向日葵。

    明明并没有特殊之处,却骤然成了最敏感的地方,他身体止不住颤抖,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快感,隔着眸中的水雾看着她,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发梢,呼吸沉沉叫她的名字。

    “葵葵,葵葵,我爱你……”

    赵菁仰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看着他:“好像有更甜一点诶~”

    谢星沉感觉自己想碎进她眼里,一直住在她眼里,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嘴唇,动情说:“是因为你比较甜。”

    “你烙在我心上了。”

    在他的注视下,赵菁又低下头,视线下移,剥开他最后一页,直直盯着那处。

    光是这样谢星沉就已经羞耻的要死,红潮瞬间涨到了脖子根。

    然而赵菁又在他的注视下,直直低下头:“这里也尝一下。”

    谢星沉瞬间闷哼出声,攥着她手的指节发白,整个人都炸开了。

    只几下,谢星沉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捞起来,疯狂与她接吻。

    赵菁分开时,瞬间笑倒在了他胸口:“你怎么没洁癖了?”

    谢星沉压着火气冷冷看着她:“这个时候有洁癖也真不是个人了。”

    赵菁掩唇偷笑,支起腿下床:“我去刷牙,你收拾一下,我们今天早点睡。”

    谢星沉一把拽住她脚踝,声音终于不再克制暗燃起火:“你这个时候想早点睡?”

    极尽疯狂的一夜,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有过。

    外面风雪呼啸,房间里唱了一夜圣诞歌。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葵葵,认真读书,别偷懒。”

    “谢星沉……我想睡觉……”

    “读完书再睡。”

    “你能不能读快点……我好困啊……”

    “小瞌睡虫,这么困啊,那一定是我读的不够用力。”

    “啊啊啊——谢星沉我恨死你了——”

    “爱我吧爱我吧一直爱我吧。”

    “呜呜呜……我想睡觉……求求你了……”

    赵菁泪眼婆娑,谢星沉还在奋力讨还。

    “我身上铃铛好听吗?链子好看吗?”

    “好听,好看,你放过我吧……”

    “好听,好看,那你多听,多看。”

    “谢星沉你个混蛋!”

    “你现在才知道啊,刚刚玩我的时候怎么忘了?”

    赵菁觉得不行,得换种策略。

    “谢星沉,你行不行啊,能不能换换啊?”

    “你想换什么样的?嗯?葵葵?”

    “落地窗?”

    “不行,太冰。”

    “地毯?”

    “不行,太脏。”

    “浴室?”

    “不行,又冰又脏又湿。”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星沉你保守死了,你真没劲!”

    “有劲没劲。”

    “……”

    “嗯?说话啊,葵葵~”

    “啊啊啊啊!谢星沉我恨死你了!”

    “mua~我爱你!”

    怀疑天要亮了。

    赵菁终于脱力在谢星沉怀里,闭着眼睛睫毛湿润,不高兴撅着嘴,十分委屈。

    谢星沉松松搂着她,动情亲吻她潮湿的头发,忽然柔柔开口。

    “葵葵,别减肥了。”

    “嗯?”赵菁用尽最后的耐心睁眼看着她。

    谢星沉揉了把她的腰,最近甜品店开业又撞上考试周,赵菁忙的脚不着地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都瘦的没几两肉。

    赵菁的体重很神奇,由于减肥多年经验,可以想瘦就瘦想胖就胖,但谢星沉总觉得很伤身体。

    谢星沉觉得赵菁微微丰满,脸上身上有肉的时候最好看,气质柔美身材火辣整个人也更健康。

    他看着她,轻轻开口。

    “硌。”

    赵菁懵了半秒,羞的狠狠踹了他一脚。

    “滚!”

    谢星沉经验丰富躲闪及时,还没来得及揶揄赵菁。

    赵菁倒先叫唤了起来。

    “啊——”

    谢星沉看着她皱着个小脸,连忙过去查看。

    “怎么了?”

    “腿抽筋了。”

    谢星沉一面笑,一面捞过她的腿揉。

    “葵葵宝宝乖,揉揉就好,揉揉就好。”

    一夜荒唐的结果,赵菁睡到下午起来,脚一落地差点摔了。

    还是谢星沉端着饭上来,一边笑一边赶忙扶她上床。

    赵菁转头凶呼呼瞪他一眼。

    立马收敛。

    而后谢星沉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赔礼道歉,老老实实陪赵菁在家里温了一天书-

    宙梦的店长叫小叶,赵菁之前在租的老破小附近夜市摆摊认识的。

    由于每次摆摊都碰到小叶,小叶自制的提拉米苏又格外诱人,赵菁便了解起了这个热情的北方姑娘。

    小叶,北方人,22岁,大专毕业,北漂三年,白天在写字楼当底层文员,晚上在夜市摆摊卖提拉米苏,梦想是攒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蛋糕店。

    最后一天摆摊结束,试出了全部新品口味,赵菁邀小叶吃了一顿饭。

    深秋的天,两个年轻姑娘在夜市的大排档就着烧烤喝了几瓶啤酒。

    又醉醺醺手拉着手回家,路过科技园CBD十字路口,赵菁指着路对面那个蒙着烟紫色施工幕布的超大店面问小叶。

    “我要在那开一家蛋糕店,叫宙梦,你愿不愿意来当店长?”

    赵菁就这样找到了合伙人,宙梦能按时开业多亏了小叶,小叶十分能干给赵菁省了不少事,小叶没什么钱出资,赵菁直接承诺了4%股份,赵菁个人持股66%。

    还有30%股份属于谢星沉,谢星沉投了很大一笔钱,一定要和赵菁一起承担风险。

    这天,谢星沉实习下班,去店里找赵菁。

    赵菁不在,小叶一脸忧心忡忡:“谢同学,老板还好吗?”

    谢星沉想到昨晚赵菁打电话给他说有事不回家在学校宿舍睡,他当时还奇怪,记得赵菁最后一门考完了,学校里应该没什么事了,但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有事住学校宿舍没事住家里,他也就没多疑,他此时眸光一闪,立马问:“怎么了?”

    小叶如实道来:“昨晚上老板开车送我回家,碰上我前男友,老板为了保护我受了伤。”

    谢星沉在学校里找到赵菁时,赵菁刚跑完步站在操场边上就着保温杯喝水。

    远远就看着谢星沉西装外面套着黑色羽绒服气势汹汹走来,头发沁着雪色,优越的五官浸在黑夜里,锋利感十足。

    谢星沉远远看着赵菁站在落满雪的树下,身上就套着件抓绒运动衣,更气了,走过去,一把就将她拢进羽绒服里。

    “大冬天出来夜跑,也就你干得出来!”

    赵菁陡然落进温暖里,胳膊也被谢星沉猛地一拽,忍不住“嘶——”了声。

    谢星沉立马松手紧张问:“怎么了?”

    赵菁之前收到小叶的消息,知道谢星沉已经知道她受伤的事了,瞒是瞒不过了,于是睁着眼睛生生望着他从实招来:“轻微扭伤。”

    谢星沉脸色瞬间不好了。

    “去过校医院了,过几天就好了。”赵菁又小心翼翼补充。

    谢星沉板着脸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通,除了脸颊贴着个创口贴,没看到什么皮外伤,至于衣服里面有没有伤,那就不清楚了,他抬手轻轻触上她脸上的创口贴,严肃问她:“脸上这一块,胳膊,还伤到别的地方了吗?”

