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 所有筹备工作完成,司景正式作为一名猫演员入组。
入组前几天, 大胖鲤鱼找到他,委婉地表示家中老父想请他吃个饭。
司景欣然而往。
白宏礼家中的房子建的不同寻常,隐
白老先生就等
家中人还没见过他这样子,都有些稀奇,不知下来的是哪位贵客。待到司景从上头迈步而下, 白老先生便急匆匆上前为他拉着车门, 笑道“您来了。”
司景打量了他几眼,欣然“你过的不错。”
白老先生应着, 搀扶着他, 道“托您的福”
司景像是个活佛似的被恭迎进了屋。不用他吭声,椅子上自然有人加了软垫, 茶水倒了新的, 还放了一盘子口味齐全的小鱼干, 处处打理的妥妥当当。白老先生说“原本早该请您来家中坐一坐,只是宏礼说您贵人事多,恐怕找不出个空闲来。”
司景点点头,“的确没什么空。”
白老先生姓白名里,立马说“我
可怜他自己儿子还
他掏出手机给司大佬看,“我现
卧槽,感情还是个数据粉。
既然是粉丝,司景语气更温和,“你过的怎么样”
白里笑道“我自然好。”
他又说“只是当时您直接走了后来还有很多人找您呢。”
他认识司景那会儿,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司景饿着肚子去河里头捞鱼,能吃的没捞着,一条开了几十年灵智马上就快化形的老鲤鱼却瑟瑟
司景自己没吃,还命令当初捡来的一群流浪猫也不许吃。这年头,能成不容易,他找着什么吃的,偶尔隔三差五还会去喂一喂。
等化形之后,白里也就牢牢把这份恩情记
白里亲手给他端茶杯,说“当时刘队长还
司景并不全是单打独斗。后头迎面遇上了兵,也有与对方合力的时候。那些兵个个儿身强体壮,起初时看司景体型偏瘦,还当对方只是个没什么力气的空架子,也没把他太当回事,体恤他年纪小体格弱,照顾着让他去最后头。
“我们都娶过媳妇儿生过娃了,死了也没多大遗憾,”为首的兵一面卷裤腿一面笑,“你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场上还是学机灵点。枪炮不长眼,仔细把你小胳膊小腿崩掉了。”
司景当时默不作声,把枪往后头一背,一张脸面无表情。等到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时候,他跑的比头排的兵还快,真是不要命一样地往上冲。
那架势,着实把队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娃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能拼
等他衣角滴着血拎着刀回来后,兵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晚上有人不信邪,还要与他掰掰手腕,司景的腕子又细又白,看起来跟个大姑娘手似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可一放上去,对面那兵原先是个宰猪的,手劲儿奇大,这会儿都被他掰的嗷嗷叫,“疼疼疼疼死老子了”
自那之后,再没人敢不服。司景话也不多,冷冷把刀一扔,独自往屋角坐了。
他仍旧不声不响,却没有人有胆量小瞧他了。司景一直不算正式当兵,每回都出大力气,却什么功劳也不要,几个负责这地方的军里头的人找他谈了几次,见他真没这个意思,也只能遗憾作罢。
他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悄无声息。得了赔偿消息的当天,就把他的刀就地一埋,独自上山了。那些人还想再找他给他论功行赏,哪儿还能找得到人
司景也知道。他拍综艺的第一期时,那村子里头还有他的雕塑,有经历过那件事的老人仍然
英雄算不上,司景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痛快。他也不想要那功劳,因此并未回答。
白里倒是笑笑,“当初那些兵还有
只是当初司景脸上总是沾着血和灰,并不能完全看清面容,再加上年代久远,记忆都已模糊不清,那些人看见电视上出现的司景,也不过怔愣一会儿,感叹“这娃子和当年那个谁真像。”
哪儿会有人知道这压根儿就是同一个
