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教导?

    顾衡之从信鸽背上取下萧子政寄来的信纸。

    这里有整整一大沓, 不知道要写多久才能写完。

    顾衡之铺开纸张,看到萧子政的提议,他几乎就要同意了。

    浓墨在纸张上慢慢晕开,提笔的人却迟迟没有写下半个字。

    还是算了。

    顾衡之放下笔——

    万一人家小暴君只是客套几句, 那岂不是很尴尬?再说了, 他白日在朝堂上才不小心嘴瓢把“心系”说成了“心悦”整得跟表白似的。

    前脚说错话, 后脚就搬进苍龙殿跟小暴君同住,显得他像是图谋已久的猥琐太傅。

    罢了罢了,还是选择最保守的回答方式吧, 中庸之道才是王道。

    “陛下可真会说笑,微臣卑贱之躯,怎的能在苍龙殿久住,只怕侵染了苍龙殿浩然龙气。”

    顾衡之写完这一句,就继续看萧子政的来信。

    “太傅的手上皆为子筝……”

    顾衡之看到这儿, 忍不住将左手上的衣袖掀起,他穿越过来,自无意间发现这个伤口以来, 第一次好好地观察它。

    这块伤疤并不是很大, 大概只有半截手指的长度,伤口的形状平整, 似乎是用利器划伤,然后刮下来了些许血肉。

    这样平整的伤口,除非顾衡之没有挣扎过,并且下手的人十分果断,不然至少会在在别的地方留下些伤疤。

    小暴君说这个伤口是因为他,为什么?

    无论是合清宫,亦或是左手上的伤痕, 顾衡之都没有半点记忆,莫名的,顾衡之胸口有些闷,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要是有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就可以看看小暴君少年时期的模样了。

    可惜古代没有照片,顾衡之只能够尽力捕捉脑海中零星的记忆。

    以前的小暴君……

    顾衡之撑着脑袋,原本被烟呛得清醒的神智变得晕乎了些。

    “咕咕。”

    信鸽啄了几下顾衡之的手背,顾衡之却迟迟没有反应。

    若是有人推门进来,便会发现那上一秒还盯着伤口研究的单薄身影,下一刻就跟吸了迷烟似的栽倒在桌案上。

    “咕咕咕!”

    信鸽着急地跳到了顾衡之的脸上,它伸出翅膀探了探顾衡之的鼻息,见自己翅膀上的碎羽毛被吹起来,它才收回翅膀,转过头啄了啄自己的尾羽。

    小主人的美人睡着了,不是嗝屁了。

    这是该回去给小主人报信,还是等小主人的美人把信写完呢?

    智商绝顶的信鸽看着顾衡之才写了个开头的信,一时间犯了难。

    信鸽左边走走,右边走走,等了顾衡之许久。

    纠结了好半天,信鸽把顾衡之还没有写完的信叼了起来,拍拍翅膀朝宫内飞去。

    怕萧子政把自己煲成鸽子汤,信鸽飞得很急,它没有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了顾衡之的卧房。

    “大人?*? ,时辰不早了,您快些歇息吧。”是剑兰的声音。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看见便偷偷溜进了顾衡之房内。

    剑兰差点被顾衡之的刁难给气死,她真搞不懂顾衡之怎么突然这么难伺候,喝个解药都费了她大半天的功夫,害得她晚上睡不得,只能偷偷地过来把补足的迷情药下到顾衡之的身上。

    睡着了?正好!

    剑兰自小习武,走路轻快无声,光从顾衡之的呼吸频率,她就能判断出顾衡之已经睡熟了。

    在普通人闻来无香无味,无法察觉,但对于重身之体却有着致命吸引的粉末悄然落在顾衡之的手串上。

    等到剑兰出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

    苍龙殿彻夜通明,从殿外依稀能够看见殿中人坐在书桌前的场景。

    许久不见陛下如此勤勉了!

    掌事宫女见状不由得一惊,赶紧下去吩咐御膳房不要休息,准备些夜宵,以便陛下处理完奏折后,想吃什么都可以立刻端上来。

    萧子政确实在处理政务,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百无聊赖,只好拿起奏折来看。

    萧子政的阅读速度很快,批奏折的速度也很快,他虽然是暴君却并不昏庸,更何况这些折子他猜猜就能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说起来,萧子政在治理国家排除异己这方面甚至算得上是天赋异禀,因为帝王之术最讲求狠而无心,除了顾衡之,萧子政就没有把其他人当作人,没有人能狠得过他,他最懂得什么叫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就连顾衡之也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记得朝中那些平庸大臣的名字,是因为那些有着狼子野心的奸佞的名字,已经被他烂熟于心。

    成堆的奏折就这么被萧子政批复完了。

    萧子政继续等。

    等待的时光太过于漫长,烛火在萧子政阴郁的眼中跳动,萧子政眼看着蜡油慢慢吞噬灯芯,就好像黑夜一点点地吞噬掉他的耐心。

    萧子政的拳头一点点握紧,他想起他杀过的每一个人,回想起亲审犯人时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压制住他烦躁的心情。

    “咚咚咚。”

    尽管窗户是开着的,黑羽信鸽还是照例敲了敲窗框,以免贸然进去打扰到萧子政之后被煲成汤。

    萧子政抬眼看去,凶神恶煞,把小鸽子吓得差点把信纸给弄掉。

    萧子政将顾衡之那张只写了个开头的信攥在手里,他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还是太冒昧了,太傅会不会又生气了。

    *

    此时此刻,顾衡之可不知道信鸽把自己写了个开头的信送到了萧子政那里,更不知道自己贴身带了多年的手串上竟沾染了能让小暴君变得不一样的药粉。

    顾衡之睡得很沉。

    说睡得很沉其实也不恰当,他只感觉身体变得很沉,想动也动不了,神智则轻飘飘的,好像真的有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了似的。

    恍惚间,周围的场景变了,依旧是漫天大雪,然而那雪片子却不是落在金碧辉煌的砖瓦上,而是压在摇摇欲坠的门扉上。

    雪能够掩盖罪恶的痕迹,却也将暗红的人雪衬得格外明显。

    合清宫,尸横遍野,沾染着血迹的折戟、散落的断矛,雪地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羽箭,不少尸体上都扎着不止一种兵器,被刺穿的窟窿里,暗红的血往外冒,然后又结成霜。

    在满地的尸体当中,一队头上插着赤羽的士兵将合清宫团团围住。

    这合清宫中看起来荒无人烟,如此寒冷的天气,若是不生火,待在这宫里睡上一宿,第二日起来手脚可能都会被冻掉。

    那些士兵似乎看不见顾衡之,顾衡之冒着严寒往里走,他才走了一步,那些士兵就不见了,周遭的环境又变到了一个茅草房模样的地方。

    在干草之上睡着两个人,顾衡之一眼就认出了睡在外头的是自己,而睡在里头的那个被保护得很好,被自己抱在怀里,严严实实的,从外头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怀里的人究竟是谁。

    顾衡之正想要细看,脚下忽然不稳,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就把自己吸到了身体里,怀里多了个瘦弱的小动物。

    顾衡之睁开眼,才发现怀里的不是小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甚至是小暴君!

    此时的小暴君是真小暴君,脸色尚且没有长大之后那么苍白,更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看起来多了些乖软。

    萧子政一只手紧紧攥着顾衡之的衣服,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不过,顾衡之做不了什么,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像是在看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

    “筝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顾衡之关切地说道,他起身柔和地抚摸着萧筝的肩膀,气息也很虚弱。

    “太傅……禁军来了吗?我……”萧筝捂着肚子,羞赧地埋着头,他的声音小到听不见,嘴唇青紫青紫的,并不像是饿了那么简单。

    顾衡之摸了摸萧筝的手——

    比饥饿更加严重,是失温……

    他们被关在这里,好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一直都靠着些雪水度日。

    “筝儿饿了?”顾衡之柔柔地笑着故作轻松,此时情况窘迫,顾衡之也顾不得礼节仪容了,他肩颈的衣裳松开了,能看到弧度好看的锁骨,落在萧筝的眼中便是着枯败茅草屋内的唯一光景。

    饿,就算顾衡之宛若谪仙之姿依旧是个需要食物果腹的凡人,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禁军,怎么还不过来……

    顾衡之的眉眼间隐隐透着担忧,似乎是怕萧筝看出来,仍旧笑道:“筝儿别怕,夫子先前是在农间长大,弹弓什么也都玩过,我去给你逮只小鸟来。”

    顾衡之说罢坐了起来,他朝萧筝笑了笑,转头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灵魂体顾衡之看着自己关上门来到了一个像是灶房的地方。

    他要做什么?这给破破烂烂的地方哪里像是有吃的啊?

    顾衡之还没有反应过来,匕首的寒光闪过。

    忠臣的血是赤红的。

    ……

    我靠!

    “咚!”

    睡梦中的顾衡之抖了一下,他被彻底惊醒了过来。

    顾衡之的动作幅度太大,把砚台都装倒在了地上。

    幸好那块砚台结实,只需要将地上的墨水收拾干净就行了,不用收拾砚台的碎渣。

    后院的公鸡已经在打鸣了,顾衡之心有余悸地坐了起来,他的头上都是汗。

    又要上早朝了。

    顾衡之根本来不及找昨晚那张只写了一个开头的信,他匆匆穿上衣服。

    紫丁端来了清水和牙粉以及香料,剑兰伺候顾衡之梳头。

    等剑兰走了,紫丁低声道:“太傅,大人今日会去翰林书院,放课后您先稍等片刻,您的娘亲想您了……”

    顾衡之的手忽然一顿,他尽力掩饰着眉眼间的心虚。

    顾衡之连头都没有点,好像是没有听见。

    *

    今日的早朝并没有出什么岔子,众大臣激烈讨论了是否北上与北齐北梁派出使节,共同抵御西蒙,虽然他们的争吵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他们仍旧演出了面红耳赤,奋力争吵的样子,看得顾衡之连连咋舌。

    不过总归没有出什么岔子。

    下朝的时候,例行是诸位大臣的寒暄,他们无一不注意到了顾衡之眼下深深的黑眼圈。

    “顾太傅,你勒个样子,好像我老家竹子林头的食铁兽。”王从之笑道。

    “衡之,焚膏继晷断不可长久,还是身子骨要紧。”陈阁老摸了摸胡子关心道,他还以为顾衡之是在熬夜研读古书典籍,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学生之一顾衡之,和他辈分上的徒孙大半夜不睡觉,靠着信鸽聊天。

    面对王从之的玩笑,顾衡之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叫做欺软怕硬——

    萧子政眼下的黑眼圈比他的可重多了,就没见他们笑笑萧子政。

    想到萧子政,顾衡之忍不住朝那风雪之中,被仆从簇拥跟随着的身影——

    小暴君,没有继续披着他给的披风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衡之心中没由来地烦闷起来。

    等皇帝走远了,这帮子大臣们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又问起了萧子政是不是有纳妃立后的打算。

    翰林书院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一时间都想从顾衡之这里打听到有关于萧子政喜好的第一消息。

    虽然说他们刚开始确实觉得萧子政可能是断袖,但天知道他们会去研究了许久,终于意识到顾衡之是陛下的老师,亲近些本就是应该的,何来龌龊之情。

    所以说,他们还是有希望把自己的家眷们塞进宫里,做上皇亲国戚的。

    “诸位同僚,陛下喜欢怎样的女子,衡之当真不知。”顾衡之嘴角抽搐。

    “顾太傅,这就是你的不好了。”王从之拍了拍腿上的肥肉,他不假思索地说道,“陛下认祖归宗得匆忙,先帝也没来得及给陛下安排司寝,所以陛下可能都不知道何为周公之礼,更不晓得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乐趣,太傅既然是陛下的老师,应该全数教导陛下才是。”

    王从之不愧是王从之,虎子无犬父,他的庶子在翰林书院带着放大镜磕糖,他本人更是一语惊人。

    王从之其实是在开玩笑,但无奈何他本人长得很喜庆,就算说正经事的时候也像是在开玩笑,众臣一时混淆,甚至以为王从之是认真的。

    大臣们开始思考起来,越思考,越觉得王从之说得对——

    对啊!他们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呢?男人好色,况且龙性本淫,龙生九子更是自古以来的律则,陛下对后宫这么抗拒,兴许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巫山云雨啊!对啊!顾太傅怎么不教啊!

    想到这儿,众臣看向顾衡之的目光就多了些责备。

    不是?古代人都这么开放的?

    顾衡之只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的保守,显得格格不入。

    真要他去教小暴君啊?