    赵菁又“嘶——”了声,老老实实说:“没,没了。”

    谢星沉一边心疼一边生气,手在羽绒服底下捂着她的手,眼睛却冷冷看着她:“你还知道痛,跟人打架受伤也不告诉我。”

    赵菁心虚辩解:“一点小事而已,我自己能解决。”

    这一说就更不得了了。

    “小事?”谢星沉挑起眉死死盯着她,“你觉得这是小事?那是不是我今天没从小叶那里知道你也不打算跟我说?”

    “我这不打算先在宿舍住几天,等脸上伤好了再告诉你嘛。”赵菁抱着他胳膊,软软乎乎撒娇。

    谢星沉这时候不吃这套,毫不留情戳穿她:“那就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赵菁楚楚可怜看着他:“……”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

    “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谢星沉有时候会觉得赵菁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莽撞,“这种事你也敢随便掺和?”

    “我也学过点拳击好不好。”赵菁理直气壮,觉得谢星沉有时候过于无情,“难不成我看着小叶被渣男前男友勒索坐视不理?”

    “绝大多数人面对歹徒时受伤是因为太过自信。”谢星沉认真强调这一点。

    赵菁觉得谢星沉观点过于片面,要他给出佐证:“比如?”

    谢星沉定定看着她,直接答:“我。”

    正吵着架呢,怎么就提起这茬,赵菁忍不住觉得好笑:“你现在要修正当年的行为吗?”

    谢星沉一辈子都磨灭不掉狂妄,目不斜视看着她,甚至更深一步回答:“我当时在防卫上有失误,但在情感上完全正确,我从来没后悔过。”

    赵菁一边情动一边心痛,水莹莹看着他:“所以呢?”

    第118章

    “你当你男朋友是摆设?”谢星沉最生气的是这一点。

    赵菁这时候当然知道顺毛,一下下捏着他手指:“没有,我只是不想要你担心。”

    “不说我,我就一跟你没有法律关系的男朋友。”谢星沉这种时候总要刻薄她几句,“就说你爸妈,是岳安集团董事长沈婉柔的女儿被人打了好看,还是即将升入京的正部级干部萧方霁的千金被人打了脸上有光。”

    在谢星沉见过的所有纨绔子弟里,几乎是稍微有钱有势都嚣张的不得了,更别说赵菁这么有钱有势的,结果赵菁这么有钱有势,简直荣华富贵,权势滔天了,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换谁谁不气,自家翡翠白菜被黄鼠狼给敲了一块,赵菁是谢星沉见过最窝囊的千金大小姐。

    赵菁还嘟囔着振振有词:“有钱有势又不能抵御物理伤害。”

    谢星沉简直要被气死了,脸沉的要命,冷冷说:“你是不是被欺负了?你不知道男女力量悬殊?你知道他当时带没带刀?你不告诉我是打算息事宁人?还是打算当世界和平大使?你一个人想要怎么解决?你告诉我。”

    赵菁看这架势知道谢星沉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哄他:“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谢星沉不认可赵菁此时不真诚的认错,又面无表情问她:“你昨天怎么解决的?”

    赵菁如实答:“报了警,把之前在老小区租的房子转给了小叶住了。”

    谢星沉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塞进兜里,搂着她往宿舍走:“知道了。”

    “你要干什么?”赵菁有所预感地问他。

    “我会解决。”

    赵菁不再问了,谢星沉不愿意说的她问了也没用,就像她想瞒的谢星沉问了也没用,他们在这一点上也有着卓越的默契。

    两人踩着人行道上未化的薄雪,路灯映下一行行一大一小的荧白脚印,安安静静走在冬夜的校园里。

    赵菁罩在谢星沉温暖厚实的羽绒服里,身上萦着炽烈又凛然的玫瑰夹杂松雪香,呼吸洁净又柔和,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谢星沉说。

    “不想走了,脚好累。”

    谢星沉低下头,睫轻俯,深邃又惑人模样,拢紧她身上的羽绒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我背你?”

    赵菁没应,抬眼往前看去。

    “铃铃铃——”

    两行自行车辙印在雪白的路面上,一个同学将一辆共享单车骑到一旁人行道里侧停好。

    “我想骑自行车。”赵菁看着谢星沉说。

    谢星沉长睫一闪,微微蹙眉,认真盯着她:“你确定?”

    赵菁看着谢星沉一脸担忧的样子,温暖又好笑:“没事的,都两年了。”

    两年了,因为骑自行车出过车祸,赵菁都不肯再骑自行车或电动车,平时去上课也都坚持步行或者坐校园班车。

    谢星沉是真的怕赵菁应激,更怕赵菁逞强勉强自己,本来就有心理阴影,再骑自行车摔了怎么办,换谁也受不了这种挫折。

    他看着她,一字一定说:“不要勉强自己。”

    赵菁这辈子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更没有想做而做不了的事,很快掏出手机扫了辆车:“没事,我这双腿要是自行车都骑不了也可以锯了。”

    “……”谢星沉向来不喜欢赵菁说这些过激的话,但也不好说什么,看着赵菁把自行车推出来,立马紧紧跟在一旁,“雪天路滑,骑慢点,我扶着你。”

    赵菁则很洒脱,转头冲他明亮一笑,眼睛沁着冷蓝天空所有的干净,就长腿一跨歪歪扭扭坐上车。

    声音冲破暗夜。

    “没事!冬天穿的厚!摔了不痛!”

    “你就嘚瑟吧!”

    谢星沉笑着,弯身扶着自行车后座,将她推出几米远。

    赵菁起初还有些心理抗拒的不熟练,没一会,平稳的行驶让她重新建立信心,脚下蹬的飞快,笑着转头要谢星沉放手:“谢星沉,你快松开!你限制我速度了!到时候关门了也骑不回宿舍!”

    “那行,我陪你骑回宿舍!”

    谢星沉看赵菁动作,也就放心松手,迅速在路边找了辆车扫开。

    赵菁在前面歪歪斜斜扭着,转头等谢星沉,看着少年定制西装外面套着羽绒服,又骑上自行车的恣意身影,眼中不由漾开一抹笑。

    一种奇妙的感觉,总会觉得永远心动。

    这个少年可以套上的高高在上的西装,也不妨屈尊俯就陪她骑自行车,一日少年,永远少年,她最最最最爱的少年。

    她笑着问他。

    “谢仙仙,你还会骑自行车吗?”

    谢星沉轻松跨上自行车,迅疾迎头赶上。

    “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干嘛不会骑自行车!”

    “那你快点追上我!”

    赵菁笑着一踩脚踏板,向前驶去。

    “你等等我!”

    看着前面少女骑自行车的放肆身影,周遭的雪意也像要一瞬间融化,树上雪水的叮叮咚咚往下落,像他们在冬夜里炸开的心跳。

    谢星沉总觉得,因为这份鲜活的生命力,他会爱赵菁一辈子。

    这一夜的风也不寒,畅快无可比拟,两辆车轱辘在路灯下拉开长长飞快的影子,少年人的清亮声音贯透所有黑暗。

    “葵葵,你超勇敢!”

    “谢仙仙,我能重新骑自行车,你会相信我能独立解决问题吗?”-

    朝开北城办公楼,地下停车场。

    梁京洲一从电梯下来,就见自己车旁一辆保时捷边上站着一身形高大矜冷的少年,正戴着皮手套往后座放高尔夫球杆。

    他走过去:“谢大少爷,下班去打高尔夫?”