他们找的是个老头子,谁也不成想还是个年轻人。
司景
“好,好”白里笑道,“我们大鱼也是吃小鱼的,您就管吃”
他殷勤地给司景频频夹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司景也就真下了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吃鱼。吃着吃着,便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司景盯住那大尾巴,觉得甚是肥美。
他咽了口唾沫,说“这是你的”
白里一怔,“什么”
司景踢踢底下,目光掩饰不住的热忱,“看起来肉很多。”
白里“”
他大惊,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妖气外泄,已经把尾巴露出来了,赶忙拼命往回缩,一面缩一面干笑“不多的不多的,我最近都瘦了”
其实都是骗猫的,变回原形好大好胖一条。白宏礼的体型就随他,爷俩儿一样的肥美。
白里吞咽着口水,隐约明白儿子为什么
亲眼看着司景吃一口菜看一眼他,就好像拿他下菜一样,哪条鱼能不心慌啊
嘤。
让鱼害怕。
白里的家中还供着佛像。他为司景点了长明灯,
“保佑恩人如意顺遂。”他笑道。
锦鲤的许愿,比别的人许的愿更易实现。司景想起自己如今,不由得也一笑,“承你吉言。”
他当年,是个独来独往伶仃一人的大佬。
他如今仍旧是大佬,却不再是一个人了。阚泽、袁方、蛟龙、房渊道、白宏礼
他还有千万粉丝。他们都
司景从未像今日这样觉得肩头一松。那一直以来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的仇恨好像终于被从他的肩上卸了下来,他骤然意识到,火也好,战争也好,都已经是过去。
他不再是当年被扔了两回,只能咬着牙扛着刀往前冲的青年;他可以朝前看,大步走向没有“抛弃”这个字眼的未来了。
他说“走了。”
白里将他送出去,“您走好。”
四合院的门关上了,司景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也关
乱云开拍的第一天,汪源带着参演演员设了香案,摆上贡品,燃了三支香。
他们
醒来时,鼻头上都被咯出了个小小的花印子,像朵小梅花。
看得汪导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可爱的开花了吗
阚泽
他家猫太嫩了,来来回回的人都想偷偷摸一把。千年老草心眼儿小的跟针尖儿差不多,压根儿不想让其他人碰。
要是他只是不让人碰也还好。只是阚泽不仅不要别人碰,还要
每一回被弹,短腿猫就扭着头望他一眼,一边挪动着屁股试图把这俩宝贝球的位置离老变态远一点,一边咪呜抗议着露出小尖牙。
那模样儿又娇又横,看得几个猫奴简直要心痒痒死了。
偏生不能撸。
啊。
这特么到底是怎样的人生酷刑啊。
只有演主人的配角
司景的戏演的相当顺利。作为一只猫,汪导对他其实并没什么演技要求,大多数时候,摄像机都更专注于去拍短腿猫的美貌。可纵使如此,司景的走位一次也没错过,拍场面众多的大群戏,几个群众演员多多少少还会犯点错,司景却总能以正确的速度跑去正确的位置,甚至小脑袋偏的都很有戏。
汪源本身就喜欢敬业的演员,对他的喜爱顿时蹭蹭蹭又往上涨了几分。
被抛弃的那场是重头戏。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猫崽子独自深一脚浅一脚
他腿边有什么东西
吃的
哪儿能有一点吃的
垃圾堆里头其实埋了猫粮,生怕猫演员不配合。司景用不到这些道具,自己就规规矩矩沿着剧本走,他好容易从里头扒拉出什么,碧青的眼睛骤地一亮,用牙齿费劲儿地咬着一端,把它从污水里拖出来
那是一截上头还沾着一丁点儿肉的鸡骨头。放
猫缩
汪源挥挥手,“上狗。”
狗经过了专业训练,只会去咬骨头,对猫熟视无睹。它气势汹汹叫着,一下子将猫崽子唯一的食物也抢走了,随即迈开四条长腿,飞也似的消失
短腿猫连追也没力气。他只能眼巴巴看着,
他想,他恐怕是真的要死
雨下得很大。他还带着满身的伤,就
镜头拉近,他碧青的眼睛里头,是说不出的情绪。跟钩子一样,一下子便狠狠钩住了人的心。
“卡”
汪源喊了暂停,心疼的不行,阚泽早已经
