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都市怪谈（十） 洛西大人，要完……
周五一早。
“早。今天早饭吃什么？待会直接去水族馆是吧？”洛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林绵的身旁。
林绵没有说话，洛西也习惯了林绵的寡言，因此直接弯腰低头凑近了林绵, 拉长了声音道：“绵——绵——”
不看还好，这一看给洛西吓了一跳。
林绵的皮肤白, 那眼下的黑眼圈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洛西乍一看还以为林绵是出了什么事。
反应过来的洛西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一下林绵眼下的青黑：“你昨晚熬夜了？”
对林绵这种生活规律到近乎病态的人来说, 天塌了都比他熬夜的概率要高一些。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林绵主动熬夜。
林绵抬眼看向了洛西：“有些不太好的猜想。”
洛西身体一僵：“不是吧，又要来？”
“你知道S市有一个实验体脱逃的传闻吗？”
看洛西那副迷茫的表情, 林绵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没看过，只能略加解释。
“S市的西边在数十年前主要是重工业集群地, 在近年来由于节能减排等原因，部分高新科技企业入驻了园区, 其中有几个研究所, 但具体是研究的什么, 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有传闻说，那些研究所里进行的是人体实验，也有说法是在制造各种异形。不过不管是哪种传闻，这所研究所内的实验体都不太正常。”
“然后最近在那个论坛中，有提到说一号实验体逃离了研究所，现在不知所踪的情况。”
林绵揉了下眉心：“那个一号实验体应该是海洋生物, 外形大概率是人鱼，具有强攻击性。”
洛西头皮发麻：“所以你是说, 今天我们去水族馆的话，可能会遇到这个实验体吗？”
这一瞬间，洛西的脑中闪过了许多, 侏罗纪公园那些个被放出来的恐龙扑着人用力撕咬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烁。
他惊恐地伸手捂住了脖子。
该死，好痛。
“我突然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就去请个假。”洛西当机立断拿出了手机，寻找着班主任的联系方式。
林绵显然也有此意，完全同样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学校发条请假消息。
请假结束后，洛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
那些影视作品中的主角也许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洛西只想坚决贯彻绝对不作死的理念。
明明知道有危险，到底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风险。
况且比起研学，他还是更喜欢在家中打游戏。
洛西拿起了桌上的面包往嘴里塞了几口，兴高采烈地往沙发上一扑，再度拿起了手柄。
今天他玩的是一个击杀感染丧尸的恐怖射击游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画面中一直在跳出一些完全不符合主题的触手。
洛西忍不住腹诽这游戏续作真是越来越烂了，到底是什么奇才才能想到把丧尸和触手结合在一起。
不过真的在他的枪打爆了这一条又一条的触手时，洛西心中又升腾起了一股诡异的爽感。
触手这种黏糊糊滑溜溜的东西，完全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
水族馆内。
莹蓝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水族馆，伴随着呼吸的频率，水波温柔地荡漾着，一堆海洋生物在其中飘来荡去，也构成了一幅寂静的美景。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在水族馆中走着，整个空间倒也称得上是和谐安宁。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小触手悄然从通风管道中探出了头来，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这些人类。
在把整个水族馆都扫荡了一圈之后，它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主人身边，叽叽咕咕地汇报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况。
一只手在触手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只手的手指中间竟是连接着一层半透明的蹼膜，手臂的皮肤上也残存着鳞片的痕迹。
“洛西没有来吗？”它的音色沙哑而低沉，既惑人又怪异，有一种强烈的非人感。
另一道声音在这个空间内响了起来：“他已经察觉到了这是个陷阱。”
一号没有回头，只是透过玻璃的模糊反射看向了那个人影。
那人身形极为高大，穿着一袭极为华丽的红色喜袍，宽大的红盖头罩住了他的整张脸，让人无法看清底下的表情。
一号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盛郁打草惊蛇，洛西现在已经乖乖回到我身边了。”
另一个藏匿在黑暗中的身影稍微动了一下，半张脸留在阴影之中，另外半张脸展露在了光亮之下。
如果洛西此刻在这里，恐怕只需要一秒就能辨认出这个戴着口笼的人是谁。
盛郁微微抬眸，一言不发，只是伸出了舌尖，轻轻舔过了嘴唇。
他一言未发，另外两人却都是瞬间理解了他这动作中所表达的含义。下一秒，一只极为凶戾的纸鹤和一条绷直的触手呼啸而下，猛然袭向了盛郁。
盛郁一个闪身，轻松躲开了两方的攻击。
一号和渊厄此刻的表情已是杀意满盈，若不是此刻他们不得不联手，恐怕这两人早就已经对盛郁真正地下了死手。
盛郁缓步从阴影中走出，带着餍足的笑意看向了他们：“想杀了我吗？那就来吧。”
一号和渊厄注视着他，却是谁也没有动。
见两人没有要动的意思，盛郁轻轻笑了一声：“当然，如果你们杀了我的话，S市的结界恐怕就维持不住了。”
渊厄的红袍无风自动，轻声说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为了得到洛西，他们共同布下了这个天罗地网。只要还未将洛西逼入绝境，他们之中微妙的平衡就不会轻易被打破。
一号靠在椅背上，敛起了眼中的阴郁之色：“各凭本事吧。”
在数日前，他们联手打造了这个巨型结界，制造出了这个无比逼真的世界，把洛西带入了其中。
在这个他们三人合力制造出的结界中，洛西的记忆被抹去了。在S市中，洛西只会以为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每天按时上下学，喜欢玩游戏，父母忙碌于工作鲜少回家。
而在某一天，他普通的日常生活突然被怪异打破。
在这个世界中，洛西一旦精神彻底崩溃，就会彻底被结界同化，完全遗忘自己的身份。
如果走到了这一步，就意味着洛西会被彻底留在这个世界，再无逃脱的机会。
一方是普通人类，另一方是实力惊人强大的三个非人生物。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狩猎，输赢的结局应该早从一开始就已经写明了。】
唯一的变数，就只有那个叫林绵的少年。
他们三个全都知道这个人类的存在，但各怀鬼胎的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出，只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局势。
第一天盛郁出手的时候，洛西的状态其实已经相当脆弱了，若不是林绵的出手保护，此时的洛西可能已经彻底坠入网中。
林绵。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类到底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一号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就升起了一股细微的烦躁。
在S市这个巨大的狩猎场中，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一个契机，得到洛西的同时将其他人彻底抹杀。
但此时还不是正面冲突的时候。
一号站起了身，扯动了一下嘴角：“没关系，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我走了。”
洛西没能主动跑入他的怀中固然有些令人遗憾，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洛西不来，他就主动去找洛西。
就像当时的洛西做得那样。
傍晚，洛西家中。
洛西斜躺在懒人沙发上，仰头举着手机：“今天去水族馆的同学好像说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连续不断的切菜声从厨房传了出来，伴随还有的是林绵那过了水一般浸凉的声音：“是吗？那是好事。”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一下啊？”洛西郁闷道，“我看他们拍出来的照片里好像有黄油芥末味的章鱼眼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林绵沉默了片刻说道：“洛西，不要随便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洛西更加幽怨了：“你真没品，这么好吃的东西你都不想吃吗？”
林绵这次回都懒得回他，专心致志地在厨房继续备菜。
“唉……”洛西又翻了几张朋友圈的照片，看着水族馆餐厅的特色菜垂涎欲滴。
林绵天天就知道在家做一些清淡的水煮菜，连红烧肉都不给做，洛西实在是吃得浑身发毛，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似乎是听到了洛西的叹气，林绵冷冷道：“你再废话今晚就不做你的菜了。”
洛西委屈道：“你天天做这么清汤寡水的，我就叹个气都不行吗？”
林绵冷笑道：“那你做饭。”
一击必杀。
洛西瞬间哑火，过了好一会才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在厨房握着菜刀的林绵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要是没事就先洗了澡，晚上我要用浴室。”
“知道啦——”
那一边的洛西应了一声，拿着衣服晃晃悠悠地进了浴室。临洗澡之前还不忘探出头大声嚎了几句，表达了自己今晚死也不想吃清蒸鱼，只想吃水煮鱼的决心。
林绵看着自己手中那条鲈鱼，无奈扶额。
算了，如果洛西实在想吃的话，明天再去给他买条清江鱼吧。
这一边林绵在专心做菜，一时间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直等所有菜都做完摆上桌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厨房外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他走到了浴室门前，敲了几下门：“洛西，你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第112章 都市怪谈（十一） 浴室中的洛西大人……
一小时前。
洛西哼着轻快的小曲, 从脖颈处开始一颗颗解开了扣子，然后将脱下的衬衫随手往脏衣篓里一扔。
那原先版型板正的衬衫顷刻间变得歪七扭八没个正形，洛西却是毫不在意。
他只是继续将剩余的衣物褪去, 让自己身体纤细的线条一点点展露了出来，随后向浴室迈步走去。
这是平日里每一天都做得动作, 可不知道为什么, 在今天洛西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一些。
他心中升腾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奇怪, 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不自在。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旁边盯着他看。
洛西狐疑地左右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问题都没能发现。在确认一切如常之后, 洛西甩了甩头，抛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走入了浴室中。
他伸手拧开开关，细密的水雾立刻从喷头中洒下, 顺着那皎白的皮肤一颗颗滚落。妥帖的水温让洛西舒了一口气, 精神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前几天在学校中刚遇到那些怪物时, 他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实际上脑中的那根弦一直在绷着没敢松懈。但这几天在林绵的陪伴下，他心中的恐慌消退了许多。
不过……怪谈啊……
他的手掬起了一汪水，透过那水洼的表面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
今早那个关于水的怪谈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知道吗？那个S市第一研究所的故事】
【没想到我也有在我们论坛发帖的一天。我是个非常普通的研究所底层员工，平时的生活也就是两点一线，那些什么灵异事件, 感觉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但是，在这几天我真的听到了一些非常、非常、非常古怪的事情。】
【由于是底层员工, 我平时就是负责处理一些行政接待，非涉密资料整理之类的小事。上班两年、我才发现我居然都不清楚我们研究所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只模糊地知道我们好像是在进行一些关于海洋生物的研究。】
【当然了, 上班嘛，总还是会有些朋友的。我的一个朋友就是研究员。聊天的时候他老喜欢吓唬我，说什么我们研究所每个月会死多少人，天天都在进行人体实验之类的鬼话。】
【在之前，我是从来都不信的。但是就在昨天，我突然有一些相信了。】
【我的这个朋友找到我的时候面色惨白。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可以这么白，白到就像是油漆桶里的白颜料。我问他怎么了，他又哭又笑，和我说他要完蛋了，一号实验体在他当班的时候出逃了。】
【我追问了他许多，这个一号实验体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现在立马上报还来得及吗？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不停地在摇着头，嘴里一直在喊完了，完了，完了！我当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找人去救他，可是等我带着人回来的时间，才发现我不应该走开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把刀，一下接一下捅着自己的腹部，有什么粉色的、长条状的、滑腻腻的东西在止不住地往外漏。】