    谢星沉一把关上后车门,转头看到梁京州,冷冷答:“不,打架。”

    梁京洲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长,谢月盈这个弟弟还真是同谢月盈如出一辙,又问:“你对这北城地界未必熟,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星沉坐进驾驶座,透过降下来的车窗看向车外的梁京洲,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也不是不行。”

    随即一脚油门开走。

    梁京洲立马上车跟上。

    一辆保时捷一辆宾利一前一后飙出地下车库。

    四十分钟后。

    一小餐馆旁边巷子里,男人站在墙根冻着手抽烟。

    一道冷冽的男人声音。

    “兄弟,借个火?”

    抽烟男人回过头,随即一通闷棍。

    少年音阴沉狠戾。

    “喜欢打女人是吧?”

    很快响起警车声。

    “唔哩、唔哩、唔哩——”

    一辆保时捷一辆宾利停在警局前。

    谢星沉倚在车边喝水,看向一旁的梁京州。

    男人套着黑色大衣,低下高高在上的头颅,去看指尖燃起的一支烟,清冷的眸色也终于染上俗世烟火。

    谢星沉对梁京洲的第一印象是,干净,比圈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干净,但这个男人手段可不干净,心有多冷手段就有多狠,这种身世这种智商这种年纪这种上位史,倘若再无软肋,便是无人可敌。

    偏偏有了软肋,偏偏穷途末路。

    谢星沉不是不知道梁京洲今天帮他向他示好的意思,他是想接招又不想接招。

    想是因为,梁京洲对谢月盈纠缠不休,他也连带着头疼。

    不想是因为,谢月盈不喜欢别人掺和她的事,这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简单的谁是谁非,利益和感情牵扯在一起,谁又算的清楚。

    谢星沉对梁京洲有着诸多复杂印象,唯独不觉得梁京洲会抽烟。

    他问:“梁总抽烟?”

    梁京洲吸了口,按灭烟丢进垃圾桶:“不抽,看你姐姐经常抽。”

    谢星沉知道还要问:“你和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十年前的夏天,我是她的家教老师。”梁京洲始终语气淡淡,此刻眼中却浮起一抹讽刺的薄红,“夏天结束,她留下一大笔钱给我母亲治病,然后远赴美利坚,我母亲没救活,我却从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学生变成了流落在外的梁四公子。”

    “我姐看着坏,但心地善良,从小就这样,对所有人都这样。”谢星沉对这段过去不置可否,“我姐五年前留学回国,你五年前同她交往,两年前,你们因为商业利益冲突关系破裂,我姐将灿灿交给我养,灿灿现在还留在西山家里,我姐不太敢见到灿灿,你们从分手纠缠到今天,又是两年。”

    梁京洲没有对这段陈述发表任何意见。

    谢星沉觉得自己周围所有男的,除了他自己,无一例外,在女人上都挺失败的。

    谢星沉今天要说就要一次性说个痛快。

    “梁京洲,你觉得你等了我姐五年,你就是世界上最深情的男的?你了解过谢月盈这个人吗?你了解过谢月盈这个人的全部野心和幻想吗?你不知道我姐从小就想成为我爸爸一样的人吗?你不知道我姐对于我爸将集团交给她有多看重吗?”

    “是的,两年前的那件事,是没有造成实际经济利益损害,但整个圈子里都知道她谢月盈在你梁京洲身上栽了,你觉得你身世悲惨有太多不得不做的事所以我姐应该理解你?你觉得她谢月盈谢大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就该大人有大量没有一点自尊和骄傲?”

    “你明明知道,却还是那样做了。”

    “谢月盈是一个头天宿醉第二天还要踩着十四厘米高跟鞋打扮光鲜亮丽出差的人,而你梁京洲却让她在她最看重的事业上落败,你觉得她不要同你分手,你觉得她要同你复合?你觉得她还要爱你几分?”

    梁京洲全都清楚,一句话也不说,转头没什么表情看着谢星沉。

    “你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吗?”

    谢星沉问梁京洲。

    梁京洲仍旧不答,谢星沉看着他说。

    “我不会用感情当利益的挡箭牌,更不会将感情和利益混为一谈,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明明一开始就可以规避。”

    “手段和算计是对外的,不是对内的,不该用在心爱的人身上。”

    谢星沉开车远去,俊美侧脸带着荣誉的擦伤,后座的高尔夫球杆轻微战损,隔着后车窗玻璃将梁京洲甩在身后-

    谢星沉回到家时,赵菁正在厨房喝水。

    赵菁听到玄关的声音,端着水杯转过身,身上套着毛绒睡衣,脚上就穿了双单拖鞋。

    “今天加班了?”她看着他问。

    谢星沉看了眼她裸露的脚踝,走过去,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电梯走:“也不知道穿袜子。”

    赵菁这才看到他脸上的擦伤,一点点红痕在少年俊美冷白的脸上,似红梅映雪,伴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冷空气,有暗香浮幽,映上一身黑,恣意张扬的发,反而有一种桀骜的痞帅。

    她抬手轻轻摸上他的脸,担心问:“你打架了?”

    谢星沉看着她,如实说:“那个男的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去找小叶麻烦,更不知道会不会去店里找麻烦,后患无穷,我索性永绝后患。”

    赵菁这一听更紧张了,环着他脖子:“没发生什么事吧?”

    谢星沉态度依然很明确,揉了揉她脑袋说:“你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我不会干,但我也不会容忍高二那年那种事再次发生,有任何风险都不行。”

    高二那年那种事,是什么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一两天为了这件事,两人着实小小的冷战了一会儿,谢星沉依旧会叮嘱她吃饭帮她吹头发给她脸上上药,但晚上总是淡淡的,昨天半夜谢星沉起床喝水,赵菁隔着半室月光问他干什么,谢星沉说睡不着。

    赵菁当时觉得是不是把谢星沉气的太狠了,谢星沉始终不认同她的做法,这会才知道,谢星沉是为了这件事寝食难安。

    赵菁既心痛又心动,凑过去吻他。

    谢星沉不喜欢这么伤感的时刻,他怕赵菁哭,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凑过唇任由赵菁动情亲吻着他,一边抱着她去衣帽间找袜子,拿到袜子又回到床边,放她坐下,坐到她身旁抱着她脑袋温柔揉了揉她头发:“乖啊,没事了,先把袜子穿了。”

    赵菁不干,眼睛已然红透了,任性坐到他腿上,目光流流莹莹看着他。

    谢星沉不忍对视她眼睛,仍是低头一把捞过她的脚,给她穿袜子:“脚冰凉,还不穿袜子。”

    赵菁直接伸手扯起了他领带,扒起了他衣服,哽咽说:“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谢星沉彻底忍不住了,他家媳妇怎么这么好呀,迅速帮她套完袜子,一把将她压到身下。

    他低头看着她,抬手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动情诉说。

    “葵葵,真的,我们能走到今天,我特别珍惜。”

    “以至于我会后怕,哪一天老天爷将我得到的幸福通通收走。”

    “如果哪天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再出什么意外,我会觉得自己特别不男人。”

    一个人变得成熟有多少路要走,谢星沉学会稳重又是哪一天。

    赵菁不住心疼,看着他与她同样泛红的眼眶,仰头吻上他湿润的睫毛。

    “谢仙仙,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辈子。”

    “你死后,我为你陪葬,百年之后,我们黄泉作伴。”

    两个小时后,浴室。

    赵菁给谢星沉处理脸上的伤口,谢星沉疼的皱起俊脸“嘶——”了一声。

    “疼死你算了。”赵菁将用过的碘伏棉签往垃圾桶里一丢,板着脸去撕创口贴,“这么大个人还打架,幼不幼稚。”

    谢星沉悠悠点了点她脸上的创口贴,眼睛里笑意明明亮亮,认认真真幼幼稚稚:“这么大个人还打架,幼不幼稚。”

    赵菁忍不住低头扑哧一笑,也就不五十步笑百步了,重重将创口贴往他脸上一按,又得某人到“嘶——”的一声,更乐了,由着性儿揶揄他:“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爱出风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打架的时候特别帅?”

