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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乌雅秀贞并不太想到庄子上去住两天,实在是这大热天的,她那性子就是喜静不喜动——要不然就康熙一年往蒙古跑两趟的性子,胤禛是如何养成了继位十年都没有举办过一次围猎活动的性子?

    遗传,天生的,母子两个一模一样的。

    但是,胤禛现在都诚心诚意的邀请了,还说起来那庄子上的水稻:“沉甸甸的,长得很好,想必汗阿玛这段时间是要经常往庄子上去的,额娘若是去,儿子就让那拉氏也去,到时候好陪着您说说话。”

    怎么看怎么就觉得胤禛像是抓到了老鼠的猫,这会儿正一只爪子按着那老鼠,喵喵叫着冲乌雅秀贞炫耀呢。胤禛这性子吧……乌雅秀贞也忍不住笑,算了,孩子命苦,自打成年,就总作出成熟稳重的样子来,稍微一生气都要被康熙责骂觉得不稳重,在妻子儿女面前吧,又得能拿事儿能做主,实在是没个可以肆意的时候。

    自己做亲娘的,孩子在跟前炫耀撒娇一番,不正是信任自己的吗?

    乌雅秀贞就点头:“也行,正好这段时间宫里也热,今年你汗阿玛也没说要去行宫,那咱们就到庄子上住两天,一来呢,吹吹风,二来呢,额娘也看看你那水稻去,这水稻若是能成,那就是天大的功德,民间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会免于挨饿之苦呢,额娘的儿子能有这样大的功劳,额娘若是不亲眼瞧瞧,倒是可惜了。”

    夸的胤禛脸红尴尬,顿了顿,又有些踌躇:“儿臣原本也有些犹豫的,若是再等十年……”

    乌雅秀贞摆摆手:“不用犹豫,你任何决定,凭着本心做的,哪怕不对,你日后想起来也不会后悔难过。十年,谁知道这十年里面会发生什么变化呢?若是再遇上了天灾人祸呢?本来民间百姓就过的食不果腹,你早些将这种子拿出来,百姓也早获益。”

    至于夺嫡不夺嫡的,胤禛有如此功劳,除非是康熙眼瞎心盲,否则,就绝不会将这功劳给漠视了的。

    太子会不会争夺这功劳……开玩笑呢,她乌雅秀贞又不是死了。再者,一件事情是谁做的,尤其是耗费了十年时间来做的,那根本是做不了假的。

    若是太子说着水稻种子是他培育的,那好,什么叫杂交?杂交又是如何进行的?总不能两个种子拼接在一起,就算是杂交了吧?既然是做了十年实验,那这十年里,水稻的收成是如何的?当年的天气是如何的?施肥之类的事情对收成的影响又是如何的?

    太子别说是全都能回答上来了,就算只回答个四成,也算他掺与了这事儿了。

    乌雅秀贞心里衡量着太子来抢功劳的应对法子,面上还要说道:“之前不是说年氏那孩子,身体有些不太好,发烧了吗?现如今可好了?”

    她岔开了话题,胤禛也就紧跟着换了话题:“今儿已经退烧了,额娘不用惦记。”

    “那就好,小孩子发烧也挺危险的,勤让太医把把脉,另外,小儿不经饿,你九妹妹之前就说了,饿着不是治病法子,该让孩子吃就让孩子吃。”

    怎么说呢,小孩子吃的多不消化,积食也确实是容易引起各种疾病。但是,清朝对这方面,好像尤为看重。该是入关之前的习惯——毕竟入关之前的饮食习惯是大鱼大肉,本身也就更容易造成积食。

    所以,大清贵族,但凡小孩子生病,统一的治疗法子就是先饿一饿,饿个一两天,然后再给白粥吃。

    九格格是很不赞同这种治疗法子的,积食了你给开,泄了不就好了吗?你这饿的,那孩子生病本来就需要营养来增加抵抗力,小孩子不吃饭,不亚于釜底抽薪,连基础的营养都没了,你指望他生病时候如何抵抗病菌病毒?

    四福晋是属于那种比较听劝的,尤其是九格格对弘晖是有救命之恩的。李氏呢,也不执拗,毕竟九格格声名在外嘛。但年氏就属于那种……大约因着她是重生的,两辈子的印象观念更加深刻?

    所以她是比较信奉这种饿一饿的治疗法子的。

    小孩子生病,她就不给吃的,四福晋都很无奈,进宫请安的时候略和乌雅秀贞抱怨了几句,虽说年氏的孩子和她无关吧,但毕竟是条性命,无论哪个生的,总得叫她一声嫡额娘对不对?

    可那拉氏全说了,年氏也没放在心上的。

    乌雅秀贞就干脆让身边的嬷嬷去传了话,说年氏若是不会养,那就将孩子给会养的养着,如此敲打了,年氏才总算是给了孩子一口饭。

    乌雅秀贞总担心她阴奉阳违,就特意询问了胤禛。

    她叹口气:“说年氏固执吧……”那她乌雅秀贞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甚至比年氏还活的长久呢,她乌雅秀贞怎么就不固守己见呢?或者,是出于对亲闺女信任的滤镜?

    她没说下去,胤禛笑道:“额娘且放心,现下小阿哥这一场病,她也认识到自己之前的不对了,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儿。”

    乌雅秀贞点点头:“但愿她真能做到,行了,既然要去庄子上,那我回头和你汗阿玛商量一下,顺便,将弘晖他们也带上,总不能这么大岁数了,不事稼穑。”

    若是寻常勋贵子弟,不懂这庄稼事儿也就算了,反□□里这钱财这地位,足够让他安稳一生。但弘晖……是胤禛嫡长子,又素来懂事儿听话乖巧,若是不出意外,日后胤禛这位子必然是给他的。

    若是一个帝王不懂庄稼事儿,那可就是百姓的灾难了。

    胤禛忙点头,这才起身告辞了。

    乌雅秀贞让人去请了康熙,说了胤禛这水稻的事儿:“儿子如此能耐,我若是不亲眼看看,难免遗憾,再者,如此盛事,皇上就不打算好好宣扬庆祝一番吗?”

    康熙自然也有炫耀的心思,胤禛是皇家子,是姓爱新觉罗的,一是让满洲八旗看看,朕的儿子,如此能干。二来呢,也告知天下,我爱新觉罗家的皇子,能做出这种千秋万代的功绩,谁还能再说我满人入关,是蛮子入关?是我爱新觉罗家坐天下,是蛮夷统治?

    总之,就是一种很兴奋的心思。既有老父亲为儿子骄傲的得意,又有做皇帝的,为自己这统治下出了这样的政绩而振奋。

    所以乌雅秀贞这话,简直就说到了康熙心坎里。

    乌雅秀贞又提议道:“不如趁此机会,广发帖子,请了各地的德高望重之辈前来观赏这新型水稻,一来是如此政绩,需得天下百姓皆知,也好让他们感念朝廷恩情。二来呢,若是能早些普及,百姓们自己就能种植,也免了朝廷宣扬费事儿。”

    朝廷若是要推行什么粮种,都是不太好推行的,一来是百姓不信任,就比如说,推广红薯。百姓们习惯了种植小麦,你拿出红薯说,这东西能亩产八百斤,是一种很好的粮食,没人见过,没人吃过,没人会种植,那谁会相信你的话?

    这东西拿回去万一种不成呢?

    种地的人,都是有一种比较固执的观念的。因为种地这种事儿,并不是说我将种子撒在地里,一天三遍浇水施肥就完事儿了。

    水稻什么时候浇水好,什么时候不能浇水,施肥是选择早上还是晚上,是选择干粪还是水肥,这都是积年累月的经验。

    哦,你说着红薯产量高,那这东西一天浇水几次?早上还是晚上?中午浇水会不会将苗子给泡死了?施肥的话又该如何选择?