【是肠子吗？我当时就没忍住，跪在地上大吐特吐，另外一个被我带来的同事也吓傻了，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等我吐完再定睛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不对，那不是肠子。】
【那些从他腹腔里流出来的不是肠子，而是一条又一条的触手。你们都吃过章鱼鱿鱼那种软体动物吧，就是那种生物的触手，但是比他们的要更长，明明都掉出来好长一截了，却还是看不到头。难以想象这些触手之前是怎么挤进我朋友肚子里面的。】
【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我朋友就这样死了。但这一切，好像只是个开始。从那之后，研究院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自杀，他们所有人死的时候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是在水边死的，实验的水槽、浴室、洗手池或是水杯旁都有可能。】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很绝望。今天轮到了他们，那哪一天会轮到我呢？我现在不敢洗澡，不敢洗手，不敢喝水。我的全身都在发臭，渴得要命，但是我还是不敢碰任何液体。】
【等等，等等，哈哈哈哈，我突然知道了，我知道我的朋友为什么要捅自己了。】
【这不是还有液体，在我的身体里吗？各位回帖的朋友稍等，我先去把这些液体放光再来回复。】
这个帖子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想到了整个帖子的内容，洛西不禁一阵恶寒，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他抬头望了一眼持续不断喷出的水雾，心中莫名有些发毛。
如果按照那个帖子所说的话，他现在是不是也有危险呢？
像是在应和他的想法，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生突然在浴室内响了起来。
什么声音？
洛西条件反射般想转过头去看，但在转到了一半的时候又生生停在了半道。
万一，看到的是什么不太妙的东西呢？如果被发现，会不会直接被杀了。
也许装傻，才是最正确的策略呢？
洛西的脑中不断反复闪过那个论坛怪谈中所描述的瘆人语句。呼吸越来越急促，草草用水冲了一下身上的泡沫，抬手就去推浴室的门。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扇平时轻而易举就可以推开的门，在今天不知道是因为热胀冷缩产生的吸力，还是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不管洛西怎么推都推不动。
洛西的心这下彻底凉了。
就算要死，他也不想死的这么难堪。再怎么样，他也不想浑身赤|裸地死在浴室里，被警察验尸的时候被无数人围观指指点点。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洛西就悲从中来，再也无法强装镇定，用尽全力砰砰撞击了几下那扇门，试图用蛮力把那扇门推开。
只是还没等他把门推开，那金属碰撞声就又响了起来。这次像是察觉到了洛西已经发现，那声音变得大摇大摆，分外招摇。
洛西这次再也无法按捺，猛地回过了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他终于看清了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那是一条浅粉色的小触手，正在吭哧吭哧地顶起地漏的铁盖努力往外钻。见洛西看向了它，它似乎一下子有些害羞了，整条触手的颜色都开始迅速加深，变成了鲜艳的赤红。
洛西一怔，突然有些好笑。
他也真是的，就因为这一条小触手，把他给吓成了这样。虽然洗澡的时候地漏里突然冒出来一条触手听起来很诡异，但是就这样的小东西根本就伤不了他——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那一条娇俏可人的小触手弹动了一下，铆足了劲开始往外挤，那挤出来的触手越来越粗，越来越粗，小小的地漏不堪重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洛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条触手还在持之以恒地想要往外钻，只听“咔”的一声，地板出现了一条裂缝，并迅速以蛛网状开始向外扩散。
地板不堪重负，终于彻底破裂。那触手欢快地钻了出来，终于彻底露出了它的原形。
洛西注视着眼前那条比他人还高的触手，整个人彻底陷入了呆滞。
什么啊，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在人类的世界里会出现这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啊，而且，而且……这个触手怪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了他的家中，连征兆都没有一点吗？
他身体发软，只能无力地靠在玻璃墙上，全靠着玻璃的冰凉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现在，他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了。
洛西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拼尽全力大喊道：“林绵！林绵！救命！”
他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但他也不敢放弃这唯一的希望，只能拼尽全力继续呼唤着林绵。
但他的呼唤，似乎注定是徒劳的。
在他又喊了几次之后，有什么冰冷而滑腻的东西缓缓卷上了他的脚踝，沿着小腿那光洁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探了上去。
“滚开！你给我滚开！别碰我，恶心死了！”洛西颤抖着嘶吼道，想要吓退对方，但是到了最后，他自己却先是露了怯，声音中都带着颤抖的哭腔。
那根触手先是一顿，然后变本加厉地摩挲着洛西的腿弯，似乎还有继续向上的趋势。
那片乳白的皮肤太过细嫩敏感，在触手的吸盘吸过了之后便迅速留下了几个鲜艳的红痕，乍一看就像是几朵惊人靡丽的花。
洛西的心中一片绝望，孤立无援的痛苦几乎要逼疯了他。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林绵还是没出现在他身边。
他的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哽咽着再次喊道：“林绵……”
奇迹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发生了。
来自人类的皮肤触碰到了他的肩头，来者从侧方环抱住了他，支撑着他继续站立。
洛西心中一安，身体都没了力气，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你怎么才来，快点帮我把这条东西弄走。”
林绵没有回答他，只是加重了些手上的力气……
“你在等什么呢？还不快点动……”洛西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抬起了头。
在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时，洛西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从始至终，他身后那扇浴室的门，从来就没有开过啊。
林绵又怎么可能能够来到他的身旁呢？
会出现他身边的，就只可能是那不可名状的怪物。
第113章 都市怪谈（十二） 不想成为母体的洛西……
洛西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面貌。
那张脸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整张脸俊美到了近乎妖异的地步，在和那对深蓝色的瞳仁对视上的一瞬间，洛西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吸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对这张脸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像是那时第一次看到盛郁那样。
下一秒，洛西的视线一偏, 突然看到那人的耳鳍。这无比惊悚的一幕一下子将洛西拉回了现实。
他当然知道会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普通人类, 可是这耳鳍, 不是明晃晃地在说明这就是个非人生物吗！
那些关于研究所中异常生物出逃的传闻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中闪过，最终和眼前这张脸定格在了一起。
这……就是那个一号实验体吗？
完全受制于人的洛西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整个大脑完全陷入了宕机状态。
林绵恐怕也听不见房间里的声音吧, 他的人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可是，他好像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为了那个人, 他必须活下去——
等等，那个人是谁？
洛西心中迷茫了片刻, 然后用力咬了下舌尖。
这种事情在现在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现在马上就可能要死了。
他居然还有闲心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有这个时间，还是应该先想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吧。
有什么湿凉、粗糙的东西正摩擦着他的皮肤。洛西用余光瞥了一眼，扫到了一片银蓝色，他稍稍认真去看，才发现那似乎是几片锐利的鳞片。
洛西的皮肤被刮得微微刺痛, 但他只能强行忽略这微妙的触感，把注意力放在一号的身上。
他干笑了一声：“那个……你应该是从研究所里出来的对吧？你看, 我也不是研究所的人，应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一号实验体一言不发，只是以一种似乎极其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
该死, 这群非人类生物怎么都这么傲慢，和他们说个话，每个人都这副样子。
洛西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却是还有些讨好地笑着：“你想吃什么吗？要不你先放了我，我这就出去帮你准备一下。或者你有其他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也现在就买……嘶！”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一阵剧痛就从他的锁骨上传来。
那个怪物毫无征兆地、用力对准他的皮肤咬了一口，洛西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好痛。
“你……你要吃了我吗？”洛西的声音都吓得扭曲变形，颤得厉害。
眼前一直面无表情的俊美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对着少年微微张嘴。那口中的牙尖锐锋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牙。
洛西还以为这动作是在对他示威，一瞬间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带着些哭腔说道：“别吃我！求求你了……”
一号看着身体发颤的少年，有些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洛西，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自我的洛西，在此刻就像可怜虫一般任人宰割，脆弱到谁都能取走他的性命。
原来，洛西原本是这个样子。在褪去了神明这个身份的威严，失去了一切的权柄后，他也只是一个懦弱又无能的家伙。
可是，这样的洛西，反而好像让一号那些阴暗扭曲的欲望像是吹了气的气球那般迅速膨胀了起来。
他越是流泪，一号心中的恶念越多。
只是转念之间，一号就突然有了念头。
短暂的沉默后，笼罩在洛西身上的阴影突然间消失了。
洛西稍抬起头，看着拉开了一些距离的一号，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放开了。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的求饶起了作用，天真地向眼前的实验体道起了谢：“谢谢，那，那我就先出去了，你要是什么就和我说。”
他实在是太过愚蠢，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这番作态到底有多诱人，这种软弱的感谢不仅没能让一号心软，反而让它升起了更多暴虐的想法。
洛西转过了身，满心欢喜地准备推开门。下一瞬，那刚才一直无声无息的触手突然动了起来，用力卷紧了他的皮肤。
另外几条触手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异常娴熟地缠住了他的四肢，将他悬吊在空中，逼迫着他把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展现给眼前的上位者。
洛西的脸瞬间红了个透，那过于羞耻的展示姿势让他的大脑都快过载爆掉了。
他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掉那些滑腻软体生物的控制，但是他的挣扎反倒让那些触手毫不留情地加重了力气。
触手的用力挤压之下，白软的皮肉从那缝隙之中被挤了出来，亟待有人掐上一把。
洛西此时还抱持着幻想，礼貌地对着一号问道：“不好意思，你能控制这些触手吗？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可能不太舒服。”
一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的确可以控制。”
“那，可能需要麻烦下你，能让它们别再缠着我了吗？”
这一次一号没有答话，只是仰头欣赏着洛西此刻狼狈的姿态。
就算是傻子，在这一刻恐怕也不会以为眼前的人还是什么好心人。更何况洛西并不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
