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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迷路的根子 回京述职……

    赵淩他们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年, 赵静赵学喜提新工作,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客船离开泸阳县城,杨氏坐在船舱里, 倚靠在周彦红身边, 还是忍不住笑:“瞧瞧那两个臭小子, 早就该收拾了。大嫂你也是惯着他们, 早就该依我的, 让他们回来种地,就没那么多幺蛾子。”

    田氏显然心情也很好, 对着妯娌说道:“还是得给他们个机会,做点读书人的事情。要是这回还干不明白, 就随他们爹干活去。”

    仿照着自家长途客船造的小客船取消了大量的客房设计,整艘船体的结构更加紧凑。

    赵淩坐在甲板上, 听着两个舅妈的话,手上拿着钓鱼竿, 对着窗外要甩不甩的。

    窦荣拿了一杯热牛奶过来递给赵淩, 紧紧盯着:“钓鱼就钓鱼,别钓黑鱼。”

    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些天,一天三顿黑鱼汤,还让赵淩放这个放那个。

    天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陈年旧伤, 压根就不需要喝黑鱼汤恢复, 不过是留了一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疤而已。

    他就是仗着赵淩的心意,得寸进尺。

    “呵。”赵淩冷笑。

    赵金娘看他们这幅样子,笑道:“淩儿, 你别欺负翊儿。”

    赵淩顿时瞪眼过来:“我欺负他?!是他欺负我好不好?”

    鱼是他钓的,汤是他做的,窦荣就负责吃, 怎么就欺负了?

    赵金娘走出来,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跟你二姑姑我大小声?”

    嘶,外面的河风也太冷了。

    还是年轻小伙子火力大。

    赵金娘飞快进到船舱里。

    赵淩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站起来:“我就不该跟你们坐一船。”

    说着,他还真就找了一根竹篙,往河里一撑,借力跳到了旁边的船上,落地还没什么声响。

    说是旁边,其实隔了有两三丈。

    赵金娘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这就……飞走了?”

    窦荣一本正经地解释:“就是普通的提气轻身的功法。水灵这方面练得最勤快,看上去会厉害一点。”毕竟广庆坊屋脊兽之名,坊尽皆知。

    “喵嗷~”抹布看到,站在船头呼唤幼崽。

    窦荣看它一副随时准备跳河的样子,赶紧一把搂住,然后高高举起:“水灵,过来!抹布在我手上!”

    赵淩大怒,嘴角却在往上扬:“你把抹布放下!”

    “不行,放下抹布会跳河。”

    “那你把抹布抱过来。”

    “我不过来,你过来!”窦荣举了一下,就把抹布肚皮朝上抱在怀里,跟抱着个小孩儿似的。

    抹布挣扎:“喵~呜呜呜。”

    赵淩对抹布是真爱,立马就又跳了过来:“你欺负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欺负抹布?”

    他把抹布抱到自己怀里,亲了好几口。

    窦荣看得火大:“你什么时候待我跟待抹布一样?”

    赵淩瞟他一眼,看到一大家子人都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们俩,顿时老脸一红:“哼!”

    窦荣也发觉不对,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得了,怎么能够被别人听到?

    为了掩饰尴尬,窦荣把走出来找抹布的咪咪抱了起来,然后跟赵淩一起盘腿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抓起咪咪的爪子,扒拉一下赵淩:“好啦,别生气了。”

    赵淩感觉年刚过完,怎么江风就这么热,脸上的温度一点都降不下去,被他这么一扒拉,温度又升上去了一点:“我没生气,不是你在生气吗?”

    说着,他还又亲了亲抹布。

    “你还亲!”窦荣抬起手指,就戳了一下抹布的软肚皮。

    别说,还真别说,抹布的肚皮比咪咪的肚皮好摸。

    抹布:“妈妈。”

    赵淩:“……抹布都叫你妈妈了。”

    窦荣:“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们了。”

    “嘁。我们又没怎么样。”赵淩用手肘顶了顶窦荣。

    这次准备跟着赵淩一行去见识一下海港的赵家人和田家人,看得都啧啧称奇。

    “这就又和好了?”

    田学仁坏笑地指使陆舟:“舟舟,你去问问你瑞瑞舅舅和翊舅舅和好了没有。”

    陆舟一个过年才十岁的小朋友,哪里懂得人心险恶,更何况是自家人,立刻就颠颠儿地过去问了。

    过了一会儿,小朋友又愁眉苦脸地回来。

    周彦红问他:“你瑞瑞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陆舟忧愁叹气:“给我布置功课了。”

    陆蕊不怕,跟着颠颠儿走到赵淩和窦荣身边,想要和抹布、咪咪玩耍。

    小姑娘倒是没马上回来,也撸到了猫猫,就是被赵淩和窦荣逮着上课。

    周彦红没有给她请先生,罗湖县没有女夫子开办的私塾,就在家里自己教。

    教材是现成的,就拿了目前已经在各大书肆有售的小学教材。

    陆蕊已经学了有两年了,听赵淩给她布置算术题,还从自己脖子上拉出一个小算盘来拨打。

    陆凤羽看了看,坐到周彦红对面:“完了,蕊蕊和舟舟从这儿到家里,都得做功课了。”

    周彦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儿子女儿有个状元来教,你还不乐意了?”

    陆凤羽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还真是。唉,总是忘记瑞瑞是状元。”

    田学仁大笑:“是这么回事。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住小舅舅家,就瑞瑞一天天的不知道忙什么东西,就是没怎么见他读书,倒是隔三差五就见瑞瑞被小舅舅小舅妈撵到屋顶上。那边坊里的邻居经常架个梯子,看小舅妈教训瑞瑞。瑞瑞还经常去街坊邻居家躲。”

    “瑞瑞小时候这么皮?”周彦红身为长姐,也是看着弟弟们长大的人,感觉自己三个弟弟已经够调皮的了,但怎么样也没到上房揭瓦的程度。

    她突然扬声叫赵淩:“瑞瑞,过来!”

    赵淩扭头,抱着抹布,牵着陆蕊,慢吞吞走回去:“怎么了?”

    周彦红有些不好意思:“问问你,我爹娘和几个弟弟在神都怎么样了?”

    在外婆家过年太开心,以致于她只在路上问了个简单概况,对周家如今的情况并不太清楚。

    关于周家在神都的近况,赵淩还真不知道太多。

    他离开神都快一年了,也没回去过。

    之前周家搬来的时候,他忙得几乎回家倒头就睡。

    也就赵婉蝶住得近,几乎天天会过来遛个弯。

    周家具体什么情况,他到现在也就去过一次周家,只知道一点:“现在三姑姑他们跟一大家子住,上次说是要找合适的宅子单独住,不知道找到了没?”

    窦荣因为来回剿匪,中间倒是回去过神都一次:“找到了,在师公家那块,买了个两进的小院。”

    同样是两进的房子,赵家居住的广庆坊的两进的面积,要比管博澹那边的两进大得多。

    不过周毅和赵英娘虽然不能说不是生产,但也不能说多么生财有道,能够那么快就买下一个院子,已经不容易了。

    “那边环境不错,周围都是清流,距离书院也不远。”

    窦荣想起来,把赵英娘现在住处的详细地址告诉了周彦红,并且描述了一下具体怎么走,周围有些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周彦红听着,就拿了一支炭笔在纸上给画下来。

    窦荣一看,不愧是绘画大家,寥寥几笔就把周家现在的住处周围的环境,勾勒得大差不差,就跟亲自去过一样。

    陆凤羽在边上看着,嘴角紧抿:“你画画就得了,别真自己去。”

    去神都一次的费用还是其次,主要是他好赖算个官,没法请那么长时间的假。

    只不过周彦红又不用请假,真想去神都探亲,无论是跟着葛家商队,还是跟着窦荣的水军巡逻战舰走,安全无虞。

    就是周彦红不认路。

    他担心他娘子出门就丢。

    窦荣一下就听出了内涵:“表姐也不认路?”

    周彦红拿着笔催促:“你说你的,别听你表姐夫瞎说。我就是平时出门少,多去几次就认识了。”

    陆凤羽捕捉到关键词:“也?”下意识把视线投向赵淩。

    赵淩一脸严肃:“看我干嘛?我还会看星星辨别方位呢,跟司天监的李监丞学的,厉害着呢。”

    窦荣都不想说他,反正臭水灵就不能一个人出门,就适合前呼后拥。

    田学仁一时嘴快:“我娘也不认路。”

    赵金娘抬手就给了儿子胳膊一巴掌:“有你这么说自己娘的吗?我这是随了你外公!”

    好了,老赵家的迷路根子找到了。

    赵淩一听,就开始念叨自家爷爷。

    客船晃晃悠悠到了海港,一群人先到赵淩和窦荣住的市舶司认了个门。

    赵淩让常禾带着他们去逛。

    现在他也是一个衙门的大领导了,下属还没正式上班,他就先把衙门里的事情开始安排起来,询问了一下值班的几名下属,没什么特殊事情,就去三星岛上市舶司办事处转了一圈,回来天都快黑了。

    窦荣忙着安排这次从赵家村带来的东西。

    儿行千里母担忧什么的,窦荣原先在窦家并不能够感受到。

    可能是因为窦家人数代戎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于别离的感触并没有一般人深厚。

    赵家就不一样了。

    逢年过节,赵王氏都会给家里人寄送家书伴随大量的礼物。

    这些礼物不能说都是精心准备的,但都是认真考量过的。

    哪怕在神都的师长亲友,赵家也会准备贴心的礼物。

    这次从赵家村离开,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缺,赵家也准备了大量的礼物,恨不得连米袋子都给他们扛到船上。

    最后米虽然没拿,但是拿了大量的年糕。

    他想着能够当压舱石用的好多年糕,都怀疑今年能不能吃完。

    他把带回来的一堆东西都安排完,看到赵淩从外面进来:“你没在休息吗?”

    赵淩被问得愣了一下:“没啊。我都去了一趟岛上回来了。”

    “啊?”窦荣惊讶地把赵淩抱起来,“你才回来就去岛上跑了个来回?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了啊。”没外人在,赵淩倒是不介意自己被抱起来,就是觉得这样他像个小孩儿似的,想想跳下来搂着窦荣。

    嗯,这样就很成年人。

    窦荣想了想,想起来赵淩似乎跟他说了一句出去一趟,伸手把赵淩伸到自己衣服里的爪子抓出来,咬牙:“你不饿?”

    “饿。”赵淩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哪方面更饿。

    赵家老宅里,他们可没有单独的院子,现在的隔音忒差,两人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周彦红一家回了罗湖县,跟来海港的赵家和田家人被安排在了市舶司招待所。

    没有任何人打扰。

    等新年一开年,正式开始工作后,赵淩就开始沿着大运河沿途设置市舶司的办事处。

    这些是内贸,不是外贸。

    市舶司取代原本漕帮的生态位,对漕工、码头配套的人员提供正规的人员培训和福利保障,肃清航道秩序,给按照法律规定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船上的疍户,提供一个可以有限范围上岸的地点。

    疍户们可以在市舶司码头停靠、维修船只,做一些小本买卖,购买米粮杂货,求医问药,甚至上学堂认字和了解最新的和他们相关的政策。

    赵淩希望通过这样潜移默化的改变,让人口流动变得不那么死板。

    树挪死,人挪活。

    走出去,多看看,只要能够保障自身安全,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件开拓眼界的好事。

    在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疍户这样的底层百姓,更是关乎到生死存亡,而不是简单的提高生活品质。

    疍户们不许上岸,只能去缺乏监管的村子换取一些必要的物资,如果被举报,甚至还会面临严重的刑罚。

    而且他们常年生活在水上,湿气重,人很容易生病。

    加上先前河道上水匪多不胜数,疍户的日子怎么过的,赵淩都不敢想。

    疍户来源复杂,只是再怎么复杂,也是重要的人口,是大虞的百姓。

    先帝期间战乱不断,当时大虞的人口跌至大概三千多万。

    经过今上几十年的治理,人口数量已经稳稳迈向五千万。

    疍户们有一部分是因为逃避苛捐杂税才成为的“船家”,现在他们上岸,每户每天只需要付出一斤鱼就算是税收。

    既然缴纳了税款,那可以享受权利。

    赵淩不能做到一下就取消贱籍,只能先开一个口子慢慢来。

    至于收上来的鱼,直接在市舶司码头的食品作坊处理,一部分新鲜的直接用车拉去城里售卖,不够新鲜的就加工成便于储存的咸鱼、腊鱼、风干鱼等等,再通过商队运往缺少这些食物和盐分摄入的地区。

    反正伴随着晒盐法的日渐成熟,象州的盐价是很便宜的。

    赵淩这么搞,就很缺人,什么人都缺。

    建造码头的建筑工人,市舶司办事处的官吏,食品作坊的人手等等。

    以前三年一次科举,能够榜上有名的算上同进士,也就两三百人,有时候人数还会更少。

    这些考出来的准官员,除了那些名次极好或者家庭背景不错的,不知道多久才能等到缺。

    更别提那些理论上也可以当官的举人了。

    像赵淩的表姐夫陆凤羽就是个举人,能够在东州罗湖县当个八品的教谕,得是朝中有人。

    伴随着大虞已经持续顺风顺水的太平盛世,人口激增的同时,带来的是读书的卷生卷死。

    诞生大量的学问还不错但是没法在科举上更进一步的学子。

    赵淩一个市舶司,却还有用人缺口。

    这一年赵淩忙忙碌碌的,基本没怎么休息,趁着年底回神都述职,特意提早了半个月到,到了就往吏部跑,张口就是:“给我人。”

    杜尚书看到赵淩还很高兴:“赵瑞瑞,怎么两年没见,都不会叫人了?”

    赵淩规规矩矩行礼:“下官赵瑞拜见尚书大人。”然后直起身就摆出一张讨债脸,“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要的人呢?老祝那边河都已经挖通了,我市舶司码头沿着大江一路过去造了六个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我明明年初的时候就让您帮忙留意这次新科的人了,想着年初拿到人手,在现在的码头跟着学上半年,就能去新码头独当一面。现在新码头都造好了,人呢?”

    按理来说,招聘几个从九品的小芝麻官而已,完全不需要经过杜尚书。

    可赵淩要的实在是太多了,偏他要求还高。

    杜尚书原本笑嘻嘻的脸顿时比他还臭:“我是没给你人吗?你不是退回来了吗?”

    “您给我的都是些啥人?基础的账都不会算,教也教不会。有一个更奇葩,让他收一斤鱼的税,非得要收三斤鱼,说是刮了鱼鳞去了内脏和骨头就得要三斤活鱼。我只是把人退回来,已经够给面子了。”

    市舶司的待遇已经够好了。

    从九品的官员俸禄确实很微薄,但市舶司有石狮子坐镇,怎么可能差钱?

    除了市舶司征收的税赋外,码头上有许多店铺、仓库,都是只租不卖的。

    一年下来,这些店铺和仓库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钱。

    市舶司给所属官吏发放的补贴,比俸禄还高,另外对应职田的产出也高。

    现在官员的俸禄组成主要是三部分,钱、米粮以及职田。

    市舶司的办事码头都是新的。

    赵淩直接画了一张图,用密信寄给他的陛下先生,就得到了一张圣旨,让他可以把市舶司官吏的职田划分在码头附近。

    码头因为人流客流众多,带来的副产品是许许多多的人畜粪肥。

    食品作坊处理渔获也有许多下脚料,经过统一发酵之后,正好拿去肥田。

    赵淩自认已经想尽办法给手下们贴补了,竟然还敢朝疍户敲骨吸髓?

    没看到人家已经苦成什么样了吗?

    那不是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的问题,是人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了。

    看到人这幅样子,竟然还能下得去手盘剥,连做人的同理心都没有。

    哦,那个畜生姓杜。

    杜尚书一听,顿时老脸挂不住。

    那个小子原先说是他同族,只是早年迁居别地,但根上是同一个老祖宗,他也就稍微照顾着点,也没安排太好的官,就一个从九品。

    谁能想到,竟然给他丢那么大的脸。

    讲真,赵淩要是直接给处理了还好,把人退回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杜尚书只能让下属给他拿来名册:“反正你来得早,名册给你,你自己选人。随便你怎么考怎么选。”

    赵淩不想自己干。

    他提前回来,就是想多休息两天:“我给您卷子,您让人组织了考试。”

    杜尚书看着他:“你小子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没!”赵淩话落就已经跑到了门口。

    杜尚书下意识站起来追:“赵瑞瑞,你跑什么?去哪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去见先生!”赵淩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

    “见哪个先生?”

    “我姑外祖母!”赵淩已经不见了人影。

    杜尚书赶紧叫人:“来个人送赵瑞瑞,别跑丢了!”

    年底正是吏部忙碌的时候,有刚调任来吏部的官员,有地方上来吏部办事的官员。

    “那位就是赵瑞?”赵淩在官员的圈子里名气很大。

    状元不状元的,其实官员们并不在乎。

    朝中官员,状元出身的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

    可陛下能那么宠幸,且几乎整个朝堂上下都觉得宠得有道理的官员,大概就赵淩一个。

    没别的,赵淩太会赚钱了。

    赵淩不仅会赚钱,而且还能解决就业。

    还是那句话,谁家没几个举人以上学历的待业青年呢?

    赵淩要求高没错,可他给得也多啊。

    真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家境富裕吃喝不愁的。

    而且市舶司的钱堂堂正正,是能够光明正大随便花的。

    杜尚书想着年底本就忙得要命,赵淩还给他添一桩事情,心情就很不美丽:“不是他还能有谁?小时候还稳重些,越大越不稳重。”

    景侍郎过来笑道:“明天就能在御书房看到他。赵瑞瑞还得陛下才能镇住。”

    杜尚书摇摇头:“我看他一出神都,心都野了,现在谁能管得住他?赵侍郎吗?”

    “赵侍郎就算了。”景侍郎向来看不上赵骅,“都说他教子严苛,我看都是装的,不然怎么教出来个屋脊兽?”

    屋脊兽赵淩看了看宫墙。

    算了,宫墙不能爬。

    怎么他就是两年没回来,先生家重新装修了?

    怎么感觉这些宫墙弯弯绕绕的长得都一个样?

    这不是皇宫吗?

    怎么他都站这么久了,都没个人过来?

    要不他吼一嗓子?

    赵淩小声喊:“喵?”

    宫墙上的长毛大白猫:“喵?”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升官 必然比爹强!……

    赵淩出现在御书房里的时候, 全身都是猫毛。

    白色的长毛在红色的官服上格外显眼。

    顾潥装模作样把手上的奏折批阅完之后,才抬头看他:“哟,朕的石狮子长毛了?”

    噫!

    赵淩还以为只有他爹说他石狮子, 没想到陛下也知道。

    也对, 疑心病陛下什么都知道。

    赵淩就回道:“对啊, 学生成精了。”

    顾潥听到熟悉的回答语气, 忍不住笑着对他招招手:“过来, 给朕瞧瞧。一出去就是两年,朕要是不下旨, 你是还不想回来?”

    “哪有?学生今年赚到钱了,肯定回来的。”骄傲!