    这都是事儿,没个三五年,是实验不出来的。

    所以,朝廷的推广,总会有几分阻碍。

    乌雅秀贞说的这推广法子,广发帖子请人亲自来看,这是一种……很新颖的法子,以往朝廷是没出现过这种推广法子的。乌雅秀贞也是想到了几年后的千叟宴才想起来的。

    反正你办个千叟宴,又要花钱又要让胤禛奔波辛苦,就只为了看看大清有多少长寿老人,倒不如现在先为我胤禛扬名。

    康熙沉思起来,乌雅秀贞也不催促,康熙那性子,你越是催促,他还指不定怀疑你心里搞鬼呢。他自己想好了,自己决定了,那就和别人无关了。

    略等了片刻,康熙都端起来茶杯了,乌雅秀贞才说起来让弘晖几个也出宫去看看的事儿:“年龄都不小了,也合该亲自收稻谷,知道这大米是哪儿来的,可别日后一出来,说那花生是大树上结的,那才是闹笑话了呢。”

    这个康熙都不用犹豫的,直接就点头应了:“也该如此,老三家的弘晟,前段时间还说那土豆是和葡萄一样长在蔓藤上的呢。”

    皇家的孩子,你可以不知道种地的具体细节,但是,也不能是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还要为水稻的事儿再想想,所以也并未留宿永和宫,说了正事儿,就又回了乾清宫了。乾清宫当然是少不了伺候他的人,不过这事儿,乌雅秀贞是从不过问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虽然是宫里唯一的贵妃,但再贵,那也是妃,也是妾。她可以管理宫务,但她不可以管理后妃。她可以给皇子格格们发月例,但是不可以过问他们的功课礼仪。

    该皇后做的,是只有皇后才能做的。

    就好像伺候康熙的人是谁,要不要给个名分地位,这是她一个贵妃该操心的吗?当然不是,所以她就不能越过这条线。

    很快康熙就答应了乌雅秀贞到胤禛庄子上去住的事儿,还顺便给上书房的皇孙们也放假,让他们能跟着自家阿玛,都到庄子上去看看。

    乌雅秀贞那马车一到了庄子上,胤禛和那拉氏就迎过来了。

    乌雅秀贞也不用马车进庄子,直接就在外面下车了:“也顺便看看那稻田。”

    九格格也跟着,笑嘻嘻的给胤禛行礼:“恭喜四哥,总算是成功了。不过,四哥有没有想过打造一个……嗯,生态圈?”

    胤禛本来挺高兴呢,一听九格格这话,顿时就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来:“你是半点儿看不得你四哥休息。”但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什么叫生态圈?”

    “简单点儿的,就是水稻田里养鱼虾,或者鸭子,鸭子最好,因为可以吃虫子。鸭子拉屎,可以养水稻。再高深点儿……”九格格摸摸下巴,说实话,这个就需要一定的专业水平了。

    她呢,半瓶子水,真不太了解,她也就是跟着医院去团建的时候,在人家生态庄子里听了几句闲话。

    “弄一个庄园,养鸡,鸡粪可以沤肥,鸡可以下蛋,种粮食可以养鸡,鸡蛋可以做农副产品换钱,鸡毛可以做鸡毛掸子……总之就是一句话,所有的东西都利用上,没有废品垃圾。”九格格说道,胤禛皱了皱眉,不太理解:“你说的这法子,不就是现下所有农家都在做的吗?”

    九格格顿时被噎住,好一会儿才讪笑道:“那我不是不了解吗?既然有这个东西了,那咱们就不要提了哈。”

    乌雅秀贞第一次见九格格吃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九格格也不尴尬,伸手摸摸鼻子仰头看天:“那我说的养鸭子也还可以啊,现在有人在水稻田里养鸭子吗?”

    “养鸭子的暂且没有,但是江南那边有养螃蟹和鱼虾的。”这话不是胤禛说的,而是赶在后面过来的六阿哥说的。

    九格格赶紧摆手:“好了好了,术业有专攻,我不是专门学习这方面的,不了解,四哥你要是感兴趣,你回头找人问一问,额娘,咱们走近了看看?”

    乌雅秀贞笑着点头,领着九格格往田边去,免得她一会儿说再多,彻底泄露了她对这方面,是半瓶水晃荡的底子。

    那水稻真是长得好,那拉氏和六福晋都跟在旁边不停的惊呼赞叹,因着康熙下令暂且不许动这些水稻,所以也没人上手,看一看也就行了。

    六阿哥则是和胤禛说起来朝堂上的事儿。

    康熙这人呢,不说别的,性子还是有些光明磊落的,就像是乌雅秀贞一开始就断定的,他并不会将这水稻的功劳给推到别人身上。胤禛也是他亲儿子,胤禛的功劳,那也是他的功劳,所以他自己就更不会侵占胤禛的功劳了。

    人家大大方方的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事儿——雍郡王胤禛,历经十年,研究出一种可以让水稻产粮增长六成的法子。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都为之震惊,又不是没见识的,粮食亩产量增加这么多,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谁能看不出来?

    六阿哥的意思是,让胤禛趁此机会,将那些杂交的法子给推广出来,或者干脆上交给朝廷,或者是印刷成书,直接散出去。胤禛的意思就是暂且按兵不动,等着康熙那边吩咐。

    六阿哥的主意是将能弄到手的先弄到手,胤禛的意思则是看康熙意思,并不打算违背康熙的意思。

    兄弟俩如何商量的,乌雅秀贞是不插手的。她在庄子上住的开心着呢,早上趁着天气还不是很热,先带着那拉氏和六福晋去爬山,挖挖野菜,摘点儿果子,六月份,也有早熟的桃子苹果之类的。

    到了热起来的时候,就带了孙子孙女们一起去池塘那边钓鱼,采莲蓬,挖莲藕。

    中午简单吃一顿,天气热嘛,也没什么好胃口。等到了下午,就又领着人采摘花朵——这边是挨着九格格的庄子的,九格格那庄子上,早些年为了做胭脂水粉,还种植了不少鲜花,这季节,开花的也不少。

    只顾着玩儿,等回宫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人黑了好几度。

    看的宜妃等人都吃惊:“这是出宫做挖煤去了吗?”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那庄子上的水稻到了必得要收的时候,我瞧着皇上那边热热闹闹的,就跟着去凑了两天热闹。”

    康熙没有广发帖子,实在是这会儿发,也来不及赶过来了。京郊近处的还好说,远一些的,至少得提前两个月通知。所以,康熙也只带了朝堂上的大臣们去观光,欣赏胤禛那庄子上的稻穗。

    朝堂上的动静再带到民间,整个京城都是热热闹闹的。

    乌雅秀贞一说起来,宜妃就知道说的什么事儿了,顿时有些酸兮兮的:“你们家老四,现在可真是出息了……”

    “看你说的,他什么时候没出息了?不一直都是如此吗?踏踏实实做事儿,诚诚恳恳为人,忠君爱国,友爱手足。”乌雅秀贞打断她的话说道,宜妃忍不住转过头翻个白眼,这可真是……给口气就胖上了。

    可心里再酸,宜妃也是没法子再说什么了,毕竟胤禛这功绩,几乎是能比得上开疆拓土了。众兄弟里面,现在就属他比较出挑了,就连太子……之前满京城还都是在说太子复立的事儿呢,现在可没人再想起来了。

    就好像太子也变得无足重轻了。

    想到这个,宜妃就有些幸灾乐祸:“听说毓庆宫那边摔了好几个茶杯呢,你们家老四既然有这样的能耐,怎么没提早拿出来呢?”

    在一废太子之前拿出来,那太子就能又多一个筹码了。

    现在太子虽然复立,但复立的太子,就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强的光环了,就好像一个价值连城的玉佩,摔碎之前,几万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但是摔坏了,重新粘合起来了,就算是修补的比以往更好看,但是这价值,已经是大大的降低了。

    “老四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控制不了这四季变化啊,他是人,又不是神。”乌雅秀贞说道,水稻一年四季如何长,还能是胤禛摆摆手说成熟就能成熟的吗?

    毓庆宫那边,乌雅秀贞其实是可以预料得到的。太子虽然被复立,但是没了以往的尊重,没了以往的权势,再加上被康熙时时猜疑,被兄弟们更加猛烈的挑衅,还有层出不穷的陷害,他的处境,只会越发的艰难。

    除非,是现下康熙忽然没了,再或者,是胤礽谋反成功。否则,时间越长,对胤礽来说,就越是不利。人嘛,若是长时间绷着,一点儿疏漏也没有,那就成神仙了。

    她笑着问宜妃:“听说九阿哥又要去江南了?”