洛西的表情逐渐变了，眸色也沉了下来：“你要做什么？我说了，你如果有什么需求，我会尽力满足你的。”
“是吗？”闻言，一直表现得极为冷漠地一号突然笑了一声，“我想要的东西，你给得了吗？”
洛西心中已是恼恨至极，但是表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给得出。”
一号轻声笑道：“我有一个母体，他很不乖，所以我还想要一个新的。”
“母体是吗？”由于过于紧张，那些信息已经完全进不了他的脑子了，但他还是胡乱说道，“没问题的，只是母体，我会帮你弄到的，但是你现在先把我放出去——”
一号的声音打断了他：“你知道母体需要做什么吗？”
洛西咽了下口水，心想自己哪里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先把你糊弄过去，之后再想办法直接逃了。
那个怪物继续说了下去，说话的声音由点连接成线，径直穿入了他的耳中。
“母体就是用来为我孵化卵的容器。”一号的眼神格外幽深，似乎意有所指，“作为母体，不需要有思想，不需要意念，只需要永远被动地接受一颗又一颗卵，用体温给他们带来生命。”
洛西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没问题，你要的话，我到时候帮你去找。”
不过就是母体，什么鸡鸭牛羊鱼，随便找一个听话的给它就行。
一号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提前一步斩断了他的退路：“我已经有了一个选中的母体。”
洛西的心脏重重一跳，有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起。
冰凉而尖锐的指尖不知何时抵上了他柔韧的腹部，在那一块滑动游弋着。
“这里一看就很适合用来孕育，你不觉得吗？”
冷汗渗满了他的身体，刚才一号所说的话语在他的脑中迅速地复现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要他的肚子里装满了这个怪物的卵，然后乖乖给他生孩子？这种事情，光是想一下都觉得令人作呕。
他勉强笑着说道：“你可能不了解人类的分类，我是男生，是没有办法怀孕的。”
一号轻描淡写道：“是吗，人类的身体这么没用啊。”
洛西心中一喜：“是的，所以说可能我不太适合……”
“那就没办法了，我会想办法对你的身体进行一些改造的。如果在这里加一个孕｜囊，你应该就能当一个合格的母体了吧？”
少年近乎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怪物，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再说点什么说服对方，但是过度的恐惧之下，他的嗓子中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嗬嗬声。
不要，不要，如果变成这样的话，不是还不如死了吗？
如果像他所说的那样，被永远地被囚困于一堆恶心的触手中动弹不得，原先正常纤细的腹部被怪物的卵挤满高高隆起，永远地称为怪物孵卵的母体容器。
这样活着，还能被称之为活着吗？
见到洛西此刻的情状，一号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怜爱之情。
就这样彻底崩溃就好，只要忘记一切，彻底被恐惧所吞噬，属于洛西的一切就都这样结束了。
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天上不落的太阳，终究还是落入了它的掌中。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给洛西那最后一击就好。
一号正谋划着最后的时机，就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洛西？洛西！你在吗？”
先前已经双目无神盈满泪水，开始放弃挣扎的少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着外面拼尽全力地喊道：“我在里面！林绵！救我！”
一号微微眯眼，一种强烈的不悦感突然在它的心中升起。
林绵，又是林绵，每次都是这个家伙打乱了计划。
更关键的是，洛西面对着这个林绵，情绪明显不太一样。
他依赖着林绵，信任着林绵，在此刻也相信林绵能够把他从解救出去。
这愚昧的想法让一号只想冷笑。
既然如此，它就让洛西看看，林绵到底能不能把他从这里救出去。
那些触手骤然松开了洛西，把他放了下来。那白皙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洛西压根没空想为什么突然就把他放了下来。他只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门边，拼命地敲击着门：“林绵！林绵我在这里！听得到吗？”
洛西喊得声嘶力竭，心中愈发发凉。
只有林绵了，如果他没有办法把自己救出去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只有林绵了。
第114章 都市怪谈（十三） 不想孤单一人的洛西……
“洛西？”
洛西跪趴在门边, 拼命地拍打着门：“我在！我在！我就在这里！”
他极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拼尽全力想要将自己的声音传达给林绵。
但从他打不开这扇门开始，他就应该知道, 这个房间已经不是正常的状态了。
不论他发出多大的声音，外面的林绵都像是聋了一般没有听见。
刚开始, 门外的林绵还在持之以恒地呼唤着他, 但是时间一长, 他似乎也在疑惑林绵为什么还没有回应。
呼唤的频率变得越来越低，最后没有了声音。
听到外面陷入了寂静的时候，洛西彻底崩溃了。他用尽全力拍打着门扉, 连声音都喊到破音沙哑：“林绵！林绵你别走！求求你！你不能走！听到没有啊！混蛋！谁准你走的——”
没有声音。
门外没有人能回应他了。
“别走啊……林绵……”
最后一点支撑着洛西的力气也泄了出去，他整个人就像是没了骨头, 软软地滑了下去。在他即将滑落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接住了他。
“真可怜。洛西, 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啊。”
那个实验体低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怎么办？林绵也救不了你。”
洛西的视线逐渐变得空茫。
他要怎么办, 他已经尽了全力了, 但是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好累啊，他已经想放弃了，不管是死了也好，当母体也罢，他就能只能接受这样的现状。
毕竟，他就是这么没用啊。
滋——滋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静止了, 一切变得异常安静，无数零散画面突然跳出在他的眼前。
那似乎是他和一个人生活中无数零散的碎片, 他们一同捕猎，一同烹饪，一同阅读, 一同游戏，相伴着度过了无数个岁月。
洛西很努力地想看清另外一个人的脸，但是那个角度实在是精妙，他怎么都没法看到那张脸的容貌。
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是谁？他有一种无名的预感，他必须看清那个人的脸！
洛西极为急迫地凑了过去，所有的画面却是忽地一暗，全数消失了。
一幅巨大的画面猛然跳出在他的眼前，挡住了后方无数的小画面。
在那幅画面上，洛西看到了自己正挡在一个人的面前，而那个人奄奄一息，身受重伤。
到底是谁！
洛西急切地观察着那个人的脸，这一次，这个画面终于不再故意阻挠他，而是顺畅地漏出了那个人的脸。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洛西如遭雷击。
林绵？
下一瞬间，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画面一张又一张地跳在了他的前面，挤满了整个视野。
每一张画面上的脸，都是林绵。
笑着的林绵，生气的林绵，温柔的林绵。
以及悲伤痛苦的林绵。
这些画面冲得洛西头晕目眩，连呼吸都变得难以为继。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您想救他吗？
无能的您要怎么救他？
您就要这么认输了吗？
洛西大人，您可是％#^#+啊！只有您，只有您才做得到这一切！
漂浮于混沌中的洛西逐渐也闭上了眼。
对啊，它说得对，拯救#*^$，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毕竟他可是———
洛西骤然睁开眼，目光如尖刀般刺向了前方的实验体。
察觉到洛西的突兀转变，一号微微眯起眼，然后极淡地笑了起来：“怎么了？还想反抗吗？”
它能感觉到洛西此刻的变化。
之前的洛西还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应有的样子，但在此刻，他身上突然出现了神明才有的一些特质。
比如傲慢、强硬、冷漠，以及绝对的坚定。
洛西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眼前的一号实验体。
“我一直在想，从你出现开始应该已经过了很久了，但你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从头到尾，你都只动了嘴皮子功夫。”
“你一直在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你到底是不想杀我，还是不能杀我？”
双方短暂沉默的过后，洛西若有所思道：“就和那个盛郁一样，你也有什么限制在身上吧？”
盛郁出现多半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攻击似乎没有太多限制。那一号呢？水是它能够出现的条件，但它想要攻击人，似乎另有条件。
他抬起眼，审视着眼前的实验体。
一号闻言似乎觉得很是好笑：“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它形如鬼魅般，再度迅速地出现在了洛西的面前，五指抵在洛西的喉咙上，尖锐的指尖在那柔滑的皮肤上轻轻划过，顷刻间就留下了一道血痕，几滴殷红的液体从伤口处缓缓滴落，沿着皮肤滚落。
“只要我再稍微用力一点，你的气管就会被立刻割断，只需要一会，你就会死个彻底。”
洛西微微仰头，大方地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给了一号，挑衅道：“那就来试试看。”
一号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指尖却是愈发用力。洛西只觉得喉咙那一带先是传来了尖锐的刺痛，然后便是火烧一般的灼热。
就算是这样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的表情也没有分毫变化，只是就这样注视着一号的动作。
那冰凉的利器前进了几分之后，便停顿在了原地。
一号的瞳色变得愈发深邃，就这样静静注视着洛西。
就算是尖刀已经刺入了喉中，少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
洛西其实说得没错，它不可能真的杀了洛西。
但洛西也想错了，一个怪物能对他做的，还有很多事情。
一号的嘴角轻微地上扬了一下，静静站在原地，它身后那大量的触手无声地舞动了起来，逼近了洛西。
在意识到一号想要做什么事情之后，洛西脸上的镇定突然被打破了一些。
不太妙，就算是不会死亡，也不代表他一号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在感受到那黏腻的触手表皮缓缓缠上了他的皮肤时，洛西终于忍不住惊慌地试图把四肢抽回去，但那些触手的桎梏实在是过于用力，以至于他的挣扎都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响起了声音。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魑魅魍魉，尽数退散，破！”
那是林绵的声音。
洛西看向了门的方位，眼眶不知为何泛起了酸意。
林绵他没有走，他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在想尽一切方法把自己从这里救出。
先前牢不可破的门在这一刻终于被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的面前。
一下子，所有的委屈突然扑上了洛西的心头。
他带着哭腔喊道：“林绵！你为什么才来啊！”
林绵一贯冷而凉的视线在此刻难得带上了些温情，他安抚般地看了一眼洛西，然后看向了一号。
这个今天的主角压根没有将林绵放在眼里，它只是专注地注视着洛西，用目光将他完全舔舐吸吮了一遍。
此时一号的身影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几秒之后，它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那些触手也跟着全部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房间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洛西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颤抖着跪坐在地上。
一块干燥的浴巾披在了他的身上，洛西一怔，抬眼看向了前方。
林绵蹲在他的身前，认真地用浴巾将他全身包裹了起来。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身体冰凉得厉害。洛西不由暗叹自己这个澡算是白洗了，可如果真的让他再洗一次，他又没有这个胆子独自留在浴室。
洛西想到这里，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间，可这一次却没有摸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他拉开了一些浴巾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应该留着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见他似乎在想什么，林绵温和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洛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好意思说一号留下的其他痕迹：“刚才我的脖子好像被刺到了，但是现在所有痕迹又都消失了。”
林绵伸手轻轻抚过了他的脸：“不管怎么样，先出来再说吧，在里面太凉了。”
洛西终于得以顺利离开了浴室。他换了一身衣服，把头发擦得半干，然后在沙发中蜷缩成了一团。
林绵端了一杯姜茶递给了他，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洛西半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复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实在是有些耻于讲述那些过于亲密的接触，只能将一些自己被威胁的部分挑拣出来讲述了一下。