    第22章 玉暖膏

    诸位大臣似乎看出了顾衡之心里的疑惑, 他们没有说话,却看着顾衡之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明显的表情,顾衡之甚至能够读出他们的心声——

    顾太傅,除了您, 谁还能去。

    谁不知道, 您是这么多人中, 长得最合陛下心意的。

    顾衡之额头冒瀑布汗了,他再看向唯一靠谱的陈阁老。

    陈阁老捏了捏胡子,眯着眼笑, 他笑着摇了摇头,重重拍了拍顾衡之的肩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姜还是老的辣,陈阁老这个人精, 什么都不直说,把自己的意思留给众人揣摩,要是小暴君怪罪下来, 陈阁老只管把责任推到王从之和顾衡之身上就是了。

    “诸位同僚说的是, 衡之会跟陛下好好说说的。”面对这么多人的压迫,顾衡之不想去也得去了。

    当然, 顾衡之也不是完全不情愿。

    王从之提议后,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是了,萧子政都已经及冠了,就算放在现代,也快要可以结婚了,更别说在这个人人早婚的时代。

    他的好学生,不会是心理方面或者生理方面有些问题吧。

    嘶, 对啊,生理憋坏了导致心理上的扭曲,所以要通过设计各种酷刑来抒发内心中的压抑……

    要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说不准小暴君就不是小暴君了,而是小明君了。

    作为小暴君的老师,顾衡之觉得自己不能对萧子政的身心健康置之不理。

    见顾衡之居然答应了,其他人都笑嘻嘻了,只有王从之傻眼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被这些大臣们当真了。

    “太傅,你真去教陛下啊?”王从之瞪大了眼睛——

    顾太傅自己都没有娶妻生子,他实在是想不到顾衡之能有什么能教的。

    “嗯。”顾衡之点了点头,“诸位同僚说的是,是我疏忽大意了。”

    见最不好相与的顾衡之都答应了,王从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想到顾太傅大病一场后居然如此好说话,脑袋凉飕飕的感觉让他都想要跪下求顾衡之别去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我们等顾太傅的好消息。”大臣们齐齐朝顾衡之行了行礼,若是他们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顾衡之亲自夺走了他们的梦中情婿,可能现在就不会那么高兴了。

    【系统,干活了。】眼见诸位大臣要走了,顾衡之提醒道,他还记着来自小暴君的竹蜻蜓订单。

    系统闻言,连忙把这些讨厌大臣的脸扫描了进去。

    还剩庄夫子和齐书宝。

    等等……齐书宝?

    “不应该啊,萧子政应该喜欢齐书宝才是啊。”顾衡之心道,他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那也不一定哦宿主。】尽管系统回答得很官方,但是它内心的心声却很不正经——

    说实话,虽然不知道后续的剧情发展会怎样,但它真心觉得萧子政和顾衡之的目前的感情羁绊要深厚多了。

    果然,禁忌永远让人着迷。

    ……

    正午时分,雪早就停了,连天的阴云之下,今个儿出了太阳,阳光倾洒而下,原本阴冷的空气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顾衡之哈了一口热气,温暖的热气遇到寒冷就活做了氤氲的白气,像是神秘的游龙,顾衡之的睫毛上都挂着点宛若冰晶的细碎雪霜,他抬首看着挂在红漆大门上的牌匾——

    太医院。

    既然说要教小暴君,顾衡之肯定不能打毫无准备的仗,要是把小暴君教坏了,那可就罪过了,他决定叫几个太医过去帮小暴君把把脉,先确定是身体上的亏空虚弱精力不足,还是对理论知识的不了解。

    怕他一个小小太傅叫不过来资深太医,反正闲来无事,顾衡之决定拿着小暴君给的匕首去亲自请。

    顺便,顾衡之想问问有没有什么科普生理常识的课本。

    所以,现在顾衡之就来到了太医院。

    至于顾衡之这回怎么找到了太医院的位置——

    倒不是系统给力,而是王从之非要跟着他一起去。

    王从之知道自己惹了祸事,为了全家人的脑袋,于是也就跟着顾衡之去了。若是面对以前的顾太傅,王从之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毕竟顾太傅面子薄,而且恪守礼法,但如今的顾太傅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不清路数。王从之只怕什么都不懂的顾衡之把陛下给弄伤了。

    到时候教没教成,他们王家和顾家的脑袋都要没。

    太医院大门前的门童刚开始并不让顾衡之进去,顾衡之一亮出匕首,门童们就立刻闪开了。

    原本跟着顾衡之的紫丁与剑兰被留在了门外。

    见着那纹着龙纹的匕首,王从之一时呆楞——

    原来他那庶子真不是在夸大啊,亏他听那孽子夸夸其谈的时候还赏了他一顿家法。

    见顾衡之渐行渐远,王从之连忙跟了上去。

    “太傅啊太傅,我看咱们还是算咯吧,你看看太傅你都没有娶老婆,啷个教陛下噻?”王从之快步地走着,试图跟上顾衡之的步伐,在找到太医前他还没有死心。

    顾衡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他看向王从之,示意王从之附耳过来,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的以为顾衡之有了什么大计划。

    王从之心一个咯噔,他忧心忡忡地靠近顾衡之。

    顾衡之一脸认真地小声说道:“王大人,您比较年长,经验丰富,您看这样行不行得通,如若我娶了陛下,这样我就有了经验,反过来又可以教导陛下,这样呢诸位大人也不必催陛下纳妃立后了,是不是一箭三雕,三全其美?”

    “啊!?”硕大的王从之跳了起来,一屁股摔倒在了雪堆上。

    “嗤。”顾衡之嗤笑了声,王从之总算意识到顾衡之是在开玩笑。

    王从之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背光而站的顾衡之,恍惚间他觉得顾太傅好像看起来不像表面上那么清冷正直,现在这样子简直就像那裹了黑芝麻陷儿的元宵。

    顾衡之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笃定王从之没有这个胆子把这句话他说的话告诉别人,顺带着他刚刚确实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当然,前提要是顾衡之不是小暴君的老师。

    顾衡之的观念里带着点现代人的保守,总觉得有点奇怪。

    走在前往太医院内院的路上,反正闲着无聊,顾衡之想想又觉得王从之说得有点道理,自己确实没什么实战经验,于是他向王从之这个已婚人士请教道:“王大人,您觉得如果教导陛下的话,要有什么注意的地方?”

    王从之还没有从顾衡之先前那句话缓过来,他下意识回答道:“男子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注意,陛下金尊玉体,太傅您一定要记着用最上等的香膏,不要太急,若是太傅您第一次,可要缓些,方可衡之,不然秒之可就丢人了,其他的驭房之术嘛,这个就很难说了,先天不足可以用药膳滋补,我就是喝……”

    说着说着王从之停下来,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紧接着王从之像是想起了什么,兴致盎然地从袖口掏出了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顾衡之摊开来一看——

    【vocal,王大人不会也是男同吧!】

    藏在顾衡之茂密发丝里的系统看见了册子里的内容大吃一惊,声音震得顾衡之脑瓜子疼。

    “为什么说也是?除了一个性向未知的王大人,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喜欢男人吗?”顾衡之道。

    系统:……

    宿主,你自己清楚。

    王从之说完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嘶,太傅,陛下是真龙天子,咋么招也是陛下娶太傅您,而不是太傅您,太傅您还是还给我吧,我去帮你问问……”

    “如此秽乱皇宫之物,王大人竟带在身上。”顾衡之目不转睛翻看着这些未知的知识,表情严肃了些,他比较纯洁,从不知道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这般。

    热心科普的王从之忽然愣住了,他猛然想起顾衡之是陛下的身边人,若是找圣上参他一笔,他这老脸,也就丢尽了!

    王从之正想求饶,突然,不远处的里院传来一声怒喝:

    “先前北齐北梁进贡上来的玉暖膏呢?若是找不到,孤要了你们的脑袋!”

    一听这自称,顾衡之就知道在里头的是萧子政。

    萧子政正在气头上,命悬一线的让所有人都不敢分心,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顾衡之和王从之过来了。

    顾衡之和王大人也并不傻,他们没急着过去触这个霉头。

    “陛下,前些日子太后也染上了风寒,太后说是骨骼肌理疼痛就把玉暖膏拿了去。”太医战战兢兢地高声回复道,加重了“太后”这两个词,生怕萧子政怪罪到他的头上,“最后一点……尽数用完了……”

    怎么了?小暴君生气了吗?为什么啊?太后要那什么什么膏,又怎么了?难不成小暴君生病了?

    “王大人,玉暖膏是什么啊。”顾衡之问道,很自然地把书收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玉暖膏啊,那可是北边的特产,是用在雪山火山口生长的一种圣物枯萎后碾成的,祛寒用的,十年才得的了一盒呢。不过,太傅,当初不是陛下把这东西上给你,你不要才存到这太医院里的吗?怎的不记得了?”王从之疑惑道。

    顾衡之被王从之这话哽住了,不过好在,萧子政很快就替他解围了。

    萧子政怒道:“孤不是让你留着吗?!”

    “陛,陛下,您当时只将那东西砸在桌上,还对太傅说‘名士气节当真比身体还要重要?’,您真的没有说不让太后挪用啊……”听这语气,太医好想要哭出来了。

    萧子政话音刚落,王从之看向顾衡之的眼神都多了些叹服。

    萧子政的话听得顾衡之眉头紧皱——

    所以说,原主都不要这玉暖膏了,小暴君这又是在做什么?

    很快,顾衡之就从萧子政的话里得到答案了:

    萧子政道:“没了玉暖膏,你这狗东西就给孤找个其他法子!太……顾衡之这几日手疾又发,你倒是给孤想个法子出来!”

    哦~原来是给他找手伤治疗的方法来了啊……

    顾衡之眼中透出些笑意。

    他这学生,好傲娇啊。

    今日下朝看小暴君走得那么急,连看都不看他,顾衡之一眼就看出小暴君貌似有点生他的气。

    现在一看,生气了,居然还挂念着他顾衡之的身体。

    不过,仔细想想,原主确实是个狠人,亲自剜去骨肉给小暴君吃,也难怪小暴君念念不忘了。

    自己这冒牌老师,还真不知道怎么超过得了原主。

    顾衡之讽刺一笑,努力赚生命值的他,脑海中却蹿出一个与生存背道而驰的想法——

    怕是只有他为了小暴君而死,才能超过原主的地位喽。

    第23章 同住

    这个有些黑暗的想法飘过脑海后, 顾衡之眼中的阴翳挥洒不去,离顾衡之最近的王从之将顾衡之的表情看得最为真切,顾衡之这幅表情,让他想到了陛下想大开杀戒的时候, 王从之咽了咽口水, 吓得口音都变调了:

    “顾……顾太傅?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我很好。”顾衡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朝王从之柔和地笑了笑,明明他们身处在房檐的阴影之下, 王从之却仿佛感受到了暖暖的阳光。

    王从之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顾衡之转头继续看向萧子政。

    萧子政这边,空气一时寂静,太医久久不回话,就算是站在外头的顾衡之也能感受到小暴暴的暴躁脾气。

    刚刚发完火的萧子政十个太医都招架不住, 太医也想马上给萧子政回答,可无奈帝王之威如同利剑一半高悬在太医头上,太医年纪大, 一口气上不来, 喉头滚动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颤颤巍巍地说道:

    “其实……其实, 还有个法子。陛下苍龙殿后的温泉汤池温暖如春,严寒不可侵袭,若是将顾太傅接到宫中疗养,只需每日泡上一次,泡的时候,房间内再烧着暖炉让热气充盈,以免着凉, 再加上陛下的真龙之气,想来定能止住太傅手上的寒气,如果可以,疼痛的时候也最好泡上一次……”

    萧子政没有回答,只是那阴狠的表情就让太医慌张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只听“扑通”一声,那太医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还未等萧子政发落就提前求饶了——

    他在说什么梦话,顾太傅就算是陛下的太傅,那除去那官衔也不过是凡胎**,与陛下比起来就是凡夫俗子,怎么能去到苍龙殿与陛下同住?要是陛下与太傅气息不和,太傅冲撞了陛下龙气以致影响国运,他这主意一提,如果让天占台的大臣们知道了,高低得参他一笔,到时候,可是要凌迟处死的啊!

    “臣罪该万死,顾太傅之躯怎能入住苍龙殿与陛下同住!是臣糊涂了,请陛下不要怪罪于臣的家人!”

    太医这句话差点就说出口了,不过,幸好在他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前,萧子政就先开口说道:

    “你这个法子,孤与太傅提过了。”

    说罢,萧子政的神色黯淡了几分,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生气,准确来说,竟然有些失落。

    太医并不知道,萧子政只是习惯了在外人面前摆出阴沉的表情以显示帝王之威,他看起来阴沉,实际上大脑正在放空,想的正是昨天晚上自己等待顾衡之回信的场景。

    在场的人有谁见过萧子政这般接近委屈的表情啊!