    江南那地方……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个钱袋子,谁缺钱了就往江南走一趟。江南的官儿,最好做,因为只要不出大岔子,基本上任职满了都能升迁,因为这地方本就富饶,基本上不用官员出多大的力气来改变。但江南的官儿,也最不好做,因为谁都想伸伸手,从这里面捞一把。

    胤礽之前伸过手,还被胤禛给查过。现下嘛,是八阿哥要伸手。

    乌雅秀贞带了几分冷淡的说道:“都说九阿哥是财神转世,依我说啊,九阿哥还是要小心些才好,神仙能转世,那都是下凡来渡劫来了,渡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宜妃脸色有些不太好,觉得乌雅秀贞是在诅咒九阿哥,可不等她回嘴,乌雅秀贞就起身走人了,她再多的话说不出来,只将自己憋了个脸色铁青。

    接下来胤禛和胤祚就忙起来了,康熙的意思是要再种植一年水稻,以求更多种子。胤禛的皇子,还有胤祚的,九格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拿去用了。这事儿呢,全权交到了胤禛手里,胤祚就是去帮忙的。

    没多久,毓庆宫那边就叫了胤禛过去说话。

    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人人都知道,胤禛是脑袋上带着伤出来了,毓庆宫里能对胤禛这个雍郡王下手的,还能有谁?别看一个小小的伤口,那在朝堂上,简直是引起了轰动。

    原本的太子党,开始担忧太子党是不是要拆分了。

    已经隐隐成了势的四爷党,也开始慢慢的为分家造势了。

    而八爷党这些人,一边开始攻击太子,一边就开始嘲讽胤禛。

    反正,主打一个谁也不闲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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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康熙也没闲着,在整个京城热热闹闹的议论这杂交水稻得时候,康熙转头就下旨,册封胤禛为雍亲王了。

    不说别人,三阿哥首先绷不住了。之前康熙那爵位大放送的时候,只他和大阿哥被册封了郡王,剩下都是贝勒。那会儿他在胤禛面前还高高在上,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也就是几年功夫,自己从郡王做亲王,又从亲王调到了郡王,胤禛倒是好,一步一个脚印,贝勒变郡王,郡王封亲王。

    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居然还屈居于胤禛之下。那日后见了面,是胤禛喊他一声三哥,还是他胤祉要给雍亲王行个礼?

    这会儿很羡慕大哥了,人在家中坐,就不用拘泥于这些礼节了。

    大阿哥若是知道三阿哥这想法,估计要问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了。

    胤禛得了册封,就越发的小心谨慎了,一来是太子性情和以往不同,哪怕他自己不承认,他现下和康熙也是有几分相似的,都有些过于猜疑,很是怀疑身边的人是在等他倒霉,盼着他再次下台。所以对胤禛呢,哪怕也知道胤禛忠心义气,却也总控制不住自己去怀疑。

    二来呢,烈火烹油嘛,康熙连亲手养大的太子都能怀疑,那自己这些个不如太子的,在他心里就一定是纯洁无瑕了吗?与其热热闹闹的被康熙怀疑,倒不如自己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呆着,既能抽空教导一下孩子功课,还能念念佛经让自己沉淀一下心情。

    胤禛不出门,只将自己的笔记送到了工部,不管是宣传这水稻,还是推广这水稻的事儿,剩下的,胤禛是一概不掺和了,反正就算是他万事不管,这功劳也不会算到别人头上来。

    乌雅秀贞在庄子上住了小半个月,因着胤禛和康熙都忙,她索性就又带了那拉氏她们,住到圆明园去了。

    那拉氏早晚都带着李氏和年氏来请安,李氏老实本分,那拉氏还是挺照看她的。年氏嘛,现在也比以往更长开了些,容貌更端庄秀丽,又生了孩子,也还有几分温柔贤惠的气质。

    她文采是真好,就胤禛这水稻,人家硬生生做出来好几首诗。虽说乌雅秀贞也没觉得太诗词多经验——怎么说呢,自从大清出了个纳兰容若,别人的诗词就总少了几分味道,连康熙的大作,在乌雅秀贞看来也就平平。

    这就好像看多了牡丹梅花,再看路边的野花就总觉得有些小,也少了些香味。

    所以这诗词到底如何,乌雅秀贞也没评价,倒是那拉氏挺捧场的:“额娘以前也有写书的,年妹妹若是还有文章,倒不如收集一下,出个诗集什么的。”

    年氏眼睛一亮,但顿了顿,又有些害羞:“我内院女眷……”

    出诗集,不就是将自己的作品拿到外面让人看吗?怪不好意思的,闺阁之作被人随意议论……

    那拉氏笑道:“这有什么的?后宫娘娘都能做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能做?不过,那种儿女情长的,还是要那藏一藏的,只那些为国为民得……”

    也算是为自家王爷宣扬一番名声。

    年氏聪慧,一下子就明白那拉氏的意思了。她抿抿唇,就不如何推辞了,若是能为胤禛推一推名声,她肯定是很愿意,也算是她的功劳了。但是这种拍马屁的文章诗词吧,其实是最不好做的。

    你写的空荡荡没内容,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你是在拍马屁的,那不光是自己落个没脸,胤禛怕是也要名声不好听——让个女人来为自己宣扬名声,难不成竟是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吗?

    所以,这类的东西,必须得写的有内容才好,就像是这水稻的事儿。

    年氏还正在犹豫考虑,乌雅秀贞就摆摆手:“现如今倒也不用你们费心思弄这个,胤禛那性子最是务实,你们这些华丽胡骚的,他不一定看得上眼,再带了什么风波倒是不好了,干脆清清静静,少折腾些。”

    那拉氏忙笑道:“是儿媳思虑不周……”

    乌雅秀贞摆摆手:“也不是你的事儿,你当家主母,想给后院女眷找些事情做,也情有可原,不过现下不是好时机而已。对了,听说你额娘最近身体有些不太好了?”

    费扬古前些年去世了,他是武将,本来这行兵打仗的人,身上多少都有些旧伤,性命也就比不得寻常人长久,费扬古哪怕是这些年在京城好好养着了,但这个岁数了,也还是……没撑住。

    费扬古和那拉氏的额娘觉罗氏吧,半路夫妻,觉罗氏是续弦,但两个人感情还算是要好,费扬古一去,觉罗氏就大病一场。当时那拉氏还求了九格格,让九格格去给看诊了一番。

    经那一场大病,再加上现下这年纪也大了,身体上就总有些小病小痛的。

    这不是六月底了吗?天热,对老年人来说,冬天夏天,那都是最难熬的。夏天,你用点儿冰块吧,凉气入体。你不用冰块吧,也耐不住那热气。

    那拉氏就有些不好意思:“贪凉,吃了些冰乳酪,就有些拉肚子。”

    乌雅秀贞笑道:“那你可得好好交代一番,不过这种事儿,也不用生气吵架,老小嘛,你多探望她一番就好了。”

    问完了那拉氏,又问李氏:“之前你福晋说,你阿玛要回京?”

    李氏忙点头,她亲爹原本只是个知县,现在呢,得了提拔,做了个五品知府,知府这种官儿,同样一种称呼,其实也分等级。像是江南这些地方的,知府就是四品官,像是山西那边的,就只能是五品官。

    李氏的阿玛,之前就是在山西。

    说起来自家阿玛,李氏都有些尴尬,怎么说呢,要回京了,提前往京城送礼物,给雍亲王府送了四大车子的醋!四大车子啊,这得吃到什么年月去?

    李家送到了京城,还点名是给雍亲王府的,李氏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也幸好那拉氏和胤禛是厚道人,并不因为这个嘲笑李氏,还特意送了些到宫里,给乌雅秀贞尝一尝,山西的醋,和别的不同,味道更醇厚香浓一些。

    说实话,乌雅秀贞还是挺喜欢的,所以也才记住了李氏的阿玛的事儿。

    “估摸着下个月就能到京城了。”李氏有些不自在的说到,乌雅秀贞笑道:“多年未见,你到时候可得多孝敬你阿玛额娘一番,这住处什么的,可都有安排了?”

    李氏忙点头,她这些年手里也是积攒了些银子的,就买了两个小院子,现下父母是可以在那边落脚的。

    问完了李氏,就该轮到了年氏,年氏也主动:“我额娘身体还好,就是我阿玛,听说最近总生病,估摸着要辞官告老了。”

    这话一说出来,那拉氏都有些吃惊了:“辞官?”