    顾潥一听就笑, 跟田公公说道:“瞧瞧,跟朕邀功来了。”说着, 仔细打量走到自己身边的赵淩。

    嗯,人长高了一点, 脸上的小肥肉没了, 身量瞧着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说话还像个小孩子。

    “怎么黑了?”以前小孩儿养在宫里,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赵淩没觉得自己黑,下意识抬手跟顾潥的手背放在一起对比:“还真是。江面上的日头太晒了。”

    码头上会栽种绿化树木, 但现在的苗木生意不是那么普遍, 没法说想购置多少胸径的树木,就购置到多少。

    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遮阴效果不是很好。

    田公公笑道:“水灵在外奔波, 辛苦了。”

    作为新任的掌印太监,田公公对赵淩这两年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可太清楚了。

    对比其他官员, 赵淩的办事效率简直不像是在同一个世界。

    明明大部分官员都很勤勉,但办成事情的效率就是比不上赵淩,远远比不上。

    像赵淩提议的,依托监狱,因地制宜设置各类作坊,联合地方衙门建立相关的产业,招募培训闲散人员的事情,到现在能够真正执行下去的地方没多少;铺开的速度远不如赵淩的市舶司。

    赵淩对着田公公拱手:“还是田公公心疼我。”

    “哼!”顾潥指挥人,“给这小子搬张椅子过来。”

    “谢陛下赐座。”

    顾潥看他谢恩总觉得怪怪的:“仔细跟朕说说市舶司的具体情况。出去也不知道多写几封奏折。”

    “学生画图了啊。图画得不清楚吗?”他还列了数据,做了表格,每月更新,保证一目了然。

    图确实画得清楚,但这不是妨碍他一个先生出去炫耀自己的学生嘛。

    赵淩想到最新的一个月工作还没汇报,就跟顾潥讲如今市舶司的各种新进展和未来规划。

    在御书房内负责记录的是新科榜眼,记得人都麻了。

    不是,说这些事情都不用看舆图的吗?

    那么多数据张口就来,精确到几文几厘都不用翻一翻资料的?

    这位年纪轻轻的五品官员,是不是夹带小抄了?

    赵淩跟老板汇报完市舶司的码头业务,又说起造船业务,一聊又是一个时辰。

    赵淩说得喝了两壶茶,越说越不高兴:“不跟您说了,学生要去看姑外祖母!”

    “去去去!进宫来不是看朕,还记不记得朕是你先生?”

    “学生不敢忘。”切,他是太后娘娘的学生,跟顾潥是平辈好嘛。

    “晚膳叫上窦翊,一起在宫里……你小子还不乐意?”

    “学生刚回来呢……是是是,您别生气。”

    赵淩赶紧溜了,本来还想去翰林院看看赵茂。

    这小子今年考了个探花,总算是没输给老爹。

    现在时间来不及,只能先去门下省给师公管博澹稀罕一下,就赶紧去长乐宫。

    幸亏去长乐宫的路没变,他认识(有宫人带)。

    宫里的长辈们见了一轮,又跟家里的亲戚们朋友们见了好几轮。

    赵淩还抽空给市舶司招了五十个人,然后就被吏部四品以上的官员直接杀到御书房里进行围攻。

    “新科总共就录入了三百人,算上之前的,赵瑞瑞你一个人就捞走了七十个!”

    “像样吗?”

    “你让别的衙门都不干活了是吗?”

    赵淩在心里面暗骂,这群人平时在吏部都没这么整齐!

    “人家是自愿报名,考核通过的,本来就没安排具体的职缺,去市舶司怎么了?”说话的是今天当值的庶吉士赵茂。

    不及弱冠的探花郎五官没兄长那么漂亮精致,却更加成熟坚毅,看向一群围攻他哥的大臣,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

    赵淩给赵茂比了个大拇指。

    赵茂不屑:平时在家不是挺能的吗?几个老家伙,怕什么?

    赵淩看明白了,怼之。

    “就是。别说是七十个人,七百个下官也能安排。诸位吏部的上官,没能选拔出足够朝廷运行的官员,是失职,还来指责下官?”赵淩继续输出,“诸位要是没有能力,不如下官代劳?”

    一众吏部官员气得胸口起伏。

    但赵家兄弟俩说的都没错。

    赵淩新录入的五十个人,确实是从没有确定官职的人员中挑选的,甚至还有几名举人。

    考试报名也是采用公开自愿原则。

    一个有意招人,一个有意求职,考核通过就录用,能有什么问题?

    简单来说,朝中所有的官员的招聘调任等等,都是吏部管的。

    现在赵淩无人可用,那就是吏部没用。

    这点说破天去,也是赵淩占理。

    但,赵淩是很多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呢,让他们一直没法把赵淩摆正在一个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总是不自觉地用上长辈的态度。

    没想到赵淩竟然会突然发难。

    难道真的是把人逼急了?

    顾潥看赵淩怼人,不知道怎么就很高兴,语气温和地问他:“瑞瑞说说你自己怎么代劳?”

    赵淩几乎都不用想:“直接在当地通过公开考试选拔的方式,对一些要求比较低的职缺招收吏员。”公务员没那么多人,就招聘事业编嘛,再不然还可以业务外包呢。

    地方衙门对所用的吏员是有一定的自主权的。

    其实主要是看当地衙门养不养得起那么多人。

    官员的俸禄大部分来自于朝廷,小部分来自于就任衙门的补贴。

    如果所在的衙门是个清水衙门,补贴就很少,甚至干脆没有。

    要是像赵淩所在的市舶司这样生财有道的衙门,那补贴就很可观。

    当然,更可观的是那些肥缺。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贪墨来的钱有命拿,有没有命花。

    市舶司如今的吏员收入还可以,虽然在神都不值一提,但在地方上算得上中等偏上的收入,且在市舶司工作也算体面。

    赵淩一说招聘吏员,吏部的人就不说话了。

    官和吏,吏部管的主要是官员,吏员这部分真的很少管。

    除非某位吏员做出巨大贡献,破格提拔为官员之类的。

    景侍郎瞪他:“要那么多人,你真的有地方安排?”

    赵淩理所当然:“当然有啊。现在大运河沿岸的码头都还没铺满,只能算是勉强够用。今年逐步建设大江沿岸码头。西川运河已经开通,距离能走货船应该也要不了多久,接下来还有更大一个黑龙泽……整个大虞将来的主要河道都得沿途设立市舶司码头。”

    他像是没听到吏部的官员们嘶嘶抽冷气抽得跟蛇吐信子一样,继续说道,“明年我要去海州开一个新的市舶司衙门,到时候南方的粮食就能够通过海运送往北方。”

    有机会的话,他想去宁吴国看看,据说还真有人过去种地了。

    顺利的话,能从宁吴国进口粮食。

    “海运?那漕运怎么办?”

    “漕运还是漕运啊。海上只是能走更大的船而已。”采用蒸汽动力,能够带动更大的船只,装运更多的货物。

    “更大的船?有多大?”

    “现在能有1.3万石左右。”其实最新款已经可以装到1.7万石,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一千吨。

    相较于后世的货船,千吨级别是小船,并不能够满足大量的货运需求,只能走走内河航道。

    现在这样的“小船”却得走近海航道。

    当然现在的社会生产力没那么高,千吨级的船够用了。

    “赵瑞瑞你骗人!”众人不信。

    赵茂听得要翻白眼:“这有什么好骗的?涟河口海港就停着好几艘,去了就能看到。”

    可惜他在码头待了没几天,就被老爹派人抓回来考试,心情就很不愉快。

    他还想多走走多看看,多积累积累。

    现在好了,他只能勉强考个探花,证明自己跟老爹一样菜。

    他必然比他爹强!

    再给他三年,必然能考上状元!

    臭爹!

    一场对垒以赵家兄弟完胜告终。

    鉴于现在官府人手不足,明年九月增开一次恩科。

    市舶司可以自主招聘吏员。

    市舶司现在管理的人员和范围巨大,对应官员的官职进行上调。

    赵淩这个市舶司使升至从四品,其他官员职位相应上调。

    赵淩愣了一下:“我能升官了?”

    吏部一众官员听得笑出声:“你都干了六年五品了,肯定得升官。”

    看上去赵淩只是升了一级,其实市舶司使原来只是从五品,现在变成了从四品。

    而同样的品阶,也分上下。

    现在的市舶司使是从四品上。

    不过赵淩这么升官,没人能说不合理。

    主要是再不升官,是真的压不住了。

    赵淩做出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功绩都不升官,那别的官员怎么好意思升官?

    说出去没道理啊。

    赵淩自己倒是对升不升官没啥诉求。

    其他人看他惊讶过后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感到奇怪:“怎么了?从四品的位置还太低吗?”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毕竟现在的市舶司已经变成了一个相当庞大的衙门,规模还在不断扩大,对于整个大虞的影响力也非常巨大,无论是南来北往的客货运输,还是源源不断从海外运来的奇珍异宝等等。

    商贸的繁荣带来的是大量的人口找到了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

    码头的特殊性也让一部分人为了谋生离开原本的宗族社会,更多的以小家庭为单位生活。

    这对上层统治阶级来说,更加易于管理。

    对于实际在市舶司码头工作并且生活的人来说,这里是一个更加开放包容的地方。

    无论男女,只要勤劳,就能找到足以谋生的工作;只要勤学,就能学到一技之长。

    生活有盼头,就会降低一些社会风险。

    绝大多数老百姓的忍耐力很强,但凡有一点希望能够活下去,他们就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天生坏种肯定也有,只是总体社会面貌是平静祥和的。

    加上未来市舶司还要在继续扩张,从四品的官职确实是可以再继续上调。

    赵淩有些奇怪地看着问完话之后,真的在认真考虑的景侍郎:“能提高到什么程度?三品?”这不就跟他爹一样了吗?

    “三品也不是不……”景侍郎向来是赞成论功行赏,熬资历的都是无用之辈。

    既然赵淩有才华,当然得给予对应的官职予以肯定。

    “不行。”这次是顾潥开口,“先从四品吧。明年大考,你把市舶司再扩大一下规模,到时候给你再往上提,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赵淩知道这算是结论,规规矩矩地谢恩。

    顾潥看他:“怎么?瞧着还不满意?”

    赵淩语气轻松:“这不是想着三品的话,就能跟我爹一样了嘛~”内心激动搓手。

    果然他比老爹强!

    他现在分店……呸,是市舶司办事处已经很成熟了,从选择地址、建造码头、培训人员,到招商引资、规范市场,都有专业团队在做。

    赵婉瑜现在借着夫家的名头,承接了码头的建造工作,赚得盆满钵满,就是心思愈发活络,准备出海,天天琢磨着堵赵淩,让帮忙造一艘蒸汽大船。

    这次赵淩回神都,赵婉瑜也来了。

    赵淩在宫里面扯皮完回家,赵婉瑜正被赵婉蝶带着偷草莓,背后还跟着慢慢。

    “小蝶你就不能教点好的?”现在来家里玩的大人孩子,头一件事情就偷草莓。

    现在草莓已经推广了出去,并且成为小琉璃宫的标配。赵婉蝶自己家也种上了,非得要来这儿偷。

    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吃,偏偏一个比一个偷感更重。

    难道偷着吃能更好吃吗?

    赵婉瑜哈哈大笑:“晚了,我已经学会了。来,我带账本过来了,在这儿看还是去书房看?”

    赵淩一听就头大:“说了生意你自己做,怎么还要赖上我?”

    “傻不傻?送你钱你都不要。”赵婉瑜出嫁多年,如今比起姑娘时候的技术宅,说话做事已经非常干练。

    她这种干练跟当家主母不一样,而是完全的当家人的姿态。

    赵淩只能带着她去书房对账,想着赵婉瑜分给他的利,问:“我也不在乎这点钱,你留着自己花不好?”

    书房里早就有赵婉瑜带来的一位大管事,姓黄,四十来岁,和赵婉瑜的夫家同姓,但不是同族,是赵婉瑜自己另外找的。

    闻言,黄大管事笑道:“也就你们姐弟俩,会为了钱推来推去。别家亲兄弟为了钱都能闹起来。”这话是实话,也是恭维他们姐弟敢情好。

    有外人,赵淩也不再多说。

    不过赵淩看到赵婉瑜送过来的钱,等黄大管事离开书房后,就跟赵婉瑜笑道:“你这么往外送钱,婆家没意见?”

    赵婉瑜对他眨了眨眼:“有意见他们也不敢提。得亏你给我弄了个县主的身份,不然我在婆家过日子,受委屈谈不上,但真的没法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你看我现在有钱有身份有地位,带着许多黄家的族人赚钱,我在黄家说话,比老族长还管用。

    不过你堂姐夫还不错,管家打理家务带孩子都做得很好。怎么说呢?他比较识时务。之前我公婆还想让他纳妾,他自己严词拒绝了,并且再三保证绝无二心,保证完自己就去跪祠堂了。我公婆脑子不清醒,你堂姐夫还是清楚的,他们黄家现在靠的谁才有那么好的日子过。”

    好日子和好日子也是不同的。

    赵家在赵家村里,自然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人家。

    哪怕在泸阳县,赵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田氏对几个继女的婚事都非常用心,给嫡女的婚事自然更加细致,千挑万选的黄家条件不算顶好,但在当时定亲的时候已经算得上很不错。

    黄家族中出过几个官员,最高做到过四品。

    如今黄家所在的镇子,几乎就是黄家一手兴建起来的。

    当然,现在的黄家在朝的就一个七品的县令,属于祖上曾经阔过。

    赵婉瑜是五品的县君。

    赵婉瑜的夫君黄仪如今是举人功名,在当地也算是小有才名,性格比较内敛,内里看事情非常清楚。

    当初赵婉瑜被封县君的时候,黄仪其实就偷偷找过她,询问是否需要退亲。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一名县君嫁给黄仪,那就是下嫁了。

    赵婉瑜当初不觉得县君有什么了不起,虽然对没有怎么相处过的黄仪也谈不上喜欢讨厌的,但对他能够主动提这个事情,觉得这个人行事还可以。

    她也不觉得自己因为封了个县君,就真的能够嫁入高门大户。

    她喜欢做的那些事情,高门大户怕是不会允许当家主母这么干。

    见黄仪这么真诚,她也把自己的喜好说了说,黄仪表示尊重。

    两人成亲后,果然因为赵婉瑜的身份地位高,在黄家并没有受到什么约束。

    她折腾的还是自己的钱,婆家也指责不出什么来。

    伴随着赵家人在朝堂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到赵淩封侯,黄家背地里说酸话的人都没有了。

    后来她跟着赵淩烧水泥窑,拉建筑队造码头,几乎整个黄家都靠着她吃饭,整个黄家的日子都比以往好得多。

    黄仪家里,肯定是改变最大的。

    原先黄仪家里也有大宅奴仆,但那是住着一大家子的。

    现在赵婉瑜自己就造了能在自己家划船的宅院,伺候的仆人都个个识字,伺候人更是妥帖。

    黄仪的爹娘好日子过久了,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堂姐夫真的去跪祠堂了?他又没犯什么错。”

    “他能不知道?”赵婉瑜笑笑,“他精着呢。知道爹娘心疼他这个大儿子,他去罚跪,是在敲打他爹娘。这样的好日子要是不想过,那就回去老宅子,继续一家人缩在一个小院子里。”

    她摆摆手,“唉,我是搞不明白这些花花肠子的。一家人相处,还这么累。他们还是亲父子母子。我以前跟几个庶出的妹妹们相处也没这样。不过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堂姐夫,他那个人心眼多。”

    赵淩想着自家的那个也是九孔莲藕豆豆,就说了堂姐夫几句好话:“一个家里总得有个人有点心眼,不然被外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对外人倒是好,谁也不跟外人掏心掏肺的。就是对自家人……”赵婉瑜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一拍桌子,“我爹那个傻缺!”

    “大伯父又怎么了?”

    “别提了。他让我把黄家的姑娘介绍给他两个小儿子。这不是害人么?我一个出嫁女,才不管这事。”

    赵淩听赵婉瑜跟他讲自己的一些生活琐事,听得正有趣的时候,突然赵婉瑜画风一转:“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造蒸汽船?”

    “……我想个法子。”

    赵婉瑜一听,顿时眼睛就亮了:“有戏?”

    “现在还不确定。之前蒸汽船一直在搞研发。你看现在港口有不少船,其实每一艘都不一样。船厂要是对外卖的话,量产才能便宜,得做统一标准。”

    这个赵婉瑜明白。

    各地市舶司码头基本大同小异。

    很多建筑材料他们可以提前做好之后装运过去,直接安装即可,省时省力。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赵淩看她站起来要走,也不多留,就出去送她。

    赵婉蝶已经开开心心地骑着慢慢走了好几圈了,看到他们出来,就说:“十三哥,我今天能不能骑慢慢回家?”

    赵淩看向大黑马:“你问慢慢愿不愿意。”

    慢慢不愿意,慢慢要回马厩吃饭,还把喂饭的赵淩一起扯走。

    赵婉蝶:“……说好的好朋友呢?”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锤小锤 微服私访……

    赵淩回神都期间, 一天都没消停。

    过年跟赵家人一起去到福德庄上,搞了个小作坊,赵淩跟几个兄弟姐妹们一起敲敲打打。

    赵淩在宫里使出了彩衣娱亲的本事, 把一套原先实验用的蒸汽机和锅炉搞了回来, 整了个船壳子改装。

    “哎呀, 你们都一边去。”几个老头老太太站在边上碍手碍脚, 他一锤子下去都怕砸到人脑袋。

    窦荣人高马大, 动作大开大合,不像是在干活, 像是在鲨人。

    他一个人忙活,周围没人靠近。

    赵王氏把自己老爹薅走:“爹, 您别站这儿,绊脚。”

    王延被女儿给轻易薅到一边, 恍惚觉得自己是一只走路颤巍巍的老狸奴。

    赵王氏已经在老爹让出来的空当里往干船坞下一跳,捋起袖子:“我来。”

    赵婉蓉叼着钉子走到一边, 把火力让给四哥。

    赵淩看着这艘不大的船:“我们几个就够了, 你们都不用带孩子的吗?”

    说好的心疼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呢?

    怎么没一个去带孩子的?

    赵王氏不在意:“家里有的是人带。”

    管博澹跃跃欲试,却明白自己没什么能力干这个活,只能跟老兄弟王延感慨:“你女婿家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干活都像样。”

    几个男子就算了, 几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干活也有模有样。

    尤其是那个大堂姐, 干活麻利极了,也漂亮极了,真不愧是能和赵淩一起研究出水泥配方的女子。

    管博澹下意识叹息:“要是女子也能为官, 如今朝中就有两个赵瑞。”

    一个赵瑞就能给大虞带来如此巨大的变化,要是两个呢?

    王延刚重新占据前排位置,听到他的话, 以为是玩笑,就说道:“那不是还有二皇子妃,算上得三个赵瑞?”

    赵婉蓉改良了整个棉纺和织造的工艺流程,并且做出了水力纺纱机。

    水力纺纱机刚制造出来不久,可以说还处在实验室阶段。

    但比起蒸汽机,水力纺纱机要简单得多。

    赵骅跟其他人一起还在家里捯饬缝纫机。

    王延和管博澹都是官员,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这些机器大量推广,那么棉布的生产效率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届时,大虞百姓都能有衣服穿,能穿暖。

    别提什么物贱伤民。

    发展产生的问题,就要用发展来解决,而不是故步自封。

    外国人有能够远洋的船,大虞人也能造出来,还能造出更好的。

    所以,能不能给他也抡两下锤子?