    顾衡之也没有想到。

    见萧子政的气势柔和了些,太医大着胆子道:“那陛下只管做便是了,在苍龙殿汤池中洗浴,确实有助于太傅。”

    “太傅不同意呢?”萧子政闷闷道,“昨夜孤已经问过太傅了。”

    萧子政话音刚落,王从之又看向了顾衡之。

    那样震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

    顾太傅,您昨晚上又跟陛下在一起?!

    只是飞信啦,不要误会~

    顾衡之本应该这么说,可不知道什么心理,顾衡之没有纠正王从之的想法。

    屋内众人的表情跟王从之没有什么分别,他们可想不到萧子政会把皇家的信鸽用来跟顾衡之说私房话,还以为是昨晚上陛下偷偷把顾太傅叫到宫里来议事。

    太傅不同意就不同意呗,陛下您去劝顾太傅,可别来砍太医脑袋啊!

    太医心里苦,更觉得自己命苦,但是心里的话说不得,不回陛下又显得不和礼仪,万一又把陛下惹火了,那可是十个九族的头都砍不起。

    为了自己的家人们,太医大着胆子道:“就算太傅不愿又有何妨?只要陛下愿意不就可以了?陛下是东乾最为尊贵的主人,普天之下,什么不是陛下的,就连顾太傅不也是陛下的?只要陛下想,有什么不可以的,等太傅真的体验到了苍龙殿汤池的作用,便会知道陛下是为了他好了,况且也不需多泡,也就一个冬天的时间,陛下的话就是圣旨,太傅最懂礼法,想来不会抗旨。”

    这虎狼之词!

    顾衡之瞧着那太医看上去只是个瘦弱老头,没想到脑瓜子里还能装着强取豪夺的戏码。

    小暴君会同意吗……

    顾衡之看向萧子政。

    只见萧子政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就像是大脑宕机断线了似的,一丝可疑的红晕浮现在萧子政的脸颊上,许久萧子政才喃喃道:“你……你说得不错,孤是皇上。”

    “对,孤是皇上。”片刻后,萧子政的语气就变得坚定了起来,他的表情变化得很快,再次戴上了皇帝才有得专属威严面具。

    “你是什么太医?”萧子政问道。

    一听萧子政这么问,太医就知道逃过一劫了,一般陛下都不记得他们的姓名,只有在褒奖的时候,才会顺口问问他们的姓名,然后转头就忘掉了。

    “回陛下,臣姓李,陛下可叫臣李太医。”李太医说道,他等待着自己的奖赏。

    “李?”李太医话音刚落,萧子政眼中锋芒毕露,宛若刀锋一般,差点把李太医的心脏扎个对穿。

    “你跟李如风是什么关系。”萧子政质问道。

    “李如风”这三个词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李太医面如死灰,脸色比先前找不出玉暖膏时候的还要难看。

    李如风?

    顾衡之愣住了,倒不是因为众人的可疑反应,只是他没想到小暴君还会记得这么一个普通的名字,这个李如风是何许人也?

    顾衡之本来想问问王大人,但想想连太监宫女的表情都变了,可知这个李如风肯定是人尽皆知,要是他问这个问题,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不过幸好,王大人这人缺点很多,有点也有一个,那就是喜欢碎碎念,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完瓜了,勒个李如风,陛下一登基就抄了他家的满门,连带着另外几个不起眼的旧臣,也不说为什么,要知道陛下跟这位李如风,可是一点交集都没有,毫无征兆啊,这家人就被抄了满门,据说是因为陛下最讨厌姓李的银。”

    “陛下,臣绝对跟李如风那乱臣贼子没有任何瓜葛!只要陛下莫怪罪于臣的家人,臣改姓从今日起就改姓木子,不,不,改姓十了,没有李!”李太医快哭了,差点泪牛满面。

    “罢了,看在你提点了孤的份上,依旧赏。”萧子政道,“只是若等下太傅过来,你别忘了多跟太傅说说苍龙殿汤池的好处,毕竟太傅可不信孤,还叫孤小暴君。”

    当然,话虽这么说,等找到顾衡之了,萧子政肯定还会派人查查这位李太医的底细。

    “是是是,臣十了谢陛下。”听得出来,李太医的求生欲极其强。

    萧子政嗤笑了一声:“那李如风那怯懦得样子看来深入人心啊,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得死,跟这姓名可没有关系,李太医倒不用如此惶恐。”

    “小贵子。”萧子政对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带几个人吧,去把顾太傅找过来,顾府,翰林书院,或是陈阁老家里,都去问问。”

    萧子政随口一说就把顾衡之平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涵盖了,由此可见萧子政不知道对顾衡之有多么的了解。

    “是。”小贵子跪下行礼,连忙叫了其他几个宫女太监,想要一起去找顾衡之。

    “顾太傅,他们找你诶,你要不现在赶紧过去?”王大人慌了,他就怕陛下怪罪他们俩偷听。

    顾衡之却没什么反应,他依旧?*? 看着顾衡之。

    “慢着。”小贵子一行人还没有走出门口,就被萧子政叫住了。

    萧子政道:“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去找还是太慢了。”

    萧子政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哨,那玉哨的样子跟顾衡之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用龙丝编编成的红绳系着。

    顾衡之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只见萧子政将玉哨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忽然天边传来了“咕咕咕”的声响,一只秃头黑鸟在天空中盘旋了片刻后,精准降落在萧子政的手臂上。

    “去,把太傅找过来。”

    萧子政道。

    那鸽子却不干,只是把秃头藏在尾羽里面。

    萧子政随手从太医院的药箱子里找了抓了一把小米作为对黑羽鸽子的酬劳。

    那鸽子啄了把小米,自己吃了些,其他藏了些在信筒里面,然后它便从萧子政手上飞了起来。

    【vocal,宿主快跑,那坏鸽子说不准能用玉哨子精准定位呢!】看见黑鸽子,系统就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被这坏鸽子啄的,它都不敢藏在顾衡之的头发里了,连忙攀着顾衡之的头发丝儿跳到了顾衡之后颈的衣服里。

    坏了!

    顾衡之的眼中透着罕见的慌张,他已经能想象那黑鸽子在他头顶上降落,发出“咕咕”的叫声,然后众人看着他的尴尬场景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场景发生,顾衡之整了整衣襟,他没有跟王大人商量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就好像刚过来。

    顾太傅也太临危不乱了吧!

    王大人简直看傻了。

    罢了罢了,陛下看上去那么听太傅的话,跟太傅混总没有错。

    王大人心一横,也跟着顾衡之站出来了。

    黑鸽子扑腾了两下,稳稳地就落在了顾衡之的怀里——

    小主人那个名叫“太傅”的美人,昨天才看过,它当然记得。

    黑鸽子在顾衡之怀里骄傲挺胸脯,殊不知他的小主人萧子政看要把它给瞪穿了。

    “太傅。”

    众人朝顾衡之拱了拱手。

    顾衡之颔首示意,接着又对萧子政行了个礼。

    “陛下怎么也在这儿?”顾衡之抱着鸽子走到了里头,王从之跟在顾衡之身后,尽力掩藏着自己。

    顾衡之神态自若地说道:“陛下刚刚是在找臣?臣正好也有事情想跟陛下说说。”

    闻言,王从之咽了咽口水——

    老天爷啊,顾太傅敢说,他都不敢听啊!

    “孤先说。”萧子政硬邦邦地说道。

    看得出来,萧子政备受李太医启发,改走强取豪夺路线了。

    如若顾衡之刚刚没有听见萧子政和李太医的对话,可能还会胆战心惊,但是顾衡之知道萧子政现在为什么这么凶,甚至觉得萧暴暴凶得很可爱。

    “那陛下就先说吧。”顾衡之眉眼带笑,一点都不带害怕的。

    萧子政脾气暴躁,这皇宫里头谁人见了萧子政发火不胆战心惊,也就只有顾太傅能笑得出来了。

    众人心想,见顾衡之那么从容不迫,不由得暗暗咋舌——

    不愧是能独自上谏陛下,七进七出的男人。

    这般心境,无与伦比。

    “陛下怎么不讲?”顾衡之挑明了说,“是衡之又惹陛下生气了吗?”

    “哼,没有。”萧子政的语气就不像是没有。

    “李太医。”萧子政一生闷气就不想说话,他瞪了瞪李太医,示意李太医好好讲话。

    “诶,陛下。”李太医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他总觉得顾太傅一来,陛下的脾气都变好了,虽然也是在生气,却不是雷霆大怒,而是带了些孩子气的生气,说句不该说的,可真像在跟顾太傅撒娇啊。

    “太傅,近日来,您的手伤可还有发作?臣记得您的手伤每到冬日就最容易疼痛。”李太医道,其实他不记得,只是萧子政逼他要记得。

    顾衡之知道李太医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眼中迸发出旁人不易察觉的狡黠,还未等李太医继续说下去,顾衡之道:“没有啊,多谢李太医的关心,只是不知李太医听谁说起了衡之的手伤,可要替衡之好好谢谢他。”

    顾衡之一句话,就把李太医的话给堵死了。

    “顾太傅!您就大发慈悲给我一条生路吧!”李太医在心里用生命呐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太医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着说车轱辘话,紧接着他又硬着头皮道:“太傅您这手伤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事,但是为了避免以后复发,在下觉得还是得采取些治疗的法子,在下看苍龙殿的汤池就不错。”

    说得这么直白!

    萧子政不满地瞥了李太医一眼,觉得李太医装得不像。

    “是陛下让您说的吧。”顾衡之笑眯眯地说道,“陛下昨晚上也跟衡之说了这件事。”

    “不是,绝对不是!”李太医说得坚决。

    “行了!”萧子政冷冷地说道,就像是恼羞成怒,他走到顾衡之跟前,几乎要贴在顾衡之身上。

    来到顾衡之跟前的第一件事,萧子政并不是跟顾衡之说话,而是瞥了一眼占据顾衡之怀抱的秃头黑鸽子道:“你给我下来,再不下来,孤将你和你的伴儿,叫御膳房一起煲了喝汤。”

    秃头鸽子悻悻地从顾衡之身上跳了下来,飞走了。

    这鸽子还能听得懂这么复杂的话呢……

    顾衡之暗暗吃惊,他忽然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嘶……要是这鸽子听得懂话,不会还跟鹦鹉一样会说话吧……

    怎么忽然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太傅,你来太医院是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萧子政看这李太医不顺眼,还是决定自己说,“太傅,孤都看出来了,你手上的伤在夜里一定很疼吧,苍龙殿的汤池终年荒废,你就算进去泡泡,也没有什么不合礼法的。”

    “陛下……”顾衡之话说了一半就被萧子政打断了——

    萧子政不用想都知道顾衡之会拒绝他。

    “顾久。”萧子政想着李太医说的话,再想想顾衡之先前居然叫他“小”暴君,于是端出了皇帝的架子,态度强硬,甚至叫了顾衡之的名,就为了向顾衡之证明他已经不小了,“孤命令你,这是圣旨,你若是敢拒绝,就是抗旨。”

    “顾久,你会抗旨吗?”萧子政居高临下地说道。

    好霸道。

    不知怎的,顾衡之心情还算不错。

    “顾久不敢,臣领命。”顾衡之弓身行礼,俯仰之间,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切换,那坏坏的笑容好像从未存在过。

    见顾衡之这么容易答应了,萧子政属实有点不敢相信,他本来都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强硬台词了,但没想到顾衡之一点都没有生气。

    “咳咳咳……”萧子政咳嗽了几声——

    停得太突然,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那……那太傅随……随孤去苍龙殿看看吧,至于易浣之服,太傅也不必回府取,今晚就在苍龙殿歇息。”萧子政还没有缓过来就强撑着想要说话,他不想让别人,尤其是顾衡之看出他这个威严帝王,天下之主,居然被小小口水呛到了。

    说实话,萧子政现在很想诛了口水的九族,谁让口水害他在太傅面前这么丢脸。

    “陛下可否缓缓,至少今晚让衡之收拾收拾行囊,也跟父亲母亲打声招呼。”顾衡之道。

    萧子政本来想说不的,但是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把太傅逼得太紧,就没有拒绝。

    只是,萧子政一想到能和顾衡之重修旧好,就有点忍不住,于是萧子政又道:“那今晚,孤陪着太傅一起过去,太傅不会不同意吧?”

    顾衡之笑道:“陛下有这份心,臣荣幸至极,怎么会不愿意?”

    于是,萧子政就这么华丽决定跟顾衡之一起睡了。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那,我……孤现在就要去试试太傅的床榻够不够宽!”萧子政原本冷峻的面孔都活起来了,甚至差点都忘了“孤”这个自称。

    “等一下陛下,臣还有事情要问太医呢。”顾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太医,你们可否有定期向陛下请脉?”