    年遐龄现下可是湖广总督,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这时候要辞官?

    年氏有些不好意思:“他总说人上年纪,有些精力不济,若是任上出了什么差池,倒是辜负皇恩了,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清醒,不算糊涂,不如就此告老还乡。”

    好歹能留下个清名,也能在皇上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最重要的是,年羹尧是个人才,不管是领兵打仗还是朝中差事,都很有天赋。

    若是年遐龄现下退了,皇上惦念,还能将这份儿恩情加载在年羹尧身上。若是年遐龄不愿意退,死赖在任上,但凡出点儿什么事情,年家怕是都要完蛋了。

    而且现下这朝堂上的动静,阿哥们夺嫡,年遐龄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事儿是掺和不得的,但偏偏自家闺女是在雍亲王府,那就等同于是绑在胤禛这条船上的。

    年遐龄私下里也分析过,他是比较看好这位四阿哥的,不说太子那边的人脉势力了,只说这位四阿哥的性子还有宫中这位德贵妃……就能看出并非是没有争夺之力的。

    四阿哥既然有如此才能,那年家就更应该退了——否则在皇上看来,怕是也要觉得四阿哥势大了。皇上是最不愿意看皇子们和朝臣们结党营私,年遐龄那可不是寻常官员,那是一品大臣,封疆大吏。这样的人是四阿哥的姻亲,那四阿哥胤禛,就像是生出来了翅膀。

    不管是对自家,还是对四阿哥,年遐龄现下退,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年氏如此说,也是想要在乌雅秀贞面前给自家求个恩典的,哪怕现在乌雅秀贞没什么表示,日后总会记得年家这一番付出……若是,若是自家二哥还是上辈子那德行,得志就猖狂,也只盼着到时候,能有人为自家说两句好话。

    乌雅秀贞听着就点头:“你阿玛,是个本分聪明的,这朝堂上的事儿,咱们也不明白,也不打听,他既然有这想法,那只要自己考虑好了,也不是不行的。”

    年氏笑道:“到时候我阿玛和额娘回了京城,再来给额娘请安。”

    乌雅秀贞笑着点头:“也好。”

    “妾身还有一事儿想求额娘呢。”乌雅秀贞正打算将话题岔过去的时候,年氏忽然又开口,乌雅秀贞顿了顿就问道:“你只管说。”

    看在五阿哥的份儿上,乌雅秀贞对年氏也是有几分宽容的。

    “我二哥年羹尧,现下是鳏夫……”年氏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年羹尧之前的妻子,也是名门闺秀,但可惜,命不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只剩下了个孩子。

    年羹尧到现下,也算是守了一年了,他一个大男人,定不会只为一个女人守着,再者,就算是为照顾孩子,也该娶个续弦进门才是,不然府里里里外外的,他也没这份细致心思来管理。

    原本这事儿该是年氏的额娘出面的,说亲嘛,肯定得是长辈来。

    但年氏生怕他和上辈子一样娶了妠喇家的女人,就抢先一步和自家额娘通信,说自己有合适人选。年遐龄的夫人多年在外地,根本不了解京城闺秀,听说自家女儿有人选,也就将这事儿交给了年氏了——年氏现下都做额娘了,自然不是小姑娘时候那样,不许对兄弟的婚事指手画脚了。

    这女人,成亲和不成亲,那就是一个坎儿。

    不成亲,连看话本都受限制。成亲了,几乎是什么事儿都没限制了。

    年氏将这事儿在心里琢磨了一段时间了,今儿来给乌雅秀贞请安,就忽然想起来个好主意,若是乌雅秀贞能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岂不是比自己出面强得多?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孩子还小,没人教养也不行,妾身的额娘也写信提了这事儿,偏她在外面,伸手不及……但妾身年轻,心里也没什么主意,就想求求额娘,看额娘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说完起身给乌雅秀贞行礼:“求额娘怜惜。”

    乌雅秀贞笑道:“你这事儿可真是找错了人,你看你们四爷和六爷就知道,我是最不耐烦这种事儿了。”

    所以,胤禛府上,她不插手,胤祚府上,还是只有一个六福晋。连十四府上添人,也都是十四福晋自己开口,乌雅秀贞是从没插过手的。

    怎么说呢,内宅争斗,乌雅秀贞也不是没见过。

    她一个做婆婆的,又不是说没孙子孙女,也不是说儿媳妇儿非常不孝顺天天和她作对。她既有儿孙承欢膝下,儿媳妇也一个个恭顺孝顺,她还有什么不满的?非得要往儿子房里塞几个人才算是能确立自己的威信吗?闹的家宅不宁的,到时候万一再出了什么丑事,出了什么人命案子,那算谁的?

    她这辈子,一要做个一碗水端平的不偏心的亲娘,二就是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需要做到什么?心态好,心平气和。

    人多就吵闹,人多就事儿多,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给自己找事儿做?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很明白了,连自家儿子府上她都不如何插手呢,年羹尧算个什么呢?但顿了顿,乌雅秀贞又觉得自己不好如此干脆直接,毕竟年家还是胤禛旗下,年羹尧又是胤禛重用之人,年氏呢,好歹也是生了孩子的侧福晋,还是要给些脸面的。所以,又接着补充道:“这事儿你求我,倒不如求你们家福晋。”

    那拉氏虽然年岁小,但也年长年羹尧十来岁,勉强算的话,也能算个长辈——旗主福晋,那就是主子,可不得算长辈吗?

    “额娘这话说的,那我可不敢谦虚了。”那拉氏赶紧接过来这话头,掰着手指开始算:“单单我知道的,钮祜禄家有个十七岁的姑娘,性子温和,知书达理,章佳家有个十六岁的姑娘,相貌优秀,是家中嫡长女……”

    一口气数了十来个,都是有名有姓的好姑娘。

    那拉氏笑道:“你们也知道,弘晖现如今年岁也不小了……”

    她做亲娘的,平日里就很是留意这些没成亲的姑娘家,至于比弘晖年岁大……女大三抱金砖,女孩子年岁大些更懂事儿,生孩子也更成熟,身体也更能承受得住。

    若是真有特别好的,现下抢先给弘晖定下来,等再过个三五年成亲也挺好。

    当然,十六七的就不行,三五年后就二十多年了,再优秀,也略大了些。

    年氏是相信那拉氏这番话的,为自家亲儿子留意的,那姑娘能差了吗?她瞄一眼乌雅秀贞,见乌雅秀贞不在意,就知道乌雅秀贞的意思了,忙忙对那拉氏笑道:“若是福晋能出面为我二哥保媒,那真是我年家的荣幸了。”

    那拉氏毫不推辞:“你且放心,既然你信任我,那我也必然不让你失望的。”

    年羹尧嘛,自家爷说过,是个好苗子,好人才。既如此,帮年氏,也是帮自家王爷了,这事儿自然是不能推辞的。

    乌雅秀贞放下了茶杯:“弘晖的婚事,且先别着急,弘晖现如今才十五六,这年纪,正该跟着他阿玛办差做事儿,也不用着急成家。”

    那拉氏就笑道:“是,儿媳知道,九妹妹之前也说了,孩子太小,成家对身子骨也不好,再过个三五年,到时候身子骨也结实了。”

    李氏就在一边听着不说话,反正无论她什么想法,弘昀弘昐都是弘晖的弟弟,不可能是抢在弘晖之前成亲的,所以只能等,等弘晖成亲了,才算到下面弟弟们。

    说了一会儿的话,乌雅秀贞就觉得疲惫,摆摆手,打发了这些个儿媳们。天色还早,她在屋子里空坐着也是无聊,干脆就起身,带了丫鬟嬷嬷们往园子里去。

    这圆明园呢,也是康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所以园子也修建的特别精美。这里一个假山,那边一个亭子的,乌雅秀贞走一遍都需得大半天。

    这一圈下来,身上都微微出汗。中午吃了午饭,午觉就睡得有些沉了,等这一觉睡醒,也已经是半下午了。

    那拉氏过来,说胤禩府上的庶福晋生了个小阿哥。

    乌雅秀贞就有些惊讶:“消息传的这样快?”这可是在圆明园呢,骑马都得一个时辰,人家那边在家刚生了孩子,这边就知道信儿了?