    赵淩被缠得实在没办法,找了块木板,教他们怎么钉钉子。

    两老头先后把自己手指头给敲了一下,哭唧唧地走了。

    赵王氏只能带着老头们去找庄上的大夫。

    赵辰探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公和外公的手没事吧?”

    赵淩把刚才给俩老头的小锤子递给他:“没事。”

    赵辰把小锤子接过来,看明白了之后,递给身边的赵茂。

    赵茂跟姐姐们一起看,哑然失笑:“这不是砸核桃用的小锤子吗?”

    赵淩一点都没有骗老头的羞愧,看小锤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塞进兜里:“老头平时也就拿拿笔杆子,大锤子他们抡不动。”

    船不大,壳子已经装好了,剩下一个蒸汽机没装好,另外还有些门窗家具之类的零散家具。

    瞧着东西一堆一堆的非常多,但东西都是现成的,对一家子手工达人来说,就是一个大号的积木。

    兄弟姐妹几个按照图纸拼一下,没几天就能干完。

    赵王氏力气是够的,但习惯了丝织和绣线的手,并不能很好的掌握钉子和锤子,折腾了半天还是放弃,去跟赵骅折腾缝纫机。

    赵家兄妹们前后花了三天时间,把一艘小蒸汽船给组装了起来。

    赵淩还说:“这锅炉太小了,应该不太好用,得频繁加煤。速度应该还不错……大堂姐,你拿包袱做什么?”

    赵婉瑜把包袱往船舱里随意一丢,伸手把自己的一儿一女抱到船上,还扶了一把黄仪:“哦,我给你试试这船怎么样。”

    “过分了啊!”赵淩也跟着跳到船上,“你不能把我的船开走!”

    赵婉瑜拿着的那个小包袱里头其实是孩子们的零食,真要直接开回去,一家四口哪里会这么少行李?更别说他们还有好几个奴仆和下属跟着。

    赵淩也清楚,就是姐弟故意闹腾。

    这两人演得还挺真情实感的,把其他人的戏精也给请上了身,一个两个的加入进来,嗷嗷叫着要直接开回老家。

    “回家!”

    “回象州!”

    “回泸阳县!”

    “回赵家村!”

    一群孩子都满地跑的年轻男女嗷嗷叫着就把蒸汽船开起来,没多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长辈们突然反应过来:“这群臭小子!自己玩去了!”

    哪有把长辈们丢下,自己玩的?像话吗?

    回来了罚他们抄书!

    小船大概是船小,小蒸汽机带动的马力还挺足的。

    虽然开起来确实得频繁加煤,但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

    一群算数很好的赵家人,很快就计算出航行速度。

    “嘶——这比现在的客船要快了三倍多,将近四倍?”赵淩最快得出结论,都有些怀疑自己算错了。

    其他赵家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

    对技术一窍不通的黄仪倒是站在船头,专心看窦荣驾驶:“这速度,回家一个月的路程得缩短一半多吧?”

    虽然神都很好,一路坐船也不累,但是那么长的时间,带着两个孩子着实有些辛苦。

    窦荣眼中带笑:“是,应该能缩短到十天。”或者更短。

    赵淩已经走到了船头,听到窦荣的话,看看黄仪吃惊的表情,笑道:“倒是方便接爷爷奶奶来神都看看。”

    这船确实小,没有能躺着睡觉的客房,只有座椅。

    但讲真船上的空间有限,哪怕是赵淩特意给自家人造的那艘客船,房间也就是稍微宽一点长一点,绝对不可能跟正常房间相提并论。

    现在从象州到神都的大运河沿岸,市舶司码头已经全部到位,并且正常运行了起码半年以上,客船上其实不需要客房,白天行船,晚上住码头的客栈即可,还吃住得更好。

    船小也挺好的,能直接开到田家村。

    接下来,窦荣就开始教人开船。

    赵淩也会开,但是赵淩的技术没窦荣的好。

    现在船舱内基本还是空的。

    等赵家人都学了个大概,赵淩他们就准备开始返程了。

    小船最后全都安装了座椅,两层能够坐下的人竟然还不少。

    只是赵家人的心情比较紧张,并没有那么雀跃。

    没别的,谁跟皇帝、皇后、太后坐一条船上,能不紧张?

    没错,这次顾潥跟着一起。

    太后和皇帝皇后,以及几名伺候的侍卫宫人待在上层,其他人待在下层。

    顾潥的理由很充分:“你不是答应送给我一条船?这都第几艘了?”出门在外,他决定就当个普通小老头,也不朕啊朕的了。

    赵淩理直气壮:“前面的都是你的呀。你看我都没给豆豆。”

    顾潥抬手就要教训忤逆学生:“你还好意思说?那些船我都没怎么上去过,窦翊那臭小子倒是天天在开!”

    窦荣在驾驶舱内,假装没听见。

    他一个大外甥,玩一玩姨父家的玩具怎么了?

    他也没说拿回家去。

    其实顾潥跟着,主要是被赵淩的画给勾的。

    顾潥本来就有想去看看自己江山的想法,只是皇帝出行,要是按照正经排场来,那一路的花销堪称劳民伤财。

    大虞国力确实蒸蒸日上,但顾潥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作为明君名垂青史,不想在后半程功亏一篑,在史书上留下好大喜功的评价。

    但赵淩画的那些图,送回来的各种模型着实吸引人。

    他去京郊的码头看过,那里也建造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市舶司码头。

    他们出发的这天,明明才刚过完年,码头上已经开始有了大量的工人在干活。

    各种人流车流,川流不息。

    大运河沿岸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几乎每经过一天行程,草木都会有所变化。

    其实现在沿岸的很多树都光秃秃的,看不出什么来。

    顾家人了解这么多,还是赵淩在边上讲解。

    他讲具体种了一些什么花草树木,为什么选择这些植物,平日里养护需要的人力和花费等等,如数家珍。

    渐渐河边的树木不那么秃,常绿树木变多,象州码头已经在眼前。

    一行人在象州府停留了两日,黄仪和赵婉瑜一家从这儿下船回家。

    如今赵婉瑜为了经商方便,把家宅置办在象州府城内,现在基本就住在府城。

    其他人对象州府城的兴趣不大,虽说象州府城和神都是不一样的繁华,但其实大差不差。

    赵淩带着他们前往市舶司总舵……不是,是市舶司衙门。

    市舶司海港码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崭新的、完全不同于传统城池的新城。

    海港属于象州府,在各方面又相对独立于象州府。

    如今的象州知府眼馋海港的税赋不假,但更加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再做出多少功绩来,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相信,反倒是全力配合着赵淩建设海港,靠着日渐繁荣的海上贸易,给象州府增加了不少税赋,说不定还能往上走一走。

    像赵淩这样在六部任职,且户部、工部双担的官员,哪怕品级比他低,也是大腿。

    平时他去神都述职,这样的大腿他想见还不一定见得到。

    哪里像现在,只要赵淩在象州,他想见几乎随时可以见。

    赵淩也没什么架子,休沐的时候也会住在府城,去外家的时候,顺势会来府衙转一圈,有什么问题问他,他有些当场就回答了,不能解决的,他也会推荐能够解决问题的人。

    赵淩的人脉广到不可思议。

    这样在神都都很难抱到的大腿,已经把腿都伸到眼前了,不抱那是脑子有问题。

    象州知府绝对是个聪明人,坚定团结在赵淩身边,一切跟随赵淩的指示走,让赵淩的市舶司发展愈发顺风顺水。

    其他各地的官员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这也是市舶司能够发展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不然,光是处理那些人际关系,可能没个一两年都搞不定。

    赵淩扶着太后,仔细跟她讲解海港码头的各种设施,为什么要人车分流,其中一些检验检疫措施等等。

    小船继续开往海上,到了下岛的船厂之后,赵淩指着一座巨大的船坞说道:“先生,您的兵书还可以再完善。”

    赵淩很少会这么郑重地称呼太后“先生”。

    顾潥跟在太后身后,听得咬牙,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皇后掐了一下胳膊。

    嘶……不嘶!

    保持威严!

    顾潥对自己的皇后怒目而视,对上皇后同样生气的眼神,顿时泄气。

    啧,他不说还不行吗?

    皇后一个眼神摆平这臭不要脸的,走进船坞,视线跟着赵淩抬高的手臂,看向不知道有几层楼高的大船。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这艘巨大的船带领着许多船只在海上驰骋,就像她以前骑着马在战场厮杀。

    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年近半百,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十岁就敢提枪杀敌的少女。

    她突然想直接坐上船,想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大洋彼岸的风光。

    赵淩解说的声音轻了下来,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要是一只猫,这会儿尾巴毛都能炸开。

    他彻底闭上了嘴,感觉身边三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

    跟随在一行人身边的侍卫和宫人们的气势也发生了改变,像是一群被将领率领的军队,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随时都准备冲锋陷阵。

    赵淩咽了咽口水,感觉浑身僵硬。

    果然他是业余选手,哪怕杀敌过百,也只是战场擦边球,不能算是真正上过战场。

    打破这一切的是窦荣。

    小船到达象州府城后,窦荣并没有在府城停留,直接先去了海港,安排水军的各项事宜。

    今天他刚训练完,听说赵淩在这里,就追了过来。

    顾潥他们并没有表明身份,赵淩介绍的时候也没明确说,只是暗示顾潥是自己的上司。

    市舶司和船厂的官吏们就想当然地以为顾潥是户部或者工部的某位高官,只是比较好奇怎么带着家眷。

    皇帝皇后什么的,他们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至于为什么参观的时候,要清退一众工人,在他们看来属于高官必要的排场。

    毕竟不是每个高官都跟赵淩和窦荣似的,经常身边带着两三个人就来来回回跑。

    窦荣把自己的随从留在船坞外面,等守在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之后才进门。

    侍卫的通报声打断了顾潥一家血液里沸腾的战意。

    窦荣跟着侍卫进门,就感觉收敛下来的战意,以及自家噤若寒蝉的炸毛石狮子。

    简单行礼之后,他就紧紧握住赵淩的手,一句话清扫最后的战意:“这艘是货船。”

    啊?货船?

    整个大虞代表着最高权力的三个人,同时用质疑的眼光投向赵淩。

    赵淩小步挪动,一点一点把自己藏到窦荣背后,过了一会儿才用脑门解释道:“客货两用。”

    这是他给自己打造的座驾,准备直接驾船从沿海一路到海州。

    要是有可能的话,他还想继续沿途往南方走,探索更广阔的世界。

    太后看着从窦荣肩膀上露出的一点脑门,语气温和:“水灵过来姑外祖母这儿。”

    赵淩伸着两爪子搭住窦荣的肩膀,微微垫脚尖探头打量,坚持:“不能改战船。”

    这艘在设计上是三千吨级,确实比较大一点,但货船肯定是要比战船大的啊。

    这很合理。

    太后微笑:“来。”

    赵淩不敢反抗,缩着脖子从窦荣背后走到太后跟前,不用太后吩咐,就伸出手掌,被太后啪啪打了两下手心。

    太后其实没用力,但赵淩表演得很痛。

    两下打完,他扭头就又重新躲回窦荣背后:“您不讲道理,凭什么打我?我又没犯错。”

    窦荣看他的样子,还以为爪子被打断了,转身去检查他的手。

    嗯,骨头没事。

    手心都没红。

    皮肤有点干。

    窦荣拿出香膏给他擦手,顺手在他脸上也抹了点:“洗完手又没擦。”

    赵淩乖乖站着,擦完去看太后,还不服气。

    太后瞥他一眼:“我还不能打你了?”

    “能是能……也不能说打就打啊。”他又不是小时候了。

    小时候他也只是功课没做好才被打两下。

    恶人有太后当了,顾潥这时候站出来当好人:“你造这么大一艘船,怎么没上报?”

    “上报了啊。”赵淩的眼睛偏圆,看着就很无辜,现在他刻意再睁大一点,看上去就更加无辜,“年前回来,我不是还跟您说了在造一艘大一点的货船吗?”

    他书面口头的报告都有的好嘛。

    顾潥可太清楚他这样的小伎俩了:“跟朕打马虎眼是吧?”

    臭小子就是给他的权力太大。

    他知道赵淩的办事能力强,会赚钱,甚至都懒得贪墨,但没想到这小子也有私心。

    现在赵淩自己赚钱,想拿来花就花了,根本就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审批。

    虽说市舶司是隶属于户部的衙门,但赵淩的权限不受户部的制约,主要是他的钱怎么赚、赚到多少钱、钱怎么花,完全不需要通过户部,只需要给户部上缴税款就行。

    赵淩是直接给顾潥本人汇报工作的。

    所以年前吏部提议给他升官,赵淩没啥反应。

    什么品级,根本无所谓。

    现在赵淩对顾潥的态度其实也很无所谓。

    哟,“朕”又出来了。

    果然,臭老头最可恶。

    不等赵淩回答,皇后抬手就掐顾潥的胳膊:“没事你吓瑞瑞干嘛?”

    她的笑容明媚,对赵淩招招手:“过来姨母这里,跟姨母详细说说这艘船。”

    “好的。”他跟皇后接触不多。

    印象中的皇后温婉端庄,非常符合他刻板印象中的一国之母。

    现在他好像看到皇后打破了一层透明壳子一样,原本内敛的强悍无畏从四肢百骸爆发出来。

    顾潥把赵淩扒拉开一点,自己牵住皇后的手:“哼。”

    臭小子这种眼神看他妻子干什么?

    他老妻……他妻子一点都不老!

    窦荣跟着拉住赵淩的手,都没眼看他姨父。

    他姨母那么厉害,水灵崇拜是正常的,他都没吃醋,姨父吃什么醋?莫名其妙。

    下岛船厂正在建造和维修的船不止这一艘。

    中岛停泊了大量的战舰。

    上岛作为市舶司的对外海港,瞧着甚至有些繁华。

    外国人的数量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多。

    顾潥一行人在岛上停留了七天。

    七天后,一行人跟着赵家人一起坐船到了田家村。

    现在从田家村码头通往村外的道路也铺了水泥路,赵家村也是一样。

    这点让顾潥一行都感到新奇。

    赵淩就跟他们讲解,难免提到赵婉瑜。

    皇后显然对赵婉瑜印象很深:“那个跟你一起发明水泥的姑娘,我记得是封了县君?”

    “是。家中兄弟姐妹都喜欢瞎折腾。过年前造了水力纺纱机,我爹娘他们在做缝纫机。”

    这些顾潥还没看到,就听他讲具体的工作原理和提高的工作效率。

    “还不能直接投入使用,现在纺出来的纱还不够粗细均匀,得再试试。五妹妹和二皇子殿下在研究。”

    顾潥听到这么厉害的东西竟然有自己儿子参与,感到很高兴,嘴上却说道:“方方怎么也不跟我说?”

    皇后笑道:“你那么忙,哪有空见他?”

    今年孩子一个年,大半个在女方家过,这个当爹的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

    顾潥当然知道自己所有子女的动向,只是不知道短短一个年,他们就捣鼓出这么厉害的东西而已。

    果然年轻人干劲足,跟朝中一群只会相互推诿的老油条不一样。

    顾枋要是在这条路上走,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出路。

    伴随着皇子们的年龄增长,顾潥当然考虑过别的皇子威胁太子的地位。

    尤其是作为淑妃崔氏所出的二皇子,母族势大,真的生出夺权的念头不是不可能。

    但他的江山如今一片欣欣向荣,他实在不想看到重新陷入战火。

    作为皇帝,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作为父亲,他又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有用之人,不希望像那些在文华殿混日子的皇亲国戚那样变成一个废物。

    这样很好。

    二儿媳很好。

    他正兀自感慨呢,感觉自己手上多了一支笔。

    赵淩把蘸了墨的笔塞到顾潥手上:“来都来了,您给题几个字?”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公交车 白泽号……

    顾潥在赵家村不仅留下了墨宝, 还在赵家老宅里住了一晚。

    赵爷爷赵奶奶不知道顾潥一行人的身份,只知道来头不简单。

    顾潥对于这两位能够培养出来赵骅这么个优秀儿子的老人家,也感到很好奇, 言谈之间感觉虽然两人不像朝中大臣那样谈吐风雅, 但是那种豁达却让他很受启发。

    老头老太太这辈子只在大儿子身上用了最多的心, 剩下的孩子们依次递减, 减到最小的赵骅这里, 就叫儿孙自有儿孙福。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让他们自己去做,跌了跟头也没事, 大不了回家种田。”

    “现在的孩子跟我们以前可不一样,读书多, 见识多,我们也不要用老想法约束他们。”

    “小老弟, 你看我家这些个孩子, 是不是一代比一代出息?”

    赵淩在边上端茶递水,瞥了一眼“小老弟”。

    顾潥曲起手指就想敲他一个毛栗子,一想当着人家爷爷奶奶的面不好,收回手:“老大哥说得是。”

    他大孙子就比他儿子强得多, 学走路就快, 也没平地摔,就是过年的时候刚掰断一根门槛,也不知道这父子俩究竟哪里跟门槛有仇。

    或许他也该学学这位乡间的老大哥, 有些事情该放手就放手。

    像他这次出来,交给太子监国,一路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仿佛曾经对太子的猜忌统统都消失了。

    他这一次出来,心里面想的最多的是,得亏太子得力,能够让他这样毫无负担地出来玩耍……不是,是巡视。

    先帝驾崩的时候时年三十九,他距离三十九岁已经过了好些年。

    就像赵淩说的,他能够长命百岁。

    他的母后七十多岁依旧健康。

    他可以趁着自己的母后尚且硬朗,趁着自己和皇后也身强体健,多出去看看。

    他是天子,想多看看这个天下的样子。

    皇帝的心野了。

    赵淩倒是无所谓,反正不耽误自己的工作。

    顾潥一家要旅游,他这个市舶司使今年的重点是在海州州府建造一个新的市舶司衙门。

    窦荣也得顺势安排水军营地等等事宜,都需要到处跑,一伙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赵淩和窦荣又一起改良了一下小船,让造船厂重新定制了一艘几乎相同的“小飞船”。

    这次的小飞船增加了客房的设计,内饰更加精致豪华。

    小飞船送到的时候,赵淩已经带着人在海州开始办公了。

    海州水系丰沛,平原面积不小,物产丰富。

    只是以前受限于距离神都太远,加上中间重重山陵阻隔,让海州这个地方一直被严重低估。

    海州自然条件其实称得上优越,只是并入大虞的时间晚,距离神都太远,交通通讯不便,找朝廷要钱要资源,总是比较困难。

    所以一直以来海州的官员哪怕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海州的物产又受限于交通,很难运输到更加繁华的中原地区。

    哪怕是运到了,运费也特别贵,能够买得起的人家极少,销量自然也就那样。

    物流条件的改善,尤其是海运航线的开通,海州的官员是最先感知到的。

    他们看到赵淩简直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亲临。

    至于皇帝……

    真不愧是财神爷,连真龙都能招来!

    赵淩感觉带着顾潥在身边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他有事情直接找顾潥盖章就行了,单刷大BOSS速通模式。

    顾潥感觉带着个赵淩在身边烦死了:“你就不能让朕痛快玩两天?”