    少年撑着手肘吊儿郎当往后一仰,头发湿黑湿黑,脸上贴着创口贴,真有那么些痞帅的不良,神情也轻佻。

    “没,是替你出头的时候特别帅!”

    赵菁:“……”

    这有本质区别吗?

    “我看你就是不够痛,哪天进医院了就老实了。”赵菁倾过身,假装要恶狠狠揪他脸,手指真凑近,又顿住,只是轻轻抚了抚她贴了创口贴的伤口。

    谢星沉翘着睫看着她,扑簌簌轻颤,又怎能不动容,抬手捉住她腕子,带着她的手摸他的脸,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桃花眼潋滟一笑。

    又是一句狂妄幼稚话。

    “男人的勋章懂不懂。”

    赵菁简直要笑倒在他身上,伸手去摸他腰侧纹的那束绚烂如烟花却永不消逝的向日葵。

    “这里呢这里呢这里呢,这里也是男人的勋章?”

    谢星沉骄傲昂起头,眸子微微上扬,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誉!”

    赵菁听了却一瞬间很不是滋味,缓缓收回手,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谢星沉察觉到她的情绪,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沉沉的,慢慢的对她说。

    “葵葵,从今以后你只管勇敢向前冲,我会一直在你背后做你的盔甲。”

    “你保护这个世界,我保护你。”

    赵菁深深靠在他怀里,心酸撇起嘴,很不争气地想哭。

    谢星沉低头抚上她眼尾,勾起妖孽般低沉魅惑的声音在她耳侧。

    “心疼了?疼疼我?”

    赵菁一面动容一面羞涩,埋进他怀里踹了他一脚。

    “滚!”

    后来他们仍然与这个世界对抗,只是不再面向彼此争锋相对,而是一致对外并肩作战。

    将柔软留给彼此,将坚硬倾给世界,一同闪耀在无边的钻石海。

    第119章

    这年过年,赵菁谢星沉一起在北城家中过,这是两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拜访完萧家,回临城前,谢开昀柳朝音回国在北城停留了两日。

    这一日,谢开昀柳朝音带着谢月盈来家里做客,谢开昀在书房打电话,谢星沉在厨房说要亲自下厨,谢月盈在一旁说帮忙,姐弟俩打打闹闹,阿姨人都不知道往哪里站,看着几个菜半天没弄好干着急。

    柳朝音则在阳台跟赵菁吃着茶点聊天。

    赵菁非常喜欢柳朝音,问柳朝音:“Crystal阿姨,听说你跟叔叔复合了,这么多年,你跟叔叔会吵架吗?每次又是怎样和好的呢?前阵子谢星沉还为了件小事跟我吵了一架……”

    柳朝音放下咖啡杯,莞尔一笑:“吵啊,哪有不吵的,但我觉得吵架不是问题。”她看着赵菁认真阐述,“我们每个人之所以吵架,是想表达内心的不满,寻求问题的解决,不要为了吵架而吵架,而是带着问题和诉求去吵架。”

    “看一个男人好不好,也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至于我们的故事,则要从二十八年前说起。”

    柳朝音微笑看向阳台外,这天是艳阳天-

    柳朝音和谢开昀的故事,总和雨天有关。

    二十八年前,巴黎,H集团总部大楼。

    十八岁的柳朝音第一天来这家法国百年奢侈品公司实习,起了个大早化了个十分精致的妆容,奈何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了雨,有点狼狈。

    她踩着高跟鞋拎着手袋狼狈地小跑进办公室,祈祷不要迟到,却发现自己忘记了法国人宽松的时间观念,一整层楼人廖无几,尽是西方面孔,看起来都在各忙各的,没人会在意她。

    少女柳朝音定在原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亚裔面孔的高大男人从她身旁掠过。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遇到同一种肤色这种亲切感,柳朝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或许太紧张,完全没考虑除中国人外的其他可能性,带着澳门口音的中文脱口而出。

    “你好!”

    男人停顿两秒,端着咖啡杯转身,腿长到没边,白衬衣袖口随性挽起,天公作美的一副好皮囊,穿什么都有风度,眸子里却透着该死的狂傲和淡漠。

    谢开昀眼一掀,下意识说法语:“什么事。”

    这一幕后来常常被谢开昀戏称为——巴黎有那么多奢侈品公司,你偏偏到H集团实习,H集团大楼有那么多层,你偏偏来到这一层,那天早晨办公室那么多同事,你偏偏在那么多人中选中了我,而我又是这一整栋办公楼里唯一一个中国人,偏偏遇上了你这唯一一个中国人实习生,柳朝音啊柳朝音,你说我们有不有缘。

    确实是,十分十分,有缘。

    怪那一场好雨。

    柳朝音见到谢开昀的第一眼,心跳像大楼外的雨暴烈而落,本就一般的法语也变得蹩脚:“你好,我,新来的实习生,Crystal。”

    “Crystal?”

    男人眼一挑,盯着眼前这个娇气明媚的年轻女孩,微微凌乱的时髦长卷发,H限量款手袋。

    谢开昀对柳朝音第一印象在此定型——这个大小姐法语不太好,在法国,在奢侈品,怕是不好混。

    “对,Crystal Liu。”柳朝音重复。

    “叫我Kaiser,接下来几个月实习期我是你的直属上司。”男人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进了自己办公室,冷酷一览无余。

    柳朝音与谢开昀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

    柳朝音对谢开昀的第一印象——一个该死的好看又该死的败类的男人。

    这一印象在后来也被佐证。

    第二天午餐时间,柳朝音在楼下吸烟,碰到回来的谢开昀。

    谢开昀掠过她,又退回来,眸光意味深长:“你抽烟?”

    柳朝音当时默认谢开昀抽烟,毕竟在她认识的好看的败类男人里没有一个不抽烟的,她一边夹起指尖的烟吸了口,一边朝谢开昀递去烟盒:“来一支?”

    二十一岁的谢开昀多年不抽烟,还是接了柳朝音这一支烟:“下不为例。”

    柳朝音就这样跟他闲聊了起来:“Kaiser,你为什么来H集团工作?”

    男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无懈可击的脸蒙在迷雾中:“够光鲜,能赚钱。”

    “赚钱然后呢?”十八岁的柳朝音抽着烟看着他问。

    二十一岁的谢开昀有着一副好皮囊,却没有女友,或是独身多年,异国他乡也不怎么寂寞,他却跟柳朝音说:“花天酒地玩女人。”

    柳朝音当时想,果然是败类!

