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阅读网 > 其他小说 > 长公主还朝后  火葬场 > 12、没咽气儿
    院中所有目光都落到白玉身上。

    有挑衅,有担忧,有事不关己……

    这些她浑然不在意。

    白玉长睫轻颤,望向裴璟,一字一句郑重道:“将军,我没偷。”

    裴璟就站在那儿,薄唇紧抿不言不语,甚至没给白玉个正脸,神色淡淡的,仿佛发生什么事都撼动不了他。

    反观裴璟身侧太监仰起脖颈,眯着眼:“你又是谁,怎么敢说玉佩是十三王爷送你的?”

    “我是裴将军……外室。”白玉咬唇回应,“若公公不信,大可去问十三王爷。”

    “一个小小外室。”太监嗤笑,“竟敢命令本公公做事,拿下。”要知晓他的身份只有宫里那几位才能指挥动。

    眼见有人就要按住白玉肩膀,她争辩道:“我信公公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为何要草草下定论。”

    “信不信如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太监手里晃着玉佩,“就算此玉真的是十三王爷相送,咱家也觉得你动机不纯,今儿个就拿你杀鸡儆猴,也好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我没有。”不由自主的,她看向裴璟:“将军,你信我……”

    话音未落,随行的人一个箭步走到白玉身后,手指狠狠扣进她清瘦肩膀,后者额间冷汗紧密,面容肉眼可见的惨白。

    “扑通”跪地。

    蒲欢见此,忙不迭带着哭腔说道:“姑娘没有,奴婢可以作证真的是十三王爷相送……”

    “不关你的事。”白玉强忍着痛意,打断了蒲欢说辞,她不能连累旁人。

    太监指着白玉:“带走。”

    忽地,一条手臂拦住了他去路:“公公。”

    太监挑眉:“裴将军何意?”

    裴璟习惯性拉紧手腕护臂,往跪地的两人中间走去:“在将军府发生的事,还是交由在下处理吧。”

    太监在他身后诧异:“难不成裴将军想包庇你府中人?”

    “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他眼神无波,薄唇翕动,“三十大板,一板不少。行完规矩后,公公自行处理。”

    裴明远对此再熟悉不过,上次他变卖家当,挨了三十大板,差点将半条命搭进去。

    他看着逼近的人,脸色煞白,慌道:“不是我,我是功臣,抓她啊。”

    裴璟背过手:“规矩如此,一起罚。”

    他站在白玉身前,向下俯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怜惜。

    毫无情绪,好似在审视犯人。

    她仰头,死死抓紧裴璟衣摆:“你也不信我?”

    四目相对——

    她窥见了裴璟眼神里闪过的一抹厌烦,不耐。

    仅仅瞬间,一切都明了。

    此刻,在裴璟眼中她是罪人,是他们口中偷走玉佩的人,辩解再多,也于事无补。

    终于,白玉阖眼,手缓缓从玄色衣袍滑下,她不死心颤着音又问:“你当真不信?”

    回答白玉的,只有身上传来的撕心疼痛。

    “砰——”

    随着一板又一板高高砸下,耳边除了裴明远哀嚎,蒲欢呜咽,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白玉费力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到裴璟身影距离愈发远了,竟连个正面也不肯施舍给她。

    男人长身玉立,人溺在朝阳下,疏离而淡漠,实在难以亲近。

    须臾,她喉咙涌来腥气,血沫不可遏制地从嘴角流出,将衣襟染红大片,双手无力下垂,血珠顺着指尖“滴答”坠地。

    一滴,两滴,续续断断。

    是一滩血。

    没想到,比上次救裴璟时流的还多。

    渐渐,麻木代替了痛意。

    她困倦了。

    风袭来,带起一角衣带慢慢飘起,人也陷入了无尽的漆黑眩晕中……

    “姑娘!”蒲欢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身侧束缚,几个踉跄连滚带爬,爬到白玉身边,硬生生接下一板,“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姑娘会死的,会死的!”

    无助又可怜。

    “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姑娘吧。”蒲欢泣不成声,说着便不停磕头,隐隐的额头都磕出了血,“贱婢命不值钱,真要以命相抵,拿奴婢的吧。”

    姑娘可是她一家的恩人,不能坐视不理。

    时酒不忍道:“是啊,晕过去了,将军再打下去,没必要吧。”这比他上战场杀敌凶残多了,折磨难熬,不如一刀给的痛快。

    “泼水醒过来。”裴璟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继续。”

    太监闻言,眼神示意:“快去?咱家还等着把人带回宫。”

    正当水泼到白玉身上前一刻,青衫携着一柄兰花折扇而至,笑盈盈挡住了去路:“今日将军府好生热闹。”

    男人琥珀色的狐狸眼一转:“怎么公公不回宫,反倒待在将军府里,莫不是要住上一两日?”

    太监一愣:“原是扶玉大人,咱家没记错大人此时该与陛下对弈吧。”

    “正是,陛下乏了,在下便出来转转。”扶玉收回折扇,往后一瞥血泊,看向裴璟,“此举何意?”