    天天找他,天天找他。

    他早上出门吃个早茶要找他,下午在茶楼听个邸报要找他,晚上带着老母亲和妻子逛个夜市也找他,怎么臭小子钓鱼的时候不记得找他?

    赵淩现在对顾潥越来越不敬重了:“您还是不是我先生了?学生在给您干活呢,您盖个章怎么了?”

    他还准备了纸质版PPT呢。

    顾潥直接把腰间的玉玺摘下来给他:“你自己拿去盖!”

    赵淩差点直接给跪下了,也不说告退,拿着玉玺就脚步踉跄地跑出去,嗷嗷叫:“姑外祖母!您儿子欺负我!”

    顾潥压根不虚。

    切,他是他娘的亲儿子,亲的!

    赵淩这个假儿子怎么可能取代他在他娘心目中的地位?

    想让他娘为了赵淩来教训他,不可能!

    他正盘算着下午继续去哪里玩,之前听海州知府说有人为了学手艺,刻意犯罪进监狱。

    他想去看看监狱的作坊究竟有多好。

    他正盘算着呢,就听到赵淩在外面喊。

    “姨母!姨父欺负我!”

    顾潥顿时浑身一僵。

    他温柔端庄的皇后出了宫之后,杀伐之气越来越重,对他下手越来越狠,他的胳膊就没一天好过。

    皇后说话的声音很轻,他不知道皇后说了什么,但很快就看到皇后带着赵淩过来。

    顾潥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幸亏坐着。

    不是,他堂堂天子,镇定自若面不改色,何惧之有?

    皇后刚才已经听赵淩说了前因后果,满脸怒容,把玉玺先放到一边,接着抢过赵淩腰间装饰用的马鞭,手腕一抖,空气中就炸开一声爆鸣:“玉玺你都敢随便给人,你是想当昏君,还是想陷赵瑞瑞于不义?”

    老头子岁数越大越不着调。

    以前疑心病重得全家过日子都得谨言慎行,现在倒好,玉玺都能随便给出去了。

    顾潥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跑。

    跑了是不是有损天子威严?

    不跑,皇后的样子着实吓人。

    赵淩趁机跑了出去,不敢看皇后家暴皇帝。

    侍卫们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就是做做样子。

    皇后顶多就是掐两下皇帝,那是家事,怎么可能真的用鞭子抽?

    赵淩告完状,就颠颠儿地跑去太后那边:“姑外祖母,走,我们出去玩!去看衙门新排的戏。”

    海州当地的教化不怎么样,但曲艺文化倒是很繁荣,且很有地方特色。

    虽然只是在早期阶段,各方面比较粗糙,有些内容也难登大雅之堂,但架不住老百姓们爱看。

    赵淩就整合了各种资源,搞了个“文工团”,把一些朝廷的政策、真善美的一些事务之类,编排成戏曲,准备到时候在海州各地到处宣传。

    原本戏子属于下九流的人,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没人家会愿意把子女送去学唱戏。

    别看大家都爱看,一些名角还能受人追捧,但其实谁都瞧不起。

    戏子本身也知道自己地位低下,没想到突然就有了编制。

    按照官府现在的说法,他们现在的曲艺团属于直属于海州府衙的下属机构,负责宣传。

    原先戏班子的班主,现在是吏员,包括戏子也算是小吏,正经有禄钱可以拿。

    赵淩扶着太后从马车上下来,指着城内一处遍植花木的大房子说道:“这就是海州大剧院,以后海州的或者别处的曲艺团都可以来这里登台表演。百姓们也可以来这里听戏。等他们演熟练了,就去海州各地演,去县城、去集镇演。”

    海州大剧院没有高高的围墙,花园简洁,基本只有平整的草坪和一些本地常见的果树,像是芒果、杨桃、荔枝、木瓜之类。

    中间有一条笔直宽阔的水泥路,大房子门前是开阔的广场。

    由于海州气候炎热,本地宵禁形同虚设,夜市文化比象州更甚。

    大剧院的道路和园子里,设置了许多石灯幢,用于夜晚照明。

    大剧院内不止一个曲艺团。

    一下午,太后跟赵淩一起看了芒果团、杨桃团、荔枝团、菠萝蜜团的表演。

    戏曲采用海州话和雅言两种方式,不过为了宣传效果,主要还是以本地海州话为主。

    太后对简单的海州话能听懂一些,具体剧情有赵淩递过来的戏本子结合着戏子的表演倒是很容易就能看得懂。

    表演的形式很新奇,为了传播效率,戏本子尽量诙谐幽默,太后笑得止都止不住。

    一老一少回到海州市舶司衙门,顾潥板着一张晚娘脸,听两人说着木瓜、桂圆什么的,还以为两人出去买水果了。

    海州水果确实好吃,只是距离神都实在遥远。

    他以前吃着那些干果,感觉也不过如此,到本地之后才知道有多好吃。

    “你们去玩了?”知道朕这一下午是怎么过的吗?

    赵淩一本正经:“没有,我们是去办事,忙了一下午。”

    配合本地官府,检查当地文化建设宣传工作,怎么就不是工作呢?

    吃点心忙也是忙。

    嗨哟,大剧院的零食能卖爆。

    太后忍着笑,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是,没一刻空闲的。”看得目不转睛。

    顾潥狐疑地看着两人:“那用晚膳了?”

    两人一起拒绝:“不了。”

    “今天天气太热了没胃口,晚点再吃。”

    顾潥肯定了,这两人一定是下午出去吃了好吃的。

    他看着跟在两人身后回来的窦荣:“豆豆过来。”

    窦荣原本带着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姨父。”

    顾潥只能改口:“翊儿。”自己养大的臭小子,能怎么办?

    窦荣这才表情好了点,上前两步揽住赵淩的肩头,偏头跟他咬耳朵。

    赵淩也笑嘻嘻地跟他说小话。

    顾潥看着人小两口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再看看自己的皇后,手上还拿着马鞭不放呢。

    哦,是把马鞭还给赵淩啊,那没事了。

    他们这一年几乎都是在海州渡过的。

    本来顾潥怎么也该回去主持恩科,但他提前写信回去,全权委托给了太子。

    朝中不知道顾潥这种行动具体是什么意思,虽然太子监国好像跟顾潥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朝中一切事情的推行都很顺利,但顾潥那种多疑的性格,所有近臣都知道。

    不知道顾潥在憋什么大招,人心惶惶的。

    顾潥一开年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走了,刚开始说出去转悠个把月就回,现在眼瞅着快年底了。

    到底还回不回?

    顾潥不太想回。

    他去宁吴国浅浅转了一圈,对当地水稻能一年三熟的土地感到眼热。

    现在神都周围的土地,一年能种一茬麦子再种一茬玉米,冬天还能种一些萝卜白菜。

    麦子和玉米当然很好,但是一年三熟的水稻!

    想要!

    想御驾亲征!

    顾潥是被窦荣生拉硬拽上的船,带回的神都。

    窦荣自己当然没这个胆子,但有姨母在背后撑腰,他敢!

    顾潥再生气也没办法,皇后比他还气,他母后又从来不管他们夫妻的事。

    太后倒是和颜悦色:“回去一趟做个准备,明年咱们过了夏天再来。”

    神都冬天太冷,哪里像海州这里温暖舒适。

    宅子不需要太大。

    皇宫再大,也没有天下大。

    赵淩试着带了一些成熟度不太高的新鲜杨桃,另外就是各式各样的水果糖。

    海州有大片的甘蔗园,和隔壁儋州是大虞最重要的糖产地。

    海州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有大量具有特色的热带水果。

    现在哪怕有了蒸汽动力的货船,从海州运输到神都依旧非常困难,只能勉强贩售一些水果到象州,价格不便宜,倒是不坑穷人。

    被顾潥命名为白泽号的客船速度更上一个台阶。

    原本乘坐木船从神都到象州都需要一个月时间,现在他们从海州州府海港码头出发,直接沿着近海航道,一直北上至涟河口海港,通过涟河到达神都市舶司码头,耗时还不到一个月。

    近海航线上,沿途都设有市舶司码头。

    只不过这些码头目前比较简单,有些只能提供简单的补给,住宿条件比较差,主要是作为水军的驻点。

    这些驻军点几乎就是纯消耗,每次经过这些码头的时候,赵淩就要吐槽窦荣开销大。

    窦荣被念叨地几乎白天都待在驾驶舱内,不敢出来。

    顾潥竟然也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太败家的反思。

    嗯,象征性反思完毕,小老头把视线投向出现在码头上的新玩意:“这公交车站是什么意思?”

    神都的市舶司码头是最大的内河港口。

    时隔一年,比原先的又扩大了一大片地方。

    他把视线习惯性投向赵淩:“我要坐这个。”

    赵淩感觉小老头无理取闹:“没回家的公交线路。”

    神都无疑是整个大虞最繁华的城市,哪怕在交通极为不便的今天,神都依旧每天往返着众多南来北往的人。

    神都码头又不是在城内,往返交通节约一点就靠腿,有钱就租车。

    现在设置了公交车站,只有东南西北四条线路。

    票价比租车要便宜得多,给那些觉得腿着累,租车贵的中间阶层提供一个选择。

    现在也成为了神都的一大特色。

    象州海港也有公交车,不过只有一条线,就是直接从海港码头到象州府城的。

    顾潥不听,非得要坐。

    赵淩只能带着好奇的一行人去买票。

    他们人多,直接包了两辆车,人满直接就走。

    一辆车能乘坐十人,他们的随行人员当然不止这些,其他人还是根据安排坐上马车或者骑马随行。

    现在的公交车使用的是牛车。

    牛都惊讶了。

    万万没想到,牛牛有一天能有一群马当小弟。

    车夫看出他们一行人的身份不简单,不过神都这地界什么人都能看见,锦衣华服的再常见不过,以为是某个外放的官员回京述职的。

    这一行人的排场不小,估计是比较高级的官员。

    但那又怎么样?

    最近这段时间这样的人非常多。

    至于坐公交车怎么了?

    坐公交车的贵人还少吗?

    车夫甚至能够很娴熟地跟赵淩他们搭话聊天,给他们介绍神都的一些新奇的东西,上哪儿买土特产,谁家的东西比较有特色,哪里的比较坑。

    大概是看出他们一行中有赵淩和窦荣两个年轻人,以为他们是来神都求学的学子,车夫还热情推荐了一下神都比较有名气的书院,还有比较有名气的先生。

    牛车的终点站大概是在相当于三环的位置,距离皇宫还有很长一段路。

    不过赵淩他们显然不缺车子坐,给一路滔滔不绝的车夫打赏后,他们换乘了自己的马车。

    赵淩看着窦荣骑马,自己直接往马车里一钻,就躺平了。

    明明坐在船上,甚至不用他开船,怎么就这么累?

    不过回家躺了一晚上之后的赵淩,第二天直接就杀到户部……不对,走错了。

    看门的小吏一眼就认出了赵淩,直接带他进去,小声询问:“四郎是来找赵尚书?”

    赵淩跟着小吏进门,刚还在想来都来了,去看看老爹,一听觉得不对:“赵……尚书?”

    小吏小声道:“大半个月前,祝尚书身体抱恙,太子殿下命赵侍郎暂行尚书之职。”

    话是这么说,其实谁都知道,这种暂代,就是个过渡。

    祝尚书年事已高,且早就已经不怎么管事情。

    如果祝尚书只是简单请个病假,那不至于特意说明让赵骅当个代尚书。

    反正户部的活,本来大部分都是赵骅在安排,有什么没法决断的,去请示太子就行了。

    赵淩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祝家下一代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老爷子功成身退。

    生不生病,病得严不严重,不好说。

    当到祝尚书这个位置,生病应该只是一个想要退休的借口。

    祝尚书也不是多么贪恋权势的人,之所以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是方便给祝家后人安排而已。

    赵淩很快就被带到赵骅办公所在的厢房。

    嗯,换了一间。

    赵骅这会儿也才刚到,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开小朝会,看到赵淩过来,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赵淩先开口:“爹!”

    儿子一出门就是一年,赵老爹一看到就是满腔父爱:“淩儿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昨天回来的,回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就不去打扰你们了。”老爹这一年好像没什么变化,怎么都没中年发福?

    赵骅很想跟儿子仔细聊聊,但是:“我得去御书房,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得去吏部抢人。今年恩科……”又招了一群牛马……不是,是一群有为青年。

    赵骅就拉着赵淩走:“那跟我去御书房吧。吏部的几个人都在,正好要说一些官员升迁的问题。”

    换了别人,御书房肯定没有召见不能进,但赵淩不一样,他随便进。

    进不了也没关系,可以去附近的翰林院和门下省玩耍。

    赵骅觉得现在赵淩不是小孩子了,该注意的地方得注意。

    父子俩聊了一路,眼看着御书房已经近在眼前,赵骅才想到:“你回来了,陛下也回来了?”

    “嗯。”赵淩看距离侍卫有点远,拉住赵骅停下脚步,小声蛐蛐,“他不肯回来,姨母吩咐豆豆把他架上船的。”

    “嘶……”赵骅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觉得赵淩应该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陛下身体没事吧?”

    “没。他身体好着呢。”窦荣都差点制不了他。

    小老头辈分高、任性,偏偏还武力值高。

    赵骅感觉出门一年还不愿意回宫的陛下,跟他认识的贪恋权力疑心病重的陛下不是同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着实消化了一会儿,引来不远处的侍卫投来疑惑的目光。

    有一同去御书房开小朝会的大臣们经过,看到赵淩:“赵瑞瑞回来啦?”一想,“那陛下也回来了?怎么没看到动静?”

    按理来说陛下出行排场都是很大的,怎么悄无声息的?

    其实他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身边也跟着百十号人,只是神都有这排场的人不少,他们还坐了公交车,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回京述职的高官。

    赵淩简单解释了几句,赵骅也回了神,将信将疑地跟着儿子和同僚一起去御书房。

    今天在御书房里坐镇的,果然变成了顾潥。

    顾朻的桌子摆在下首。

    一群人给顾潥和顾朻行礼完毕后,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顾潥,发现他面色红润,似乎还胖了一点点,一开口更是中气十足,显然精气神都很足。

    然后顾潥一开口就是:“宁吴是个好地方啊。”

    “宁吴的百姓苦啊。”

    “宁吴的官不当人。”

    “朕实在是不忍心看,应该派兵去解救他们,教化他们,指导他们耕种、纺织。”

    精气神过分足了!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扩招 失踪人口汪先生……

    宁吴是要打的。

    派谁打?

    派窦荣打。

    窦荣的理由很充分。

    宁吴水道密集, 很适合水军作战。

    水军成军以来,除了清剿过一些水匪海盗之外,并没有打过像样的仗, 可以练兵。

    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的兵部大臣们被召集而来, 虽然觉得窦荣可以去, 但:“区区一个宁吴, 杀鸡焉用牛刀?”

    宁吴是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用得着动用窦荣?

    窦荣觉得必须自己去:“臣对宁吴很熟,还有内应。”

    顾潥惊讶:“能有多熟?不就是陪着朕去的那一次吗?”这小子不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臣每个月都去一次。”

    顾潥看站在窦荣背后露出一点衣角的赵淩:“赵瑞瑞, 你说。”

    赵淩很无辜:“臣等有跟您请示。臣说去探望汪先生。”

    当初在文华殿里给赵淩授课的汪先生,因为思想受到了冲击, 离开神都,当地方官实践去了。

    顾潥不可能记住所有官员的任职信息, 只以为那位汪先生如今在海州当官,赵淩在海州就去探望了, 不过听赵淩的意思:“汪奇志在宁吴?”

    “是。”汪先生, 名怀,字奇志。

    没有起错的字。

    汪先生很有一点理想主义色彩,一开始是想深入社会体察民情,当了几年地方官之后, 坚持往更困难的地方去。

    哪里更困难呢?

    自然是距离神都越远的地方越困难。

    但是他在地方上又着实做出了不小的功绩, 不好把他往格外困难的北方调任。

    南方虽然酷热,但比起北方要稍微好一些,起码南方的外族没那么凶残, 边境地区还是相对和平的。

    于是汪先生的官,越做越往南。

    别人是贬谪才越贬越远,汪先生是升迁才越升越远。

    只是再南再远, 也不能远到别的国家去啊?

    顾潥想不通。

    御书房的大臣们也想不通。

    汪奇志这样堪称当世大儒的人,名气还是不小的,只是很多人跟他都不熟,只知道他外放出去当官了,不知道他具体怎么个当法,不由得把目光纷纷投向吏部的一干人。

    吏部的人还是知道汪奇志的,简单把他外放之后的主要功绩和升迁经历说了一下。

    御书房里陷入沉默,然后就看向赵淩。

    赵淩觉得莫名其妙,看他干嘛?

    “陛下您去宁吴的时候,就是汪先生负责接待的,还住在汪先生家。”小老头记性不好了。

    顾潥想起接待他的满脸络腮胡一身宁吴短打装扮的壮汉,再想想风光霁月人物风流的汪奇志,帝王修养都差点掩盖不住自己的震惊。

    几年前,玉米刚开始推广种植的时候,小朝会上就有人觊觎宁吴这个地方,后续顾朻他们谋划得很热烈,还真的将一些犯官送去了宁吴。

    对于犯官来说其实很好选择,去宁吴的话,通过教化、帮扶等手段归化宁吴百姓,戴罪立功,将来回到大虞,后代子孙照样可以科举入仕;如果不去,那就同当初的米家那样,男子充军女子为妓。

    比起这些,在宁吴的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宁吴和海州、儋州相邻,边境地区世代通婚,语言和习俗非常接近,对于相对富裕的大虞早已心生向往。

    普通百姓不管当官的是谁,只管谁能带领自己过好日子。

    除了犯官之外,还有汪先生这样真正一心为民的官员,能够调动的资源非常大。

    嗯,调动资源主要是因为汪先生有赵淩这么个学生,还不止赵淩这么个学生。

    要知道汪先生当初是在文华殿教书的。

    能够在文华殿上课的都是皇亲贵胄。

    汪先生外放之后和学生们的联系一直没断,可以说更加密切,有些不那么热心肠的学生,面对先生的求助也愿意给出一点帮助。

    那么多学生,不管是金钱还人脉,汇集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资源。

    赵淩搞钱的能力实在出色,汪先生当然不会放过。

    赵淩也很期待汪先生在地方上能够做出什么成绩。

    汪先生想要的资源,对于赵淩来说也不算什么。

    等到这两年赵淩在市舶司愈发没人管了,市舶司的收入也越来越多,能给汪先生的支持就越来越大,甚至还有来自窦荣的支持。

    窦荣一直都是主观能动性很强的人,主要是手上有兵有权有钱,原先在凉州就开疆拓土,还经常没事干去关外扫荡一圈,最后逼得塔尔罕集结大军过来大打,被他一波直接灭了。

    在宁吴这边,他的手段倒是温和精细了许多。

    赵淩感觉现在也就是没有独立公投这操作,不然给汪先生和那群犯官三五年,宁吴靠北的这一片就能直接并入海州。

    被“发配”到宁吴的那群犯官,犯的事情都不小,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有能力的人。

    这么一群知识和认知水平在大虞都算得上顶尖的人群,放到宁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起码干坏事的能力绝对可以。

    窦荣都已经能在宁吴直接征兵。

    顾潥感觉自己去了一个假的宁吴。

    他之前觉得窦荣和赵淩这一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其实不确切。

    两人的职位注定了经常需要东奔西跑,顾潥刚开始跟着看个新奇,看看他们具体怎么办事的,跟了几次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一些普通的行政工作琐碎又杂乱,做成了理顺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什么成效,很多时候只是一条条修改总结经验。

    后来他就不跟了,但是窦荣和赵淩都会跟他报备说要去哪里,大概会出去多久。

    出去的时间也不长,一般也就是三五天这样,偶尔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次数也不多。

    相较于赵淩的行踪,顾潥更感兴趣的是赵淩的某些做法,和他的认知有点相悖。

    赵淩是尽量让市舶司服务往来的船只,让通过航运而来的货物和客流尽可能丝滑地进入本地市场,甚至会主动和当地衙门进行对接,将所有暧昧不清的模糊地带确权,明确什么事情该谁管,多久出结果,不管的原因和后果都要出具明确的书面文件。

    顾潥一直以来认知的官府,都是高高在上的,民不与官斗,官字两张口。

    老百姓找官府办事,那是很难很难的事情。

    出于对赵淩的信任,顾潥放任着他这样的行为,也在短时间内就看到了效果。

    通过种种措施明确官府职责,通过曲艺团前往各地演出宣传,老百姓敢上衙门办事了。

    这对顾潥这位王朝真正的统治者而言,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桎梏,是好事。

    不过这么一来,就需要更多的官吏。

    一些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思想改变不了,年轻人们的可塑性还是很强的。

    海州远离神都,受到这方面的影响较小,也是赵淩能够顺利悄咪咪伸爪子试探的一个好地方。

    这也是赵淩这两年来专门盯着新科进士抢人的原因,还抢得特别凶。

    刚才吏部的几个大佬在御书房看到赵淩,比看到顾潥还头疼。

    不过现在窦荣主讲,赵淩补充,把宁吴的情况大致进行了一番说明。

    宁吴的国土面积不大,大概相当于海州加上儋州,东部沿海,西部有一条纵向的山脉是大虞南龙州南龙山脉的余脉。

    最后得出结论,出兵宁吴的代价不大,后期接管统治的成本不高,关键是吏部要准备足够的官员。

    吏部:冲着我来的是吧?