    那拉氏笑道:“是八阿哥特意让人来送了红鸡蛋。”

    乌雅秀贞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说呢,红鸡蛋这事儿,是汉人的习俗,满人是没有这种说法做法的。八阿哥这也算是……终于有了儿子,扬眉吐气,所以要大大的炫耀一番?

    那倒不如送一把弓箭呢。

    不过乌雅秀贞笑一笑,也就问道:“可准备好了贺礼?”

    “准备好了,八阿哥这府上的……有些难办。”那拉氏笑着说道:“准备多了不好,准备少了也不好。”

    是八阿哥的长子,又是目前唯一的儿子,但偏偏呢,是庶福晋生的,八福晋又是那样要强不容人的性子……所以,准备的多了,怕八福晋不高兴。准备的少了,怕八阿哥不高兴。

    乌雅秀贞顿了顿,忽然问道:“有没有说这孩子养在谁跟前?”

    八福晋多年没生,现在府里终于有了个孩子,还是个儿子,若是她聪明些,就该将孩子养到自己身边来的吧?

    那拉氏摇摇头:“暂且没听说。”

    乌雅秀贞就摆摆手:“行了,那你就收拾收拾,且带了李氏她们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住着,倒也自在。”

    她知道那拉氏是来辞行的,八阿哥终于得了个儿子,必然是要大办的,接下来就该是洗三,然后是满月,一样样的,这人情往来,那拉氏就必得要回家准备起来了。

    那拉氏笑道:“额娘可要回宫?”

    她出来也不短时间了,康熙虽然没说什么,但现下,那水稻的事儿已经商量出个章程了,康熙也就回宫了。康熙都回宫了,乌雅秀贞若是还在外面停留着……

    想到这个,乌雅秀贞就忍不住叹口气:“我这自在了还没几天呢。”

    就她一个长辈,她愿意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愿意吃点儿什么就吃点儿。大事儿不操心,小事儿也有那拉氏,她只管每天起来了到园子里走一走,这日子过的舒坦啊。

    这一转眼,就结束了?

    那拉氏笑道:“额娘回宫里也自在,太子妃现下这月份已经稳了,宫里的事儿,想必是能上手了。”

    乌雅秀贞摇摇头:“是能上手了,但她聪明的很,孰轻孰重岂能分不清?”为了宫务,万一这肚子里的孩子再出点儿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乌雅秀贞顿了顿说道:“吩咐下去,本宫也该收拾一番,准备回宫了。”

    收拾东西是很快的,这边吩咐一声,到第二天一早也就全准备好了。那拉氏那边也不耽误,主要是那拉氏她们也不用很收拾东西,这园子就是胤禛的,那府里女眷什么时候想来,比乌雅秀贞还要自在自由的多呢。

    大家一起出园子,然后各奔东西,一边是回雍亲王府,一边是回宫。

    到了宫里,荣妃就迫不及待的将账本和钥匙送过来了,之前乌雅秀贞出宫,就将东西交给她和宜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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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现下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看这账本竟是看的头疼。”荣妃笑着说道,乌雅秀贞心知肚明她是为着爵位的事儿,但也没嘲讽她,只笑道:“既如此,那就多休息休息,只盼着太子妃能早日诞下麟儿,到时候你我都轻松。”

    荣妃笑了笑,过了片刻,凑到乌雅秀贞身边:“九格格这两日可得空?”

    “你找她有事儿?若是有事儿,只管派人叫她一声就是了,你是长辈,还怕她不给你面子?”乌雅秀贞笑着说道,九格格就在京城,若是她得空,自然会来,若是不得空,也有借口理由。

    这事儿吧,乌雅秀贞是不会帮她做主的。毕竟,九格格这岁数……别说她现如今二十多年了,就算是七八岁那会儿,乌雅秀贞察觉了她的性子,都不如何帮她做主了。

    荣妃有些不好意思,但顿了顿,估摸觉得这事儿也绕不过乌雅秀贞去,人家亲母女嘛,九格格也没成亲,那自然是无话不谈的。所以就直接开口道:“还不是老三府上那点儿事情……老三媳妇儿身体不妥当……”

    就是有些妇人病,三福晋要脸面,不愿意找太医。她和荣妃这对儿婆媳,本来就不太对付,这事儿她本身也是不愿意和荣妃说的,但是架不住荣妃在三阿哥府上有眼线。

    荣妃虽然不喜欢儿媳妇儿,但她素来喜欢孙子弘晟,那可是嫡长出的。

    再者,若是三福晋真有个万一,也是个麻烦事儿。怎么说呢,先是三阿哥和董鄂家的关系该如何处置,再是三阿哥如果续弦,现下府里的孩子们该如何自处。若是三阿哥不续弦……这个不用想,根本不可能。

    所以三福晋活着,维持现下这局面,至少有个安稳。

    乌雅秀贞想了想:“这看病是大事儿,不如你现下就让人到卫生部去找一下九格格,只是,你这样莽莽撞撞的,你确定三福晋知道了,不会生气?”

    人家自己想隐瞒,结果你荣妃宣扬的人尽皆知——九格格没事儿去三阿哥府上做什么?

    荣妃哼一声:“我为了谁呢?她要是真生气,那就说明她不知恩,白眼狼,我日后可不能指望她。”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说呢,和三阿哥那真不愧是亲母子。她冲荣妃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了,那你派人去找九格格去,这看病的事儿,我可不管。”

    打发了荣妃,乌雅秀贞就让人将账册送到了书房,然后放了冰盆,就开始认真的看账本了。

    看到下午,良妃那边就来了人,说是良妃病了,太医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不见好转,请乌雅秀贞拿个主意。

    乌雅秀贞毕竟是贵妃,后宫里的事儿又是她管着的,良妃生病若是能好转,她也就不过问了。但若是好转不了,乌雅秀贞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真好不了,那该准备就得准备起来了。

    乌雅秀贞听着宫人们说的严重,就立马起身往良妃那边去了。

    进了门就闻到一股子浓厚的药味,绕过屏风,就见良妃躺在床上,那身形都枯瘦了一大圈,脸色有些发黄,头发都黯淡无光——但还能看出几分旧日形容来,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快瘦脱相了,那根骨也能看出几分风华。

    乌雅秀贞凑过去轻轻喊了两声:“良妃?”

    良妃良久才强撑着将眼皮子给掀开,瞧见乌雅秀贞,就忙要起身来行礼,乌雅秀贞赶紧将人给按住:“身体不爽利就别起来了,咱们又不是外人,现下觉得如何了?”

    良妃微微摇头:“我觉得,我怕是要走了。”

    说完,眼圈就红了,伸手拉住乌雅秀贞的手:“到时候,八阿哥……”

    她想说,求乌雅秀贞照看两分,但又想到胤禩如今已经成家立业,这样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还要人照看,就是在是张不开嘴。

    乌雅秀贞忙说道:“对了,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呢,八阿哥做阿玛了。”

    良妃顿时怔愣住,乌雅秀贞一看就知道她尚且不知道这消息呢,那拉氏知道的早,是因着有消息渠道。从圆明园到宫里,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良妃在宫里,她素来是不打听外面的事情呢。八福晋若是不特意往宫里送消息,那良妃,确实是不太可能知道八阿哥府上添丁的事儿。

    良妃……虽说性子温和,不争不抢的,但也因着她这性子,在宫里,是连个交好的人都没有的。而惠妃,又因着大阿哥的事儿,只管吃斋念佛,更不过问外面的事儿了。

    “是个小阿哥呢。”乌雅秀贞笑着说道,良妃那脸上顿时来了几分神采,乌雅秀贞继续说道:“怕是今儿天色不早,再加上事情繁忙,八阿哥才没来得及往宫里送消息,你且等一等,明日里定是有好消息的。”

    良妃这才插得上话,赶紧抓着乌雅秀贞手腕,甚至都自己坐起来了几分:“当真是添丁了?是个小阿哥?”