    “有……”李太医结结巴巴道。

    “陛下,能否让闲杂人等都回避一下?”顾衡之道。

    第24章 补药

    一旦没有旁人在场, 萧子政心知自己肯定无法维持住强硬的模样。

    萧子政在顾衡之面前,就是忍不住纵容些,毕竟在没有登基前,他当了顾衡之那么久的学生, 顾衡之为了照顾他甚至以身饲之。

    就算因为顾衡之的死板温良任人欺负争吵过在多次, 萧子政骨子里埋藏着的还是对顾衡之的尊敬与顺从, 跟顾衡之独自相处的时候,总会像大猫一样,向顾衡之露出自己柔软的肚子。

    所以怕顾衡之把众人支开是为了跟自己偷偷吵架, 让他改变主意,萧子政就没有同意,他冷冷地说道:

    “太傅想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能说。”

    不,陛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说啊!等太傅说出来了, 您就算不杀了顾太傅,也会把我砍成柴火烧啊!

    王大人跟在顾衡之的身后,简直操碎了心。

    顾衡之倒是无所谓, 反正更加尴尬的事情他也经历过了, 就算再尴尬一点,反正也是和小暴君一起尴尬, 貌似没什么可畏惧的。

    王大人内心绝望地看向顾衡之,他用眼神示意顾衡之千万不要冲动。

    可惜,顾衡之眼中都是萧子政,并没有看见。

    顾衡之道:“陛下若执意如此,臣不得不从,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早朝后跟诸位同僚商讨商讨事关东乾国运的, 陛下的终身大事,思及陛下身体是否安康,所以就想叫太医为陛下诊脉。”

    “终身大事?”萧子政疑惑地说道,素来阴郁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清澈,但等反应过来顾衡之所说的终身大事就是立后纳妃后,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了,“若是太傅和那群老东西少对孤的决定指手画脚,孤的身体定当安康。”

    很明显,萧子政没有反应过来顾衡之是在怀疑他身体可能不行。

    王从之松了一口气,周遭人看顾衡之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自戕的壮士。

    然而,很快顾衡之又说道:“还有就是臣思及陛下回宫得仓促,先帝并未为陛下安排教习的司寝,所以经王大人提点,想到这乃是臣这个太傅的失职。臣虽为陛下太傅却迟迟未觉察这一点,就上谏陛下选秀,未陛下徒增烦恼,确实是臣的不对。”

    顾太傅居然真的这么说了!真的不尴尬吗!

    王大人瑟瑟发抖。

    尴尬?

    顾衡之是有那么一小点,但是无奈,他好奇啊——

    小暴君会答应吗?就算不答应,他会是什么反应。

    “司……司……司寝?”萧子政要说的话从不结巴,可顾衡之的话把他弄得比典狱司的韩尚还要说话不利索。

    “太傅……太傅怎么能做司寝的活呢……”萧子政埋着头,他本来死死盯着顾衡之,咄咄逼人,但现在狩猎者变成了猎物,局势变换,目光躲闪的就变成萧子政了。

    小暴君果然害羞了……

    顾衡之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也知道萧子政害羞的点在哪里,可他就是故意装傻,往萧子政的敏感点上踩,顾衡之装作看不出萧子政的不好意思,接着说道:“臣是太傅,本应担任起教导陛下的事务,就算为了教陛下,让衡之去成亲,衡之也在所不惜。”

    “成亲?”一听到这个词萧子政就为顾衡之表演了一场生动的变脸,萧子政结巴一下子就好了,他阴狠地冷声道,“孤不许。”

    不知怎的,看着萧子政对自己的在乎,顾衡之的心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陛下不许,臣就不娶。”顾衡之道。

    萧子政顿了顿,他侧头小声哼哼道:“不娶也不行。”

    王从之傻眼了——

    陛下和太傅的感情还真是……真是有点微妙啊……

    不过,好像陛下没有怪罪他,也是好事?

    太监和宫女们见萧子政心情那么好,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偷偷对视了一眼,所有人的内心想法都一样——

    看来,以后陛下遇到什么烦心事,就多多去找找顾太傅就好了。以前太傅住在宫外,没有陛下的通传不好请进来,现在顾太傅能住到苍龙殿来了,他们的小命,至少能保住一个冬天了……

    至于太医院作为逻辑怪的众人——

    嘶……真不对啊,既然先帝没有为陛下安排司寝,那为何陛下现在不自己找司寝呢?是不想吗?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但总的来说还是皆大欢喜,没有人受伤。

    “听太傅的意思,这主意是王大人想出来的吧。”王大人进来这么久,萧子政终于瞥了一眼站在顾衡之身后那位长得像弥勒佛一般的喜庆大臣。

    王大人心里一惊,可没想到萧子政的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了,他连忙道:“不是不是,不是单单就臣一个,还有陈阁老,还有那一群青带子和深青带子的同僚们,全都有功劳。”

    此时,诸位大臣们同时打了个喷嚏。

    “养你们这群饭桶总算还是有点心。”萧子政淡淡道,没有怪罪王大人的意思,其实他本来是想赏王从之的,可一听到陈阁老和那群就知道威胁顾衡之的大臣们也有份,萧子政就不褒不贬了,他算是知道太傅怎的突然想到要教他床榻之节的事了,保不准就是这群狗东西又在太傅耳边乱撺掇了。

    “太傅。”萧子政不悦地说道。

    “怎么了?”看出萧子政的不悦,顾衡之有些奇怪。

    萧子政明明在对顾衡之说话,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盯着王大人,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孤赐你的匕首,可不能糟蹋了,孤很期待太傅能为孤验出几位忠臣。”

    “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顾衡之拱手行礼。

    王大人被萧子政瞪得腿一软,趴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之礼——

    回去了,可要跟陈阁老他们好生商量商量这事儿啊!幸好他平时没有要求太傅做什么事情,不然,他重金求来的壮阳药可就吃不着了……

    “行了,现在先去太傅府上吧。”萧子政摆了摆手,“李太医也跟着过来,等到太傅府上再为孤把脉。”

    萧子政说罢又给了领事太监一个眼神,领事太监瞬间就懂了——

    得给陛下炖几个补药去,以免陛下在太傅面前失了脸面。

    *

    顾府,顾父今日本应当差,却正好赖在家里。

    第25章 俸禄

    听坊间传闻因为那暴君作恶多端的缘故, 才下了这么多日的雪,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再加上司农使这个职位没什么话语权,顾父索性就懒得去司农处了。

    顾父躺在藤条编制的躺椅上, 他悠闲地眯着眼, 脚边是昂贵的银丝炭, “嘎吱嘎吱”顾父摇晃着藤椅,而他的大儿子顾仁之正看着些艳俗画卷,一边看还一边跟顾父攀谈几句, 别提多享受了。

    萧子政来顾府的时候,特地叫顾家的门侍不要通传,所以等到顾衡之和萧子政都站在内院了,顾父仍旧躺在藤椅上,而顾仁之看见萧子政服饰上的金龙纹样, 不仅不跪拜,反而高声道:“哇,是谁那么大胆, 这不是那暴君才能穿的衣服吗?”

    萧子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能接受太傅这么说他, 可不意味着能接受太傅以外的人这么说他。

    按照往常,领事太监若见了旁人这么无礼, 定要高呼一声“大胆刁民”,可考虑到这是顾太傅的家人,领事太监怕太傅护短,也就没敢说话。

    领事太监想的没错,顾衡之确实护短。

    在听到顾仁之叫萧子政暴君的那一刻,顾衡之瞥了眼萧子政,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怕萧子政会怪罪于他, 而是在想小暴君会不会觉得委屈。

    “谁准你这么说的?”顾衡之的语气冷冷冰冰,在顾仁之闯下更大的祸之前,顾衡之先堵住了这位大哥的话茬,他招了招手道,“紫丁,家法伺候。”

    紫丁愣了愣,他没想到顾太傅会向着萧子政,想到这儿,紫丁有些怀疑人生——

    这让他怎么交差?先是太傅要与萧子政谁在一起,又是太傅为了萧子政出头,要是他们重新好上了,杨太保得把他刮了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庇佑,听到顾衡之要打自己的大儿子,顾父就先愤愤不平了,他道:“顾久,你老爹我才是一家之主,我看谁敢打!”

    先前萧子政不发火,是看在顾衡之的面子上,但看到顾衡之帮自己出头,萧子政也就不把火气憋着了,若硬要形容萧子政现在的状态,那恃宠而骄再合适不过了。

    “老东西,你是一家之主?你脚边的银丝炭是烧得谁的钱?”萧子政质问道。

    若是顾衡之这么骂顾父,肯定会得个不孝的名声,因为今儿儿史官也跟在后头,可是萧子政就不一样了,他不像顾衡之是文雅人,他自认素质不高,早就想骂了。

    “来人,把这老东西和那无礼的狂徒押下去,旁边那个拉到典狱司做苦役七日。”萧子政话音刚落,本来在外头守着的暗卫“唰”的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

    这看得顾衡之一愣——

    天也,他们府上,什么时候埋伏了这么多小暴君的人的?靠,他看错小暴君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暗中监视他啊?

    顾衡之开始思索:

    他叫萧子政小暴君的时候,应该都是在心里跟系统说的吧……

    顾衡之内心忐忑。

    他并不知道,其实萧子政也被这么多暗卫吓了一跳。

    见暗卫冲出来了,萧子政对上顾衡之惊讶的眼神,不由得觉得尴尬,他在心里把这群不懂事的暗卫骂了千百遍——

    他的意思叫太监们把那两个无礼的人押下去,这群家伙也太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吧!

    这么大的阵仗,原本在屋里头绣花的顾母和顾衡之的妹妹顾慈也到内院来了。

    顾母见了萧子政,仍旧心有余悸,她跪拜道:“参见陛下。”

    顾父和顾仁之再怎么迟钝,现在也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

    完了,这人真是皇上!

    顾父和顾仁之连忙跟着跪拜。

    “衡之,爹知道你最孝顺了,那典狱司做苦役……爹这一把老骨头了啊……”顾父跪爬着过来,故意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他表面上在求顾衡之,实际上是知道顾衡之很在乎名声。

    “爹啊,大哥啊,不是衡之不愿,可是孝道,怎的比得上陛下的声名?若是衡之”顾衡之说着假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顾太傅大义灭亲,真不愧是清流啊……

    史官看着顾衡之眼角的泪水,不由得感叹,一下子感觉笔尖又有灵感了。

    史官并不知道,顾衡之心里可乐呵呢,他还向系统打趣道:

    “你说巧不巧,刚好我眼睛里进沙子了,天助我也啊,不知道小暴君看见自家太傅哭了会是什么想法。”

    说实话,见到太傅的眼泪,萧子政还是犹豫了,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幸好,顾衡之想到了这一点。

    怕萧子政改主意,顾衡之连忙收起了即将泛滥的演技,他冷下脸道:“还不把罪民带下去。”

    顾衡之说罢,暗卫们就押着顾父和顾仁之走了。

    顾父还不肯放弃,他怒声道:“顾久,有本事七日后你就别回这个家!”

    “你以为太傅稀罕?”萧子政得意道,要不是不合帝王威仪,他都想拍胸脯了,“从明日起,太傅跟孤一起住。”

    这下不止顾父和顾仁之,连顾母和顾慈也愣住了。

    顾慈道:“这……这怎么能合规矩呢……”

    “是啊,衡之还未成亲,尚未立家,怎么能跟陛下一起住呢……”顾母战战兢兢道。

    “这东乾的规矩,孤想废哪一条,就废哪一条,你们倒是说说哪条不合规矩,孤废了便是。”萧子政冷哼道。

    见萧子政这幅情态,顾衡之的嘴角不住上扬了些,他继续道:“母亲放心,衡之并非与陛下同寝一室,只是住到附近,以便疗养手伤罢了。况且,衡之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日后衡之的俸禄当然都归于陛下,以此折抵在皇宫里的衣食住行。”

    “全都给陛下?”顾父傻眼了,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用的银丝炭和画卷花的都是顾衡之的钱,就连这宅邸也是顾衡之考中状元后挣来的。

    “自然。”顾衡之微微一笑,但这笑容却比刚刚的冷呵有杀伤力。

    太傅怎的能如此清正廉洁,刚正不阿!