    吏部:现在学言官撞柱子行不行?

    早上被叫去开小朝会的人,午膳是直接在御书房吃的。

    赵淩在自己的猫猫课桌上吃饭,跟窦荣和自己老爹一桌。

    毕竟御书房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从其它地方搬饭桌过来比较远,随便什么桌子,能吃饭就行。

    以前赵淩在御书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课桌很长。

    吃完,等宫人收走碗盘,赵骅用手指敲敲桌上各种形状的猫,瞅儿子:“你怎么弄的?”在家里课桌上刻狸奴也就算了,怎么御书房的桌子上都有?

    他以前在御书房的时候,顶多就看到赵淩捣腾棉花搅机那一阵会有一些小工具,但也没见他对着课桌下手。

    赵淩理所当然地回答:“用小刀刻的啊。”

    他上辈子从小学就开始刻橡皮,这年头又没橡皮,只能刻桌子。

    再说这又不是公家的桌子,是他先生家的桌子,刻就刻了。

    他看看他爹那边角落上的猫猫,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嗯,他的雕工果然没有退步。

    赵骅快被儿子给气死了:“我的意思是,你哪儿来的刀子?还带到了御书房。”

    皇宫这种地方,除了侍卫之外,还有谁能佩刀?

    “哦,这个啊。”赵淩仔细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最后得出结论,“我一直带着啊。以前上午在文华殿上课,下午过来御书房。文华殿每天都有武课,我那时候年纪小,又拿不动刀枪剑戟,就是用匕首和小刀。”

    他是个认真上体育课的好学生。

    在文华殿又没地方能保管私人物品,主要是他懒得放学后再跑去一趟文华殿拿东西,干脆就随身带着了。

    他现在身上还带着匕首和鞭子。

    父子俩说话声音小小的,别人只以为赵骅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要抓紧时间训斥儿子,在边上忍不住劝上两句。

    “赵云蔚不用对瑞瑞过于严苛。”

    云蔚是赵骅的字,不过大部分人都会称呼赵骅的职位。

    现在赵骅是代尚书,直接称尚书有些谄媚,叫侍郎又不是很妥当。

    赵骅觉得自己教子严苛的黑锅是一辈子都甩不掉了,明明家里一群逆子,一个两个的都跟自己不对付,只是这话在外人面前不好说,只能拱手称是。

    用过午膳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一群中老年就围着赵淩和窦荣问宁吴和海州的情况。

    赵淩回答得比较仔细,窦荣回答得就很简洁:“宁吴的水稻一年三熟,种玉米一年四熟。”

    大臣们:好的,没有问题了。

    于是,过年期间,按照规定应该回京述职的按察使汪怀缺席,经调查在宁吴访友时失踪。

    二月,朝廷派遣使团前往宁吴谈判,要求宁吴交人;

    三月初,谈判破裂,大虞大军压境;

    三月末,宁吴王被活捉,其余王室被抓捕,在宁吴原首都和一众宁吴高官一起被公开审判,细数多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

    海州曲艺团在其中更是发挥了重要作用,将宁吴官员王室做下的恶事用戏曲的方式在民间表演。

    比起语言晦涩的官方文书,戏曲的唱词简单直白,表演生动。

    曲艺团背后还有汪怀这样的高人直接写词谱曲,提炼了宁吴很多百姓在以往生活中遭遇的不公,被高官王室压迫的屈辱等等。

    这些戏曲明明讲述了差不多的事情,但主角的身份背景不同,出发的角度不同,有些让人看得潸然泪下,有些让人看得捧腹,有些又让人义愤填膺。

    对于以汪先生为首的文学大家而言,创作这样的戏曲信手拈来。

    戏曲的传播速度极快,范围极广,而且很快有宁吴当地的模仿者。

    五月中,宁吴经过短暂的震荡后,正式并入大虞,成为宁吴州。

    七月,按察使汪怀、市舶司使赵淩,奉旨在宁吴、海州两地开恩科,考试通过后的学子可以直接获取相当于进士的身份,并且直接在宁吴当官。

    科考难度适当降低,两地各招收共计六百人。

    八月,另在宁吴、海州两地公开招考吏员,第一届不限功名,只需要五人联保,针对宁吴不同的岗位,招收共计人数一千。

    对于生活在原两国边境的百姓而言,其实对海州并没有隔阂。让海州人来治理宁吴,对于宁吴人而言就相当于让大伯来管家,毕竟自己“亲爹”没了,感情上是能够比较能接受的。

    反对的声音也有,但都是原本宁吴的一些上层。

    并入大虞之后,他们本来以为能够凭借着自己在宁吴的势力,借机和大虞谈条件,争取更大的利益,结果大虞压根不搭理他们。

    于是整个四月,窦荣都在带兵扑灭宁吴冒出来的零星火苗。

    真的是小火苗。

    水军在宁吴这种河道密集的地方作战,实在是太具有优势了。

    在陆地上,敌方根本没法形成大规模的集团冲锋。

    更何况在陆地上作战,是窦荣的优势项。

    水面作战,凭借着数量不多的装载了火炮的蒸汽船,以及改良后能够适应浅滩作战的小艇,宁吴原本相对强势的水军溃不成军,更别说是一些地方势力拉扯起来的乌合之众。

    用窦荣的话来说:“土鸡瓦狗,比大虞的水匪还不如。”

    在窦荣的评价体系中,大虞当初大运河沿岸还有几个能称得上业余选手的匪寨。

    业余好手谈不上,业余好手起码得是赵淩、祝阳和以前的米希这种水平的。

    称得上规模的火星子扑灭后,接下来就是一段时间的高压强管理,确保整个宁吴都能够有效归入大虞版图。

    普通百姓的感受最深刻,有些偏远一点地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换了国籍,只知道到年末收税的时候,缴纳的税少了很多。

    缴税少是好事啊。

    徭役还是有的。

    本地主要的徭役是疏浚河道和修桥铺路。

    现在他们还是干一样的活,区别是不用再自备粮食,而是由官府统一发放,并且使用的机械让他们的工作更加省力高效。

    学堂逐渐增多,和学堂同时铺开的还有大量的作坊。

    经过一年的修整后,宁吴的粮食开始大量往北方缺少粮食的地区输送,极大的缓解了北方的粮食压力。

    同时由于宁吴的开发程度很低,又适合种植粮食水果,大虞其他地区因为各种原因流离失所的百姓,在当地衙门的组织下前往宁吴。

    短短三年时间,整个宁吴已经彻底并入大虞。

    “汪先生。”

    汪怀回到阔别依旧的神都,感觉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哪儿哪儿都透着新奇,冷不丁听到这称呼,循声望去,先看到鹤立鸡群的窦荣。

    呸!他才不是鸡!

    招呼他的赵淩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半点没有阔别经年的陌生:“汪先生别发呆了,走,先回家。”

    汪怀身后跟着一群家人和仆役,先坐上车马,跟着赵淩直接回到桃溪巷侯府安顿下来。

    当初汪怀离京的时候,在神都是有一个小院子的。

    家人舍不得把小院子卖掉,他们在神都又没有靠得住的亲戚,也不放心交给牙行打理,就交给了赵淩。

    其实主要是来福在管。

    房子的租金汪怀一直没拿走,除了用于房屋的修葺之外,这次他们回来面对的是两个小院。

    接风洗尘后,来福带着汪先生一家来到原来的汪家:“也是赶巧,隔壁这家刚好要卖,价格合适,我就做主给买了下来。现在还没规划,您看是要收回来重新修葺,还是再租出去?”

    汪怀现在早就已经不是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文人了,第一个问题就是:“租金有那么高?贴了多少?”

    来福笑道:“不多,贴了两百贯。”

    这些年神都的房价涨得厉害,对比汪怀当初买房的价格,只贴了两百贯跟白送的一样。

    而且如果小院租出去的话,两百贯要不了几年就能赚回来。

    要知道他这小院距离贡院很近,正经学区房。

    海州府城的学区房都贵得要命,神都的更甚。

    哪怕汪怀现在已经官至三品,也不敢说能够随随便便就掏出近千贯置办这么个小院子,还得是和他家原本的院子相邻的。

    他家人口简单,但他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甚至有孙子的人了,原本的小院肯定住不下,确实需要更大的院子。

    但是再大也没必要,他还是喜欢人口简单一些,不喜欢仆役成群。

    几乎不需要多思考,他和妻子对视一眼就说道:“不用再租出去了。收回来了,我们把两边院子打通,再修葺一下就搬回来住。”

    来福就笑道:“那这边的租客租约是正月底到期。您要是没有相熟的工程队,我这边帮您安排?”

    “好,麻烦你了。”汪先生一家离开神都多年,都有些人生地不熟了。

    有学生帮忙当然好,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赵淩也不过是出张嘴的事情。

    黄家现在有一支专门做家装,主要涉及水泥相关的业务,譬如修个浴室、贴个瓷砖、刷个地坪抹个墙什么的。

    赵淩发话,黄家直接给安排插队,没几天时间就敲定了装修方案。

    一月底租客搬出去,二月末房子就收拾完了。

    正好休沐,赵淩和窦荣也跟着过来看新房子凑热闹。

    赵淩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把院墙给打通了,再搞了个卫生?”

    汪先生的大儿子汪弈笑着指向屋顶:“不止呢。瓦片全都翻过了,窗户全换了琉璃窗,后头加盖了浴室和厕所。厨房也翻新了,连院子里的树都修剪了。其他墙壁地面都做了不少活。”

    原来院子里的槐树太过高大,把院子里弄得没了阳光,现在就好多了,还种了几棵牡丹。

    那么多活,天天都有十几二十个人在干,进度飞快。

    住在侯府当然舒适,但再怎么舒适那都是别人家,他们还是更希望搬回自己家。

    房子搞定了,接下来就是要添置家具。

    原先家里的家具有好些都不能用了,更别说还有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这些就不用赵淩操心了,但他还是跟旅游似的,跟着大部队去东市采买。

    本来这些事情管家去做就可以,但是汪先生如今也是个价格敏感型人士,想借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现在神都的物价,跟着一起去。

    一到东市,汪先生最明显的感受是:“房子高了。”

    原先东市三层楼已经算是高大,现在已经能看到有四层楼高的房子,数量还不少。

    “是,什么时候带您去看看钢厂,瞧瞧钢筋是怎么生产的。”钢筋混凝土的房子现在也就在神都刚开始兴起,主要还是作为住宅楼,解决大量的人口居住问题。

    东市能够看得到的这些房子,严格来说并不是在东市,而是在东市附近的几个坊。

    窦荣倒是更加细心一些,给汪先生介绍:“那两栋房子是已经考取的新科进士们可以申请租住的地方,单间一个月两百文。再前面那几栋是国子监。”

    汪先生一听,顿时激动:“国子监要新开了?”

    “是,现在国子监祭酒的位置还空着,汪先生有没有意?”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长 【一更】……

    先帝是二皇子。

    当初先帝手握兵权, 在外征战,原国子监祭酒谏言先帝狼子野心,要削兵权, 并且终生幽禁。

    皇帝采纳了这个建议, 但实力不允许。

    他加上太子两人加一起都没先帝兵多能打, 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 就劫持了在神都的二皇子妃和长子顾溯。

    先帝那会儿在外打仗, 得胜归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兵临城下之际, 见到的是自己被架上城墙用刀挟持的妻儿。

    二皇子妃未免先帝受要挟,直接抱着年幼的儿子跳下城墙自尽。

    其后先帝对太子一系赶尽杀绝, 幽禁太上皇。

    甚至有传言太上皇没过两年就死了,是被先帝所杀。

    国子监祭酒也随同太子一起被清算。

    但到这里还不算完。

    国子监剩余的一众师生大搞串联结党, 在先帝登基后大骂先帝得位不正,最后终于被先帝直接格杀灭族, 并废除国子监。

    先帝在位期间, 没人敢再提国子监这回事。

    别说什么读书人耿直无畏之类的话,是个正常人都会对死亡感到恐惧。

    哪怕有少部分人自己悍不畏死,自己背后还有家人族人。

    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名声,连累自己整个家族, 甚至是三族, 究竟值不值得?

    再说,太上皇和废太子对先帝做的事情极其难看,自己死谏换来的是名垂千史还是千古骂名不好说。

    今上登基后, 也就当没有国子监这个衙门,一直以来国子监的职能都由礼部代管。

    虽然期间有人上书要重新开设国子监,但一直以来奏折都石沉大海。

    没有回应, 也是一种回应。

    现在皇帝竟然答应了?

    疑心病晚期竟然还能治愈?

    其实国子监这个事情的关键还真不在顾潥,而在太后。

    当年跳下城墙的二皇子妃是太后的亲姐,被抱着一起赴死的顾溯是太后的亲子,才三岁的儿子,就这么惨烈的死在她面前。

    后来先帝驾崩,顾潥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皇帝,不再需要太后的辅佐。

    空闲下来后,她就开始时不时想起自己三岁的长子,连叫自己一声娘都不可以的长子,为此积忧成疾。

    这才有赵淩进宫养在太后跟前的事。

    如今赵淩已经把太后哄好了。

    或者说,太后的内心已经被更广大的天地填满,丧子之痛依旧在,却不会再让她感到生无可恋。

    悲剧发生的时候,顾潥还没出生呢,对这件事情吸取到的教训就是变得多疑。

    连亲爹娘和亲哥都能背叛,还有谁能够完全信任?

    太后知道他的毛病,为了让他改掉多疑的毛病,做了很多,最后只让顾潥坚信自己是太后最宝贝的儿子。

    顾潥对太后当然是孝顺的,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国子监就去扎太后的心窝子。

    这三年,太后大部分时间跟在赵淩身边,看着他为了招到合适的官吏发愁,才觉得国子监还是得有。

    太后松口了,赵淩就顺势写了个奏折,提议重启国子监,并且对国子监提出改革。

    为了适应现在日益严峻的用官用吏需求,国子监必须扩招。

    别看赵淩干了那么多事情,但很少有正经写奏折的时候。

    翰林院收到赵淩的奏折的时候,还稀奇了一下,反复确认过后才敢肯定,是赵淩写的。

    赵淩每年固定会写的奏折,只有一份年终总结报告,原先还有要求打钱的奏折,但他很快就把市舶司发展成为朝廷最赚钱的衙门之一,就没这回事情了。

    年终总结的奏折早就已经交上去了,突然又冒出来一份奏折,内容还是这么石破天惊。

    翰林院里的人都不敢多讨论,看完内容之后直接呈到了御案上。

    现在赵淩跟汪先生说起,汪先生对于采买家具日用品都不感兴趣了,直接快步往国子监的方向走。

    汪家人也很好奇,跟着一起。

    赵淩还想坐个马车什么的,架不住汪先生健步如飞。

    窦荣一手扶住他的腰,在他耳边笑问:“我背你?”

    “滚滚滚。”赵淩恼羞成怒,骑上身边的小毛驴,哒哒哒追上前面的汪家人。

    汪家人最后还是坐上了马车。

    国子监看着不远,其实还有一段距离。

    国子监校园是由七栋四层楼的教学楼组成,室内室外设有可以蹴鞠、打马球、射箭之类的操场。

    现在建筑主体已经完工,正在进行清洁和绿化。

    国子监内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座和教学楼差不多大的琉璃宫。

    和外面基本还光秃秃的绿化不一样,琉璃宫里绿意盎然,种植的东西主要是瓜果蔬菜。

    赵淩进去熟练地偷了几颗草莓,还给汪先生一家递了一把:“今年在野外发现了红色的草莓,味道比白的甜,开始培育起来,尽量挑选果子大的甜的。”

    汪先生吃了。

    然后被老农打扮的司农寺卿举着剪刀撵了出来:“赵瑞!你等着,老夫这就去宫里参你一本!”

    汪先生不太理解:“不就是吃了几颗草莓,怎么这么生气?”

    “哦,司农寺培育新品草莓的进度不如我,恼羞成怒,正常的。”赵淩从窦荣的背上下来,很镇定。

    农学生的毕业论文发生一点小意外不是很正常的嘛。

    要有面对同行恶意竞争的心理预期呀~

    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哪里是研究什么瓜果蔬菜,先研究粮食作物好嘛。

    国子监的六栋教学楼对应的是六部,教授的学科更加专业化精细化。

    第七栋教学楼是综合楼,教授的是一些四书五经的传统科目。

    汪先生看过之后,感觉大受震撼,也深感启发,很真诚地说道:“若是有幸能当上新国子监的第一任祭酒,死而无憾。”

    和汪先生道别后,赵淩和窦荣前往原慈幼院。

    刚才他们逛校园的时候,来福已经让人采买了一些东西,加上原先准备好的东西,一起送到。

    原来的慈幼院,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名为弘瑞学苑的综合教育学校,包含小学、中学和职业技能学校三部分。

    对于绝大部分神都的普通百姓,就读弘瑞学堂更具性价比,不仅学费更便宜,而且优秀毕业生还能安排工作。

    读书期间进入职业技能学校就能开始有少量收入,毕业之后哪怕没被安排工作,只要认真学了,找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也不难。

    一部分工作的收入还不错,攒个几年能够在京畿新城,或者是靠近市舶司码头附近买个房子。

    至于正经读四书五经想要科举入仕的学子,这是一个很好的分流。

    赵淩和窦荣这次过去,是准备把慈幼院里幼的那部分再搬回来。

    毕竟对于小孩子来说,接受教育是很重要的。

    窦荣说他:“你汪先生还没当上祭酒,你已经是山长了。”

    赵淩瞥他一眼:“有意见啊?有意见你也开个教打仗的。不是有些东西不方便放国子监里教吗?你跟陛下说,让他给你开一个?”