    乌雅秀贞笑着点头:“这事儿如何能作假?多少人看着呢,你且好好养一养,过段时间,还得亲眼看看小阿哥呢,回头小阿哥大了,也得来宫里读书,到时候不得你来照应?不然,你指望哪个帮你照看呢?我这里也一堆事儿呢,且抽不开身。”

    良妃赶紧点头:“对对对,我得好好养着,我得看看小阿哥才是。”

    这人呢,最怕没心劲儿。八阿哥之前因着册封太子的事儿被康熙给臭骂了一顿,也不知道是心里是迁怒了还是如何,竟是有小半个月不曾来后宫给良妃请安。

    良妃自然不是怨怒儿子,她就是愧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八阿哥了。有了心病,这身体就不舒坦了,然后也少了几分心劲儿,反而想着,倒不如死了干净呢。

    于是这病,就好不了了。

    乌雅秀贞倒是知道良妃并非是这会儿没的,但是旁人不知道嘛,所以才急慌慌的找了乌雅秀贞的。

    她看良妃振作起来了,就拍拍良妃手背:“八阿哥是个孝顺的,听说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亲母子,有什么说不开的呢?等他回头进宫来请安,你们母子好好说道说道,你若是不想活,回头八阿哥该如何自责呢?”

    她起身:“行了,既然有精神了,就好好吃药,我一会儿让太医再来看看,该如何就如何,万不可想不开。”

    良妃忙应了,乌雅秀贞这才起身离开。

    她才出来,就见惠妃急匆匆的来了。估摸着是良妃这边的人,也同时去请了惠妃,惠妃如今穿的素淡,打扮也十分素净,头上也就几根木簪子,连点儿金银都不见。

    见了乌雅秀贞,顿了顿,就忙行礼,乌雅秀贞惊了一下,赶紧伸手来扶着:“这是做什么呢?早几年也不见你如此客套。”

    早几年虽说乌雅秀贞就是贵妃了,但惠妃年长,又资历长,大阿哥也出息,所以惠妃是很放不下身段的,见了乌雅秀贞也只寻常见礼,并不像是现在要行大礼。

    惠妃笑了笑:“今日不同往日了,我若是再端着,怕是会连累胤褆。”

    惠妃虽说是去吃斋念佛了,但也并非是半点儿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了。大阿哥眼看是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了,本来她还想着若是八阿哥有机会,大阿哥也还能翻身——毕竟她是八阿哥养母,八阿哥无论如何,也该孝顺她的。

    却没想到一转眼,八阿哥都被打入尘埃了。再一转眼,四阿哥胤禛,竟是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了。

    四阿哥得势,要么是太子还能登基,要么是……四阿哥也有这份儿夺位的心思。

    不管是哪一个,现下乌雅秀贞肯定是和以往不同的。那她稍微的示弱一番,若是能给大阿哥求个善缘,也不算委屈。

    乌雅秀贞沉默了一下,笑道:“倒也不用如此,回头你若是得空,也可以到永和宫来坐坐,十四总念叨着大阿哥当年的骁勇善战呢。”

    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十四想要的是大阿哥的人脉,大阿哥的人手。若是惠妃当真有诚意,用大阿哥的东西换胤禛将来的照看,也算划得来。

    惠妃点点头:“好,等得空,我就去。”

    乌雅秀贞摆摆手:“那就说定了,你且先去探望良妃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

    惠妃也点头,看着乌雅秀贞离开,这才进了屋子。

    第二天胤禛他们兄弟来请安,乌雅秀贞就说起来八阿哥府上的事儿:“孩子现如今是养在亲生母亲身边的?八福晋就如此……”执拗想不开?

    胤禛的府邸和胤禩的挨着,那边消息也知道的快,就点头:“昨儿他们府上争吵了一顿,胤禩的意思是将孩子给八福晋养着,不过八福晋没答应,那庶福晋……也不是个安分的,刚生过孩子,就跪在地上求胤禩别将孩子给抱走,差点儿大出血,人没救过来……”

    也难怪昨天没人到宫里来报喜了。

    胤禛顿了顿:“胤禩若是聪明,就该纳个侧福晋,孩子交给侧福晋养着。不过我瞧着,他被妇人钳制,怕是没这个魄力的。”

    六阿哥笑道:“四哥你怎么不说是八弟对八弟妹用情至深,不愿意伤害八福晋?”

    胤禛眼神就带了几分古怪:“这世上事情,自来难两全,八弟若是想要夫妻和美,就该逍遥自在度日。他若是想要权利地位,就不该儿女情长……更何况,就八弟妹这性子,若是有朝一日胤禩能成大业,她也是不堪为一国之母的。”

    皇后首要的是什么?大度,仁善。

    八福晋有这东西吗?

    胤禩也是太贪心,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该对皇位动心思。你若是想要皇位,就不该和八福晋闹这一出,八福晋既然不合适,那就该早些做决断。

    现如今,怕是老爷子那里,对八阿哥的印象要再降低些了。

    乌雅秀贞也只是打听一下,知道了内情就不再提了,反而说起来惠妃的事儿:“到时候若是十四能到外面跑两年,一来是涨涨本事见识,二来呢,也和胤禩分开些,免得他那脑子……再被胤禩给忽悠了。”

    这点儿胤禛倒是赞同的,就笑道:“若是大哥当真能给十四些好处,那十四也算是有福了。”

    胤祚也点点头:“总比十四现下还在京城跟在胤禩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强。”

    顿了顿,又叹气:“现下满京城,谁不笑话我和四哥呢?亲弟弟,竟是跟在八阿哥身后转悠,整日里不着家。”

    乌雅秀贞也皱了皱眉,不过片刻之后又摆摆手:“到底是年纪小,自来娇宠长大,不撞南墙不回头,改日里送出去,吃吃苦头就知道谁是好的了。行了,时候不早,你们该办差办差去,也不要在我这儿耽误了。”

    胤禛和胤祚就知道她没什么要吩咐的,起身行礼,就一起告退了。

    他们走,那边十四过来。还挺高兴,说自己占了老九便宜了:“他那玩具铺子现如今是我的了,之前说是一个月能赚几百两银子呢,还打算到江南等地方去开分店。”

    乌雅秀贞就皱眉:“这样一个下金蛋的金母鸡,他如何就给了你了?”

    十四挺得意:“一来是我九姐姐忙去了,没空给他什么建议了,二来呢,他巴结我呢,想打听四哥和六哥手上还有没有好东西。”

    “那你九姐姐既然不给主意了,这店铺不就没生意了吗?”乌雅秀贞问道,十四阿哥就笑:“额娘,我是谁啊,我九姐姐不给老九出主意,能不给我出主意吗?到时候这铺子,照旧赚钱。”

    乌雅秀贞哼笑了一声,她可不觉得自家九格格是个对亲弟弟就十分纵容的人。不过,她也没戳穿十四的美梦,只问道:“那你是打算到你四哥那边弄点儿什么回去交差了?”

    “我交什么差?四哥那里难道除了杂交水稻还真有别的?”十四说道,在旁边坐下,哼一声:“四哥没有,我自然是什么也拿不出来的。”

    这是打算赖账了。

    乌雅秀贞嘴角抽了抽,看十四,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呢?反正不是像了她的,她就做不来这种耍无赖的事情——至于当年赖在景仁宫不走的事儿,乌雅秀贞是全扔到脑子后面去了。

    她不打算管十四的事儿,怎么说呢,就十四和九阿哥比起来,聪明的……估计是后者,所以十四现下占了九阿哥这便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什么方式还回去了。

    她现下说,十四也不一定愿意听。那倒不如不管,十四哪天自己吃亏了,就该长记性了。

    胤禛当年刚开始办差,她也没帮上忙啊,现在十四这个,索性放任他自己去扑腾吧。

    十四兴冲冲说那铺子的事情:“回头赚钱了,额娘想要什么,我都给额娘您买回来,您喜欢南边的水果,江南的刺绣,西北的皮子,东边的药材,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这话说的,乌雅秀贞都略有些心虚:“你这么诓骗你九哥,小心他恼了,回头收拾你。”

    十四哼一声:“到时候不一定谁收拾谁呢,额娘你放心就是了,你儿子我也没那么容易上当。”

    乌雅秀贞有些心累,摆摆手:“行行行,知道了,你若是没别的事儿,就先回去吧,我还要看账本呢。”

    十四不走,有些扭扭捏捏的,知子莫若母,乌雅秀贞顿时警惕起来:“你在外面闯祸了?”