林绵安静地听完了他所有的讲述，然后若有所思道：“听你的描述，我更加倾向于出现的这个怪物只是一个投影。”
他详细分析了一下：“因为只是一个投影，所以它无法对你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刚才它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激发你的恐惧，让你彻底崩溃，这个时候它才能彻底出手。”
洛西摇了摇头，突然闷声不吭地把整张脸埋进了林绵的怀中，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势靠着林绵。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洛西低声说道，“让我先休息一会。”
他只想抛弃一切念头，把整个人藏进林绵的庇护中。
林绵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有些太多了，也安静了下来，环抱住了怀中身形纤细的少年，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背脊。
在这种极度安静的氛围中，洛西的心一点点落在了地上。
“那个，今天谢谢你。”他闷闷道，“你明明知道危险，还是愿意来救我。”
林绵抚摸着他的手顿了一瞬，平静道：“是啊，但是能怎么办？”
如果连他都不去救洛西，还会有任何人去救洛西吗？
他必须去。
第115章 都市怪谈（十四） 单恋中的洛西大人……
在拥抱的时候,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最近的。
对方的心跳、体温、触感完全包裹着自己，一切乱七八糟的杂念都被彻底摒除，全世界只余下这个人的存在。
这种错觉会让人不知不觉之中上瘾。
洛西用力抱着林绵, 就像是抱着什么大型玩偶，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缠上去。
在这亲密无间的接触中, 洛西完全放松了下来。一直等过了许久, 那恐惧和慌乱慢慢消退之后,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暧昧。
就算是同性，像这样的动作恐怕也有些越界了。就没有哪个好兄弟会把自己的腿缠在对方的腰上，整个人都依恋地趴在对方的怀中。
发现了这一点的洛西脸开始发起了烫。
在经历过那两个怪物带着强势欲望的侵略性动作之后, 他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懵懂无知。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他开始模糊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可就算是已经发现了不妥, 洛西也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把头埋了起来,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再待一会, 再让他享受一会此时林绵的温度。
一直过了许久, 久到洛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地从林绵的身上爬了起来。
他观察了一下林绵的表情，心中有些害怕会从林绵的脸上看到厌恶或是恶心。
但林绵似乎和平常一样，只是连那副安静冷沉的模样都和平时没有分毫区别。
洛西眨了眨眼，心中莫名地有些低落。
虽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但是他好像还有些不满足。
他似乎还希望林绵能给出更多不一样的反应，但如果真的问他想要看到什么反应, 又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洛西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转过头之后，林绵的微微垂下了眼, 隐藏在发丝中的耳根泛起了红。
这顿林绵费尽心思准备的晚餐延迟了两个小时才正式开吃。
两个少年面对面在餐桌旁坐着，安静地吃着饭。
林绵不说话是害怕刺激到洛西，让他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洛西不说话是因为真的饿了，在埋头猛吃。
洛西一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碗里最后一粒米，才抬起了头，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你刚才说，我今天遇到的是什么？”
林绵的筷子在空中一顿：“投影。”
见洛西有些茫然，林绵进一步解释道：“很多过于强大的异常生物，他们是无法轻易来到另一个地方的。他们往往会通过某一个媒介，将自己的一小部分投影过来，而本体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一般来说，怪异的投影造成的实质威胁要小很多。”
洛西恍然大悟：“所以说，水就是那个媒介！”
林绵反应了过来：“你遇到的是那个研究所里出逃的实验体怪谈吗？”
“应该是的。”他点了点头，“看它的样子，和那个描述里说得差不多。不过刚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法离开那个浴室，就像是我们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那样。”
林绵说道：“达成了触发条件之后，就会进入结界。看这个样子，刚才那个结界的范围应该就是浴室。”
洛西微微歪头，突发奇想道：“那有没有可能说，有一个巨大的结界，直接覆盖了整个世界。”
林绵失笑道：“不可能的。这种程度的结界得是多强大的怪异才能做到，如果真的能做出一个世界的结界，那它还能算怪异吗？应该已经算是神了吧。”
“也是。”洛西耸了耸肩，忽然想起来问那个关键的问题：“那你刚才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打破了结界？”
“一般来说，如果知道了结界的运行规律和原理就能离开。但我刚才也没时间再仔细研究了，所以我用了这个。”
说着，林绵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长方形的纸，放在了桌面上。
洛西凑了过去，在看到那张纸上的红色纹路时，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这，这个是符纸吗？”
林绵颔首：“每一个参加试炼的人在开始之前，都能拿到三张符纸。在关键时刻，这符纸可以帮助逃离结界或是规避伤害。刚才也算是派上了用处。”
虽然林绵说得轻描淡写，但洛西猜都猜得到这东西到底有多珍贵。
眼前桌上摆着的符纸只剩下了两张，洛西不由得有些愧疚，他小声道：“我会想办法赔你的。”
林绵闻言一怔，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
一直冷言寡情的林绵难得露出这样冰雪消融般的笑意，洛西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他悄悄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转头扯开了话题。
晚上入睡的时候，洛西还有些心有余悸，软磨硬泡地求着林绵陪自己一起睡一晚。
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林绵无论怎样都不太可能拒绝洛西，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只是洛西的房间实在是狭窄了一些，只容得下一张床的位置。
这一张床上实在挤，不管他怎么调整位置，都会避无可避地碰到另外一个人的皮肤。
洛西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没感觉到旁边那个大活人的热度。
只是眼睛一合上，他的脑中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傍晚所发生的一幕幕。
其实只有他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有多恐惧。
那种濒临死亡的威胁，让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想要逃跑。
但在那一个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支撑着他，在告诉他不会有问题的。在先前的某些时刻中，他好像已经无数次地直面过这样的危机，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淬炼中，他对危机已有了绝对精确的预感。
可这无名的预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些突然出现在他脑中的画面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他在城市中出生，从未在脑内画面中的那些村落生活过，那些记忆根本就不可能是现实中存在的。
然而如果要说这是伪造出的记忆，又似乎过于真实了一些。
而且，他对这些记忆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洛西没过多久，就在这过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任由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那白天隐约有听到的声音又在他脑中响了起来，左一句洛西大人，右一句洛西大人响个不停，吵得他脑袋生疼。洛西一气之下直接在梦中捂住了耳朵，根本不想听那烦的要死的声音。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发现了洛西的动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洛西充耳不闻，闭着眼睛装死。
拜托，离他远一些吧。这种妖魔鬼怪不要再靠过来了。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就让他过完这普通的一生不好吗？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想法，那嘈杂声音逐渐消失了。洛西终于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短时间内连续受到惊吓给洛西带来了不小的负担，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开始生病了。
得知洛西生病之后，父母也只是发了几条消息草草安抚了一下，最后能照顾他的人就只有林绵。
洛西恹恹地缩在被子中，连玩游戏的兴致都没了。这几天他胃口也差到了极点，往往说想吃什么，林绵立刻就会给他买，但是真的送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又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了。
在生病的时候，他似乎变得比平时要更无理取闹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但林绵却是一直纵容着他。
林绵对他很好，好到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但是在这几天中，他一直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终于，在林绵给他喂药的时候，他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林绵，你上次是不是和我说过，S市的异常生物格外多。”
端着温水的林绵低头看向了他：“是的。”
洛西咳了两声，从床上坐起来把药吃了，然后忍不住问道：“那，那如果说我不在S市继续住着，是不是就……”
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些危险，可以安全地度过一生了？
林绵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也知道了他所想表达的意图。
——不想和洛西分开，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一向冷静的少年脑中突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但他沉默了几秒，还是说了真话：“如果去其他城市，应该会比在这里更安全。”
洛西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真的吗！”
——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是S市，也没有这么可怕。
“真的。”他的嗓子变得有些干涩，“现在的S市对你来说，的确太危险了。”
洛西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逐渐变得黯淡：“但是你要在这里试炼，如果我去了其他城市，要半年之后才能见到你了。”
——不要走。
林绵的眼睫微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没事的，就只有半年，不是永远都见不到。”
他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
林绵，你明明知道什么样才是正确的选择，也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在这危机四伏的S市中保护好洛西，那你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阴暗的念头。
可是真的想到洛西可能会离开自己，到一个自己完全触碰不到的地方，他的心中就有一种怪异的情绪开始疯狂滋生。
洛西全然没有察觉到此刻林绵的异样，他想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安全了，忍不住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松快的笑：“那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说一下转学的事情。”
说着，他拿出了手机，准备给父母拨打电话。
只是极为巧合的是，洛西的电话还没打出去，一通电话就先打了进来。
更巧的是，这通电话正是他的母亲打进来的。
洛西带着笑容接起了电话，林绵心知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太适合待在房间中，便拿着水杯就出去了。
但，他才刚刚出了门没几步，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响声。
林绵心中一紧，快步地走回了洛西的卧室，推门道：“怎么了？”