    窦荣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有戏?”然后自己摇摇头,“这种事情让我表嫂去做吧,反正表哥身边有侍卫。小轮胎又不难带。”

    顾朻和余姝的儿子顾恒小名稳稳,有一次赵淩嘴瓢说了一句顾轮胎,窦荣从此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兵书写得怎么样了?”赵淩好奇。

    “仗都没怎么打,能写什么?济国你又不让打,等大海船造好了,去打海外?”窦荣拔剑四顾心茫然,“就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去海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食水和航行安全。不过去还是得去的,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年应该有空了吧?”

    “我这边是没什么事情了,就是不知道陛下怎么想。”其实皇后去年已经绕着宁吴的海岸线转了一圈,只是考虑到补给问题,没再一路往南。

    想要按照他的设想寻找橡胶树,必须得用大船,小飞船的安全性不够高,能够带的补给也不够多。

    宁吴打下来之后,他已经在宁吴沿海修建了一些市舶司码头用于补给,但总不能探索到哪里就把码头修建到哪里。

    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修建码头的价值,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适合修建码头的港口。

    哪怕修建码头的成本可控,但长期维持码头正常运行的成本很高。

    慈幼院的新址现在就是两个小破院子,里面的人刚清退,施工队还没入场,两人转了一圈出来,踏进学堂就被一群人认了出来。

    “窦先生!”

    “赵山长!”

    “赵山长!”

    “赵山长好!”

    “窦先生好!”

    学生们的问好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赵淩和窦荣跟这些年龄不一的学生们一一招呼。

    他们这次来,是给过去一年表现优异的学生和老师们发放新年福利,奖励他们过去一年获得的好成绩。

    来弘瑞学堂读书的学生们,普遍家庭条件都相对不怎么好。

    真正家境好的家庭是看不上弘瑞学堂的,都是去读“正经书”,准备科举走仕途,哪怕是考个吏员,也比去作坊工作要体面。

    很大一部分家庭能够支撑自己的子女到学堂,也就是上个一两年,能够认字和简单算术。

    剩下的学生们,有相当一部分是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来继续学业的。

    学堂的学生们年龄参差不齐,很多十几岁的学生,很可能才读三四年级,读书可能都是断断续续的。

    其实赵淩只是个名誉山长,平时真正当山长的另有其人。

    而且哪怕他年底没法亲自过来,这些奖学金和奖品也会一文不差地发放到该获得的人手中,但师生们看到赵淩明显更高兴。

    赵淩和窦荣都能感知到这点,能够亲自过来,还是亲自过来的好。

    把奖品都发放完,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哟,赵山长今天有空过来?”

    赵淩顿时头皮发麻,立正站好,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娘~”

    赵王氏冷笑:“在外面叫我王山长。”

    “是,王山长!”

    “今天来山长家吃饭。”

    “……好的。”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辱斯文 【二更】……

    赵王氏这么生气是有原因的。

    赵淩这几年本来就一年到头都在外面, 好不容易过年回来一次,也就是接风洗尘的时候见了一面,根本没说几句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前是分隔两地见不上面, 现在都在神都, 还见不上面, 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

    其实不用赵王氏说, 赵淩和窦荣本来就打算今天到家的。

    学生们对赵淩感觉很亲近, 哪怕看到窦荣心态也是崇拜居多,但对赵王氏就不一样了, 那是真正的敬畏。

    赵王氏很强,全方位无死角的强。

    年幼的年轻的学生们和年长的学生家长们看到她, 高山仰止。

    放学来接孩子们回家的家长,跟赵王氏招呼的时候, 都下意识微微躬身。

    等把走读的孩子们都送走,确保住宿的孩子们都在校内, 赵王氏才跟窦荣、赵淩一起坐上马车:“今年会试前, 几个年轻人过来参观弘瑞学堂。我想着愿意来就来,我们学堂的模式推广出去挺好的,没想到他们转悠了一圈出去,转头就开始骂有辱斯文。呵。”

    赵淩听见这一声冷笑, 哪怕不是针对自己, 也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心跳都快了几拍:“娘肯定没给他们捞到好处。”

    窦荣伸手摸了摸赵淩的后脖颈,像是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

    “那是。”赵王氏眼中含笑, “我发了篇文章到《神都周刊》上,也没骂他们,就是一篇策论。”

    赵王氏是赵家的学术天花板, 没有之一。

    赵骅都是承认的。

    管博澹、王延都觉得赵王氏堪称大家。

    赵王氏以前给儿子们指点考试,都可以轻松模仿四个儿子不同的风格,写出好些诗和文章做参考资料,就知道她的水平远在赵家四个儿子之上。

    赵家的四个儿子,那是全都科举入仕的,其中还有一个状元一个探花。

    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几年了?

    赵王氏的水平只会更高,无论是单纯的学术水平,还是她在经过这些年深入了解民情后的沉淀。

    能够参加会试的学子的学问固然了不起,但比起赵王氏,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赵王氏也没真跟那几个年轻学子计较,否则就不会只是发表一篇没什么针对性的策论了,完全可以写一篇骂人不带脏字的文章。

    窦荣有些好奇:“娘的策论写的什么?”

    《神都周刊》是门下省和御史台合办的……三产。

    门下省和御史台都有谏言的职能,对于看不惯的事情都可以说。

    只不过有些说了没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相对而言太小了不值当说,能够被采纳的谏言是很少的。

    更重要的是,言官的人数相对还是太少了。

    创立《神都周刊》还是顾朻提议的。

    有监国的太子背书,又背靠御史台和门下省,《神都周刊》一经发行就广受好评。

    侯府订阅了,但赵淩和窦荣忙得要命,都没来得及看。

    赵王氏就笑道:“就浅浅分析了一下什么是斯文。他们不是说弘瑞学堂有辱斯文吗?教人认字算数,掌握一门谋生的技能,如果这叫有辱斯文,那斯文是什么?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吗?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自己扯了天上的云朵做的,吃的是露水,读的是神仙道法都是托梦来的?”

    许多读书人都有不接地气的毛病。

    如同曾经的汪先生。

    区别是有些能自己认识到,譬如赵茂;有些经过提点之后能改,譬如汪先生;还有一些则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能够读书读到这个地步的,基本上将来不愁出路,只要自己不作死,起码没有吃饭问题,顶多就是吃好点还是差点,甚至可以一辈子活在高高的楼阁里。

    只是这么做出来的文章,写出来的诗词,犹如掉落的花瓣,再怎么好看,也没有扎实的根基,更不会结出累累的果实。

    赵淩一向是实践派,把自己的学问写在大地上。

    窦荣更是,把自己的学问写在敌人的脑袋上。

    他们听到赵王氏的话都很赞同,笑出声。

    赵淩眼睛亮晶晶的:“那几个学子过来给您道歉了没?”

    “来了。不过诚心道歉的只有一个。有两个大概是知道了我的身份,眼睛里的算盘珠子打得比你们爹还响。剩下的几个没一点诚意,就是装一装。”赵王氏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多少,不能说看人有多精准,但几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学子还是能一眼就看透的。

    三人在马车里倒是好好聊了一阵。

    等回到家里,赵淩看到了二十几岁的……“爹?”

    完了,他重生回到了自己三岁的时候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没变小,再看看窦荣,也是现在的样子。

    所以只有他爹回到了二十几岁?

    赵骅摸了摸光洁的下颌,看着儿子冷哼,对窦荣倒是和颜悦色:“翊儿来,跟爹仔细聊聊宁吴的事情。”

    窦荣微笑:“好的。”老丈人……一点都不老的丈人只是剃了个胡子而已。

    嗯,丈人蓄须是正确的决定。

    可能丈人这么多年没升官,除了上面没位置空出来之外,还有脸太嫩的原因。

    赵淩像是没看出老爹对自己的嫌弃,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赵骅面前转着圈圈打量,转了好几圈,回过头跑到赵王氏身边:“娘,你相公成精了,返老还童了。”

    赵王氏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说什么胡话?嫣儿调皮,把你爹胡子给点了。”

    “嫣儿不是才三岁?”怎么碰着火的?又怎么把他爹的胡子给点着的?

    正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红色滚了兔毛边袄子,戴着一顶同款兔耳朵帽子的小姑娘跑了出来,一下就抱住了窦荣的大腿:“翊叔叔抱抱!”

    窦翊直接就把小豆丁举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胳膊上,像是抱着个大布偶:“嫣儿~”像小时候的赵淩。

    他看了一眼赵淩,想到赵淩小时候的模样。

    果然赵水灵才是最可爱的。

    小豆丁占据了最高视野,非常高兴:“翊叔叔,嫣儿有没有说过你是最棒的叔叔?”

    窦翊故作思考:“今天还没有说过。”

    “翊叔叔是全天下最棒的叔叔!”赵嫣笑得让人也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

    小侄女在眼前,赵淩也顾不上老爹了,朝赵嫣伸手:“四叔抱抱。”

    没想到赵辰这么个不讨喜的大哥,竟然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赵嫣看了看赵淩,又看了看窦荣,有些犹豫,跟赵淩商量:“四叔,我想高高!”

    赵淩顿时脸垮了。

    意思就是嫌弃他矮呗!

    “哼!四叔比你爹高好嘛!”果然不讨喜的地方跟赵辰一样一样的。

    “可是翊叔叔更高。”

    过了一会儿,家里出门玩耍的大朋友小朋友们都回来了,顿时热闹非凡。

    今年赵缙一家终于回到神都,只比赵淩和窦荣早了两天。

    赵缙现在面容看上去沉稳了很多,只是还改不了凑热闹的毛病,今天就带着妻子孩子们一起出去玩了一天:“我们去戏院看戏了。今天演的戏是米爷爷写的,太受欢迎了,要不是大嫂的关系,我们还买不到票。”

    赵慧显然跟赵淩比较亲,回来看到赵淩就贴到了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摇啊摇:“四叔,我们还去国子监看了。国子监真好啊,灵灵也想去国子监上学。”

    赵淩蹲下身,跟赵慧视线齐平:“你们什么时候去的?我和你翊叔叔今天也去了。”

    赵慧挨在赵淩身边,轻轻靠着:“上午去的。钱爷爷还摘了草莓给我吃。他种的草莓好甜~”

    噫~好你个司农寺卿,他摘几个草莓不行,骗小朋友倒是自己动手摘了。

    赵淩跟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考校她功课,敦促她学习:“想去国子监上课可不容易,起码得是举人水平。”

    赵慧骄傲抬头:“灵灵可以的。灵灵现在已经很棒了!奶奶说我比我爹聪明!”

    差生赵缙不以为意:“全家是个人都比我聪明,你比爹聪明没什么用。”

    赵慧摆摆手:“怎么会没用呢?爹你这么笨都能考上同进士,我比你聪明,考个举人还不简单?”

    赵淩顿时笑出声:“有志气!灵灵只要达到举人水平,四叔就送你进国子监!”

    “哇!四叔好棒!灵灵最喜欢四叔了!”

    小姑娘开心地绕着家里跑圈圈,没一会儿身后就跟着一群小猫小狗,还跟出来一头小毛驴和一匹小马。

    赵慧一个小孩儿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快乐。

    其他人纷纷惊疑不定地看向赵淩:“送灵灵去国子监?”

    “是。”赵淩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母亲大才,若是能够为官,必定能够造福一方百姓。天下是天子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是男子的天下,也是女子的天下。灵灵可以去国子监,嫣儿也可以。有些路,可以选择不走,但不能没有。”

    伴随着大量手工业作坊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女子通过劳动赚取到足以养活自己甚至养活家人的钱粮。

    如今大虞国力飞速上升,整个社会环境的包容性都很强。

    上有太后、皇后这种能征善战的女性;中有赵王氏、米家女眷、绿柳等等或者从事教育、或者从事经营管理的女性;下有许许多多普通的进入作坊劳作的女性;整个社会的女性地位本就伴随着她们的成功而在提高。

    所以,女性为什么不能进入国子监学习?为什么不能当官?

    赵淩像是没有察觉家中静默的空气,微微一笑:“我这次要调入吏部了,我说了算。”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章 分家 爹归你,娘归我!……

    女子进入国子监读书, 甚至是将来当官,当然不是一个吏部官员说了就算的事情。

    哪怕吏部尚书也不行。

    赵淩说的却很肯定。

    赵骅听着下意识捋捋胡子,一下捋了个空, 看看自己的妻子, 看看外面疯跑的孙女, 再想到自家学识、能力、手腕都不差的姨娘、儿媳和女儿们, 再想想赵淩一直以来做的事情, 突然笑了出来:“放心去做,爹支持你。”

    窦荣握了握赵淩的手。

    这是一件长远的事情, 一时半会儿也商量不出什么来,暂且放到一边。

    众人比较好奇的是:“淩儿去吏部做什么?”

    赵骅打量着赵淩:“市舶司使已经是从三品, 去吏部起码是平调。你过去几年干的那么多事情,还得再往上升一升, 那就是侍郎。左侍郎还是右侍郎?”

    大虞以左为尊。

    左右侍郎品级相同,有可能是右侍郎辅佐左侍郎, 也有可能是分管的工作内容不太一样。

    一般而言如果尚书之位空缺, 会优先升左侍郎为尚书。

    不过也不一定。

    赵骅就是右侍郎,但他实际上已经干了很多年尚书的工作了,升任户部尚书理所应当。

    不等赵淩回答,赵骅就摇摇头:“你肯定抢不过景侍郎, 那就是右侍郎。白侍郎已经快古稀之年, 看来是要致仕了。”

    赵淩眨眼:“不是白侍郎要致仕,是杜尚书丁忧。”

    杜尚书丧父,要丁忧三年。

    一家人安静了一会儿, 下意识都想到赵爷爷和赵奶奶的年纪也不小了。

    父母去世,儿子当官得丁忧三年。

    儿子如果是学子,三年内不能参加科举。

    和赵淩同科的罗翰池, 就是因为这个,考试时候年纪偏大。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但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功利,一般人家都希望父母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察觉到赵家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窦荣说道:“杜尚书丁忧后,景侍郎接替成为吏部尚书,水灵接替景侍郎任吏部左侍郎。白侍郎还是原职。”

    “那你现在的市舶司使呢?”

    赵淩眨眼:“还是我。”

    赵骅皱眉:“你忙得过来?你现在工部、户部,再得加上个吏部的官职?”

    “应该行。工部郎中的职位本来就是方便我调度工部资源的,不然我造船还不够麻烦的。”跨部门协调最烦人,不像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跨部门,干啥都方便。

    他不仅可以从工部调取人力物力,还可以从户部(市舶司)直接调取资金,把账目做清楚就行了。

    “我现在这个吏部左侍郎主要是负责理顺宁吴那边的官场,明年主要还是待在宁吴。”

    打破一个独立了上百年国家的原有势力体系不是三年时间就能完成的。

    原来的宁吴不是铁板一块,皇权对于国家的控制力并不高,更像是一个松散的邦联国家。

    曾经的宁吴,中央只管地方上每年交上来多少税,别的都不管。

    地方由各种势力把持,有些是权贵,有些是豪强。

    这其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如何治理地方,或者是知道但不愿意治理地方,只管收上来更多的钱粮,让一个水稻能够一年三熟遍地蔬果的地方,百姓还有不少饿死的。

    兴修水利更谈不上,他们压根没这个组织力。

    一旦发生洪涝,百姓更是大量死亡,流离失所。

    在宁吴的主要产粮区,洪涝是比较常见的自然灾害。

    事情千头万绪,必须有高官坐镇在宁吴好好治理。

    “哦,三哥,你要不要来海州?有个海州市舶副提举的职缺要不要?从六。”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赵淩这点还是能够做主的。

    赵缙当年科举名次不佳,哪怕有赵骅帮忙筹划,升迁之路相较于其他兄弟还是更艰难一些。

    赵缙自己倒是向来不在意这些。

    他家庭美满,生活富足。哪怕官职低一点,他在工作上也从不出错,甚至算得上表现优异,从没有人给他穿小鞋,主要是没人会主动针对他。

    他自己父亲和兄弟都是天子近臣,妻族更是名门望族,别人哪怕不至于讨好他,至少也不会得罪他。

    他现在是从七品,这次回京述职之后,爹跟他分析过,可能会平调到一个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地区,或者是担任权限更大一些的官职,升官的话得看机会。得上面有好的职缺空出来。

    现在市舶司的从六?

    “要!”赵缙搓搓手,“我读书的时候,海州还经常被人说是野人遍地,现在可不一样了。海州要是真这么差,太后娘娘他们怎么会舍不得回来?”

    别说是太后了,就是陛下也舍不得回来。

    原先的海州府城相较而言是比较破旧且小的,规模不像一座州府,更像是一个规模大一点的县城。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赵淩可以大刀阔斧进行建设。

    海州当地多民族聚居,各种民族之间自然融合,包容度很高,对于新兴事物的接受度也很高。

    赵淩在海州发展期间,除了随身带着个皇帝之外,还有海州本地陈家为首的一众大家族的大力支持。

    当初赵淩在梁州的时候,梁州同知就是陈家人。

    通过赵淩,陈家获得了新牧草在南方的试点种植权,以及其后各种各样的便利。

    现在陈同知已经是陈知府。

    在海州本地,陈家这样的当地望族对赵淩的支持,作用可以说是大过皇帝的。

    赵骅觉得赵缙去海州不错:“去海州也好,你们两个一个海州一个宁吴,也能有个照应。”

    至于赵辰和赵茂的前程,用不着赵淩,甚至是赵骅多费事。

    赵辰在吏部稳扎稳打,现在已经是正六品,起码得当到五品才会外放。

    赵茂是探花,升官速度绝对快,就是这小子越来越有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苗头,感觉可能会继承师公的衣钵。

    想到小儿子,赵骅不由得多叮嘱一句:“你别见谁都怼,在御书房里当庶吉士用笔来当,不要用嘴。平时多跟你师公学学,你看你师公平时也不多说话。你好好学,将来也去中书省或者御史台。”

    赵茂自己不这么认为:“我肯定是要外放的,待在神都就跟闭门造车一样。我一点阅历都没有,见识浅薄,怎么能办好事?”话是这么说,他也知道自己没法那么快离开神都。

    别的不说,他家的龙凤胎那么丁点大,别说是去条件差一些的地方了,就是长途旅行就不太可能。

    要是选择把孩子们放在神都,他和妻子都舍不得。

    赵王氏看人都到齐了,就让人都在正堂坐好,把孩子们都让人先带出去,猫狗不愿意出去就不愿意出去了。

    伺候的下人们给他们添上茶水,也都陆续离开,并把门带上,退守到院门外。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正事要说。

    赵王氏看了一眼赵骅,示意赵骅来说。

    赵骅惬意地喝了一口茶,压根没看到赵王氏的眼神,被拍了一下胳膊,才问道:“我说?”