    “额娘怎么这样想我?我是那种喜欢闯祸的纨绔子弟吗?”十四笑嘻嘻的,乌雅秀贞哼一声,他不是才怪。

    “那你是没钱了,想找我要钱?”乌雅秀贞又问道,十四摇头:“哪儿呢,我都做阿玛的人了,不孝敬母亲也就算了,还找额娘要钱,那可是在是太没脸了。”

    “那你到底什么事儿?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就滚。”乌雅秀贞说道,十四笑嘻嘻的凑到乌雅秀贞跟前:“额娘,我听说陈家那姑娘,到现在都没嫁人?”

    陈家那姑娘,说的是早些年帮着乌雅秀贞做海上生意的陈家,后来人家送了一双子女到京城来读书,男孩儿呢,跟着胤禛呢,现下已经有了前程了。

    女孩儿是跟着了九格格,九格格不成亲,这位陈姑娘就也不成亲,有学有样的。

    现如今,这位陈姑娘已经是二十岁了,这年纪在大清,那真是不算小了。

    乌雅秀贞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若是要打这陈姑娘的主意,我劝你省省,你九姐姐什么性子,你比我更清楚,她若是发起火来,那你汗阿玛都要容几分的,你可别找打。”

    十四赶紧笑道:“额娘,看你说的,我能不知道她是九姐姐的左膀右臂吗?我并非是为我自己,我是为八哥提的,她是个汉家女,若是她愿意呢,八哥能许她个侧福晋的位置……”

    乌雅秀贞立马就想到胤禛今儿说的话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所以胤禩这是选择了权利,要放弃八福晋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但是,他若是为地位,该是纳个满八旗侧福晋才对,将来也算他势力。陈家……顶多是个有钱。再者,谁不知道陈家是胤禛的心腹呢?

    陈家和她乌雅秀贞的渊源,那可太长久了。

    “他看上了陈姑娘什么?”乌雅秀贞好奇的问道,十四阿哥笑嘻嘻的:“这我哪儿知道,男人看女人,无非就是那几种,一种是见色起意,一种是攀附权势,一种是求财求名。”

    十四阿哥摇摇头:“陈姑娘的相貌不算上上等,再者,八哥若是个见色起意的,府里怕是早就子女成群了。”

    但是钱吧,八阿哥也不缺,他自己虽然不会赚钱,可不还有个九阿哥的吗?

    权势……别开玩笑了,哪怕陈家做了皇商,那能有什么权势?

    十四阿哥很想不明白,就只归类于男人的见色起意:“大约是瞧着陈姑娘和他寻常所见过的都不同,心下好奇吧。总不至于是想求娶了陈姑娘,然后利用陈家来扳倒我四哥。”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沉默了一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陈家是早些年就跟着乌雅秀贞的,若是陈家当真有了背叛的心思……冷不丁的来一下,胤禛真不一定能对付的过去。

    但是,这计策也未免太明显了。

    乌雅秀贞想不明白,就干脆摇头拒绝:“陈姑娘的事儿我不做主,要么是她自己愿意,要么是你九姐姐点头了,所以这事儿,你找我也没用,不过我劝你少插手,陈家毕竟忠心耿耿,你若是对陈姑娘不利,难免寒了人心。”

    十四很不在意,又不是寒了他的人心。那陈家,可是老四的人。到时候就是不满,也该是冲着老四去的。

    但想想毕竟陈家是先和自家额娘结缘,额娘心里对陈家也有几分不同,就干脆不开口了。

    他和乌雅秀贞说这事儿,也就是通知一声,表示八阿哥有这个心思了。乌雅秀贞不同意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过了片刻,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乌雅秀贞也没很当回事儿,转头九格格进宫的时候,就顺嘴提了一句。

    九格格也知道这事儿,就笑起来:“陈姑娘现下可并非只是跟着我做事儿了,她自己聪明能干,也已经可以分出来单独做事儿了。”

    九格格这话一说,乌雅秀贞就明白了:“你又折腾出什么东西来了?交给陈家姑娘来做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不是什么重要东西,陈家不是沿海的吗?我打算弄个海水制盐……”

    不等她说完,乌雅秀贞就一声惊呼:“你说什么?海水制盐?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你汗阿玛可知道?”

    九格格眨眨眼,顿了片刻才摇头:“没几个人知道,我汗阿玛……好像也不知道吧,我并未主动提过,就只在卫生部提了一句,当时,大概有五六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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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乌雅秀贞顿了顿才问道:“这几个人,有外心?”

    若不然,九格格都不曾对外说过,九阿哥如何就知道了?还特意找到了陈家头上。

    九哥哥没说话,脸色有些微微沉,过了片刻才说道:“都是卫生部一开始建立,就跟着我在卫生部的人。”如今出了内贼,将她的打算都透漏到外面去了,她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是卫生部的待遇不好?是她这个做领导的不地道?还是什么?

    前世有句话,没背叛是因为利益不够,那现在他们有了外心,是因为自己给的利益不够吗?

    乌雅秀贞伸手摸一摸九格格的脑袋:“你也别太难过,人心难测……不过,既然出了这事儿,那你这海水制盐的事儿……”

    九格格叹口气:“本来这事儿就没个影子,我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我也不是……”专门搞这个的,她自小到大,也没缺过盐用,就是听卫生部的人说起来盐税的事儿,猛然想起来个主意,随口说了出来而已。

    海水制盐,那是需要法子的,她一知半解,上哪儿能弄出个章程来?

    “我要不然给汗阿玛上个折子?”九格格说道,乌雅秀贞顿了顿,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你汗阿玛插手了,其余人就不是问题了,他们也犯不着找你了。”

    事情到了康熙手里,康熙要让谁来办这个差事,那就是康熙自己的事儿了。

    九格格仔细想一想,也觉得这样最好,反正她现下就在宫里呢,干脆就让人去请了康熙过来。

    永和宫这边呢,乌雅秀贞没事儿是不会让人去请康熙的,她但凡让人去请,就是有正事儿。要么是做噩梦了,要么是后宫的事儿,从不为争宠这种小事儿就拦了康熙。所以,有信誉嘛,康熙见是永和宫的人,就会抽空来一趟。

    进了门,见九格格也在,就笑着问道:“难得见九格格身影,这是不忙了?”

    九格格顿时尴尬,赶紧笑道:“汗阿玛可别嘲笑我了,我再如何,也比不上汗阿玛日理万机。我前段时间确实是少有进宫,让汗阿玛和额娘惦记了,是我不对,我给汗阿玛和额娘赔罪。”

    她起身,团团的行个礼,康熙摆手:“朕可不是要怪罪你,孩子年岁大了,有自己的事情做,我高兴尚且来不及呢。”

    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个不盼着子女有出息呢?能忙的不见人影,有事情做,也是有出息嘛。

    乌雅秀贞默默的端来茶杯塞给了康熙,康熙抿一口,这才问道:“你急慌慌让人来叫朕来,是有什么事儿?”

    “不是我有事儿,是你宝贝女儿,又闹出了大事儿。”乌雅秀贞毫不客气,康熙转头看九格格,九格格就有些不自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前两天,刚想起来一个制盐的法子,但我又只是……半知不解,所以就没有找人商量过,只略微提了一句,却不料被人给泄露了出来……”

    九格格顿了顿,干脆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下:“陈姑娘毕竟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我对她如亲姐妹,若是因着这事儿让人算计了她婚事,我心里也愧疚,再者,这海水制盐,也只是我一句空话,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产量又是多少,能不能抵得过人工,这都两说呢,所以我思来想去,倒不如将这事儿对汗阿玛坦白了。”

    若是康熙觉得这法子能用,想找人去做,那就是康熙的事儿了。到时候,八阿哥等人就是再想算计陈姑娘,也该掂量一番了。

    康熙顿了顿,率先问自己最关心的:“海水制盐的法子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看书看来的。”九格格赶紧说道,唐朝就有海水制盐的法子,但是呢,工艺问题,海水制盐其实成本很高,所获很少,再加上技术问题,得到的盐也是那种很粗糙,几乎不能入口的,就是寻常海边之人,也多只用来腌制,并不用来吃。产粮,质量都比不上盐碱地产盐,法子太落后,自然是要被放弃的。

    九格格顿了顿:“书上的法子,是晒出来海盐,但这一步之后,应该是有更多的做法,来提纯海盐。”

    这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书上没有,但九格格略有些想法。

    九格格虽然没说出来,但康熙能听得出来:“你这法子有几分把握?”