“冷吗”阚泽紧紧抱着,又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受苦了,我们小花受苦了”
男人指尖有点儿轻轻颤抖。司景感觉到了,瞥了他一眼。
汪源也心疼,他看了看方才拍出来的片子,觉得那一双眼睛里头满满都是戏。甚至不用他说,司景家的猫自己就知道怎么
这是天生的演员料子,懂得利用自己最打动人的部分。
几个群众演员也过来,汪源把下午的那一场讲了讲,忙让阚泽带司景去休息,“毕竟不是人,累坏了怎么整快喂点儿东西吧。”
司景从奶白色的浴巾里头探出头,湿乎乎的小脑袋转了转。怕他不配合,刚才那骨头上其实洒了点猫薄荷,他尝到了,这会儿嘴里都是猫薄荷的味儿。
阚泽也闻着了,表情微微变了变。
其它猫薄荷。
这是谁出的主意
司大佬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忙蹲
热水打开,浴盆放满。浴缸里还有个浅浅的小盆,盆旁边是只嘎嘎叫的塑胶黄鸭子,阚泽把鸭子也从家带了过来,被司景一爪子拍到盆底,
小盆晃荡荡,盆里坐着的猫跟着眯眼晃荡荡。
荡着荡着,他一翻身,盆便翻了。
毛团子咕噜咕噜向下沉,阚泽一惊,忙俯下身去捞。可就
好像是从水里钻出来的塞壬,弯起的眼和唇角里头都荡着令凡人无法抵挡的春情。
阚泽的手一顿。
那只握住他的手还
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掌心传来的热意。那热意要把两个人烫伤了,司景只是被他盯着,身子便自觉微微打了个哆嗦,可眼睛仍旧不服输地迎上去,一挑一转,眼波好像活过来了,生生勾人。
阚泽手心微微用力。他轻声唤道“小花”
抿了抿嘴,又换了个称呼,“司景。”
人被抱出来了,放置
草系植物有一点好,自己便能分泌汁水。阚泽不太能容忍别的东西,哪怕是运动需要的溶液也不行。他的占有欲
门外结束了拍摄的配角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诧异地往这个房间望来。
再侧耳听听,那种小猫一样哀哀的声音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像被堵住的呜呜。像是猫崽子被摸得炸了毛,正
什么状况
他想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是阚泽
阚泽的确
有完没完了还
还真当自己是机关枪呢都不带换换弹夹的
情话总是缠人的。“小花”“乖宝”“心肝”全都喊了个遍,简直恨不能揉碎了,吞进肚。司景多少也明白他,知道他是因为今天演的内容受了刺激,任由他去
亲眼看见司景受苦,与知道司景受了苦,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阚泽就是种
如今却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肝宝贝受这种苦。阚泽几度想要喊停,甚至萌生出了就这么带着司景走,这戏也不演了的念头他没信心再继续看着猫崽子淋雨受委屈而一声不吭。可天罚还
司景方才与他十指交握时便已有感觉,这会儿把手掌摊开一看,果然见男人掌心破了,显然是方才拍戏时无自觉掐的。司大佬又心疼又好笑,拍了他一爪子,提醒“那只是演戏。”
阚泽抱着他,声音闷闷,“小花之前并不是
这些都是真实经历过的。因为真实,所以更加让人心痛。
司大佬垂着尾巴尖,说“是啊。”
可
“可我并不觉得苦,”他下巴抵着男人肩头,低声说,“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出现了。”
熬过这些,他就会过来,握住我的手了。
“没什么好难受的,”司景说,“都过去几十年的老事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那不过是过程,你却是结局。
阚泽不出声了,仍旧环着他。猫崽子动了动,却又是一阵战栗,终于忍不住抗议“阚泽”
“嗯。”
“我要从洗漱台上下来。”
老子腰要断了就现
赶紧把你的机关枪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