    赵王氏没好气:“你是一家之主,你不说谁说?”

    赵骅从眼神到表情都非常疑惑,他什么时候是一家之主了?

    “咳。我说我说。”赵骅正色,“等过完年,我就会正式任户部尚书,到时候会搬去现在祝家的宅子,就在桃溪巷那边。趁着现在家里人都在,咱们先把家分了。”

    环绕着皇城的一圈,都是皇帝的产业,是皇帝用来赏赐给大臣居住的。

    臣子们只有居住权和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属于单位职工房。

    如果不再担任职务了,就得从这宅子里搬出去。

    当然也没有硬性规定户部尚书府就必须一直都是这一栋宅子。

    赵骅会被安排搬进祝尚书现在住的宅子,是因为祝家本就打算回老家去了。

    现成的好宅子简单修葺一下,比修葺年久失修的老宅子方便多了。

    “啊?”赵辰、赵缙和赵茂同时惊讶。

    “不是,爹娘你们都好好的,分什么家?”

    赵辰和赵缙两个人是最惊讶的。

    赵淩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而且他成亲的时候就算是已经分出去了,虽然觉得有点早,但也不算意外。

    赵茂也差不多,也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分家。

    丸辣,他成亲前都没攒下什么钱。

    成亲后,庶吉士的俸禄也没几个钱,虽然媳妇的嫁妆经营略有所得,但他媳妇的嫁妆也没多少,他还有一对龙凤胎要养,要是没了爹娘的贴补,他怎么能养得起家?

    既然开了头,赵骅再说下去就容易了,抬手示意几个儿子都安静,看看三个儿媳都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心想果然如此:“说是分家,其实我和你们娘都还好好的,只是让你们先学着自己当家过日子。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也该独当一面。老大家继续跟着我们过,等桃溪巷那边宅子整好了,就跟我们搬去桃溪巷那边。你们娘现在专心办学,在家务上精力不如以前。米氏,到时候你来当家。”

    米氏应下:“是。”她已经跟着赵王氏学习管家多年,近两年也已经差不多自己在管家了。

    赵骅接着说道:“老三,你们这些年一直在外,自家的日子应该已经过明白了。这座老宅就留给你们。等我们搬出去后,你们是先租出去,还是想收拾一下,或者是卖掉,就凭你们自己的意思。另外,你娘会再给你们一些体己。”

    具体金额没说,赵缙和羊氏都知道应该不会少。

    他们这些年在外,家中每年寄过来的各种节礼都得几百贯,还有送来的贴补,每年都不少于八百贯,多则一千贯。

    两人也应了下来。

    赵骅看向赵淩:“老四,你……”

    赵淩本以为自己是纯看客,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还有我的?”

    “当然有你的。家里的点心铺子和脂粉铺子的利,原先是口头说的,一会儿写个契书出来,五成是你的。往年你说这些利拿去做善事,你娘就看着给你都花出去了,接下来不管你什么打算,咱们把文书都写好。”

    米氏显然是知道这个分成的,羊氏不知道,赵茂的妻子倪氏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倪氏显然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定,羊氏则一脸惊讶。

    家里的点心铺子和脂粉铺子有多赚钱,羊氏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分成。

    她也只是惊讶,并没有说去争抢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爹娘的。”赵淩压根不在意这些钱。

    赵骅最后看向赵茂:“老幺,你娘给你买了两个小一点的宅子,一个在贡院那边,另外一个在国子监那边,还给你置办了一个庄子,就是距离神都有点远,有两百多亩地。铺子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等到时候看到合适的再给你们添置。你看你到时候是继续住这儿,还是搬去新家住,都行。”

    看似赵茂分到了很多,但其实宅子、铺子、庄子这些,赵辰、赵缙都不缺,赵淩更不用说。

    赵骅虽然没说给赵茂钱,但肯定也会给,金额肯定还不少。

    这时候分家,并不是说把儿子们分出去就不管了,赵骅和赵王氏还是会兜底的。

    赵茂和倪氏对视一眼,说道:“这宅子本就是四哥的,还是还给四哥。我们搬去新宅子那边住。”

    具体搬去哪里,他们没去实地看过,但应该两个宅子都不差,搬哪里都不会错。

    话是这么说,分家也不是说完马上就分的。

    只不过这时候赵缙和赵淩都在家,人齐,干脆摊开来说清楚。

    祝家现在还没搬走,房子也没修葺好,等到赵骅他们能正式搬过去,起码得大半年。

    赵淩看出气氛有些窒闷,故作轻松道:“哎呀,看来以后爹娘还是得跟我过啊。”

    赵辰瞪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赵淩顿时就撸起袖子:“家能分,爹娘就不能分了?到时候爹给你,娘归我!”

    赵辰顿时站起来大骂:“滚蛋!”臭小子从小就跟他抢娘,要不是看在他亲娘早逝,他非得揍死他。

    这种时候从来不会少了赵缙。

    他也跳起来说道:“就是,哪里轮得到你?娘怎么也该跟我过!”

    赵茂在边上左看看右看看,看见老爹不太好的神色,一脸无辜地拱火:“你们怎么都抢娘,都不要爹吗?”

    三兄弟几乎同时说道:“谁要老爹!”

    于是严肃的家庭会议最后以赵辰、赵缙被赵骅提着马鞭追着抽,赵淩和窦荣蹲到屋顶上收尾。

    邻居们看到赵家传来的鬼哭狼嚎的声音,再看到屋顶上的屋脊兽,全都热情招呼。

    “赵四郎大冬天的在屋顶乘凉呐?”

    “窦六哥别陪赵四哥在上面吃西北风了。”

    “是啊,窦六哥下来玩!”

    “赵四叔叔,我也想上屋顶玩~”

    赵王氏循着声音走到两人所在的屋顶下:“你们先别下来。”招呼下人去拿扫把递上去,“上都上去了,正好把雪扫了。”

    赵淩和窦荣就把家里所有屋顶都清扫了一遍。

    等两人回家躺到炕上,窦荣才问出自己的疑惑:“爹娘怎么好好的要分家?现在就算不分家,其实跟分家不也没什么差别嘛,有必要现在提?”

    像他家就是,他的私房是很清楚的。

    他的私房除了他爹娘给置办的,还有姨父姨母给的,现在都是他的嫁妆。

    想到这里,他有些脸红。

    好在炕上暖和,他脸红一点也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热的。

    起码赵淩以为他是热的,坐起身体贴地给他递了一杯水。

    看窦荣慢慢喝水,他才说道:“就是现在好好的,看出苗头不对,才先分家。我原先不就跟你说过,等到我大嫂开始管家,我家就会出问题。

    问题也不是出在我大嫂身上。

    主要是米家现在到底不如从前,三嫂的娘家又厉害,管多管少都不好。

    还是趁着我爹娘都能压得住的时候,先把家暂且分了。

    这样六弟的小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除了今天明面上给六弟的东西,我爹肯定私底下会再给六弟一些贴补。六弟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总不好给孩子买个什么东西,还得伸手找别人要。”

    “你看我家现在分家,啥事情都没有对吧。”他把装了契书的匣子先随手放进炕柜里,“我爹娘明说了把铺子的五成利给我,我兄弟嫂子都没啥意见。那是因为现在他们还没真正当家,孩子们岁数还小,还没到真正开始花大钱的时候。其实现在花钱也不少了,你看灵灵有自己小猫小狗小驴小马,光是养这些小动物的开销就不小。”

    要是再算上衣服、首饰,读书、玩耍,仆役、日用等等的开支,一个月少说也得五十贯。

    这还是一个孩子的日常消耗。

    接着孩子大一点要开始社交,要攒嫁妆,更别说灵灵还想进国子监,赵淩都不敢算账。

    赵缙又不止赵慧这一个孩子,还有两个儿子呢。

    现在赵缙他们岁数还年轻,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赵缙一个月俸禄才多少钱?

    哪怕加上赵缙和羊氏的私产,一年下来又有多少?

    除了孩子们的开支,还有他们自己的个人开支,一个家庭的人情往来,日常消耗等等,光是仆役的月例、饮食、四季衣物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养孩子,可比我那会儿费钱多了。”

    当家主母窦荣算账只会比赵淩更快更精确,在心底估算了一个数字,想想也是摇头:“三哥家过日子得紧着用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他们自己开始当家过日子就知道了。”赵淩无奈笑笑,“他们现在或许还宽裕,等将来他们有了孙辈呢?能对爹娘的家产没一点想法?反正我家两三代内不可能再出一个户部的高官了,不会再有那么松快的日子好过。”

    无论顾潥、顾朻再怎么信任赵家,赵家也得懂得避嫌。

    否则户部里遍布赵家的亲信,那国库是姓顾,还是姓赵?

    这几年赵淩当一个市舶司使,说是隶属于户部,也一直保持相对独立,也是为了避嫌。

    赵家日子瞧着过得普普通通,但谁都没愁过钱。

    哪怕赵骅经常把自己的零花钱贴给两个儿子,哪怕赵茂得攒一攒钱才能买上一两本书,其实心里面都知道家里不差钱,真的想要买什么东西,遇到什么需要急用钱的困难,家里肯定是有钱的。

    换了别家,儿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得每个月往公中交钱。

    名正言顺的私房只能是儿媳们的嫁妆。

    哪里会像赵家这样不仅不需要往公中交钱,而且各种居家过日子的费用公中全包,每年还给贴补,连养孩子的钱都是公中出的,甚至给置办私房?

    窦荣一想就明白了,叹气:“唉,那到时候不就跟我家现在一样了嘛。”

    凉州的镇国公府就是一团乱麻。

    只是赵家能在看出苗头的时候就轻易分家,镇国公府却不能,因为爵位只有一个。

    想到爵位,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在想……算了,不说了。”

    赵淩奇怪地看他:“说啊,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窦荣纠结:“我怕本来没什么,被我一说出来就成真了。”他看赵淩盯着自己不放,“真的要知道?”

    “说啊。我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连顾潥都不怕。

    窦荣下意识喝了一口水,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水了,给自己重新添上水才说道:“我就在想,我们两个有爵位。”

    “嗯。”赵淩突然反应过来,“嗯?你的意思是窦家会觊觎我们……我们两个的爵位?不是,窦家的孩子能继承我的爵位吗?我都不知道我们的爵位还能传下去。”

    他和窦荣的爵位,都默认不能传给后代。

    不是说他们会纳妾生下自己的孩子,而是他们不会通过收养、过继等任何形式,拥有自己的后代。

    甚至连金钱,他们也不会给无论窦家还是赵家留下很多。

    如果将来两家的子孙有能耐,自己就能赚到足够的财富,不需要他们的赠与;如果没有能耐,过多的财富只会引来灾祸。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权势 宁州和吴州

    “窦家在凉州待久了, 已经没有正常的敬畏之心了,总觉得这个天下和凉州一样,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凉州, 镇国公府说一不二。

    囿于镇国公府的很多窦家人, 沉迷这种虚假的权力中不可自拔。

    但是镇国公府的势已经在衰退了, 也该衰退了。

    米家就是顾潥安插在凉州的一根钉子。

    在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里, 塔尔罕没有资格成为大虞的外患。

    退一步, 就算塔尔罕再次强盛,或者出现另外一个强大的外族, 到时候也轮不到窦家。

    狡兔死走狗烹,窦家的后人们若是想要继续抱着镇国公府的余荫过日子, 纯粹是想多了。

    权力要更迭,不然只会朽败。

    与其被迫, 不如主动。

    道理都明白,只是那么大的权力, 谁能说放手就放手?

    窦荣下意识抱住赵淩亲了一大口:“只有我们家水灵才不贪慕权势。”

    “嗯?”赵淩奇怪地看着他, “谁说我不贪慕权势了?”

    窦荣更奇怪地看着他:“你贪慕权势?你用权势来干嘛了?”

    赵淩把他凑过来要亲亲的嘴推开,再把他整个人推倒:“用来欺男霸女!”

    窦荣顿时板起脸来:“你还想霸女?”

    赵淩把睡在炕头猫窝里的抹布抱过来,放到窦荣身上:“霸女。”女猫也是女。

    抹布睡得好好的,瞥了一眼无聊了人类, 踩着窦荣的脸, 走回自己的窝里,嫌弃□□脚。

    窦荣笑着问他:“那欺男呢?”

    赵淩就把窦荣好好“欺”了一回,完全忘记了马上就要大朝会, 第二天走进大殿里的时候,下意识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站,被窦荣拉着让他站到赵骅身边。

    市舶司隶属于户部, 赵淩现在是从三品,在户部的地位仅次于侍郎,站在赵骅身后完全没问题。

    景侍郎对赵淩招招手:“赵瑞,站我这边。”

    赵淩站着都快睡着了,脑袋垂靠在他爹的后背,压根没听见。

    赵骅也没提醒儿子的意思,小声道:“还是站我这边比较合适。”

    新的调令毕竟还没发布,赵淩现在还是户部的人。

    景侍郎不屑地撇撇嘴:“也就这么几天时间。”

    他看了看赵骅刮了胡子之后格外年轻的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刮一下胡子?

    不不不,刮了胡子显得太年轻,尤其是赵骅,长成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依旧是那个探花郎呢,天知道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不稳重。

    今天的大朝会是大虞今年年末的年终总结大会,没啥特殊的事情。

    六部重要人事的新调令也没说,只不过看站位就知道了。

    赵骅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户部尚书。

    而景侍郎应该会成为吏部尚书。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景侍郎会让赵淩站他身后。

    虽说景侍郎一直对赵淩比较青睐,但是赵淩的官职在户部,还是赵骅的儿子,怎么样也该站在赵骅身后,凭什么站到景侍郎那边呢?

    “瑞瑞要调去吏部?”问这话的是王延。

    小老头退休之后不仅各种讲究越来越少了,现在瞧着相貌都显得年轻了许多,走路还跳进门里,赵淩看着都担心他绊倒。

    “外公,你走路悠着点。”

    王延不以为意:“我跟着梓萱师傅学武功呢。你娘功夫厉害吧?那是像我。我跟你说,我就是学得晚,不然肯定能跟李老弟过两招。”

    赵淩愣了一下:“李老弟?”谁?

    便宜外公背着他交了新的老伙伴。

    “李青华啊。”

    赵淩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看他这样,王延也不提醒他,脚步一转往书房一溜小跑:“你慢慢想,我去瞧瞧有什么新书。”

    自从赵淩自己整了个书房之后,王延已经不稀罕新宅那边的大书房了。

    赵淩的几个学生都在书房里呢,他也不担心老头又偷书。

    常娘子带着人送来糖水:“王老太爷来了?”

    赵淩赶紧接过常娘子手上的托盘:“您怎么亲自做这些?”

    “这些是哪些?”常娘子笑眯眯道,“不就是端个盘子?”

    说着,他们一起走上楼。

    书房里,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们正在埋头考试。

    今天是期末考试。

    书房里不能直接吃东西。

    赵淩把甜汤端上楼,直接进到隔壁的小房间里。

    先一步上来的王延也在里面,正拿着一份《神都周刊》在看。

    看到赵淩过来,老头很有派头地用手指点了点身前的桌面。

    赵淩把甜汤……放在自己面前。

    王延立刻吹胡子瞪眼:“什么意思?连碗汤都舍不得给我喝?”

    赵淩打开炖盅,把一盅人参乌鸡汤放到他面前:“舍得舍得。”

    王延不想喝鸡汤:“给我喝甜汤。”

    “大夫说了,你得少吃甜的。”万一真喝出个糖尿病来,这年头可没胰岛素可以打。

    王延不屑:“你家的甜汤又不甜。”

    然而没用,无论王延再怎么抗议,他要么喝鸡汤,要么就别喝。

    常娘子笑着劝他:“老太爷尝尝这鸡汤,我在里头搁了红枣和桂圆,甜丝丝的。”

    汤上面确实漂着一颗小红枣一颗桂圆,甚至还有一粒枸杞。

    王延不好跟外孙的奶娘生气,只能憋屈地喝鸡汤。

    别说,这鸡汤真好喝。

    “鸡汤还有吗?”

    “有的。”

    “我走的时候给我带一盅,回去给我夫人。”

    赵淩就说:“您来的时候把外婆带来不就行了?”

    “那是我不想带吗?是她出去玩都不带我。”老头愤愤不平,“她昨天去赏梅,今天又去赏兰花了。”

    赵淩倒是想起来李青华是谁了:“您什么时候跟李公公那么熟了?李公公跟您说的我要去吏部?”

    李公公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现在宫中的掌印太监是田公公。

    只不过李公公依旧负责着大虞的情报系统。

    当然,这个情报系统不像赵淩印象中的锦衣卫那么神,毕竟没那么多人手,现在也没系统性培养这方面专业人才的能力,顶多只能算是个散沙式的草台班子。

    他们除了紧盯朝中要员的动向之外,客观上和《神都周刊》的八卦版块没啥差别。

    嗯,《神都周刊》的一部分供稿的热心群众就来自李公公。

    “倒也没多熟。这不是李老弟现在也住这儿附近,我经常过来,偶尔见到就聊两句。”王延听赵淩的意思是没否认去吏部,也转过弯来明白这事情还没正式公布,不好这么大咧咧说,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明年我想去海州和宁吴看看,你有没有可靠的人?”

    王延还是习惯性地认为,既然赵淩要到吏部去了,那就没法去宁吴了。

    他还可惜自己之前担心宁吴那边乱,没敢跟着去看看。

    否则那会儿去看过了,现在也不至于有点不太敢去。

    但是,还是想去!

    他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这会儿还不到处走走看看,那再过两年是真的没法到处走了。

    赵淩看他这幅样子,就想逗逗他,也没说自己会去宁吴,而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三哥明年会去海州,到时候您跟着他先到海州。我让豆豆再给您安排水军那边的人带着您到处逛逛,这样比较安全。”

    又说道,“现在宁吴那边缺人得很,外公有没有什么人推荐的?那边人要求不高,现在过去举人就能当官。秀才、有专长的,也不是不行。”

    王家势大,哪怕王延这个旁支,跟嫡支也是同气连枝,有这样的好事,当然会通知嫡支。

    王延一听,顿时坐不下去了:“我这就去问问。”

    他要问家族的意见,不需要写信回去。

    王家在神都有人。

    本来太后身为王家嫡支的小姐,身份地位又高,是最适合做这个话事人的,但她为了自己疑心病的儿子,生怕儿子疑心外戚干政,几乎不主动联系王家,很多年都深居简出。

    所以现在王家在神都的话事人是武州商会的会长,在神都经营丝绸生意。

    说他话事人也不恰当,王会长做的更确切的说是联络人。

    王家也有自己的商队,不像葛家那样专门从事南北货行,规模也不算小,传递速度很快。

    其实同样的消息,赵淩还传递给了不少人。

    宁吴现在的情况,这种自带资源的世家大族进去是比较好的。

    宁吴就像是一个前景很好的项目,只是现在缺钱缺人,最好有人带资进组。

    最大块的蛋糕肯定属于顾家,其次是皇后所在的姜家。

    太后一如既往不给王家说一句话,不过他这个做学生的可以代为执行。

    赵家人太少了,也没有能力保护赵家子弟在宁吴的安全,与其盯着宁吴,倒不如在海州发展更加安全且不打眼。

    倒是葛家可以借此拓展一下商路。

    另外海州的几个大家族也可以适当分一点汤喝。

    赵淩盘算着利益分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下人已经在收碗盘了:“孩子们都吃完了?”