    败类偶尔也有不那么败类的一面。

    在谢开昀手底下干活,受苦受累不必多说,一个能在上世纪被西方人统治的奢侈品集团年纪轻轻爬上管理层的中国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手段见过的没见过的柳朝音算是在谢开昀身上都见识到了。

    实习第二个月,柳朝音大哥结婚,柳朝音去向谢开昀请假回国参加婚礼,她本想着谢开昀不会批,毕竟,回国辗转多日,谢开昀又出了名的冷酷,不光柳朝音怕谢开昀,就连公司法国高层也要畏惧谢开昀三分,谢开昀不光法语一流,说话艺术也一流。

    柳朝音抱着文件战战兢兢走进办公室,已经做好被谢开昀刻薄一顿的打算,毕竟平时工作失误谢开昀都一边帮她收拾烂摊子一边说难听至极的话,结果谢开昀听完情况,一句话都没问,直接给她批了假。

    永远记得那天,谢开昀签完字,坐在办公桌后将文件递还给她,看着她说。

    “与家人相处机会难得,好好珍惜。”

    “Crystal,祝你回国假期愉快。”

    柳朝音抱着文件转身走出办公室,还对那双眼睛恋恋不舍。

    这个男人明明有柔情的一面,为什么每次都对人那般冷酷,他的眼睛明明很好看,为什么从来没有温度。

    可这个男人眼睛里又该有什么温度呢,是年少丧父家道中落,寡母在国内无以承欢膝下,还是一个漂泊异国他乡。

    对于九千多公里外的祖国,谢开昀总怀着遗憾,遗憾总与父亲有关。

    谢开昀十七岁那年,大过年前一天跟他老子打了一架,这一次例外,谢开昀打赢了,铁血戎马大半生的男人,一朝败在儿子手里,谢将军内心既复杂又欣慰,谢开昀总记得那年除夕夜,外面在放鞭炮烟火漫天,他坐在屋里吃年夜饭脸上挂了彩,母亲一边责骂他一边给夹菜,他调皮说今年王姨厨艺又进步了,肉炖的省火,刘叔那时是他老子的警卫员,十分年轻,调笑着给父子俩倒白酒,他老子跟他豪气干了一杯拍拍他的背,说好小子好小子长大了,打赢你老子算什么本事跟你老子年轻时一样打几个小洋鬼子才算本事。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家人此生最后一次团圆。

    几个月后,发生了一件改变谢开昀一生的事,起初是他在场子里顺手救了一女孩,后来有人传那女孩是他的情儿,再后来他半夜跟人飙车摩托失控撞进了江里,再醒来,世界天翻地覆,有人说他为了一情儿跟人飙车出车祸咎由自取,有人说他老子是被他气死的,他老子威风凛凛一个人变成了一块碑,尽管谢开昀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但风波平定也就无人在意,有的只是人死灯灭,谢开昀一辈子没过过那么冰冷的日子,醒来三天,只有一个人来医院探望,段家那个耿直的要命的呆子,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他段海生来,谢开昀记了一辈子。

    谢开昀没能见他老子最后一面,也没能参加他老子的葬礼,只在出院那一天,在他老子墓前跪了一下午,母亲在一旁陪着他,擦拭墓碑,又摆好鲜花和贡果,洒了谢将军生前最爱喝的一瓶酒,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重话,母亲对他说,你爹相信你,自己养的种自己清楚,不是你做的那些人一样都别想扣到你头上,你爹走得早是命,不怪你,前几年就查出心脏病活不长,你娘我一辈子好个清净,一辈子不愿意跟那些腌臜人打交道,也不许你跟那些腌臜人迎来往去,更不许不三不四的人欺辱你,成什么样子,只要骨气不死,总能东山再起,阿昀啊,你住院这几个月,高考也错过了,我想你也别明年再考了,出国留学好吗,我有个朋友在法国当外交官。

    母亲想要他离开那个伤心之地,谢开昀就这样到了法国,上学毕业工作,四年没回过国。

    二十一岁的谢开昀在小洋鬼子开的一顶一高大上的世界级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却再也不能跟他老子打一架,再把酒言欢,更不能混蛋地要求他老子,爹,你儿子我现在混成了个人样,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也不飙车,你能不能从地下爬起来看一眼。

    二十一岁的谢开昀加班完回到巴黎的公寓,扯下领带,还在举着手机与母亲打电话。

    “阿昀啊,我正在跟小段他妈在江边看烟花,今天新年,你那边有没有放烟花啊?”

    谢开昀看向窗外,巴黎的夜空一片寂寥,法国人不过CNY。

    他温声说:“当然放烟花,过年哪有不放烟花的,窗户外面可好看了,妈。”

    谢母在那边怀疑:“真的吗?我怎么没听到炮仗响,阿昀啊,我最近老是梦见你在那边过得不好,缺钱一定要跟妈说,家里这点家底还是有的……”

    谢开昀挂了电话,从床底捞出一瓶酒,久违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中国农历新年的第一天,他就这么坐在窗边,静静地喝酒,外面夜空一片冷蓝。

    巴黎没有烟花,澳门一定有烟花,他忽然有点想念那个抽着烟有点酷,喜爱高跟鞋大耳环等美丽事物,又有点冒冒失失的长卷发时髦姑娘,不知道她在国内的假期过的怎么样。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同样语言同样年轻无畏的孤独灵魂,谢开昀不是没有心动。

    几天后,柳朝音回来工作,回来工作第一天就碰到了一个大型活动要出外勤,谢开昀毫不心软带上了她。

    奢侈品这个行业,不过表面看着光鲜,内里其实跟普通工作没什么区别,再高大上的策划也要人落地,脏活累活要有人干,各种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柳朝音很不幸,她那天忙的脚不着地,直接踩断了一只高跟鞋,活动结束,外面又下起了恼人的雨,她坐在休息室角落里拿着那只断掉的高跟鞋犯难,一眼又撞见了收拾完场子回来的谢开昀。

    为什么每一次她狼狈的时候都会被谢开昀撞见,她毫不怀疑以后的每一次狼狈谢开昀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脚还好吗?”男人走过来,目光平淡看了眼她光着的一只脚,脚后跟磨红了,女人穿高跟鞋没有不遭罪的,又拿过她手里的高跟鞋看了眼,一整个细高跟都掉下来了。

    “没事,微微扭伤,能走。”柳朝音年轻时爱逞强,立马就站起来要走几步,转瞬又疼的“嘶——”的一声,肩膀隔着衣裙受到一股力,男人一把将她按回椅子上。

    谢开昀又看到柳朝音刚及膝的套裙,很怀疑柳朝音的智商,大冬天穿这种东西,一把脱下大衣丢到她身上,又拧开一瓶水放到她面前,转身往外走。

    “等五分钟。”

    五分钟后,谢开昀拎着一个纸袋子和伤口处理医药用品回来。

    柳朝音套着谢开昀的大衣,接过道了谢,低头打开碘伏和棉签自己给自己处理起了伤口。

    已是下班时间,柳朝音同谢开昀说中文吐槽起了同事:“Mandy真的好mean,什么活都推给我。”

    中国人在外国的外国公司受到歧视在所难免,二十八年前存在,二十八年后也没有本质改变,不过披上自由和平等的外衣,傲慢和偏见在血液里根深蒂固。

    谢开昀坐在一旁看着她:“挡在你前面的有千千万万个Mandy,Crystal你唯一需要做的是让所有人见识到你Crystal,你要相信总有一天,你站到一个高度,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你。”

    柳朝音抬头看他,神使鬼差问了一句话:“跟你一样吗?Kaiser?”

    谢开昀笑了,觉得这姑娘真的天真的可爱,他说:“跟我一样。”

    他又说:“又不止跟我一样。”

    二十一岁以华裔身份在H集团当上管理层,还不够厉害吗,还要怎样不一样,柳朝音想象不到。

    柳朝音利落处理完脚后跟的伤口贴上创可贴,扒拉过纸袋子拿出谢开昀帮她买的鞋子,一打开盒子,柳朝音就是一愣,看向谢开昀:“这鞋子?”