洛西满脸崩溃地跪坐在床上，手机被他重重地砸在了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那张精致昳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水，整个人看起来一碰就碎。
“他们……他们说我父母死了。怎么办，林绵，你最聪明了，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
林绵注视着此刻的洛西，心跳突然越来越快。
他知道的，这是不对的、神经质的想法，可是为什么，他除了心疼，还有一种极为隐秘的快感。
他上前了几步，扶起了洛西，喉咙中自动吐出了一些安慰的话语，但那心中藏着的喜悦却是愈发膨胀。
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这样。
洛西只有他能依靠了。
第116章 都市怪谈（十五） 葬礼与崩溃的洛西大……
距离接到那通电话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洛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脑中不断重复着刚才电话的内容。
“你好，请问是洛西吗？你的父母在刚才出了车祸，两位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请节哀, 待会请到第一人民医院来……”
骗子。
肯定是假的。
他才不要去什么医院，诈骗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吧, 这种假的要死的谎言, 到底是谁会信啊。
爸妈怎么可能会这样突然就去世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都还年轻，跟死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才对。
对啊，只要证明这是个谎言就好。
洛西猛然醒悟了过来, 对着林绵问道：“能借我下手机吗？”
林绵依言拿出了手机递给洛西。洛西一言不发，直接点开了电话界面, 输入了父亲的手机号。
嘟——嘟——滴——
听到电话接通声的那一刻，洛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喂？”
“洛西？”
电话的那一边, 失真的男声传了出来。
洛西的心中一喜, 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爸——”
“我刚才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你现在在来第一人民医院的路上了吧, 请尽快……”
洛西猛然挂断了电话，一股冷流迅速地窜遍了他的全身。
此刻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如果不是此刻林绵还在支撑着他，可能下一刻他就要彻底倒下去了。
“不好意思啊，可能又要麻烦你了。”洛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可以陪我去一趟医院吗？”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洛西总感觉自己在处理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飘浮在空中, 在半空中俯瞰着这一切。
亲眼确认父母的尸体，签字确认死亡, 通知各个亲友，准备葬礼。
这一系列的流程，如果不是有林绵在, 仅凭大脑生锈的洛西根本做不到。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洛西不知道答案。
葬礼当日。
“……在今天，我们一同送别这两位优秀的人。如果不是这场意外的车祸，他们本应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接下来，我将讲述二位死者的生平……”
司仪在台上滔滔不绝，洛西却是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这一点征兆都没有呢？这简直就像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表演，就为了拦住他离开S市。
在司仪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洛西低下了头，看向了他父母头的位置。
由于是车祸，他们二人的头就像是被碾爆的西瓜一般，红色的汁水喷溅了满地。为了美观起见，这两个“头”的位置上盖上了白布，在上方摆了两张滑稽的照片。
有这么一个刹那，洛西看着那两张父母的照片，只觉得异常陌生。
这……是我的父母吗？他们是长这个样子吗？
为什么，有点记不起来呢？
司仪的声音拉回了他游离的神志：“接下来，请两位死者的直系亲属洛西致悼词。”
在众人的目光中，洛西走上了前方。
今天的他和在场的每个人一样，穿着得体的黑西装。不知是西装的收腰太好，还是这几天他消瘦得太快，那一截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腰显得惊人纤细，像是轻轻一掐就会彻底断裂。
他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露出了那极为清晰漂亮的下颌线条。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拨冗参加我父母的葬礼。我的二位至亲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现在我都还记得，在我童年时，他们陪着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玩着捉迷藏……”
好陌生。
洛西照着稿子一字一句念着那些话，那强烈的排斥感和陌生感却是越来越强。
他越是努力想要回忆起悼词上那些过往，越是觉得空虚，这一切就像是一片迷雾，不论他怎么努力想走，都无法走出去。
明明是最为亲近的父母，但是为什么……什么记忆都没有？
“……在今天，我们送别了他们。但是这并不是生命的终结。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生命就会永远继续存在下去。谢谢。”
面色苍白的少年深深弯下腰，对着众人鞠了一躬，站起身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众人纷纷上前，想要扶住摇晃的洛西。但是在他们之前，却是有另一个挺拔的身影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洛西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他以一种极具保护性的姿势半挡在了洛西的身前，淡淡地扫了一眼旁人。
众人纷纷讪笑了一声，当作无事发生退回了原位。
“好了，接下来是遗体瞻仰环节，请各位绕遗体三圈，在心中记住两位最后的模样。”
所有人安静无声地缓缓移动了起来，围绕着尸体走动了起来。
林绵有些担心洛西，在走动的过程中不由瞥向了洛西。
在看清了洛西的表情后，他的心一沉。
洛西正在哭。
他的头半垂着，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泪滴顺着他白皙的皮肤连成了线，又一颗一颗滚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林绵很想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把洛西脸上所有泪水擦拭干净，让他别再哭了。
可是在这个时刻，他似乎只能无声地陪伴在洛西的身旁。
在葬礼结束后，便是火化环节，所有人看着那两具尸体被送入了焚烧炉，红灯跳成了绿灯，过了一阵又跳回了红灯，这两个活人存在的痕迹便只留下了两捧灰。
大多数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等着待会的聚餐。
洛西捧着骨灰盒，正准备联系下这两天问过的墓地，就看有几个亲戚走了过来。
洛西抬起了头，眼中带着点茫然：“怎么了？”
几个亲戚对视了一眼，最终一个年纪最大的叔叔站了出来，挤出了个笑容：“西西，不好意思啊，今天其实本来不是很适合和你说这个，但是再不说的话，也怕这事有点说不清楚……”
洛西的心一沉，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你说吧。”
“哎，是这样的，你爸妈这两年生意不太景气，也问我们几个亲戚朋友都借了点，本来我们也不担心他们还不还得上，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突然就走了……”
少年沉默了许久，就在众人以为他不准备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出声问道：“多少钱？”
叔叔一喜：“我这三十万。”
“我借了二十万。”
“五十万。”
……
一笔又一笔数字累加在了一起，沉重地压在了洛西的心上。
他抿紧了唇：“我知道了。”
“哎，真不好意思啊。但这不是我们家老婆催得紧，孩子又要用钱。西西，你之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们说啊。”
“是啊，我们都知道，西西是个好孩子。到时候考个好学校，我们可都仰仗你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说了这样的好话就可以减轻内心的罪恶感。
洛西看着这一幕幕，只觉得整个人都发起了飘。
总共加起来七位数的债务。
把父母留下的房子卖了，也才堪堪能把债还了，说不定还得再欠一些。更别说他还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其他外债。
别说什么避开鬼怪离开S市了，他连吃饭喝水这种生存基础都成了问题。
他甚至有些讽刺地想到，说不定还没被鬼折腾死，自己就饿死了。
这一顿压抑又简陋的饭结束之后，洛西捧着骨灰盒回到了殡仪馆询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便宜一些的安置方法。
买墓地现在已经成了奢望，只能考虑下有没有地方能先寄存一下了。
确认能寄存之后，他支付了相关的费用，但没有立刻把骨灰寄存进去，而是带着骨灰盒来到了户外，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把骨灰盒拿了出来。
他的口袋中还装着一袋办葬礼赠送的锡箔纸，传统老派的方法中，还是用锡箔纸叠成元宝烧给去世的亲人。
只是洛西以前从没叠过，别扭地叠了半天也没能成型，最后竟是选择的潦草地叠了几个纸鹤，就这样准备烧过去了。
“就这样吧，能烧点也不错了。我也是费了心思叠的。”
洛西自言自语着，按了下新买的打火机，就这样随意地点着了那几只锡箔纸鹤。
他的眼睛看着跃动的火苗，灵魂却是漫无目的地飘了起来。
如果要变成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被那些怪异杀掉呢。
干脆现在就来一个怪物，结束了他的生命算了。
烟雾一点点飘了起来，笼罩了整个房间。
洛西轻轻叹了一声，朝着骨灰盒的方向拜了几下。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他的身体最后一次伏下去的时候，有一阵微凉的空气拂了过来。
是有人过来了吗？
洛西睁开了眼，看向了空气流动的方向。
烟雾缭绕中，一片艳丽的红猛然闯入了他的眼睛。
由于洛西是伏着身，只能看到来者的衣摆。但仅看那衣摆，就能猜得出来人的不同寻常。
那织锦绣金的红袍异常华丽，交颈的龙凤就像是在那片布料上活了过来，随着红衣的轻微摆动一起一伏。
在殡仪馆这种地方，到底会有哪个疯子穿着这种喜庆的颜色？
至少在洛西今天进行的葬礼中，绝对没有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人。
他心中已有了离开的想法，因此也慢慢站直了身体。
在他的身体逐渐站直的过程中，那个怪异的人终于逐渐展现了全貌。
艳丽宽大的红袍，传统中式的服饰风格，以及——那红得要滴出血一般的红盖头。
脑袋发木了一整天的洛西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好像……他的愿望要成真了。
怪物真的出现，准备要把他杀掉了。
第117章 都市怪谈（十六） 洛西大人，瑟瑟发抖……
此刻的洛西终于回想起了什么, 比如，那个灵异论坛中的某个帖子。
那个关于村庄中，红色恶鬼的传说
【嘿, 有人看了最近的走进科学节目吗？关于那个消失的村落，我好像知道点什么】
【我先自我介绍下, 我的本职工作是个摄影师, 副业是灵异实况直播的up主。那一期消失的村落, 就是我负责主要拍摄的。好巧不巧，在接到这个工作之前，我其实就去过那个村子。】
【不过之前去那个村子, 是因为我的副业。那个时候有人突然给我的后台发了个消息，不过说实话, 我第一眼都没能看懂他到底给我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先把他发的消息复制过来一下吧。】
【救救我！！！那个怪物……那个怪物一直在那里……那个红色的怪物正在看着我，下一个就是我了……】
【在发完了那一句之后, 我给他又发了几条消息, 问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一直没有回我, 起先我也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没准备再理会。但是在当晚的时候，他突然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图片.jpg】
【就是这张照片。那个穿着红衣的怪物在照片的阴影中站着，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凭借着我灵异区up的直觉，我觉得这张照片不是假的。我又问了他地址, 他没有回复我。不过到了这里，我的兴趣也上来了, 就算他不回复我，我也不准备就此作罢。】
【我通过他账号发布的信息找到了他的定位。当然，这个就不建议大家学习了。说回正题, 那是一个叫乔家村的村落，看起来平平无奇，唯一比较特别的，可能就是他们有一些祭祀的传统。】
【当天我就驱车前往了乔家村，很巧合的是，我正巧遇上了他们祭司葬礼的时候。那些村民很热情地招呼了我，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如果唯一要说不太正常的，可能就是在葬礼的当晚，我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人影。那个人影很高大，比我要高出一个头。那个人也没有动，只是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当时就有点毛了，上完了那个旱厕之后，裤链都没拉好我就往回走了。中间我又回头看了几次，那个人影一直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我就和那些村民告了别，他们的态度也还是一样的热情。不过临走的时候，我没忍住，提到了旱厕里遇到的那个红衣人的事情。】