    “是。已经在考最后一门课了。”回答的是在收盘子的一个仆役。

    在侯府服侍的下人,精神面貌和别家的不太一样。

    他们对待主人谦卑恭敬,但心态更加轻松。

    侯府真正签卖身契的人很少,大部分仆役只是在做一份普通的包吃包住的工作。

    只要完成分内之事,仆役们并不会受到额外的磋磨,反倒还可以学习各种技能,譬如厨艺、园艺、驾车、读书、算账、木工、武艺等等。

    当他们掌握一定技能,并且考核通过后,就能去对应的位置,工钱也能得到提升。

    侯府人口简单,两位侯爷都没什么架子。

    往来的亲友也都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

    等洒扫的仆役们收拾完离开,一名小厮进来整理,见赵淩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一旁的躺椅上,他立刻上前,给赵淩盖上一条薄被,轻声问:“侯爷要听报吗?”

    赵淩刚才在想事情没觉得,这会儿一躺下就被暖炉熏得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念吧。”

    小厮很机灵,放轻了声音,挑了一篇描写神都冬日气象的文章轻声念了起来。

    赵淩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感觉腿上一重,随即一个软软的小动物团到了他肚子上。

    他伸手摸了摸。

    依旧精神的老猫发出呼噜声。

    赵淩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坐着读报的人换成了窦荣。

    他下意识伸手,勾住窦荣俯下来的脖子,亲了亲:“豆豆~”

    窦荣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赵淩迷茫:“啊?”

    窦荣伸手托着他的膝弯,把人打横抱起来:“要不是抹布,你差点被人轻薄了知不知道?”

    “啊?”赵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胸口,“我好像做梦的时候被抹布蹬了两脚。”

    “重点是这个吗?”窦荣生气,“我刚过来找你的时候,看到那个给你读报的小厮,正打算轻薄你,被抹布挠了一爪子。”

    “轻薄?我?”赵淩感觉自己没睡醒,“抹布呢?”

    “喝奶去了。”

    赵淩“哦”了一声,没去问那个小厮的下场。

    爬床丫头被当家主母撞见,还能有什么好?多余问。

    赵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身上也能发生这种事情。

    他下意识想了一下那个给自己读报的小厮,实在想不起长什么样。

    他这几年待在神都的日子加起来可能都没三个月,家中新招的仆役长什么样,他也记不清楚。

    窦荣看他又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的。”

    “我明明是劳心劳力。”赵淩回到卧室,就自己下地走路,去隔壁洗漱。

    为了生活方便,赵淩终于是把热水瓶给搞了出来,现在热水瓶和琉璃镜已经成为神都上流社会的新宠。

    伴随着各地琉璃作坊的兴起,琉璃产量日益上升,近一两年,琉璃作坊的利润已经没那么高了。

    现在热水瓶和琉璃镜一出来,明年的利润必定很可观。

    但讲真,赵淩完全不理解一个热水瓶卖二两金子的定价。

    看他洗漱完,窦荣给他抹上香膏,比起原本要么就是特别甜香,要么就是没有气味的香膏,这款有一种很淡很淡的花香。

    “嗯?兰花香?”

    “喜欢?”

    “嗯。做这个不容易吧?”现在用的都是纯天然原料,上哪儿搞那么多兰花做香膏?

    “自家用还是够的。”窦荣给赵淩仔细抹好手脸,凑上去闻了闻,又亲了亲。

    等被放进浴池里,赵淩才发现窦荣早有预谋。

    不过无所谓了,休假嘛,又不用干嘛。

    今年他们就待在侯府哪里都不去。

    一整年都在来回奔波,该好好休息了。

    这个年的访客意外得少。

    可能是赵淩和窦荣这几年都没有在神都发展,看上去远离了权力中心,也可能是最近几年过年去庄上已经渐渐流行。

    总之,两人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

    赵淩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猫,被猫妈妈叼在嘴里到处跑。

    过完年后,大朝会上直接宣布了调令。

    比起两位新上任的尚书早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外,赵淩被升为吏部左侍郎让文武百官都感到震惊。

    哪怕早有消息说赵淩会进吏部,但是一进去就是左侍郎?!

    整个大殿一时间响起众人一轮的嗡嗡声。

    “赵瑞多大了?这就当上吏部左侍郎了?”

    “二十五?二十六?”

    “可他原先就是从三,去吏部肯定得是三品。”

    “哪怕是三品,去吏部也不见得比待在宁吴好。”

    “在宁吴,他可是封疆大吏,说什么就是什么。在神都有什么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可是吏部!”

    “赵瑞有吏部的经验吗?”

    “市舶司上下不都是他弄的?宁吴不都是他一手理顺的?肯定有。”

    众人的议论声都不高,顾潥也没马上制止,等过了一会儿,才示意田公公继续念:“……负责宁吴州诸事,钦此!”

    赵淩上前接过圣旨,谢恩。

    文武百官觉得赵淩的这个吏部左侍郎的任命有点怪怪的。

    等退朝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吏部左侍郎竟然是去宁吴当。

    “赵瑞身上的市舶司使?”

    “继续他来当?”

    有关系比较熟的想去问赵淩本人:“赵瑞人呢?”

    “去吏部了。”

    有人想去吏部,想想景侍郎……景尚书的脾气,还是算了。

    赵淩在吏部学习了一下吏部侍郎的工作,没过几天就收拾行李南下了。

    船上王延看着赵淩:“你不是说你不去宁吴了吗?”

    赵淩一脸无辜:“我没说啊。”

    王延还想好好说道说道便宜外孙,被林氏抬手拧了一下胳膊,不敢再横眉竖眼了。

    这次顾潥和皇后、太后都没跟着,船经过象州的时候,停留了两天。

    王延和林氏回家看了看家中子孙,赵淩、赵缙他们带着家眷回到赵家村探望了一下家中长辈。

    走的时候,赵淩带走了四名赵家优秀的子弟。

    赵缙本来以为赵淩会把四名族亲当学生来教,没想到任务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不由得有些麻爪:“我哪里会教人?”

    话是这么说,他真的教起来还挺像模像样。

    从来没出过远门的赵家族弟们在船上学习,感觉一眨眼就到了海州:“海州怎么这么近?”

    赵淩从船上下来,提醒:“别东张西望的,小心掉河里。”等他们下船之后才说道,“不近了,从象州过来坐快船都得七天。”

    族弟们笑道:“这还不近?以前去神都得一个月呢。”

    “现在去神都也是七天。”

    “可惜蒸汽船太少了,要是能多一些蒸汽船,往来就更方便了。”

    “海州好热闹。”

    “海州好热。”

    赵淩笑着带他们去落脚:“走吧,去家属院。”

    赵缙一家听到家属院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这儿还有家属院呢?”

    “那是。这边的家属院比铁脊关的好多了。你现在是从六,院子也比以前的大。”赵淩带着他们坐上敞篷的马车,“这里气候炎热,不要吃太多水果,格外注意驱虫。”

    窦荣多提醒一句:“海州潮湿,家里吃的尽量别储存太多。物品放置的时候也注意些防潮防霉。回头这些家属院的大管家都会给你们一一安排,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去问她。”

    “好。”

    赵淩和窦荣是要去宁吴任职的。

    赵缙也不是小孩子了,他们把人安排完,停留了一晚,就继续带着王延和林氏往宁吴去。

    这次船沿着内河一路行驶了三天,才到了一座正在大兴土木的城池。

    “这里是吴州的新州府,一切都还在建设中,条件没海州那么好。”赵淩一边说着,一边和窦荣一起,一人一个扶着两位老人家下船。

    两个老人腿脚利索,只不过到底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船,脚踩到地上,总感觉脚底下在晃悠。

    窦荣说道:“慢些介绍。先回府好好洗个澡,再慢慢说。”

    这一路过来,时序刚进入二月。

    他们离开神都的时候还是冬天,一个个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连抹布都穿了厚衣服。

    前几日到海州的时候,已经有一种暮春的感觉。

    这会儿已经完全是夏天了。

    平整的水泥路两边,到处都是浓绿翠绿的植物,各种从未见过的花卉开出色彩浓艳的花朵,有些看着是花朵的,近看才发现是叶片。

    路边的一些树上还挂着奇形怪状的果子。

    饶是王延再怎么学富五车,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嘴巴里只一会儿一个“嗨呀”。

    林氏的词汇量显然更丰富一些,一会儿跟赵淩说:“瑞瑞啊,他们在吃什么啊?”

    赵淩就说:“椰子,一种本地水果,一会儿我让人买几个来尝尝。这边还开了个加工椰子的作坊,外婆感兴趣的话去看看。”

    一会儿,林氏又跟窦荣说:“翊儿,他们手上拿的是什么?”

    窦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本地的粽子,用芭蕉叶包的。”

    当地人显然都认识赵淩和窦荣,有胆大的往车上扔花。

    赵淩笑眯眯地把花编成两个花环,给王延和林氏各戴了一个。

    两个老人家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又很高兴。

    林氏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簪花。”

    “就是个普通的花环,簪花我可不会。外婆会的话教教我,我学会了天天给您和外公簪花。”

    城内的水泥路并没有全部覆盖,除了纵横两条主路外,其余的道路宽窄不一。

    位于吴州府城中心的是吴州府衙,同一中轴线向北,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翠宫。

    赵淩说道:“这是陛下来这里居住的行宫,我们可以在这儿办公居住。我一会儿安排人带你们去沐浴更衣,明天带你们去游玩,过几日我要去宁州那边,再带你们去那里。宁州和吴州很不一样。”

    王延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把宁吴州……拆了?”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女学【上】 【一更】……

    目前在大虞官方, 宁吴州还是宁吴州,但在宁吴本地,官府已经拆分了, 还是在顾潥还在宁吴的时候拆的。

    王延看了看整个吴州城的建设规模, 肯定不是一年两年就能造出来的, 觉得这是顾潥的授意, 就没再放在心上。

    其实干这个事情是赵淩一手促成的。

    要不是人手不够, 他还准备把宁吴再拆分出两个州。

    不过快了,很快就有人了。

    赵淩很快就投入到作为一名吏部左侍郎的工作中, 开始主持各种教育和考试工作,并且主持新生入学。

    窦荣反倒是没有太多的事情做, 带着王延和林氏逛街游玩了没两天,就被忙得要死的赵淩抓来给自己打下手。

    窦荣还是头一回这么长时间处理文书和政务工作, 把吴州新年的一摊子事情忙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就被赵淩打包带去宁州, 继续干活。

    还好宁州府的知府比较老练,大部分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是赵淩从神都带回来的各种政令,以及他这一路琢磨出来的东西。

    好不容易全都忙活完, 两人回到翠宫, 窦荣难得显得有些没精打采:“早知道这样,成亲的时候我就该弃武从文。”

    “就你这态度当文官,不出三个月就得递辞呈。”赵淩看他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跟后世度假只差一副墨镜。

    窦荣看他坐到自己身边的躺椅上,没有躺下来,就坐起身看他, 结果见他抱着抹布给剪指甲:“你有耐心。还是打仗比较利落。”

    赵淩想到自己在铁脊关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打仗是利落,后续收拾烂摊子得不知道多久。”

    军队的内务本来就非常多。

    人数过万的士兵和配套服务人员,每天光是这些人的衣食住行就能滋生出许许多多的问题。

    更别说打仗还涉及到武器、马匹、铠甲等等。

    打仗之后产生的伤员,死亡士兵的身份确认及抚恤,战俘的身份确认和看守等等,全都是事。

    窦荣去跟塔尔罕打仗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仗加起来也就是一两个月,但赵淩收拾善后差不多花了小一年。

    窦荣听他提起铁脊关的事情,顿时不敢说话,捧起边上的椰子,用稻秸秆吸椰子汁喝,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

    赵淩咔咔咔地剪完了抹布的前爪,抓后爪的时候瞟了一眼窦荣,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几岁了,还装可爱。”

    “唉……”窦荣站起来,硬是跟他挤在一张躺椅上坐下,“这不是岁数上来了不可爱了,才需要装嘛。不然我们家水灵得瞧不上了。”

    “怎么感觉你到了宁吴整个人都轻松了?那么喜欢宁吴?”

    指甲剪完,抹布喵呜一声就跳下赵淩的膝盖,抖了抖毛,自己玩耍去了。

    窦荣放下椰子,把自己的手伸到赵淩面前,也要剪指甲:“也不是喜欢宁吴。主要是这边没那么多事情,你的全部时间都是我的。”

    赵淩想换一把剪刀,结果窦荣不介意,非得要用抹布的剪刀。

    赵淩无奈照做,感觉窦荣的心情不太能理解:“这边的事情还不多?”

    他回来到现在,也就这会儿才算是能稍微休息一下。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窦荣用一种“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的眼神看了一眼赵淩,“我给你剪指甲。”

    赵淩把自己的手伸开:“我新剪过,不用剪。”

    窦荣不死心:“那我给你掏耳朵。”

    “行叭。”老婆硬要提供服务。

    窦荣给赵淩掏完耳朵,就说:“我再给你按一按。”

    “嗯。”

    赵淩被按得快要睡着了,转眼就被抱到屋里。

    老婆硬♂要提供服务。

    连续忙了一个多月后的休息天,赵淩感觉自己好像是休息了,又好像没休息。

    不过好在他作为目前宁吴地区的最高长官,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并不多,忙过这一阵之后,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的工作状态中去了。

    做长官的好处就是出去玩,可以说成是出去考察。

    赵淩陪着王延和林氏“考察”宁吴很多地方。

    王延和林氏玩够了,开始感到宁吴热得有些受不了了,就要求回去了。

    赵淩和窦荣就送他们回去海州,正好赵淩去海州的市舶司看看,窦荣也去海州的水军转转。

    赵缙一家已经完全适应了海州的生活,工作也已经上手,处理事情又快又准确,还不耽误他跟赵淩聊天:“你这次过来海州待几天?”

    “顶多两三天。”赵淩随手拿过他桌上的文件看,问他,“三嫂现在在干嘛?”

    之前羊氏在铁脊关的时候是负责管理一家羊毛相关的作坊,来海州之后不知道工作怎么安排。

    提起自己的妻子,赵缙下意识笑了笑:“她啊,闲不下来的性子。回神都的时候,她还说要好好休息几年,在家教孩子,结果来了海州之后学着娘,开始办学了。你别把我文件翻乱。”

    赵淩“哦”了一声:“三嫂办了什么学?要我去跟知府打招呼吗?”

    “不用。知府那边很支持。”顿了顿,赵缙压低了声音说道,“知府夫人很支持。你三嫂办的女学,知府夫人也去当夫子了。”

    “女学?”

    “对。你不是说要送灵灵去上国子监嘛。我们做爹娘的也得做些事情。”赵缙想到自己女儿的学习,忍不住就是满脸的笑意,“不是我吹,我家灵灵的脑子像娘。你三嫂说是像她。我觉得灵灵聪明多了……这话你别跟你三嫂说。你来都来了,不如去女校上几堂课?”

    “也行。回头我看看教的什么。”自家人嘛,该照顾还是得照顾的,“几个族弟现在怎么样?”

    “还行,上手挺快,就是基础差了点,先锻炼着吧。两个已经成亲的族弟打算过阵子把妻儿接过来,两个没成亲的准备在海州这里找。咱们这边人也不熟,我琢磨着以前娘办什么游园会花会什么的,把条件差不多的没成亲的男男女女召集起来,好好相看相看。”

    跟随而来的四名赵家子弟,两名被安排在赵缙身边学习了两个月,熟悉了工作了之后,已经通过了最新一期的吏员考试,成为了海州市舶司的吏员。

    另外两名则是去了海州的两个作坊,一个负责制糖,一个负责制作、加工生蚝。

    赵家人在做生意方面表现得更加出色,感觉像是血脉觉醒一样。

    晚上的家宴上,赵淩了解过两个族弟短短几个月做出的成绩,感觉像是在开挂。

    家宴结束后,窦荣拉着赵淩一起逛海州的夜市:“夜市上摊位比去年多了。”

    “嗯。多了一些卖宁吴特色的衣服的摊位。”两地气候接近,很多风俗习惯都差不多。

    只不过宁吴的气候几乎常年炎热,普通人的日常衣着很多短袖短裤。

    宁吴人的染色技艺比较好,能够把布料染出各种鲜艳的颜色,很受大虞人的欢迎。

    只是衣物的式样不太能被大虞人接受,顶多就是增加一些宁吴服饰的元素。

    不过在海州没什么问题。

    赵淩和窦荣逛夜市的时候就穿着短袖的交领衫,七分裤,踩着夹脚木屐。

    跟在两人身后的赵慧不太高兴,跟自己爹说:“爹,翊叔叔不让我牵四叔的手。四叔另外一只手空着,牵我一下怎么了?翊叔叔那么大个人了,也不会走丢,为什么他还要牵?”

    赵缙低头看了看自己牵着妻子的手,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羊氏对赵慧招招手:“过来,娘牵着你。”

    赵慧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牵着走路吃东西不方便。”

    她也不乱走,就走在大人们身边。

    窦荣回头看了一眼赵慧,冷哼一声,扭头被赵淩塞了一口吃的进嘴里,下意识嚼了嚼,好不容易咽下去才皱眉问:“什么东西?”又酸又辣的。

    “青芒果蘸辣椒。”赵淩指了指身边的摊位。

    窦荣下意识呲了呲牙:“谁想出来的这么吃?”

    吃熟的甜甜的芒果不好吗?

    为什么要吃酸的?

    还得蘸辣椒粉?

    买的人竟然还不少。

    赵淩买的小份,吃完又去买凉茶。

    窦荣不想接凉茶:“能不能不喝?”

    “你最近上火,喝一杯去去火气。”说着,赵淩已经一口闷。

    窦荣只能也捏着鼻子灌下一杯凉茶,喝完整个人都站在原地呆愣住了。

    走在后面的赵慧看到,绕着窦荣转了一圈,问赵淩:“翊叔叔这是怎么了?”

    “灵魂出窍了。”赵淩抬手在窦荣头顶上虚空做了个抓的动作,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拍了拍窦荣的头顶,像是把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拍进了窦荣的身体里。

    窦荣配合地“醒”了过来,刚想说什么,被赵淩塞了一颗黄皮果,酸得整个人一哆嗦。

    赵淩一看,就把黄皮果递给爱吃酸的随从,自己剥荔枝吃。

    窦荣气得不行,抢了他手上剥好的荔枝,塞进自己嘴巴里:“你就会欺负欺负我。”

    赵缙在边上剥了荔枝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闻言说道:“四弟窝里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想想赵淩在海州和宁吴干的事情,“现在都已经横出窝了,偏偏那么多人还说他脾气好,也不知道是被喂了什么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