    这鞋子,跟她脚上坏掉的那一双一模一样。

    柳朝音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买东西从来不看数字,但对自己身上每一件物品的价值也有个数,这双鞋大概需要花费一个普通人大半年的工资。

    她不了解谢开昀的工资和财务状况,但大致了解过谢开昀的背景,这次回国又得到了一些更具体的信息,无论如何,她总觉得这双鞋对谢开昀开支巨大。

    谢开昀看着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不知道你要穿什么,就按照你坏掉的鞋子买了。”

    柳朝音目光复杂盯着谢开昀,没有问谢开昀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贵的鞋,她想到之前问谢开昀赚钱然后干什么,谢开昀说花天酒地玩女人,玩女人。

    谢开昀也没有想过自己刷卡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利落,他财务状况尚可,但这双鞋昂贵的很客观,想买就买了,能有什么理由。

    柳朝音想到谢开昀是为了玩女人,说不定还给无数个女人送过,就很无所谓了,收,随便收,大大方方收,让这个混蛋破产!她毫不犹豫就从盒子里拿出高跟鞋穿上。

    却还是忍不住问:“你对其他女人也这样吗?”

    谢开昀面无表情看着她,没回答,觉得柳朝音这个问题十分愚蠢,片刻,谢开昀给出了一个蹩脚的不能再蹩脚的理由:“因为你跟我一样是中国人。”

    一样是中国人就可以?因为一样是漂泊在异国他乡的中国人,即使隔着文化制度的藩篱,那时九十年代,五星莲花绿旗还没回归五星红旗的怀抱。

    内地人会对澳门人有偏见吗?出生在大院里根正苗红的Kaiser会对豪门大小姐Crystal有偏见吗?

    柳朝音想了又想,终究没问,将高跟鞋踩到地上试了试,脚踝又是一下刺痛,她娇气嘟囔:“知道我脚伤了,为什么还要给我买高跟鞋。”

    “你在我身边实习这么久,我从没见过你穿低于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买平底鞋你会穿?”谢开昀说完就觉得不妥,他干嘛要对柳朝音观察那么细致,又冷冷说,“你觉得我是会关心女人的男人?”

    明明给她买了药又买了鞋,却说自己不是会关心女人的男人。

    明明知道她要强是不肯穿平底鞋的人,却说这种话。

    柳朝音目光复杂盯着谢开昀,觉得谢开昀真是矛盾,复杂又古怪。

    谢开昀目光一闪,起身就走。

    “柳大小姐,女人收男人东西的时候不要问,男人会觉得不痛快。”

    瞧瞧,还要说这种难听的话,就是这么一个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无情审判,永远不会迁就别人的男人。

    难听的话柳朝音也不是不会说,柳朝音起身忍着脚伤迅速跟上。

    “柳大小姐?哪敢?折煞了!”

    谢开昀听了这话,停住脚步转身,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复述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

    “近日,澳门巨鳄柳盛鸿长子在巴厘岛完婚,幺女柳朝音为哥哥……”

    “柳朝音,英文名Crystal Liu,著名港澳企业家柳盛鸿与著名歌星宴琼华幺女……”

    “……”

    柳朝音面无表情看着谢开昀,谁也不想底细被人扒光。

    谢开昀挑眉盯着她,逼近一步。

    “柳大小姐,你很著名。”

    “……”

    柳朝音对谢开昀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直直看着谢开昀陈述她这次回国得到的消息。

    “Kaiser,谢开昀,你在临城又何尝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父亲参加过越战,南方军区大名鼎鼎的谢大将军,于四年前去世,你母亲前阵子还上过新闻,提倡关心儿童健康提高妇女权益。”

    谢开昀一言不发,别过目光往前走。

    柳朝音跟上。

    路上,谢开昀讲了一个故事,他忽然很想讲这个故事。

    异国他乡四年无人诉,他如今却遇到了想讲的人。

    “从前有一个混蛋,家庭美满生活幸福,老子有威严娘溺爱,于是无法无天逞凶斗狠,终于气死了老子拖累了娘,于是漂洋过海来到法兰西当头丧家犬。”

    “这个混蛋是你吗?”

    柳朝音明知故问。

    谢开昀没有答。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柳朝音换上了新鞋子,身上还披着谢开昀的大衣。

    柳朝音也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大小姐,喜欢花香草香木香果香,水的味道土壤的味道阳光的味道天空的味道,海洋的香味山川的香味大地的香味冰雪的香味,想要创造明亮的香气希望的香气爱的香气,于是拖着十几只皮箱子离家万里来到巴黎追求自己的梦想。”

    第120章

    明亮、希望、爱的豪门大小姐,和永远将高傲敛进骨子里的丧家犬,会有什么结果?

    二十一岁的谢开昀不知道,十八岁的柳朝音也不知道。

    柳朝音的一整个实习期,谢开昀没有对柳朝音做出任何逾矩的言行,直到柳朝音实习最后一天,谢开昀准时下班,第一次单独邀请柳朝音。

    “Crystal,晚上一起吃饭吗?”

    柳朝音并不意外这个邀约,都说过花天酒地玩女人了,女人还没玩到,谢开昀怎会放过她,但她未必就不想玩他。

    于是两人去了一家咖啡馆。

    巴黎遍地是咖啡馆,咖啡馆里不光提供咖啡,还提供其他饮品、甜点和餐食,人们喜欢一边悠闲喝着东西一边谈天说地,有的甚至营业到凌晨四点半。

    两人愉快吃完饭,天色也晚了,落地窗外下起了雨。

    柳朝音侧身去包里拿口红,瞥见临街的行人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四处奔逃,不经意问:“Kaiser,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对面桌边挂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谢开昀从始至终没有看一眼:“没有,你带伞了吗?”

    倘若都带了伞,他们各自回家,以后又该用什么理由联系。

    倘若只有一个人带伞,送对方回家可以获取住址,借对方伞再还伞请客吃饭又有说头。

    倘若都没带伞,这个暧昧的夜晚还能延续下去。

    带没带伞又有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意思,全凭对方意思。

    柳朝音拿出口红,拢起手袋盖住里面的一把折叠雨伞,靠进椅子里拿着镜子补妆,自然而然答:“我也没带伞。”

    谢开昀坐在对面,简直要被柳朝音这点小女孩的心机逗笑了,唇角微不可察翘了翘,随口说:“那我们等雨停再走?”

    “行。”

    柳朝音收起口红,抬眼看向对面。

    夜色里,昏黄灯光给男人淡漠的容颜覆上了一层暗色,让他看起来更温柔了点,眸子里投向她的满是意味深长,一等一的败类皮囊。

    柳朝音左心房被外面的雨打的淅淅沥沥。

    谢开昀问她:“喝点酒吗?”

    她听到她说“好”。

    男人招呼侍应生,给她点了一杯很甜很甜的软饮,自己却是很苦很苦的冰美式。

    柳朝音慢慢吸着那杯几乎没有度数的甜蜜软饮,心里却像是掺了苦咖啡,五味杂陈间,摸不清自己的心,更像是醉了,生出了一个自己都吓一跳的想法,她想要更深刻洞见这个男人人生的复杂性。

    不为人知的夜晚,恰到好处的氛围,诉说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想。

    谢开昀忽然问她:“Crystal,你以后是想成为调香师吗?”

    十八岁的少女柳朝音天真又骄傲:“对!我以后要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调香师!”

    你说我很著名,那我就要做这世界上一等一的名女人!