【村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几个本来正在准备送我离开的村民也都盯着我，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我当时就心道不好。不过我运气真的不错，因为当时我已经坐在了车里，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我立刻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直接开回去了。】
【那些村民追在我后面，一直在喊什么“你不能走”，“要完了”之类的话。我当然不会听，直接就开了回去。】
【直到那天本职工作出任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又要去乔家村了。当时我说我不去，我和里面的村民有恩怨。我的领导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知道吗？乔家村的村民全都死光了。】
【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乔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就这样莫名地停止了呼吸。当时听着这个故事的我一阵头皮发麻，但是在之后几天的调查中，却是一切如常。】
【主持人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称这只是中毒了，所以才会形成这般的死状。我逐渐地放下心来，也相信了这个说法。】
【只是在当我们准备从电视台返回的时候，我从车的后视镜中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个高大的，赤红色的身影。】
【到现在回想起，我都觉得那身影有些瘆人。在回到了单位之后，我和制作人聊起了这赤红色身影的传闻。他笑着问我，知道不知道乔家村的传闻。】
【相传，乔家村有一个赤红色的怪物。那个怪物能够闻到“死亡”的味道。如果被他发现有人死亡，他就会出现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就要装作没有发现那个赤红色的怪物。如果你看到了他……那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制作人哈哈大笑，对我说，你居然说你看到了他，那你可要当心了。说不定今晚，那个怪物就要出现在你身边了。】
【我嘴上骂他是个傻逼，可是，我的心里竟也是真的有点恐惧。所以今天晚上，我打开了论坛，在这里写下了这个赤色恶鬼的传闻。就算是死，也不能白死对吧。】
【好了，闲话就先说到这里吧。我实在是有些憋不住这泡尿了，先去上个厕所去。】
【……】
【等等，我刚刚上完厕所洗完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在镜子的余光里看到了红色的影子。】
【现在我也不敢回头，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就算真的是那个出现了，只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悄悄地出去，应该就没什么。】
【我的运气不错，顺利地从厕所里逃出来了。但是在客厅里，我好像又看到了红色，而且这一次，好像离我更近了一些。】
【他在过来……】
【他一直在那里看着我，救命！他在看我！他就在那里！】
【……】
【完蛋了。我叫出声了。】
整个帖子到此结束。
在看这个帖子的时候，洛西一度疯狂嘲讽这个发帖人，并且表示到底是什么样的弱智才会面对着这种诡异生物大喊出声。
但在这一刻，他似乎还不如那个帖主。
洛西发怔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的怪物。
这到底是多高？应该已经有两米多了吧，这个高度必须得仰头去看，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洛西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艳丽而灼目的红色稍稍动了一下。
怪物微微俯下了身，隔着那红色的盖头凑近了他。
那微凉的气息一点一点地、笼罩满了他的全身。
没事的……只要，只要不和那个怪物对视，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这样慢慢地走过去……
那身形纤瘦的少年故作镇定地捧起了地上的骨灰盒，缓步朝门外走了出去。他的背脊挺直，步伐沉稳，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看似镇定的少年竟是连睫毛都在不住地发着颤。
洛西逼着自己强行忽视视野最边缘的红色，径直往前走去，心中不断地祈祷着。
求求了，别跟过来。
就算是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也不想就这样死去。只要活下去，他就还有一千种、一万种继续未来的可能性，如果就在这里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啊！
而且……到现在，他都没有和林绵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在这种生死时刻，他的心脏竟然突然有些闷痛了起来。
不知道是他好运，还是那个怪物没有发现他，走出去的这条路竟然意外的顺畅。
总算，到门厅了。
洛西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鲜活人类，竟是觉得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真的独自一人就从那里逃出来了，这个怪物也没有那个论坛说得那么吓人嘛，不过如此。
此时的他缓下了劲来，甚至有些得意了起来。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逃离怪异。
度过了恐惧之后，洛西忍不住得意地想翘尾巴，迫不及待地想给林绵炫耀一番。
对了，林绵呢？
洛西此时才想起了这个问题。
刚才好像是他跟林绵说，自己想要去单独祭奠一下父母，拜托林绵找个其他的地方待一会。
偏偏是在这种他最想要见到林绵的时候，他和林绵分开了。
洛西轻微地叹了一声，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林绵的电话号码。
“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洛西的心一跳，手指一阵发软，差点没能握住手机。
开什么玩笑，林绵的手机又怎么可能是空号，是他打错了吗？
他逼着自己冷静了一些，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林绵的号码打了过去。
“嘟——嘟——”
两声拨号音之后，怪异扭曲的人声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洛西的嘴唇用力抿紧了，握着手机的骨节也用力到发白。
此时他当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这是他从通讯录里找出来的号码，又怎么可能存在有输错的可能性。
但是他又倔强地不肯放弃那最后的希望，固执地又重新拨打了一遍那个号码。
“嘟——嘟——”
这两声等待音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来得都要长。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洛西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喂？洛西？”
居然打通了吗！
洛西猛然瞪大了眼睛，差点忘了该怎么说话，过了两秒才找回了嗓音：“林绵！你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电话信号不太好，在电话那头的林绵声音似乎有些失真。
“怎么了？我就在你身后啊。”
洛西气得咬牙切齿：“那你都不知道叫我一声！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头……”
少年回头了头，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手机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刺目的红色扎入了他的视网膜。
“洛西？你不是在找我吗？”
地上的手机和眼前的恶鬼同时发出了声音。
第118章 都市怪谈（十七） 脆弱且美丽的洛西大……
极度惊骇之下, 一声尖叫险些直接从洛西的嗓子中跳了出来。
好在他快要喊出声的前一秒终于反应了过来，硬生生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逼着自己把那叫声咽了回去。
他始终还记得那帖子中的说法, 如果喊出声的话，就会被怪物察觉。那样的话, 他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他闭上了眼睛, 指甲用力地掐进了自己的脸颊, 试图用疼痛让自己过载的头脑冷静下来。
一直过了几秒，洛西感觉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些眼睛。
那袭红衣的人影不知为何又没有动, 也没有攻击他的倾向，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先前喧闹的人群也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脸上的表情就停滞在谈笑风生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时间都好像被定格了。
深呼吸，只要不出声, 应该就不会被发现。就像刚才那样, 一步一步地离开这里就好。
洛西用力捂着自己的嘴, 转过了头，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
一切都很安静，什么都很正常，不论是谁，都看起来没有想要阻拦他的想法。可不知为什么，洛西就是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就这样盯着地面，一步步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推开了那扇门。
在推开了门的那一瞬，鲜艳炽热的红色从缝隙中漏了出来。
洛西一句脏话已经跳到了嘴边，脸色也变得铁青, 下意识地往回跑去。
可当他打开下一扇门的时候，那鲜红色的身影又悄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这下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了，这愤怒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恐惧，让他狠狠瞪了那个怪物一眼。
那个怪物动也没动，就只是无声地站在原地。
洛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转身朝外逃了出去，他刚开始还能维持镇定一步步往前走，但是到了最后，那无处不在的烦躁感几乎要逼疯了他。
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想要摆脱身后那个红色的影子。
拜托了，不要再追过来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走啊！
洛西在心中无声呐喊着。他就像是被奔跑着的爱丽丝，疯狂地跳进一个又一个兔子洞中，
可是，等到了下一个房间中的时候，那红色的身影又如约而至，在那边等着他了。
洛西用力推开了又一扇房间的门，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跑到了这里，他实在是没了力气，再也跑不动了。而且说实话，他的耐心也到了极限。
那个穿着红衣的恶鬼就在那里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少年忍无可忍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把上前揪住了那华丽的红衣，凶神恶煞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恶鬼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像是在注视着他。
“我一直！一直！一直被你追着不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洛西怒吼道。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中，过了好几秒才归于寂静。在这几秒钟，洛西突然感到了一丝细微的心虚。
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下一秒，一股微凉的气息钻入了他的脖颈。
洛西此时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捂住后颈。
其实这时他就应该跑的，只是漫长的、永无止境的追逐磨钝了他的神经，让他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这错误的反应让他丧失了最后的逃跑机会。
宽大的衣袖自后方出现拢住了他，那寒气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洛西惊惧地看向了他的侧边，那怪物弯下了腰来，红色的盖头出现在了离他极近的地方。
“抓到了。”
那个怪物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洛西脸色骤变，立刻就想要转身逃跑。可此时已经太晚了，那怪物的手臂已经牢牢禁锢在他的腰间，容不得他再逃离分毫。
怪物一点点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用冰凉的手指抬起了他的下颌。
到这个时候，洛西才终于看清了那个恶鬼的脸。
出乎意料的，那张脸就是人类的面容，那容色甚至称得上是俊美。
只是，那眼眶的位置却是空空荡荡。
此时，有什么东西如同惊雷一般在洛西的脑中炸开。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不应该开口说话的。
被这个怪物抓到的条件并不是尖叫出声。
而是发出声音。
在它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声音就成了它唯一的判断源。
那个怪物是在故意激怒他，通过反复的折磨逼着他彻底崩溃，发出声音
可惜，此时才发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他已经完美地踩入了圈套之中。
洛西心中悔恨，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的唇靠近了自己，崩溃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闭着眼睛的原因，他嘴唇上的触感无比清晰。他能敏锐地捕捉到那怪物在他唇上做出的每一个动作。