    跟着来的宫女太监,乃至王大人和太医,都知道陛下是执意要顾太傅住到苍龙殿,肯定不会要顾太傅分毫俸禄,可哪曾想太傅这么正直。

    顾父和顾仁之被押下去了,在典狱司待着的七天,将会是他们最为难忘的七年。

    *

    解决完这一烂摊子事,顾衡之就命厨房去烧了几道好菜,顺便把没有用完的银丝炭放到自己屋里燃着招待萧子政了。

    顾母和顾慈本来想向萧子政求情,但看着那冷若冰霜的男人,终究没有说出口。

    屏退众人,顾衡之与萧子政对坐在桌前,下人刚刚关上门,萧子政就把筷子一放,跟生气似的。

    “陛下怎么了?”顾衡之一头雾水,他也搞不明白萧子政怎么突然不吃了。

    萧子政等的就是顾衡之这么问,他闷闷不乐道:“哼,太傅言而无信,在太医院分明说的是与孤同住。”

    “同住就是同睡。”萧子政又强调了一遍。

    在外头萧子政是人人皆惧怕的暴君,谁能想到房门一关,他就完全变样了。

    分外有趣。

    顾衡之夹了一筷子鸡翅到萧子政碗里,也不似在外头那般不近人情。

    不知怎的,明明萧子政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明明顾仁之他们跟他一个姓,他却觉得跟萧子政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有种家的归宿感,连手里的饭碗都要热乎了些。

    “陛下又不是三岁的孩童了,怎的还黏大人。”顾衡之笑了几声。

    “太傅也没比我大多少。”萧子政愤愤不平地说道。

    哟,还不服气呢。

    顾衡之眼睛都笑弯了,说道:“若是我陪着陛下长大,我都能走路了,陛下也才刚出生呢。”

    萧子政说不过顾衡之,他愤愤地扒了几口饭,干干地把饭咽了下去,就是不吃顾衡之夹的鸡翅。

    【给我吃,宿主给我吃!】系统看着鸡翅也很馋。

    “陛下不喜欢吃,那就给臣吧,臣扔了便是。”顾衡之说着伸了伸筷子,说是扔了,其实他是想丢篓子里,然后把系统也丢过去,这样系统就可以吃到了。

    顾衡之这才刚探过去呢,萧子政一口就咬到鸡翅上,骨头都咬断了。

    “谁说孤不吃的!”萧子政抱着碗往远处挪了些,显得极其护食。

    【可恶!】系统气得牙痒痒,【这家伙故意的!】

    “怎么可能故意的,小暴暴又不知道你的存在,等下有剩的再给你吃。”顾衡之道。

    【他……】他知道!

    系统可真想说啊。

    饭吃到一半,顾衡之感觉有些口渴,他正想喝口茶,就听到门外领事太监夹着嗓子道:

    “陛下,鸡汤来喽!”

    “快进来!”出乎顾衡之意料,萧子政居然还挺兴奋的。

    领事太监才端着“鸡汤”进来,顾衡之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汤里面有什么东西却不想萧子政端起汤,咕咚咕咚地就喝完了。 ?

    顾衡之皱了皱眉头——

    这汤,有那么好喝吗?

    “太傅,你不是想让李太医给孤请脉吗?现在就来吧。”萧子政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方巾擦了擦嘴,迫不及待地说道——

    现在,他感觉自己强得不得了!

    第26章 小龙子

    哟, 这么积极啊。

    顾衡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萧子政好像有些不对劲,这么任性的人,看大夫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顾衡之可不知道萧子政是想在他面前展现展现能力。

    “那劳烦公公去把李太医请来吧。”顾衡之把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 笑盈盈地说道, “陛下这么着急。”

    “陛下还是缓一缓吧, 才刚喝了汤呢。”陛下,药效哪里会那么快,别等下药还没起作用, 您在太傅面前丢脸了,还要怪在奴的头上。

    领事太监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他看向萧子政的眼睛疯狂暗示。

    可偏偏萧子政就是看不懂。

    “缓什么缓,赶紧把李太医叫过来,不然孤砍了你的脑袋下酒。”萧子政不悦地说道。

    领事太监这哪里还敢说话, 他颤颤巍巍着点头,忙不迭地跑出去叫李太医了。

    屋外,领事太监万般劝说, 试图让李太医无论怎样都要说陛下的身体安康, 十分强健,如若行房, 是绝对没有问题。

    李太医可不敢对萧子政撒谎,尽管领事太监如何劝,李太医只一句话:“公公莫开玩笑了,欺君之罪,我这个做臣子的可不敢当啊,陛下有老天爷庇佑,身体定当安康, 公公不必忧心。”

    “不是……”领事太监就搞不懂这位李太医的脑回路了,劝到最后,领事太监实在是劝不动,他低声吼道,“李太医,杂家还不想死呢!”

    这可能是领事太监最爷们的一次了。

    “公公,我也不想死啊……公公且放宽心,顾太傅在呢,咱们只要小心点,陛下断不会再发火的……”在太医院窝囊逃过一劫的李太医心脏总算强大了些,甚至能反过来宽慰领事太监了。

    听李太医这么一说,领事太监忽然意识到还有顾衡之这根定海神针——

    是啊,若是陛下想摘了他们的脑袋,他们就向太傅求情,太傅深明大义,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太医和领事太监就这么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顾衡之头上,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顾衡之也慌得不行——

    “太傅,你昨日说的竹蜻蜓,什么时候给孤?”萧子政冷哼了一声道,“不如把这指手画脚的太监也加上去。”

    突然被萧子政问起工期,顾衡之连忙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好个鬼,还要去找庄夫子呢。

    顾衡之心道,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庄夫子身上有着说不出的蹊跷,而且一见到庄夫子,他就觉得身上闷闷的,很不舒服。

    其实,他本来还想拖一阵子再去找庄夫子的,但是既然萧子政问起来,顾衡之就再没有理由拖拖拉拉了。

    吃完饭,睡个懒觉就去翰林书院找庄夫子吧。

    顾衡之刚这么打算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陛下……李太医请过来了……”就算隔着扇门,顾衡之也听出了领事太监声音里的干巴,像是在害怕什么。

    “赶快进来。”与领事公公的畏畏缩缩不同,萧子政就显得迫不及待多了。

    李太医跪在桌前,他将随身带着的脉枕放在了桌案上。

    脉枕刚在桌案上放平稳,萧子政的手就搭在了上面。

    萧子政的反应看得顾衡之愈发狐疑——

    嗯?难不成那鸡汤有问题?

    顾衡之挑了挑眉,看破却不说破。

    顾衡之只道:“劳烦李太医了,陛下这么急切,还望李太医仔细看看。”

    “自然自然……”李太医将手伸向萧子政的手腕,然而眼看着他的指尖马上就要落在萧子政的肌肤上,只听“咚”的一声,李太医感觉脑门一阵剧痛——

    原本手好好放在脉枕上的萧子政,不知怎的就忽然抬起手,刚好打在了李太医的头上。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顾衡之也有点懵,明明刚刚萧子政看起来这么积极,怎的现在居然一拳头打在李太医头上。

    顾衡之还以为是萧子政的手被李太医按痛了,连忙抓起萧子政的手腕看了看——

    诶?连伤痕都没有啊?

    顾衡之不明所以地看向萧子政。

    李太医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连连磕头。

    “别磕了。”萧子政低声呵斥道——

    要是又被太傅叫“小暴君”,他这次真的要砍了李太医的脑袋!

    “孤不喜欢别人碰而已。”见顾衡之正看着自己,萧子政的眉心跳了跳,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下意识的反应,没有怪罪你,等把完脉,这月发俸的时候,让户部的人多给你些,福禄,你看着办就是了。”

    领事太监连连应是。

    萧子政说罢,顾衡之的目光不由得往下移——

    小暴君的手正被他牢牢地抓着。

    不喜欢,别人碰?

    顾衡之在心里咀嚼着几个词,心情有些微妙。

    李太医和领事太监在心?*? 里连连摇头:

    品,细品,别人不能碰,顾太傅可以,他们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陛下与顾太傅不和!这分明是打是亲骂是爱啊。看看陛下,其他臣子的名字压根就不记得,虽然跟顾太傅争吵最多,可这不正说明了陛下的在乎?

    “那若是陛下不喜欢生人碰,不知李太医可会悬丝诊脉?”顾衡之并没有松开抓着萧子政的手。

    “自然自然。”李太医连眼睛都不敢抬,“陛下和太傅稍等片刻,容臣准备片刻。”

    李太医准备的片刻,顾衡之依旧没有松开抓着萧子政的手。

    刚开始他只是抓手腕,直到后来,他不由自主往下挪了些,将萧子政的整只手抓住,像是逮小动物一样轻松。

    顾衡之用心感受着手上的触感。

    萧子政的手并不像肩膀和脖子上的肌肤那么细腻,他的手心有层淡淡茧子,手指间和指腹上还有层薄茧。

    小暴暴应该喜欢射箭,或者说,至少经常联系射箭。

    就这么一刹那,顾衡之就把萧子政摸了个仔细。

    顾衡之手腕上的长珠串垂落,扫着萧子政的手腕。

    明明那珠串看起来与平常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萧子政却觉得珠串扫落之处像是有蚂蚁爬过,伴随着痒意的还有升高的体温和情不自禁的战栗,一路从手上传到耳尖,萧子政耳朵一烫。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克制得有多辛苦。

    肩膀上的那朵骚花像是在催促着什么,让萧子政很想要用力把顾衡之抓住。萧子政手指微微蜷缩,他不敢太用力,却又舍不得放开。

    宽大的袖子挡得很好,跪在萧子政和顾衡之面前的李太医和领事太监并不知道这两位主,已经不仅仅是摸手腕,现在还进步到了牵手……

    “请太傅将金丝系在陛下的手腕上吧……”李太医恭敬地说道,将金丝递了过去,“还请太傅将金丝系在这里,就是寸口脉处,诊脉之时,还请陛下与太傅暂时不要言语。”

    “臣给陛下系上吧。”顾衡之说完这句,就将萧子政的衣袖往上撩了些,露出大片肌肤,要是再往上推,说不准就能见到那朵妖花现在是何等的淫靡。

    顾衡之一丝不苟地将金丝系在了萧子政的手腕上,他系得很专心,像是怕勒得太紧,系完还特意调整了一下松紧程度。

    天下之主的手就这么被这么束缚着……

    只可惜,仅仅绑了一只手……

    顾衡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抬眼看向萧子政。

    李太医让他们安静,但他们就算不讲话,就这么对视着,也让旁人觉得是在眉目传情……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质……

    *

    李太医得出的结论是萧子政身体强健,只不过体内火气较重,要及时纾解。

    听到李太医说自己身体好,萧子政面露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的满意也仅仅是一时,很快萧子政就笑不出来了——

    “陛下应该吃的清淡些。”李太医思索了片刻,诊断结论未经考虑就从嘴里溜了出来,“像牛冲、羊石子之类补肾壮阳之物,陛下大不必经常食用,陛下有小龙子是很容易的事情,补肾壮阳之物若是吃多了反而有损根基。”

    牛冲、羊石子?

    顾衡之的目光落在那所谓“鸡汤”上,看向萧子政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探究。

    萧子政的眼神躲闪,他的脸颊彻底红了。

    “孤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萧子政脸红心跳地撒谎。

    “你这庸医,还不快滚出去。”领事太监怕李太医戳穿萧子政的谎言,连忙出声道。

    然而,李太医就是想要作死,听到领事太监说自己是庸医,他解释道:“不不不,公公,李某这鼻子还是很灵的,这一碗里面加了不少牛冲和羊石子里头还有味催化性粉末,难不成是谁想害陛下?”

    我看你才想害陛下!

    领事太监的内心是崩溃的。

    ……

    “鸡汤?”顾衡之起身端起那个被萧子政放得远远的碗,他挑了挑眉,闻了闻,戏谑地说道:“陛下这鸡汤的味道真是浓重,不过,陛下能有抱上小龙子的心,如此为东乾生息着想臣不胜欣喜。”

    顾衡之说完,萧子政如坐针毡。

    当着自己老师的面喝这种东西,萧子政实在觉得丢脸,他站了起来,连顾衡之的床都不想试一试了。

    “孤……孤先回宫了,太傅慢慢用膳。”萧子政鲜少这么仓皇失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太傅好像变坏了似的。

    萧子政本以为孤衡之不会拦他,却不想他刚冲到门口,身后,顾衡之含笑的声音就幽幽传来——

    “刚用过午膳,陛下不留在臣这里歇息片刻?”

    不!太丢脸了!

    萧子政心道。

    *

    尴尬的事情就这么翻过篇,萧子政最后还是决定留在顾衡之房间里和顾衡之一起睡午觉。

    咳咳,可别误会,顾衡之并不是想做些什么。只是说到睡午觉,顾衡之就忽然想起了那个还没有完成答题的宝箱。

    马车上时,他虽然把萧子政肩上的衣服拉下来了,可却是无意之间,没有加上生命值,现在正好要午寝,睡完觉起来,按照惯例要更换亵衣,倒不如借着帮萧子政更衣的由头,完成任务。

    当然,顾衡之自己肯定是不脱衣服的——

    他的衣服里还藏着从王从之那里顺过来的小画本呢,要是被小暴君看见了,他的威严何在?