    不是著名企业家柳盛鸿和著名歌星宴琼华著名的小女儿,而是著名的世界顶级调香师Crystal Liu!

    谢开昀看着她,眼尾微微扬起,片刻,看向落地窗外,大雨冲刷着街道,街对面是H集团最新的广告橱窗,柔光灯箱映着法国丽人的香水广告,正是深夜,一辆垃圾车驶过,那旖旎的广告似乎也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过去式产物。

    他没有收回视线,忽然开口。

    “那你信不信,我以后将你设计的香水摆进全世界最奢华的商厦。”

    男人说的话大多不可信。

    但谢开昀就是有这种魅力,即使身无分文,也能让人无比信服他狂赚三百亿的商业空谈。

    柳朝音不信空谈,但信自己的心,她幽幽看着他,说:“信。”

    谢开昀转头看向她,笑了。

    柳朝音当时以为,谢开昀这话,搞女人的同时,意思是——他以后当上H集团或者其他什么奢侈品集团的一把手,甚至自己创立一个奢侈品公司,然后让她设计的香水想摆哪摆哪。

    后来很多年,也要不了几年,三年,七年,九年,柳朝音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此时。

    柳朝音又问了一遍之前问过的同一个问题:“赚钱后要干什么,Kaiser?”

    美人隔云端,谢开昀有自知之明:“花天酒地玩女人。”

    柳朝音笑了,心想谢开昀现在哪像是玩女人的样子,她想睡他连他的衣角还没沾到,她又说起另一桩事:“Kaiser,我今天办离职时听到有人在议论我们两个。”

    “怎么议论的?”

    “那个叫Crystal的中国女实习生与中国男上司Kaiser整天形影不离,白天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上床。”

    柳朝音直勾勾看着他,美眸闪着细碎的光芒。

    谢开昀锐利的眸子微眯,将她的意味深长看的更清晰了一点,这个女人是当真不怕死吗,他问她:“你怎么看?”

    年轻的柳朝音大胆无畏,想睡一个男人就要睡到,眼中满是对一副好皮囊的打量,将一夜情说的稀疏平常:“我觉得真跟你上床了也不错,毕竟你长的好看身材也不错。”她叫他的名字,“Kaiser,你怎么看?”

    谢开昀觉得空窗期太久,找个女人也不错,眼前这个就不错,他喉口有点发干,喝了口桌上的冰美式,取过搭在椅子的大衣,看向落地窗外初霁的凌晨夜空:“雨停了,去我家吗?”

    两人打着那把黑色长柄雨伞,在巴黎凌晨黑蒙的细雨里,路过咖啡店门口的红色电话亭,路过街区,去谢开昀家。

    第一次来谢开昀家,一进门,柳朝音就发现,谢开昀说的“赚钱花天酒地玩女人”,只有“赚钱”是真的。

    十分宽敞的高级公寓,甚至比她的公寓还要大一点,在巴黎这个地段这个房况可不便宜。

    至于内里陈设,不光干净的没有一丝女人的气息,甚至空旷冷感到完完全全像个孤家寡人。

    柳朝音突然感到十分幸运,为今夜的冲动,她遇到了一个说谎的坏人。

    再抬起明亮的眼去看谢开昀,男人正将脱下来的大衣挂到门口的挂衣架上,什么都收拾的妥帖干净,背影高大宽阔,让人情动。

    她忍不住偏身勾过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这个男人眼睛是冷的,心是硬的,手段是黑的,嘴唇却是温热柔软的。

    隔着昏夜的幽火。

    谢开昀挂衣服动作一顿,探见了眼前女孩天真明媚的眼眸,感受到了身体陡然被唤醒的原始冲动,那种心跳飙升,就像他年少时第一次潜入他老子的地下室将枪偷出来把玩,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静止两秒。

    他一把将柳朝音拦腰抱起,一边急切与她接吻一边动手扯她衣服,一发不可收拾。

    谢开昀这一次,第一次,无比靠近无比确切地闻见了柳朝音身上的香气,炽烈又明媚的香气,像金色的阳光洒在午后的花园里,似乎还能感受到蝴蝶蜜蜂的芳菲。

    他在剧烈中问她身上的香水叫什么名字,柳朝音在情潮里喘息着说玫瑰园。

    “玫瑰园?这么简单?”

    “命名讲究信达雅,并不是越复杂越好。”

    “有什么来历吗?”

    “在我从小居住的房间里,推开彩色的玻璃窗,外面有一座玫瑰园。”

    事后。

    柳朝音仰躺在床上双眼迷离抽着烟。

    男人手臂从她脑后环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问她:“还好吗?”

    柳朝音缓缓吐出一口烟,调笑看向他:“好到我甚至想给你点小费。”

    她本以为谢开昀会生气,但谢开昀没有,谢开昀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柳朝音觉得这很不谢开昀,起身按灭烟去穿衣服。

    谢开昀看着她套外套捋头发的身影,窗外的天乌漆嘛黑,像是会随时遇到醉鬼和homeless,他问她:“Crystal,你要走?”

    “嗯,我认生,在外面睡不着。”柳朝音跟着弯身套上高跟鞋。

    谢开昀随即起身穿衣服:“我送你回去。”

    巴黎的治安可不太好,这个点让柳朝音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回去,谢开昀还没那么混蛋。

    逆着黑夜,护送柳朝音到家,柳朝音招呼他进去,谢开昀站在门口,看着公寓里的情形,突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十八岁的柳朝音公寓是完全少女式的,空气中散发着香甜的香气,有着温馨的桌布,可爱的冰箱贴,彩色的家具电器,棉花糖一样的家居纺织用品,沙发和床上随处堆着毛绒玩具,闪亮昂贵的化妆品首饰包包鞋子更是不会少,是一种极繁的华丽风格。

    可以想象到,柳朝音完全是家里人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掌上明珠。

    虽然他只比柳朝音大三岁,但从心理上讲,谢开昀总觉得自己睡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就他妈什么事,太他妈不像个人,也太他妈混蛋。

    柳朝音对谢开昀的心理活动浑然未觉,一进门就困得只想早点睡觉,鬼混一晚上再不睡觉真的要死啦,卸下外套高跟鞋,扯下假睫毛将长卷发往后一箍,摘下隐形眼镜戴上大黑框,走进卧室捞过床上一个破破烂烂的泰迪熊抱到怀里就晃到浴室先刷牙,刷着牙再晃出来,也不知道谢开昀为什么站在门口还没走,她抱着熊宝宝看着门口的谢开昀,满嘴泡沫含含糊糊说:“你今天不上班吗?要不要进来?在我家简单洗漱一下,然后睡几个小时,再起来去上班?”