那怪物起先像是戏弄一般不断逗弄着他的唇舌，但这个温柔的吻并没能持续太久。在一次短暂的分开后，那恶鬼的吻突然变得极端暴虐，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洛西呜咽了一声，终于再也没办法继续装死下去，只能睁开含着泪的眼睛，伸手用力推拒着眼前的怪物。
他都做好了自己的反抗会被轻易镇压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他推了两下之后，那怪物真的就这样放过了他。
洛西很想逃，但是在这个漫长的吻中，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只能重重地喘着气，被动接受着那个怪物的控制。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必然会被那画面中诡异的旖旎所慑。
少年身着裁剪合身的黑西装，胸前还插着一朵代表着哀悼之意的白色菊花，整张脸没有丁点血色。只看装束，确实是称得上端庄肃穆。
可他的神色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情｜色意味，那蒙着水光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的嘴唇，无一不昭示他刚才到底经历了怎样激烈的吻。
在那身形纤细的少年身后，高大异常的红衣恶鬼心满意足地环住了他，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完全将他控制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在这一瞬间，洛西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继续下去的结局。
他会永远地被囚困于那狭小的笼中，等待着怪物的玩弄。只看那怪物的体型，他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到底是何等的折磨。
他会成为一个不合格的玩具，永远被困在那个冰凉的怀抱之中，一点点看着自己完全坏掉。
在这一刻，洛西终于被自己的想象彻底击溃了：“不要，我不要这样！滚开啊！”
恐惧让他爆发出了极为惊人的力量，甚至在这一刻挣脱开了怪物的怀抱。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往前狂奔，可是他的腿却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发软。似乎是命运的嘲弄，没几秒钟，他就彻底摔倒在了地上。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如果倒在了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洛西的脚腕传来了一阵剧痛，连爬起来都成了难题。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拼命地往前挣扎着爬行。
他那身后的脚步不紧不慢，就像是猫追老鼠一般，始终缀在他的身后。
到了最后，洛西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久。一直等到那脚步声停下的时候，他才稍微停顿了一瞬。
他发誓，自己只停了一秒钟。
可是就是这停顿的一个刹那，他的眼前出现了红色的虚影。
游戏结束了。
洛西呆呆地仰起了头，仰望着上方高大的怪物。
那赤色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他，压得他几乎完全窒息。
“我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他哽咽着，泪水终于顺着他的细滑的面颊一颗一颗地滚了下来。
为什么，这一切就都很不对劲啊。就算S市的怪谈再多，也不能被他碰到那么多吧。
这一个月开始，他就莫名其妙的倒霉，到现在为止的每一天，他的人生都在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些怪物也是，每一个都在这样耍他，要杀就杀，这样羞辱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受够了。”洛西的眼眶泛红，自暴自弃地扯开了衣领，露出了细白的脖颈，“你要杀我就冲这里来，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话音落下，房间内再度归于了寂静。
恶鬼静静站在了他的面前，明明没有眼睛，但洛西却是莫名地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注视着的错觉。
洛西含着一股怒气，硬是抿着嘴唇，没有分毫让步之意。
“洛西。”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出，洛西整个人都呆滞了一瞬。
为什么，这个怪物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红衣的恶鬼朝他走了几步：“看来，你已经完全忘记你都做了什么。”
洛西先是一愣，在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之后，忍不住不可思议地反问道：“我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
怪物没有说话，只是嘲讽似的勾起了唇角。
洛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一些，垂下头说道：“对不起，算是我求求你了，放我走吧。回去之后，我每天都给你烧香供奉，找大师来超度你，一定让你早日成佛。”
听到了他说的话，怪物突然忍不住轻笑出声：“谢谢你的笑话，但是不用了。”
闻言洛西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终于没了任何力气。
但是此时这个怪物愿意和他交涉，就代表着还有一线希望。
洛西最后挣扎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红衣的怪物轻描淡写：“那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洛西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再度燃起了希望。
恶鬼微笑道：“只要你现在放弃一切，你就可以从这无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第119章 都市怪谈（十八） 洛西大人，身残志坚……
这一刻, 洛西竟是没有办法理解那话语中的含义。
他茫然地咀嚼了一下那一句话：“什么意思？”
“从你做出选择的瞬间开始，你的存在将会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但你会活下来,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你完全可以幸福地度过一生。”
洛西怔然。
这乍一听, 是一个极为不合理, 完全不可理喻的交换条件,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样活着恐怕比死还要恐怖。
但是在这一个瞬间，洛西竟然有想要答应的冲动。
他已经失去了至亲, 失去了一切，世界于他已经是一片荒漠, 既然是这样的话，答应与不答应也没什么分别。
恶鬼正静静等待着他的答复。
少年的嘴唇微张, 不自觉地向恶鬼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也许, 这样也不坏。
唯一让他还有一些挂念的, 恐怕就只有林绵了。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个清瘦的身影。
可是，现在的他，就算对林绵来说也只是累赘吧。林绵需要完成自己的试炼任务，还需要带着他这个废物一次又一次逃离险境。
或许在某些时候，林绵也曾经有想过抛弃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不给林敏啊再多添麻烦会比较好吧。
各种纷杂的念头在洛西的心中一一闪过,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张嘴说道：“我……”
【不可以, 洛西大人，您还不可以放弃！】
那个曾经响起过的声音此刻再次突兀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您已经离成功很近了，求求您再坚持一下！在这里放弃的话, 也太可惜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目标，才需要坚持那么长的时间，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洛西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洛西大人，我是——啊！快点想起来！】
“我叫渊厄。”
听到这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时，洛西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声。
那个红衣恶鬼竟是也同时回应了他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与之前两次相同的熟悉感在洛西的心头泛起。
渊厄，渊厄。
刚开始回想起这个名字时，像是有一滴水掉进了他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本以为这细微的涟漪会逐渐归于平静，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情绪却是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
洛西抬头看着眼前的渊厄，艳丽的红色在他的眼前逐渐变成了虚幻的叠影，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声，乱七八糟的声音逐渐自他的大脑中炸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尖利的声音刺得他耳膜生疼。
有什么画面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木质的祠堂中，伴随着蜡烛燃烧的噼啪声，他弯下了腰，在那一刻和那个怪异正式结成了夫妻。
什么玩意！
回过神来的洛西只觉得自己后颈处生生冒出了一层冷汗。
又来了，这些莫名其妙、根本不存在的回忆。一定是因为他遇到怪物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的脑子都坏掉了。
渊厄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怎么样，想好了吗？”
面色苍白的少年抬起了头：“我想好了。”
恶鬼微微一笑，对着洛西伸出了手，等待着那个必然的结局。
脆弱又娇气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已经连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都成了问题。除了投入怪物的怀中，成为最听话的玩具，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少年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手搭向了怪物的手。
看着洛西的手一点点靠近了自己，渊厄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大。
这么久了，洛西终于要再次回到自己的怀抱之中了。
在他们的皮肤马上要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变故陡生。
“去你的吧！谁会跟你走！”洛西骂了一句，迅速地抽回了手，径直向外狂奔而去。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才能彻底摆脱渊厄。
但是那道声音说得对，现在还不是他停下的时候。
就算要举手投降，也至少要等到那个人再说！
洛西再度拖着沉重的身体奔跑了起来，在心中反复默念着那个名字。
林绵。
上一次你来了，这一次你也会来的，对吧？
只要拖到那一刻，就是胜利了。
所以……
请你一定要来。
“如果早一些放弃，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渊厄叹息道。
他看着前方那个奔跑的身影，衣袖无风自动，轻轻一振。
数只纸鹤应声飞出，朝洛西扑了过去。
洛西很快就被逼得左支右绌，险些倒在了地上。可每一次他快要被击中的时候，却又都刚好险险避开了纸鹤的攻击。
渊厄心中清楚，有什么东西在暗地中庇佑着洛西。
但这点小把戏只能够撑得过这一会，只要洛西停下的那一刻，就算是大罗金仙来都无法救得了。
真是不乖，与其到时候被捉住在床上哭天喊地，还不如听话地握住他的手。
虽然该来的还是免不了，但至少会温柔一些，不至于哭得那么惨。
渊厄漠然地感知着洛西的逃跑路线，在心中无声地嘲讽道。
一瞬之后，恶鬼猛然出现在了洛西的面前。
洛西一秒都没敢迟疑，转身就想跑。
冰冷的手指扳住了他的下颌，逼迫着他完全将头仰起。
“我发现，我好像对你太宽容了一些。”
洛西仰着头，强撑气势嘴硬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有本事就放开我。”
渊厄似乎是感到了好笑，伸出另一只手缓慢地摩挲过那截柔白的手腕。
这是他的妻子，他想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等等，你，你想做什么……”在察觉到了渊厄的动作之后，洛西忍不住惊叫道。
那微凉的气息顺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只用了一只手，就掐住了他细窄的腰。
更要命的是，那只手精准地按在了他的腰窝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差点没直接倒在了怪物的怀中。
透过渊厄的动作，洛西已经猜到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的身体不住地发起了颤，却还在强撑着等待那微渺的希望。
那个世界上唯一和他相依为命的人，永远都会站在他后背的人，曾经并肩作战过无数次的人。
“林绵……”洛西忍不住低低地叫出了声。
渊厄的动作一顿，神色骤然阴沉，前所未有的强烈嫉妒袭上了心头。
在他的怀中，还在叫着其他人的名字。
这个小骗子曾经口口声声地说着爱他，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但是在利用完了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换了人。
既然是这样，那再怎么样被惩罚都不为过吧。
带着凉意的吻一点一点覆盖了他的全身。