    “睡吧……”顾衡之侧躺着,他比萧子政年长,虽然身材单薄,在宽大的官服下显得弱不禁风,但是他长得高,手长腿长,将萧子政圈在怀里还是很容易的。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顾衡之像合清宫里的原主那样,揉了揉萧子政的脑袋。

    第27章 承诺

    两个人抱团取暖总是要胜过一个人睡在冰冰冷冷的床上, 锦被虽寒,可人的心却是热乎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子政想像少年时期那样把头靠在顾衡之的怀里。

    可是萧子政长大了,也变高了, 要是再靠近顾衡之一点, 嘴唇就要贴到顾衡之脸上了。

    不过, 这对大聪明萧子政来说并不是个难题。

    萧子政很自然地往下一缩,这样脸就是对着顾衡之的怀抱了。

    萧子政的小动作被顾衡之尽收眼底。

    干嘛呢这是?

    尽管不理解萧子政的动作,顾衡之还是纵容着萧子政, 他帮萧子政掖了掖被子,这样萧子政就只有脑袋露在外头,看起来有些呆。

    瞧着萧子政这模样,顾衡之忽然有点想逗逗这个随意叫嚣着想要砍别人头的帝王。

    想到被发现喝补药时,萧子政的脸颊变得那么红, 顾衡之故意道:“陛下,其实衡之 不仅仅是想关心关心陛下的身体,还是想问问……”

    “问问陛下需不需要臣亲自教教。”顾衡之话语平静, 但是内容可不一般。

    顾衡之话一出, 萧子政险些再次被唾沫噎死。

    萧子政半天没讲话,这下子他连头都没有完全露在外面了, 下半张脸被表面粗糙的被子遮盖住,就是不吭声。

    顾衡之可不知道萧子政现在纠结得很。

    “不,用。”萧子政两个字是分开来说的,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那还是找个司寝较好?”顾衡之故意问道。

    “太傅,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了!”听得出来,萧子政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要是顾衡之再不懂得分寸地问几句, 可能萧子政又要砍顾衡之的头了,“谁也不能逼孤。当皇子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孤都坐上皇帝之位了,孤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太傅也不能逼孤选秀!”

    顾衡之微微低头,就见萧子政倔犟地看着他,那额头上真适合长出一对犄角。

    顾衡之幻想了一下萧子政头上长犄角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要是头上长犄角,身后还得有个尾巴,这倒真符合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小暴君是皇帝,古代说皇帝都是用龙代替,简称,小龙人。

    “那陛下终身不娶吗?”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顾衡之肯定还是有点害怕萧子政发火的,只不过,跟萧子政相处下来,顾衡之现在已经会识别萧子政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在虚张声势。

    比如说现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萧子政现在就只是嘴上发火,嘴上说着生气,实际上身体一直贴着他,都没有从顾衡之的怀里出来。

    要是小暴君真生气了,应该一把把他推开才是。

    萧子政回望向顾衡之,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家太傅笑得像是只狡猾的狐狸精,尽数看破了他的心里想法——

    当然,不仅仅是狡猾,还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类狐狸精。

    面对顾衡之的问题,萧子政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很想坚定地说“是”,可是萧子政心底却总觉得他好像很想跟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就跟成亲差不多……

    最终,萧子政道:“像太傅说的吧,太傅什么时候娶亲,孤就什么时候娶亲。”

    “好啊,太傅真想看看筝儿出嫁的样子。”顾衡之撑着脑袋,玩着萧子政的头发丝——

    也不知道小暴君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不对,古代应该没有洗发水才对。

    “太傅,孤才不会出嫁呢。”萧子政嘴角抽搐,他纠正道,“出嫁的应该是太傅才对。”

    “陛下啊,虽然臣刚刚确实口误,但出嫁的也断然不会是臣。”顾衡之还真跟萧子政较上劲儿了。

    “是太傅出嫁。”萧子政也跟顾衡之卯上了。

    “是陛下~~”顾衡之托长声音。

    “太傅。”

    “陛下。”

    “太傅。”

    ……

    顾衡之与萧子政斗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最后还是萧子政“求饶”了。

    “罢了罢了!孤让着太傅不与太傅计较!”

    若是现在穿着外袍,萧子政肯定要不耐烦地挥挥袖子。

    “不过,太傅你可不准离开孤。”萧子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沉重,像是历尽沧桑,藏着秘密的神秘侠客。

    承诺这东西,可不能轻易给。

    更何况,顾衡之现在拢共就得到了四点生命值,要是不努力,归西是迟早的事,怕是很难给萧子政承诺。

    再说了,萧子政自身都难保呢,凌迟啊……连摸摸手腕都会脸红得小暴君……那得多疼啊……

    萧子政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顾衡之肯定的回答。

    没听到顾衡之的回答,这让萧子政肉眼可见的慌张。

    萧子政不气馁,他看向顾衡之,满脸阴沉:“太傅要怎样才不离开孤?”

    顾衡之感觉肩膀有点痛——

    萧子政抓得太紧了。

    顾衡之知道,现在要是不给萧子政一个答案,萧子政肯定不会放开手的。

    哎,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小暴君果然是小暴君,还年轻,不知道誓言这东西是最不可信的。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很清楚誓言不可信,但他却相信太傅不会骗他。

    “若是陛下一统天下了,臣就永远待在陛下的身边,哪里也不去。”顾衡之思索了片刻随口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

    东乾已经逐渐式微,西蒙日渐强盛,北边的北梁和北齐与东乾隔了座崤山,登崤山之难堪比蜀道,难于上青天,也难以攻打。

    要是小暴君想一统天下,首先要铲除东乾异己:

    把萧子恪干掉。

    但现在的小暴君,似乎没有意识到萧子恪的温良全是装出来的,而他顾衡之,碍于系统的缘故,为了防止蝴蝶效应破坏世界发展,又不方便提醒。

    再说了,就算小暴君真的察觉到了萧子恪的狼子野心,还要改掉滥杀的习惯,破除世家对教育的垄断,推举培养人才,革新技术,最好能把西蒙的造铁技术给偷学过来,这更不像是萧子政能做到的事情。

    再退一万步,等到萧子政真的让东乾勉强强盛起来了,朝中臣子和民间百姓肯定是不愿攻打西蒙等国的,再说了,北梁、北齐与西蒙祖上同属一脉,都是大月氏人,血性最盛,等东乾攻打过来,这三个国家肯定会联合在一起共御中原。

    最后啊,最最重要的一点——

    剧情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在当初醒来的时候,系统就告诉过他,最好的结果就是他,顾衡之能改变命运活下去。

    至于萧子政能不能活下去……

    顾衡之不确定,他也没问过系统,他就怕他一问,系统的答案是“不”。

    “那孤就一统天下!”萧子政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主动拉起了顾衡之的手,“太傅,你跟孤拉勾,一定一定要遵守诺言。”

    傻孩子,你亲爱的太傅在骗你呢。

    顾衡之瞧着萧子政这开心得好像要掉眼泪的样子,忽然觉得于心不忍。

    虽然有些幼稚,但顾衡之还是和萧子政小指响勾,念完了那句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萧子政如释重负般笑了,幸福都快要溢出来了。

    “好了,可以睡了吧。”顾衡之把被子又重新掖了回去。

    “等进了苍龙殿,太傅就不必这般委屈了。”萧子政瞥了眼薄薄的被子,他的目光中尽是对这床被子的嫌弃,说罢,萧子政有点自得地说道,“孤早就说过,太傅的身子适合养在苍龙殿里,府里这帮子人,都不会伺候。”

    “太傅的手脚好冰凉。”萧子政说着,顾衡之就感觉自己的脚背被萧子政的脚趾勾了勾。

    这家伙,小拇指拉勾就罢了,难不成还想脚趾头拉勾?

    顾衡之想了想那抽象的画面,咳嗽了两声,他继续道——

    “自进京以来,身体就不大好了,所以身体容易受凉,不过不要紧,臣已经习惯了。”

    明明是白日,房内除了他们并无第三人,两人的话音却出奇得小,说句不恰当的,不像是太傅和皇帝,倒像是一对刚成亲的璧人正耳鬓厮磨着说些体己的私房话。

    顾衡之说罢,忽然感觉一块温热。

    小暴君身上也并不是很热和。

    顾衡之感觉自己的脚踝被萧子政勾住了,小暴君似乎是绷直了脚尖,他的双脚将顾衡之含住,轻轻揉搓着,像是钻木取火,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到顾衡之身上。

    披散的发丝交缠,取暖的动作让不仅让两人的体温都升高了,更是让他们贴得更近了,近乎肌肤相亲。

    萧子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本应傲雪凌霜的顾衡之,笑得蛊惑人心。

    “太傅……”萧子政抬眼看向顾衡之,带了点小心翼翼,像是怕顾衡之觉得不合礼仪似的。

    顾衡之看出了萧子政的心思。

    如若是原主,肯定不懂得珍惜萧子政的可爱模样。

    但顾衡之不一样,他的身份很矛盾,他既认为自己是萧子政的老师,应该把萧子政教好,又具有现代人的“先进思想”,不会因为觉得小暴君替他暖脚的行为不合礼数,就把小暴君推开。

    比起原来,顾衡之现在沾染了些凡夫俗子的气息,全是因为萧子政。

    这么可爱的小暴暴,顾衡之怎么会忍心批评呢。

    “太傅……”

    随着萧子政近乎殷勤的摩擦动作,顾衡之的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虽然萧子政现在只是帮他取暖,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东西……

    不不不,可别胡思乱想。

    顾衡之用力晃了晃头,他继续思考了一下用脚趾头拉勾的抽象哲学问题,总算清醒了很多。

    “太傅,这珠串好生香,孤记得这珠串上本来只是檀木的,怎么感觉香了不少。”

    萧子政凑到顾衡之手上闻了闻,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

    不仅香,还让他觉得有点热。

    第28章 衡郎

    甚至, 就连肩膀上那朵可耻的花朵也再次痒了起来。

    这样夜不能寐的感觉,萧子政自然很熟悉,如果一个人在的时候,萧子政肯定有信心能够忍住。

    但问题就在于——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顾衡之眼见着萧子政的脸颊变得红润起来了, 他不知道在忍着什么, 露出的虎牙咬着下唇, 额头上和鬓角都有了汗水,就像是在发高烧。

    “……”

    “什么?”顾衡之轻声道,他隐约听到萧子政喉咙里泄出了些声音, 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比起说话,萧子政的声音更像是小动物不舒服的哀鸣声。

    难不成是那个补药?

    顾衡之猜想。

    那种燥热的东西,本来就不宜多喝,萧子政刚刚为了争面子,还喝了那么大一碗, 再加上萧子政才及冠,正值身强体壮之际,喝了那么多, 难免会有点发热吧。

    顾衡之试探着向萧子政伸出手, 他想用手背探探萧子政的温度。

    明明萧子政看起来全无防备,但是在顾衡之快要把手贴在萧子政额头上时, 萧子政忽然往后缩了一截,两人的距离瞬间就从肌肤相亲变到了空开一截,都足够让一个小孩子躺在中间了。

    “别动我……”萧子政道,他将表情藏在被褥下,顾衡之看不清。

    不过好在,这回,顾衡之听清楚萧子政在说什么了, 他已经适应了萧子政变幻莫测的脾气以及随时随地会冒出来的刺。

    既然萧子政不让他碰,顾衡之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他像一个臣子该做的那样询问道:“陛下身子不爽?”

    萧子政没有回复,他死死抓着被子,将脸藏在被子里,那模样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生怕顾衡之发现。

    能有什么秘密呢?

    顾衡之想不出,但也没动——

    小秘密嘛,谁都有,更何况小暴君,他还是克制住好奇心得好,免得引来杀生之祸。

    顾衡之和萧子政就这样沉默着。

    久久维持着一个动作,这让顾衡之的肌肉很酸痛。

    为了避免把被子里的热气弄散,顾衡之小心地调整着动作。

    不过,顾衡之的动作虽然微小,但似乎让萧子政误会他要走了——

    顾衡之才刚刚动了动渐渐麻木的脚,酸爽的感觉就直冲天灵盖,让顾衡之差点表情失控,幸好现在萧子政正埋着头,没有发觉顾衡之的变化。

    见萧子政没什么反应,顾衡之正打算继续调整,那原本仅仅抓着被子的手忽然就探了出来,攥住了顾衡之的腰带:

    “太傅,你别生气,孤……孤不是有意的。”

    顾衡之愣了愣,他低下头,看着萧子政抓的地方,再看看萧子政已经红透了的手臂。

    正常人的手臂能红成这样吗?