    谢开昀回过神,看到柳朝音卸下摩登时髦女郎的伪装,天生丽质的十八岁小女孩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再次觉得柳朝音天真的可怕。

    跟一个男人一起吃饭,深夜去这个男人家跟这个男人上床,凌晨把这个男人带到自己家问这个男人要不要进屋,防范心低到这个地步,她柳大小姐是如何一个人在巴黎安然无恙活到今天的。

    却也忘了,他又何曾卸下雷厉风行的职场人伪装,他又何尝卸下那个男人的冷酷伪装,一年前,他也是巴黎高商的年轻留学生,四年前,他也是意气风发的谢家儿郎。

    谢开昀没有拒绝柳朝音,即使他们现在的关系实在不应该,他进屋锁上门脱下大衣同柳朝音的挂在一起,走去浴室接过柳朝音给他找出的洗漱用品:“好。”

    简单洗漱完,谢开昀摸到床边,彩色琉璃夜灯下,女孩子洗过澡空气中盈着馨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恬静垂在眼下,套着毛绒睡衣抱着那个破破烂烂的泰迪熊,他一进门就注意到这个格格不入的泰迪熊了,比柳朝音屋子里所有毛绒玩具都破,胸前纽扣缺了一枚,用拙劣的针线缝着补丁,一只胳膊都快掉了,从脱线处吐着白色丝絮。

    他忍不住低笑了声。

    柳朝音没睡着,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问他:“笑什么。”

    柳大小姐今夜允许他占用她一半的床几个小时,谢开昀掀开被子上床:“笑柳大小姐也需要抱着安抚玩具睡觉。”

    “你这种老男人不懂。”柳朝音嘟囔着伸手关灯,抱着破烂泰迪熊侧过身。

    彩色琉璃光线消失,房间陷入黑暗。

    谢开昀僵直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偏头看向柳朝音怀里占了三分之一床的破烂泰迪熊,这让他浑身伸展不开,他向来不是会迁就别人的人,即使他现在是在柳朝音家躺在柳朝音床上,他问柳朝音:“你确定这个玩具熊要跟我们一起睡?”

    “你跟我睡了多久?”柳朝音在黑暗中困倦着嗓子问他。

    “几个小时?”谢开昀预估答。

    “BoBo跟我睡了十几年。”柳朝音将BoBo往怀里揽了揽,尽量挪出点空间,又说,“他太脆弱了,你不许压到他。”

    谢开昀在黑暗中看着从玩具熊胳膊飘出来的白色絮絮,无声笑了:“那我必得尊老爱幼。”

    他睡不着,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跟一姑娘躺一张床上睡觉,心跳也不知道为什么跳的那么快,柳朝音也未必睡得着,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睡男人就睡到了自己顶头上司,他问她玩具熊的来历。

    “我妈咪有年在Tokyo开演唱会,错过了我的生日party,我在电话里生气,她从Tokyo买回了这个熊宝宝哄我。”

    谢开昀表示原来如此,又说他母亲年轻时是柳朝音母亲的歌迷,在他很小的时候,港澳女歌星宴琼华来内地,谢大将军冲在第一线带郑委员追星,把他忘在了幼儿园。

    柳朝音无声笑了,想象不出幼儿园时候的谢开昀,又有点兴奋问他:“你去过Tokyo吗?”

    “没,我父母的身份不能轻易出国。”

    柳朝音知道内地这方面限制很严格,又问他:“那你呢?我刚刚在你屋子里看到了一张日本摇滚乐团的CD。”

    谢开昀漫不经心说:“我老子说我要去小日本鬼子追星就把我腿打断。”

    柳朝音这回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这样的夜晚,聊这样随性的话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热恋。

    其实连一个毛绒玩具熊都抵不过。

    后半夜。

    “你压到BoBo了!”

    “啊!他的身体碎掉了!”

    谢开昀才领教过柳朝音的睡相,现在又领教了柳朝音的脚力,柳朝音拍开灯抱起身体和胳膊只有一根可怜的棉线连接的伤心泰迪毛绒玩具熊,一脚将他踢下了床。

    谢开昀姿态随性撑在地毯上,看着柳朝音身下在无知无觉中滚来滚去最终只给他留下的四分之一个床铺,有点无辜的笑了,笑的有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挑挑眉:“我可不会缝针线。”

    柳朝音气死了,伸手摸上BoBo身上那块丑陋的补丁,皱起眉呐喊:“上次BoBo被老鼠咬了,我缝了一个下午才缝好的!”

    “缝成这个样子还要缝一个下午。”谢开昀看着那不堪入目的手艺,不厚道地笑出声,内心又隐隐想,柳大小姐初来巴黎也会租到有老鼠的公寓吗?当时应该吓坏了吧。

    “你总是这么恶毒!”柳朝音快气哭了,谢开昀嘴太毒了,她丢下BoBo一把拽起谢开昀将谢开昀推到门外,再将他的鞋子衣服通通丢出去,“这是我家,你给我滚!”

    “哐——”

    谢开昀在巴黎初春的寒夜被柳朝音赶出家门,仍然笑的意气风发。

    他不紧不慢穿好衣服鞋子走到大街上,天空飘起了细雪,浪漫旖旎的不得了,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总觉得那天是圣诞节。

    这件事后,谢开昀亲自买了针线带到柳朝音家,用了一下午将BoBo的胳膊惨不忍睹缝好,亲口承认自己的针线手艺比柳朝音更差劲,才将柳朝音哄好。

    柳朝音当时想,总要让这个男人为自己低头。

    两人第二次正式约会,谢开昀休假,带柳朝音去挪威打猎。

    雪地里,呼吸飘着白雾,男人高大宽阔的躯体鹰隼般举着猎枪,精准无误命中十几米外的一只雪狼,柳朝音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男人冷酷之外的血性。

    他们在天空将黑未黑时滑着雪橇从山顶冲下去,在篝火旁烤羊肉,又在温暖的雪屋里疯狂□□。

    事后,柳朝音躺在谢开昀怀里沉沉呼吸,没有抽烟,这个男人的身体比他的公寓更干净,她不想要尼古丁打扰。

    男人将她揽在怀里,从床边捞过一个纸袋子,放到她面前,对她说:“看看喜不喜欢。”

    柳朝音伸手打开,里面是一只稀有皮包包,比她平时背的包包的价值只高不低。

    这是什么意思?睡完了给小费?他把她当什么?

    她隔着雪屋暖黄的光线,缓缓看向谢开昀,她问谢开昀:“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谢开昀看着她复杂的眸子,其实他的内心跟柳朝音一样复杂。

    他十七岁之前,家庭幸福美满,抽烟喝酒玩枪飙车听摇滚,他十七岁之后,丧父败逃出国,不抽烟不喝酒没枪玩不开车也鲜少听音乐,那张CD不过某天下班看见柳朝音站在街边戴着耳机轻轻晃着脑袋等车,很入迷的样子,晃进了他心底,他神使鬼差去到CD店顺手买的,才知道他从前喜欢的乐队出了新专,才发觉他从前原来喜欢这样狂热带劲的音乐。

    遇到柳朝音之后,他将从前一样样捡起来,陪柳朝音抽烟,问柳朝音要不要喝酒,今天又玩了猎枪划了雪橇,还有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去他家就注意他喜欢的摇滚乐,如果按照法国人的浪漫话讲,那算不算,柳朝音是他的第二次年少,将他从二十一岁带到十七岁,将他从禁锢的十七岁带到真正二十一岁,将他从四年前带到四年后。

    四年来,他总是对女人慎之又慎,对感情持轻视态度,发自内心抗拒发展一段关系,年少轻狂的代价太过惨重,他不容许自己同样的错犯第二次。

    四年了,他是不是也该走出来,也该拥有恋爱的权利,也该开展一段感情。

    他只是忽然混蛋地想招惹这朵攀不起的玫瑰。

    很久很久,他牵过柳朝音的手,淡漠的神色变得认真。

    “我不介意跟你谈一段恋爱,Crystal。”

    谢开昀一辈子不会说完全好听的话,第一次跟柳朝音告白也不完全好听。

    柳朝音不介意这种不完全好听,这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极限。

    于是他们谈起了恋爱。

    没有人知道这段恋爱会谈多久。

    十八岁的柳朝音不知道,二十一岁的谢开昀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