洛西忍不住瑟缩着，以期逃避那糟糕的动作。只是不管他怎么挣扎，他都已经成为了那怪物的掌中雀。
他明明知道不可以的，但是到了最后，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讨好渊厄，换来温柔一些的对待。
“渊厄！求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洛西忍不住哀哀求饶，“别……别再继续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洛西的口中被唤出，渊厄的心情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这样才对，洛西的眼中就应该永远只注视着他一人。他们亲密无间，彼此相连，再也不会分开。
如果洛西不肯主动走入他的怀中也无妨，那他就让洛西意识到，除了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他的手往里滑去，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突然表情微微一变。
结界被打破了。
在结界被打破的那一瞬，规则就约制着渊厄，催促着他立刻离去。
他又怎么肯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离开洛西。
红衣恶鬼的表情沉了下来，强行对抗着规则，只求在洛西身边再多停留几秒。
只是规则终究是规则，他只是多停滞了两秒，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化透明。
在最后停留的时刻，他看到了一个黑发的少年焦急地冲入了房间。
林绵。
渊厄瞬间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刚才洛西叫的，就是这个人。
在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渊厄当着林绵的面极为狠戾地撕咬上了洛西的唇，似乎是要把最后的印记留在他的身上。
“洛西！”
听着林绵的呼唤声，洛西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庆幸地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鬼为什么和狗一样，最后还要狠咬他一口，但是没关系，他总算撑到结束了。
这场漫长的拉锯，终究还是他取得了胜利。
洛西躺在地上，看着林绵的脸凑近了自己，忍不住越笑越大声：“我赢了，林绵，你看到了吗！我赢了！”
林绵蹲在洛西的旁边，凝视着他灿烂的笑脸，忍不住心头一软：“是啊，你赢了。”
刚刚大放完厥词的洛西过了几秒就意识到了不对。
今天是在是跑得太多了一些，先前被追着的时候还有肾上腺素的刺激，现在松懈下来了之后，全身的肌肉都叫嚣着罢工，此刻就连站起来都成了难题。
洛西无辜地抬起头，和林绵大眼瞪小眼。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之后，洛西理直气壮地对着林绵说道：“都怪你来得这么慢，还不快点滚过来背我。”
林绵无奈地笑了一下，俯下身背起了洛西。
此时的洛西还在得意不已的喋喋不休，在林绵的耳边夸耀着自己今天的战绩。
林绵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在洛西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洛西还活着，还好洛西还能够在他的耳旁继续说话。
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要洛西能够活下去，试炼又算得了什么。
他要带洛西逃离S市。
第120章 都市怪谈（十九） 洛西大人，羞愤欲绝……
逃出殡仪馆回到家中的时候, 洛西终于觉得自己脑内的那根神经完全松懈了下来。
这套他和林绵一起住着的小房子成为了支撑着他的避风港，而林绵，也成为了他某种意义上全新的支柱。
在到了家之后, 林绵面色平静地帮他准备了些吃的。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允许洛西离开他的身旁, 就算只花了十来分钟做了些简单的速食, 他也给洛西搬了个小板凳, 让洛西坐在厨房中。
即便是经历了刚才的一切，洛西也忍不住觉得林绵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就算是有危险, 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才对。
他忍不住提出了抗议，只是他还没说几句, 就在林绵冰冷凛冽的视线中闭上了嘴。
算了，就只是在林绵旁边坐一会而已, 也没什么吧。
洛西撇了撇嘴, 但最后还是乖乖坐在了林绵旁边, 陪着他做完了饭。
吃下温热的面条时，洛西终于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他低头猛吃了一阵，几乎要被这碗泡面感动到落下泪水。洛西发誓，打从他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等一口气吃完了泡面，他才抬起眼, 主动说起了刚才的事情，把遇到渊厄的所有经历都从头开始叙述了一遍。
在讲完了这一系列情况之后, 洛西长舒了一口气：“所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盯上我。我总觉得我没触发什么条件。”
“死亡。”林绵的闻言突然道。
洛西一怔：“什么意思。”
林绵的勺子在汤中缓缓搅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在乔家村中的时候, 这个怪谈就是由死亡开始。只要有人死亡，就可能会触发怪谈。”
洛西瞬间明白了林绵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正是他父母的死亡，引诱来了怪谈。
先前死里逃生的兴奋突然减退了不少，洛西的心一沉，那个刻意被他忽略的事实再次跳了出来。
他的父母已经死了，而他现在，正背着一笔天价债务。接下来就算是不再遇到那些怪谈中的怪物，他的人生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松。
洛西的表情一下子带上了些勉强，他转移开了话题：“那你是把结界打破的啊，当时我怎么跑都没能跑出来。”
林绵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拿出了那张符纸。
洛西一顿，过了片刻才张嘴艰涩道：“难道，你又用了一张符纸吗？”
“道具就是用来用的。”林绵淡淡道，“能救下来你，这张符纸就不算浪费了。”
洛西想要笑一下来缓和气氛，但是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那个……”他低声道，“对不起，这个符纸明明是你用来参加试炼的时候用的，但是你现在全都用在我身上了。”
要说他心中没有一点愧疚，那是假的。
不论怎样，都是他拖累了林绵，让林绵连自己的目标都无法完成。
一只温热的手抬起了他的脸颊：“洛西，看着我。”
洛西顺着林绵的动作抬起了头，和那双漆黑的眼瞳对视。
很快，他就奇异地被那视线中宁静所安抚了。
“我的目标并没有那么重要，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你安全不安全，开心不开心。”
洛西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想要倾诉的，都可以和我说。洛西，不要自己一个人。”
鼻子好酸。
好难过。
好想哭。
洛西瓮声瓮气：“我不想要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也不想连累你。每一次都是我被他们盯上，你都是因为我，才会遇到那些危险的。”
林绵只是专注地看着他，任由他发泄。
“葬礼的时候有很多人找到了我，说我们家欠了很多钱，可能过几天，这套房子也要卖掉了。”
“我已经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了。在被渊厄抓住的时候，我都在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洛西不住地哽咽了起来：“我其实很害怕。要是我之后再遇到了那些怪物怎么办？我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我都不知道。”
他本来还想忍耐一下自己的泪水，但是说着说着，他脸上的泪珠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洛西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没用，可是在林绵面前的时候，他好像已经哭过了无数次，那再多一次，也许也无妨吧。
林绵的手指缓缓地抚过了他的皮肤，带着无言的安抚之意。
随后，林绵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等你的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就离开S市。”
“啊？”眼中还含着泪水的洛西微微一歪头，有些茫然地张开了嘴发出了一个音节。
他的大脑甚至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理解林绵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晌过后，洛西才茫然地问道：“我已经没钱了……”
“我出钱。”
“我还没一个人离开过S市。”
“我说了，我和你一起走。”
“你不是要在S市半年完成试炼吗？”
林绵就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般平淡地说道：“我放弃了。”
洛西的眼睛都瞪直了，嘴张张合合了半天，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些社交软件上为了对象放弃前程背井离乡的人，一般这种时候，网友就会痛斥这到底是何等的大恋爱脑，然后狠狠地嘲讽上一顿。
洛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种帖子中的一环。
林绵站了起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漫不经心道：“试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觉得你这种体质在S市还能活得下去吗？”
洛西想要反驳，但过了片刻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林绵放下了碗，严肃地注视着洛西：“你要当心。那些怪物都对你有着不正常的迷恋。我不清楚他们这些情感的来源在哪里，但是你要小心。”
“接下来离开S市的过程绝对不可能顺利。你做好准备。”
后面的几天，洛西都忍不住在思考着林绵所说的这件事。
确实，他遇到过的这三个怪物都对他表现出了极为不同寻常的迷恋。
按照论坛中的记录，其他人遇到过这几个怪异时从没有像这样遭到过分亲昵的对待。
只有他，遭到过这些近乎狎昵的举动。
这几天中，洛西一有空就忍不住对着镜子反复照，仔细观察自己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难道他其实是什么传说中的万人迷体质，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吗？
洛西盯着镜面，有些纠结地想到。
镜中的少年黑发黑眼，容貌秾丽到了极点，应该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相貌。
但看得久了，洛西莫名地生出了一种陌生之感。
很奇怪，他总觉得镜中的这张脸，好像稍微有一些陌生。
他的头发和眼睛，是这个颜色的吗？
他回想起了先前脑中的那个画面，陷入了迟疑。
在那个画面中，他的头发似乎是极为灿烂的金色。
洛西细白的手指捻上了发丝，恍惚地想到。
除却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诡异的万人迷体质之外，洛西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烦恼。
那就是他的挚友，亲爱的林绵，对他的保护欲似乎有些过了头。
刚回来的那天，洛西被拴在了林绵身边，无论是做饭还是洗碗，都不准洛西离开房间半步。
在那个时候，洛西还很乐观。
毕竟两次都是他和林绵分开之后发生遇到的怪谈，林绵会害怕分开再出事也很正常。
而且这刚死里逃生，林绵估计此时还心有余悸，过几天就好了。
但真的等过了两天，洛西发现不对。
林绵好像并没有变得冷静下来，相反，他的管束反而变得加倍严格了。
已经严格到了洛西开始怀疑，他脑子是不是也出了什么问题的地步。
“那个，绵绵。”洛西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艰难地开了口，“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林绵神色自若地靠在墙上：“你就当我不存在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林绵并没有理会洛西的辩解，直接无情地下了定论。
“可是这样真的很奇怪……”
林绵微微皱眉：“奇怪吗？你不在意就不奇怪。”
“可是！这里是厕所啊！”
洛西终于忍不住闭着眼睛，满脸通红地大喊出了声。
林绵看向了此刻的洛西。
他的脸颊绯红，由于过度羞耻，蒙着水光的眼睛中带着些怨愤和委屈。
林绵见到了他这般的情状，心念轻轻一动，可腿却还像是生了根一般动也不动。
“那又怎么样。”他冷漠道，“你上次不就是洗澡的时候被那个实验体找上了门来吗？你还想再来一次？”
洛西恨恨地瞪着他，试图用目光将他逼退，殊不知他这样的姿态却是更能激发人心中潜藏着的那一点恶念。
刚开始的时候，林绵的确是为了安全才选择留在厕所中，但是到了此时，他的心中也升腾出了一些其他的，不那么正常的欲念。
他低声问道：“你还上不上厕所了？”
被这么一问，洛西也能感觉到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他终于是没办法再忍下去，只能快速转过身，然后大声命令道：“你把头转过去，没等到我说话，不准转过来！”
他实在是有些太急躁，也顾不得听清林绵到底有没有回答。
林绵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暗沉了下来。
如果不看的话，又怎么能发现危险呢？从殡仪馆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洛西离开他的视线。
所以，就现在这样看一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只觉得嗓子逐渐变得干渴。
林绵有些不自在地把视点移了回来，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阴森的眼。
“……林绵。”
“嗯？怎么了？”
“你答应过的吧，不会看的。”
“有吗？我好像没有答应过。”
“林绵，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