    小暴君这样就跟烧熟了一样。

    坏了,别真给小暴君吃出毛病来了。

    顾衡之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就在于自己手腕上那串被剑兰动了手脚的长珠串上。

    “李太……唔……”

    怕萧子政出事,顾衡之惊得赶紧想叫太医进来看看,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他就感觉一股牛般的劲儿把自己拖进了被子里。

    被褥挡住了光线,顾衡之看不真切,却能感觉萧子政的手捂着他的嘴,而小暴君整个人都坐在顾衡之的身上。

    “太傅……别叫太医,别叫太医……”不知是不是顾衡之的错觉,他感觉萧子政的声音有些喘。

    萧子政捂着顾衡之的那只手上,手心里全是汗水。

    而且,那汗水……

    味道有点奇怪。

    像掺了香料,那味道像萧子政浓烈的性格一样霸占了顾衡之的鼻腔,让顾衡之不得不想着萧子政,将注意力全数放在萧子政身上。

    【宿主你能不能让小暴君起开,我快被压成饼了!】系统忽然叫嚣道。

    要不是系统忽然发话,顾衡之的意识都快要被萧子政香成一滩浆糊了。

    “系统?什么情况?是我出现幻觉了?你有没有觉得小暴君现在香得离谱啊!”顾衡之怀疑自己的嗅觉出问题了,“设定里,有说小暴君这么香吗?”

    顾衡之话音刚落,系统从白毛毛里伸出了自己的鼻子,它也很迷惑:【没有啊!哪有?这本书又不是abo世界观,难不成小暴君还是omega不成?】

    o……omega?

    顾衡之眨巴眨巴眼,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他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他大学选修逻辑学的时候,接触过这个符号。

    “这跟希腊字母有什么关系?”顾衡之心道。

    【哎呀,不是那个omega,是那个会释放香味的omega,香味好像是叫信息素来着,只有alpha,咳咳,设定库里是这样讲的,只有alpha,能闻到omega的信息素,beta闻不到……等等……】系统说着说着心碎了,【那不成小爷是b?】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顾衡之意识到系统不中用了,就屏蔽了来自系统纠结着自己居然是“beta”的碎碎念。

    顾衡之恍惚的片刻,萧子政不仅仅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还用另外一只手挡住了顾衡之的眼睛。

    萧子政的体温烫到跟发烧了一样。

    顾衡之很难不注意到萧子政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这样的状态,像极了做错事害怕被发现的孩子。

    “太傅你别生气……”明明萧子政的动作那么强硬,可是嘴里却说着道歉的话,这让顾衡之有点恍惚。

    要是一般人,肯定会觉得萧子政精神出了问题。

    但顾衡之的心上却软了一块,他主动闭上了眼道:“陛下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秘密,臣怎么会生气,陛下不用担心,臣闭上眼睛了,现在看不见。”

    “不,太傅你还是生气了!”萧子政的语气听起来就十分在乎。

    “没有啊。”顾衡之否认道,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终于意识到萧子政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因为刚刚他称呼萧子政是用“陛下”,显得生疏了些吧。

    天地可鉴,顾衡之只是觉着叫得顺口,而且,一想到朝堂上宛若凶兽,被万人惧怕的帝王在自己面前显得这么乖顺,顾衡之的心口就泛滥起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想叫萧子政一声“陛下”。

    顾衡之的嘴角上翘了些,他也不直说自己并没有生气,只是道:“如果臣称呼子筝为“陛下”,就是在生气,那陛下称臣为“太傅”,现在是不是也在生臣的气?”

    顾衡之这伶牙俐齿属实让萧子政哑口无言,说不准在生闷气。

    顾衡之想想萧子政吃瘪生闷气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怕萧子政多想,顾衡之又继续道:“我怎么会生气,筝儿长大了,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虽然臣只是担任太傅一职,但陛下在臣心中早已是一家人了,以后臣的俸禄都尽数归陛下管理,陛下何必这么生疏。”

    “孤不叫你太傅,能叫你什么?”萧子政闷闷道。

    “那四下无人的时候,陛下叫臣衡郎吧。”顾衡之思索了一下,道,“陛下可以叫叫看,顺不顺口。”

    衡衡衡衡……衡郎!!

    萧子政炸毛了,他的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整个人就跟烧开水的茶壶似的,脑袋里“嗡嗡嗡”的,静不下心来。

    “筝儿不愿?”顾衡之见萧子政久久未开口,疑惑道。

    “衡……衡郎……”萧子政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乖筝儿。”顾衡之抬起手,尽管他看不见,但还是精准地揉了揉萧子政的脑袋。

    “衡郎。”这一回萧子政喊得更加顺口了。

    “好样的。”顾衡之也很配合地夸奖道,“好筝儿。”

    ……

    门外,领事太监福禄满头大汗——

    这两位干什么呢……要不是他把史官大人支走了,这档子事,可要流传千古了……

    门内,萧子政睡得正熟。

    顾衡之其实已经知道了萧子政的小秘密,但是还是闭着眼睛,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顺路就帮萧子政解决了。

    顾衡之紧闭双眼,却没有睡着:“系统,你再跟我讲讲omega是什么,这个omega,不会是散发浓烈香味的时候,会有……的现象吧?”

    【wow,宿主,您无师自通啊,这都被您发觉了,一般来说,omega需要一种叫alpha的生物陪伴。】

    听完系统的话,顾衡之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些——

    原来,小暴君是omega?

    这就是小暴君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那他去哪里给小暴君找alpha?

    ……

    半个时辰后,萧子政终于醒了,他一睁开眼,就发觉自己身边空荡荡的,而顾衡之站在床边,面对这门,来回踱步,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萧子政捏紧了拳头,他咽了咽口水,那个被他藏在心里二十年,阿父一直叮嘱他谁也不能告诉的秘密,就这么呼之欲出——

    “衡郎……”

    萧子政小声地唤了一声。

    顾衡之转过身,见萧子政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衡之道:“子筝,我知道。”

    萧子政彻底呆住了——

    太傅,早就知道他是重身之体了?

    太傅,不嫌弃他……

    太傅还把他留在身边,甚至让他唤“衡郎”……

    在萧子政的印象中,他只听阿父这么唤过父皇。

    所以说……所以说他是不是可以做自己的师娘了……

    这样的念头让萧子政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顾衡之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就发现萧子政也站了起来,仅仅穿着一件亵衣。

    “福禄!”萧子政清了清嗓子,语气中气十足,他隔着门道,“传朕旨意,大赦天下。自今日起,凡罪籍在案者,除谋逆等十恶不赦之罪,一律免去刑罚,让刑部和典狱司的人去具体交办。”

    啊?

    顾衡之有点懵,门外,和他同样懵逼的领事太监一行人互相对视着,他们的内心活动出奇的统一——

    看来,太傅把陛下伺候舒服了。

    本来被领事太监赶走的史官闻着史料的味儿就过来了,他摸摸吃饱的肚子,一过来,就正好听到萧子政那听着就愉悦的“大赦天下”。

    “是何事啊?”史官忙不迭地凑了上来,眉眼中透着八卦。

    当史官就是好,这么八卦,领事太监也没办法说什么。

    “哎,大人,陛下不知怎的龙颜大悦,说要大赦天下呢,大人,您可别乱写。”领事太监露出了虚假的笑,心里巴不得史官赶紧滚远点。

    “大赦天下?喜事啊!”史官笑道,他拿起笔,在竹简上写道;

    “今日午后,陛下与顾太傅闭门不出,寝罢,陛下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第29章 愚钝

    感受到萧子政偷偷瞥过来的目光, 顾衡之后知后觉地从听到萧子政“大赦天下”的茫然状态中缓了过来,直觉告诉顾衡之现在应该要说些什么——

    比如说,一些夸奖和肯定。

    萧子政那眼神,分明是希望得到老师的夸奖。

    明明都是及冠的青年了, 还像个心性不成熟的少年似的。

    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顾衡之以前做生意的时候, 说的吉祥话可不少,能连说一个小时都不带词穷的。

    “陛下能有此心,乃是天下百姓的福泽, 陛下之此决定,如同朝阳之光,乃后生之德,彰尧舜之风也,此举一出, 想必……”

    顾衡之说着说着就眼看着萧子政原本得意喜悦的目光,如同刚刚烧完的灰一般慢慢燃尽,摆明了是对顾衡之的套话很不满意。

    呀!还真难伺候。

    顾衡之装作不经意地抬起手, 袖口上的一块污渍就这么映入眼帘。

    在污渍出现的那一刻, 萧子政大脑都一片空白了,哪里还记得跟顾衡之计较夸奖的事情。

    未等萧子政做出反应, 顾衡之就抬手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似乎还有些熟悉的味道……”

    “呼呼呼!”

    萧子政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布料在顾衡之袖口的那块污渍上摩擦,他擦得又慌张又急促,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顾衡之的衣袖给生生扯下来。

    那块污渍黏稠得紧确实不好擦。

    “奇怪了,先前这里分明是干净的, 难不成床榻上有什么脏污的物什沾到了袖子上?”顾衡之嘴角微翘,明知故问,紧接着,顾衡之又关切道,“陛下先别管臣了,只怕陛下的身上别也沾上东西了。”

    顾衡之说着,就想把萧子政的袖口也拉过来看看有没有沾上污渍。

    “孤没有!”萧子政仓皇后退,一看就藏着秘密。

    当时顾衡之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似的,现在又这么问,这落在萧子政的眼中,就更显得自己的行为像是偷尝禁果。

    他弄脏了太傅,在太傅不知道的时候……

    萧子政心想,心虚得面红耳赤。

    ……

    “陛下是要起来了吗?可否让奴唤下人们进来侍奉陛下更衣盥洗?”

    萧子政的动静实在是太大,领事太监一边朝史官使眼色,一边在门外躬身问道。

    “不必了。”顾衡之道,“我伺候陛下就是了,这也是臣子应该做的。”

    顾衡之的沉稳自如跟萧子政慌张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竟让门外众人不禁起了些疑心:

    嘶,当真是陛下压顾太?*? 傅吗?

    *

    顾衡之袖口上的污渍,最终还是被萧子政亲手擦掉了。

    一想到太傅手心里可能也残留了些,萧子政都顾不得皇帝的威仪了,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床底下去。

    下人低垂着头,把换新的衣服送了进来,紧接着就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臣替陛下更衣。”顾衡之道,他那的背挺得很直,眼神坚定,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如果用“发乎情,止乎礼”来形容顾衡之此刻的心情,那是再准确不过的了。

    顾衡之站在萧子政跟前,他背着光,投下的阴影将萧子政全数笼罩,就好像顾衡之和萧子政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萧子政一时间竟不敢看顾衡之。

    顾衡之的指尖轻轻捻起萧子政的亵衣,手指关节熟练地将扣子解开,这一次他比在马车上时要从容许多。

    顾衡之还记着那个没有把生命值打过来的宝箱,他先将萧子政肩膀上的衣服掀开来了。

    盯着那朵貌似比先前看见要艳丽不少的花,顾衡之没忍住,他的指尖碾过花朵紧闭的花瓣,几近恶劣地将花瓣周围的肌肤搓得发红。

    萧子政几乎是在顾衡之指尖触碰的一瞬间闷哼出声,本就泛红的耳朵鲜艳更甚。

    就在萧子政以为要发生些什么了,顾衡之却又将手收了回去,看上去就好像刚刚的动作只是无意,举手投足间显得那样漫不经心。

    寂静中,只有萧子政一人的喘息声。

    太傅……好坏……

    萧子政隐约间窥见了顾衡之的真面目,却没有反应过来,顾衡之就已经恢复了原本正经的模样,就连手指也离开了肩膀上的花朵。

    恶补了abo知识的顾衡之自认为已经知道真相了。

    小暴君的体质特殊,就像是系统所说的omega,先前亵衣上留下的血迹,肯定是因为那什么期的缘故——

    午寝的时候,顾衡之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感受到萧子政是怎样用肩膀蹭着他的……

    好像很痒的样子。

    【恭喜宿主,您现在有七点生命值了。】系统道。

    看来猜对了。

    顾衡之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解决完第二个宝箱,顾衡之终于将萧子政的亵衣褪了下来。

    这还是顾衡之第一次明晃晃地看着萧子政的身体。

    一览无余。

    萧子政的身体并不像顾衡之想象得那么苍白削瘦。

    恰好相反,萧子政的身材很匀称,如果光看萧子政的身体,而忽略肤色,就能感受到萧子政那层薄肌的力量感。人鱼线分布在下腹两侧,又被裤腰挡住,戛然而止又更令人浮想联翩。因为呼吸急促的缘故,那层不知怎的沁了红色和汗珠的腹肌正明显地起伏着,像是诉说着萧子政内心的紧张。

    于腹肌比起来,萧子政胸口处的异样,倒没有那么让顾衡之惊讶了。

    忽然,一个问题击中了顾衡之的心灵——

    嘶,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有人跟小暴君在一起了,小暴君会生小小暴君吗……

    这样的想法让顾衡之心跳一滞,有种情绪正在悄无声息地发芽。

    如果小暴君会生小小暴君的话,那会不会很疼?