    裴璟敛眉:“坏了规矩,当罚。”

    见扶玉不解,太监将来龙去脉重复了一遍,他提醒:“此事,扶玉大人勿要插手。”

    不料,扶玉又是一笑:“并非是在下想插手,只不过受人所托递个话。”

    裴璟:“请讲。”

    “方才遇到十三王爷,说送给一位姑娘玉佩,怕遭误会,特让在下来澄清一番。”他半蹲身子,细细打量着白玉,“不过来迟些,差点白白断送了性命。”

    “这……”太监思量片刻,“那她接近十三王爷必是不怀好意,咱家也是为王爷着想。”

    扶玉长指划过有些干涸的血,一嗅:“为王爷?若是陛下知晓,定会好好奖赏公公。”

    太监擦了把汗:“大人说笑了,咱家做的无一不是为了皇家,时辰不早,人咱家该带走了。”

    “何罪之有?”扶玉反问,“人带走了又能如何,换个地方等死?公公去吧,此事在下自会和陛下禀告,出了事不会牵连公公。”

    “有劳扶玉大人。”太监躬身退后几步,“那咱家先回宫复命了。”

    太监走远。

    裴明远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明白扶玉是医者,他气息奄奄颤着身子,强撑意识道:“先生救我。”

    “救你?”扶玉轻啧,笑得人畜无害,“她才是在下的病人……”

    见人再度昏厥,扶玉站起身,摩挲着指尖血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将军想先听哪个?”

    裴璟转身,沉吟:“好消息。”

    “好消息,勉强吊着一口气。”扶玉把玩着折扇,凌空敲打一二,“坏消息,腿骨裂了。”

    见裴璟一言不发,他试探问道:“怎么,将军想继续,继续下去她会死。”

    *

    长庆殿,梁易萧被噩梦惊醒。

    他张开手掌满是冷汗,下意识从枕间拿出玉佩,看见完好无损,而后稍稍松了口气:“来人,更衣。”

    话毕,宫女手脚利索撩开幔帐,一个劲儿涌了过来,穿鞋,穿衣分工明确。她们虽长得如花似玉,但无一不是垂着头,轻手轻脚,不敢看面前男人一眼。

    压抑弥漫在整个寝殿,像是无形中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陛下,奴才回来了。”太监弯着腰,双手端热茶奉上。

    梁易萧撩起眼皮:“高洪,可知你与你师傅的差别在哪儿?”

    高洪腰弯更低了:“奴才愚笨,请陛下指教。”

    梁易萧挥袖,宫女似来时般退出宫殿,他走向桌台:“你师徒二人都揣摩朕的心思,但你未免太过了些。”

    太过聪明,就成了愚笨。

    留不得。

    “陛下恕罪!”高洪跪地,头低低埋下。

    梁易萧挑眉:“念你初犯,免了。”

    高洪耳闻,如释重负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他擦去额间细汗:“梅贵人家人已安抚妥当,陛下,奴才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梁易萧点头,他结结巴巴道:“那梅贵人处死时,还怀有龙胎,已成型了,大抵瞧得出是个龙子。”

    “龙子?”梁易萧手指轻叩桌面,狭长双目变幻莫测,“好生安葬就是。”

    皇宫里死的人不差这一个。

    高洪惊讶于他的平静,脊背不寒而栗,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今儿个十三王爷去过将军府,还送给将军府外室一枚玉佩。”

    说罢,玉佩被双手恭敬呈上。

    梁易萧淡淡扫过:“外室?”

    “是。”高洪如实说道,“奴才本想将那外室带回宫里,任陛下处置,毕竟她接触过十三王爷不能不防。但中途被扶玉大人拦下了,不过奴才瞧着那外室命不久矣。”

    “一个外室而已,死就死了。”梁易萧抵着额头,“朕没必要追着不放,倒是太后那边需要盯着。”

    高洪附和:“陛下所言极是。”

    “说来朕方才梦见长姐受了伤,”梁易萧叹气,“自从她去北幽和亲,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书信未留,只托人送来一枚贴身玉佩,睹物思人。

    “怀玉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又得皇上庇佑,必不会有事。”

    高洪顺着话茬如是说,可惜他进宫晚,未曾见过公主真容,也不知何时有幸一睹风采。

    想来是他福薄,愿今后可以得见公主。

    “也罢,陪朕出去走走吧。”

    *

    白玉昏睡了三天三夜。

    等醒来时,蒲欢跪守在床前,泪眼朦胧,她眼下一片红肿,额头多了血红伤疤,人也憔悴失神许多。

    白玉费力睁开眼,刚要开口,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周身跟着剧烈颤抖,疼痛钻心厉害,她用力咬着下唇,也没能避免呻.吟从嘴角溢出。

    痛。

    太痛了。

    像是要把人活生生撕裂。

    “姑娘,姑娘醒了。”蒲欢瞪圆双目,后知后觉打了自己一巴掌,才破涕为笑,“姑娘,你真的醒了,我以为再也……”

    话说一半,蒲欢似是意识到什么,她站起身,因双腿麻木而险些摔倒,顾不得抹眼泪,一瘸一拐往外跑去,边跑边喊:“姑娘醒了,先生快来!”

    她没死,居然还活着。

    也不知该庆幸,该不幸。

    很快,白玉发觉了身上的不对劲,她右腿完全动不了,像有硬物捆绑着。

    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脑海浮现。

    不会的,不会。

    绝不相信。

    她不停说服着自己,忍着疼痛,用尽力气掀开寝被,眼神不可置信看着右腿,霎时间,泪水浸染了双眸。

    无声无息流下。

    白玉泪中含笑,又不像笑。

    随后,她疯了似的,往前扑去扯着缠腿的带子,一根又一根。

    直至,蒲欢带先生进来,看到眼前场景,握紧了她双手:“姑娘,扯不得。”

    白玉回神:“你说我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