    顾衡之帮萧子政穿衣服的力道大了些,一想到未来会有哪个男人跟萧子政睡在一起,甚至让萧子政生儿育女,顾衡之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不会是齐书宝吧,不会吧……

    顾衡之回想着原著中的人物,在心里做了好几遍加减乘除,都没有找到那个有可能把萧子政压在身下的男人。

    “系统,你说萧子政会不会生小宝宝啊。”顾衡之纠结不出结果,就向系统问道。

    【怎么可能!】系统想都没想就说道,【宿主,你这想法也太逆天了,你也不看看萧子政的性别,就算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真的有点错乱,萧子政真的是omega,没有另一半,萧子政又不能无性繁殖。】

    “你说的对。”顾衡之点了点头——

    他还是太操心了,小暴君之所以叫小暴君,不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压得了他嘛!

    不过,看萧子政对他这么不设防的样子,顾衡之还是很担心:

    他总感觉小暴君看起来暴躁,但是实际上很好骗,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弱点和秘密暴露了出来,谁知道小暴君未来会不会被那个坏蛋骗回家,甚至骗到床塌上。

    从午寝的毫无章法看,小暴君好像也没有什么理论和经验。

    当然,顾衡之也没有,不过,顾衡之现在有王大人给的秘籍在手,想必很快就能实现境界突破。

    顾衡之帮萧子政将衣带系好后,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既然身体特殊,万不可像今日这么随便地把亵衣褪下了,也断不可随便跟他人同床共枕。”

    怕被门外的人听见,顾衡之刻意在萧子政耳边道。

    “没……没有!”萧子政听到顾衡之这么说,眼中竟有些受伤,他否认的声音很大,但又很快小声了下来,他看向顾衡之,坚定地说道,“孤只给太傅一个人看过,平日里沐浴更衣,孤都是自己来的。”

    难怪刚刚领事太监没有马上进来,跟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不太一样,想来是萧子政先前就吩咐过了。

    顾衡之心道。

    “那臣若有谋害陛下之心呢?”顾衡之沉吟了片刻,随后道——

    就他现在这个被杨太保和萧子恪抓着把柄的状态,也不是没有可能被迫做出些对不起萧子政的事情。

    “太傅不会。”萧子政坚定地说道,说罢眉眼间又透着些意气风发,“太傅也做不到。”

    “嗤。”顾衡之轻声笑了笑——

    他差点都忘了眼前这位小暴君不仅武力高强,还大权在握,在外人面前,可没有现在这么乖顺。

    “现在太傅算是知道孤为何遣散后宫了吧。”萧子政负手而立。

    顾衡之知道萧子政最想听什么话,可他就是故意不说。

    顾衡之弓身道:“臣定当在民间物色貌美身壮的男子,悉数献与陛下。”

    “你……真是愚钝!!!”萧子政指着顾衡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甩了甩袖子,一把推开了房门。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惊慌目光中,萧子政往门外走了好几大步,然后又突然停下。

    见顾衡之没有追上来,萧子政捏了捏拳头,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回来。

    “倒不必貌美而身壮,太傅多练练身子便是。”萧子政留下这么一句话。

    “是。”顾衡之一点都没有像先前那般生气。

    萧子政的拳头捏紧,然后又松开,怒了一下,然后就怒了一下。

    “起轿回宫!”萧子政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这……这又怎么了?

    领事太监诚惶诚恐,但又不敢多问。

    “恭送陛下。”顾衡之在萧子政身后行了个大礼。

    萧子政走得坚决,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抬舆。

    是的,头也不回。

    “顾久,今晚若孤在苍龙殿见不到你,你这顾府就拆了做溷藩!”萧子政愤怒道。

    顾衡之哑然失笑——

    其实他不是很懂萧子政在气什么,但就是觉得像炸药桶似的,为他笑为他怒的小暴君很可爱。

    等众人散去,紫丁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第30章 陛下很好

    紫丁没有急着说话, 因为顾母的身影出现在了庭廊的转角。

    看得出来,顾母似乎是哭过,眼角湿润,见了顾衡之, 她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 道:“衡之, 陛下没怎么着你吧……”

    “陛下能怎么着我?”顾衡之无奈道,心里不由得感慨萧子政在旁人面前装得有多像,当真到了人人惧怕的地步。

    顾衡之道:“母亲, 您就别多心了,外头的流言蜚语是听不得的,陛下,很好。”

    “那你当真跟陛下住在一起?衡之你是陛下的太傅,不是……”顾母说着咬了咬, 她是女人,心思自然敏感,当时一见萧子政看顾衡之的眼神, 她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现在陛下又这么要求,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明觉得皇命不可违,却又无法接受两个男子这般,更何况里头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子。

    若被萧帝看上的是慈儿,顾母可能会更好接受些。

    “皇上一片好心,我这个做太傅的,自然不能辜负。”顾衡之没有听懂顾母在担心什么。

    顾母闻言,叹了一口气, 她本想把话挑明了说,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大儿子都被关了起来,要是忤逆了那暴君兴许他们就没命回来了,于是,顾母并没有明说,她摇了摇头道:“衡之你此去京中,千万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顾母望向顾衡之那生得比他们一家子都要出色的面孔,惆怅地说道:“你慈儿妹妹也快要到了出嫁的年龄了,衡之你进了宫,也别忘了替慈儿物色物色。母亲这一辈子,最想见的,无非是膝下儿孙满堂罢了。”

    顾母的话,其实是在暗示她对顾衡之和萧子政关系的不认可,她并不知道,萧子政虽为男子,却能珠胎暗结。

    “孩儿会替妹妹留意的,不过,不会是陛下。”顾衡之淡淡地瞥了顾母一眼,令顾母心头一紧。

    顾母绞了绞手帕,急急地称身子不舒服,就走开了。

    顾母走后,紫丁先是鬼头鬼脑地在周围看了一圈,等确定周遭没有人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朝顾衡之低声说道,“太傅……您可别忘了跟太保的事儿……”

    紫丁话音刚落,顾衡之宕机了片刻,刚刚在午寝时小暴君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他确实忘了这件事了。

    顾衡之不想见什么杨太保,毕竟这是他的假“爹”,想想都知道见面了能有多尴尬。可杨太保这么个重要人物,顾衡之确实不敢得罪。

    虽然小暴君自称军权在握,但顾衡之可没有那么好骗,他记得杨太保手下仍保留有先帝所应允的小部分兵权。

    顾衡之真不知道小暴君的自信从容,是真的忘记了杨太保所拥有的兵权,还是因为在自家太傅面前格外爱面子,装也要装的胜券在握。

    思及萧子政,顾衡之又觉得分外有趣——

    照小暴君那个语气,他今晚若是不到苍龙殿睡,顾府非得被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若不过去,就把顾府改成猪圈……

    说实话,顾衡之还以为萧子政会拿诛九族来威胁呢,没想到却是以这般孩童似的玩笑威胁。

    晾了紫丁许久,顾衡之道:“紫丁啊,你说太保会知道我搬去苍龙殿的事儿吗?”

    顾衡之看向萧子政离去的方向眼神幽幽,让紫丁心里徒然升起一丝丝的凉意,他本来看着顾衡之对萧子政的包容样,还以为是顾太傅转性了,现在瞧着顾衡之面容冷淡的样子,不经觉得顾太傅依旧是顾太傅,表面上不显现出来,但心底里肯定仍旧不喜萧子政的,先前兴许是他多想了。

    不过,太傅先前对他虽说算不上热情,但也没有这么可怕,难不成有人在暗中说他小话?搞不好太傅已经知道杨太保是派他来挑拨离间的了?

    顾衡之这一番话弄得紫丁心里七上八下的,紫丁一边暗暗在心里猜测着,一边道:“太保就算知道了也定会为太傅高兴的,陛下的青睐,不知有多少人望破天都得不到的。”

    这回,紫丁懂分寸了,没有在顾衡之面前说萧子政的小话。

    顾衡之点了点头,接着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紫丁见状向往常那般跟上去,不仅仅是服侍更是监视。

    以前的顾衡之不知道,并不意味着现在的顾衡之会纵容着。

    冒然把紫丁支开,搞不好会得罪杨太保,顾衡之忽然间想到了剑兰,于是他忽然停了下来,像细作一般用气声道:“紫丁啊,你和剑兰哪个跟着我的时间长些?”

    “是奴。”紫丁这人还年轻,生得活泼,也有些藏不住话,见顾衡之这么问,他顺着顾衡之的话茬道,“太傅也总算察觉到剑兰的蹊跷了?”

    “先前半夜三更在门外晃荡,被奴发现了,您都不曾责罚。”紫丁忍不住道。

    “毕竟她的理由也没什么错处。”顾衡之引导道,“别看剑兰这丫头平日好像不怎么说话,解释起来却也井井有条,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当然不能冤枉了她。”

    “那假若有确凿的证据呢?”紫丁老早就知道剑兰有古怪。

    顾衡之轻笑了一下,答案不言而喻。

    “说起来,剑兰现在又不知道哪儿去了。”又走了一会儿,顾衡之不经意道。

    保不准是向萧子恪汇报去了。

    顾衡之心想。

    “太傅您先去吧,找剑兰的任务就交给我去做!”紫丁这人,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略微中二,闲不下来,一听顾衡之这么说,迫不及待地就想完成上级派发任务。

    虽然没了紫丁的跟随,但是顾衡之却没有马上放松下来,隐约间他总感觉好像被很多双眼睛看着。

    是错觉吗?

    寒风中,顾衡之打了个寒颤。

    *

    顾衡之独自去了翰林书院。

    经萧子政亲自来翰林书院赐宴,还哪里有人敢对顾衡之刁难?

    顾衡之进了礼院,他正想像个透明人似的进到里间,那本来在认真读书的书生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连着正在讲习的齐书宝也看向了顾衡之。

    “见过顾太傅!”这声音,比他们念书的时候,还要整齐,还要精神。

    顾衡之微微颔首,心里有点惊奇。

    到了放课的时候,顾衡之的烦恼也就来了,这些学生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来顾衡之面前找存在感,走之前一个个地到顾衡之面前道别,顾衡之笑得皮肉都僵硬了。

    就在顾衡之快要笑到脸抽之际,一把折扇拨开人群,被推开的学生们齐齐朝来人望去,紧接着就跪了下来:

    “参见世子殿下。”

    想必这就是萧子恪了。

    顾衡之的拳头逐渐握紧,呼吸也变得不太顺畅,隐隐有种恶心的感觉。

    顾衡之对萧子恪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他是男主,那么这样不自然的反应,想必是来自原主。

    原主很讨厌萧子恪。

    也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好相处的世子殿下,可是在他身上下了毒药的人,更是小暴君的死敌。

    这家伙,是他跟小暴君的共同敌人,一个捏着他把柄的共同敌人。

    萧子恪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该不会是知道今天杨太保要来见他,想戳穿他的身份吧!

    顾衡之微微敛眸,羽睫轻垂,掩盖了眼中的神色——

    世人太复杂,唯有萧子政他看着简单又称心。

    萧子恪把周围人都支开了,连齐书宝都没有留下。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顾衡之现在很感谢原主的清冷人设,不然他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不暴露自己的异常。

    顾衡之本以为萧子恪会严肃地盘问自己,却不想萧子恪忽然凹起了嗓音。

    萧子恪突然往顾衡之耳边凑。

    这落在主角受眼中可能像是在散发魅力,但是放在顾衡之这个就算是当断袖也必须是攻的人眼中,更像是挑衅,更待着几分油腻。

    顾衡之皱了皱眉,很明显地往后退了一截——

    这家伙,神经?

    萧子恪并没有在意,他很有自信:

    首先,顾衡之的性命握在他手里,其次,顾衡之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他早已看透顾衡之的心思。

    他此行,是怕顾衡之为了守节,坏了他的大计,才顺道过来宽慰宽慰顾衡之。

    “衡兄,不知最近陛下的状况如何?”

    以往这个时候,顾衡之总是会对萧子政的各种不合礼仪的地方进行批评。

    萧子恪也是这么预料的。

    然而,顾衡之却道:“陛下很好。”

    顾衡之心里想着萧子政的可爱,其实真要他说起来,能滔滔不绝,可为什么不说呢——

    跟萧子恪共处一室,让他生理性地感到厌恶,这种反应,就跟与庄夫子一起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很好?

    听到顾衡之亲口夸萧子政,萧子恪本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大计将成的快感,可真到这时候,他心里却莫名的不是滋味。

    很好?

    顾衡之说过的话,经鸽子传递,出现在萧子政的书卷上,萧子政冷冷一笑——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太傅就连夸御膳房的羹汤都不会如此敷衍。

    萧子恪与顾衡之并不知道,在里间之内还有一层就连庄夫子都不知道的隔间,隔间之内正是负责偷听的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