    “我没有把握啊,汗阿玛忘记我刚才说的了?我就是忽然间一个想法,至于能不能成,我并不知道。”九格格很坦率,康熙伸手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若是让你去做……”

    “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一个……嗯,想法,就是我去做,也不一定能成。”九格格说道,提纯需得一次次的蒸馏,一次次的卤制,再一次次的分解。说实话,搞化学,她有点儿没把握,没底气。

    “若是能做成,那就是大功劳一件。”康熙说道,贵族人家是不缺盐,但民间百姓,却是有些缺盐的,盐价贵,所以才有盐商千万两白银的身家。

    若是能有更好的制盐法子,能大量的产盐……康熙也略有些激动,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不光是想到了大量产盐的好处,还想到了大量产盐的坏处。现下这盐,都是掌握在盐商手里,若是朝廷有了更好的制盐法子,那就等同于是动了盐商生存的根本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这样的利益,必定是有人会铤而走险。

    所以这事儿,不能交给九格格,不光是因为九格格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因为若是要毁掉一个女孩子,比毁掉一个男人轻松的多。

    他心里又将自己几个儿子给筛选一遍儿,四阿哥不行,胤禛性子太过于较真,让他出面,几乎是绝了盐商的生路,那些盐商的反扑也必然更强烈。

    六阿哥……倒是可以考虑。

    他率先考虑四阿哥和六阿哥,是因着这两个是九格格的亲生兄弟。一来这主意是九格格提出来的,二来也是因着亲兄妹之间更好沟通联络些。

    五阿哥,不行,他不会汉语,这盐的事儿,大多还是要和汉人打交道。

    七阿哥也可以考虑,为人也仔细认真。

    康熙仔细琢磨了一番,但顿了顿,又说道:“这海水制盐的法子,既然你也没有个张程,那就暂且放一放。”

    若是只制盐,那是个小事儿,但若是制成了,那随之而来的事情可就多了,要改变现如今的盐税,要重新指定盐的价钱,朝廷里也要大动……还有漕运,盐帮……

    康熙并不是个怕麻烦的人,可若是这些麻烦需要很多人命才能断绝呢?

    九格格没反应过来,刚才不还想着让自己亲自走一趟的吗?怎么现在就改变了主意?

    康熙重新坐下来,沉默片刻,摇头:“就是要做,也不能是你来出面,皇子阿哥……也不好出面。”九格格的命是命,皇子阿哥的命也是命。

    九格格看自家额娘,乌雅秀贞冲她微微摇头。

    康熙顿了顿忽然问道:“那陈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九格格笑道:“汗阿玛该不会是想给她指婚吧?那容我问一问,若是她有心仪之人,这年岁也该成亲了。若是没有,那还请汗阿玛先将这恩典放一放,等来日里她有了心仪之人了,再给她指婚。”

    康熙就忍不住笑:“你和朕还要耍心思?”九格格那话就很明白了,若不是陈姑娘心仪之人,那康熙就不要随意指婚,以免坏了陈姑娘姻缘。

    “那是因为我知道,在汗阿玛心里,肯定有个亲疏远近的,我是汗阿玛的女儿,八哥他们是汗阿玛的儿子,陈姑娘却是个不相干的人。”所以,若是八阿哥当真豁出去脸面求娶,康熙不一定会拒绝。

    康熙微微笑一下,并未否决九格格的话。

    九格格又笑道:“反正海水制盐我也就是只提过一句,若是再有人来问,我直接说不可行就是了。陈姑娘的婚事,还请汗阿玛开恩,日后她若是得遇良人,我替她求汗阿玛一个恩典。”

    康熙摆摆手,就像是九格格说的,一个不相干之人,犯不着他操心。

    就是吧,八阿哥这事儿做的,有些……太下作。他还以为他对八福晋多忠贞呢,以前为了八福晋,宁愿扛着没有子嗣的压力也不愿意让侧福晋进门,现在看见了陈姑娘身上利益,立马就改变了主意。

    康熙心里有一种挺复杂的感觉,又觉得胤禩能放得下,又觉得胤禩放不下。若是让九格格知晓他这心里的复杂,大概是能帮他精准的概括一下的——既当又立。

    康熙放下了制盐的事儿,就起身:“若是没别的事儿,朕就先回乾清宫了,今儿晚上再来永和宫。”

    乌雅秀贞忙起身去送:“那晚上我让御膳房多准备些皇上喜欢吃的。”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下午有事儿呢,晚上怕是就不回宫了,明日里再来给额娘请安。”

    乌雅秀贞摆摆手打发她,康熙往乾清宫,九格格出宫,父女两个也不同路,各走各的。

    九格格心里是有些……复杂的,她觉得若是海水制盐能弄出来,对民生来说是个好事儿。以往她没想起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这盐是大事儿,但现下想起来了,就知道这盐的重要性了——没看国家但凡有个什么,民众率先要囤的就是盐吗?

    所以,一个国家若是盐巴足够民众吃用,那才是储备丰富,才算得上富裕。

    她不知道康熙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出宫之后,左右无事,就干脆去了雍亲王府。

    胤禛正好在府里,他今儿叫了胤祚来商量事儿——九阿哥和江南巡抚勾结,收受贿赂,这事儿若是能拿住确切证据,就能将八阿哥的势力给砍掉一半儿。

    九格格来的时候,胤祚正在说话:“证据不好拿,他们行贿都是在九阿哥那生意上,真要说起来,九阿哥若说是正常做生意……”

    那就不太好找证据了。

    听见苏培盛通报,两个人都转头看,察觉九格格闷闷不乐,六阿哥率先笑道:“是谁惹我们九格格不高兴了?和六哥说一声,六哥帮你出口气。”

    九格格顿了顿,就将永和宫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胤禛将点心盘子往她手边推一推:“兹事体大,并非是说让你去海边试一试,能做出来就做,做不出来就不做的,这事儿动一发全身,若是要做,产出来的盐该如何管制,现如今这盐商该如何分盐票,漕运盐帮又该如何整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拿出主意的。”

    九格格就皱眉:“海水制盐能不能行还是两说,何必先考虑日后的事情呢?”这就好像是要做衣服,盐是布料,盐商是丝线,剩下的是样纸。可现在,连布料都没有呢,你先去考虑丝线和图样的事儿,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胤禛笑道:“谋定而后动,汗阿玛要做也必得是有把握了才做。”

    九格格不认同:“我觉得还是汗阿玛太看重仁名了,他不愿意大刀阔斧的修正现如今的盐商规矩而已。”

    “噤声。”四阿哥不赞同的说道,顿了顿:“不可妄议汗阿玛,是非对错,汗阿玛心里有数,汗阿玛既然觉得此事儿现在不成,那必然也是有他的顾虑在的。再者,现如今,你若是非得要做,怕是也护不住自己,何必去冒险呢?再等一等就是了。”

    九格格没说话,六阿哥安抚她:“汗阿玛也是为你着想,这事儿要是能成,你就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到时候怕是自顾不暇。再者,我觉得,现如今最重要的,该是筛查一下你那卫生部。一句闲话就能被传到八阿哥耳朵里,那若是遇上了大事儿……”岂不是被人连底儿都给掀掉了?

    胤禛也严肃了脸色:“是,你六哥说的不错,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这个了。你可有什么头绪?”

    九格格顿了顿才说道:“当日里在场的加上我总共是五个人,另外四个分别是……”她说了四个人名,脸上也露了些难过:“都是一早就跟着我在卫生部的。”

    六阿哥看一眼胤禛,小姑娘大约这辈子第一次遇见背叛。怎么说呢,以前九格格要做的事儿,都是有好名声的,所以大家伙儿也愿意跟着她共事儿,毕竟扬名的诱惑,比金钱的更大些。

    再者,她做的事儿,以前也没人看在眼里,并不觉得会影响朝堂。所以,对不对外说的,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夺嫡几乎是已经到了最混乱的时候了,谁都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这时候别说是九格格的卫生部了,怕是七格格的纺织厂,都要被人惦记上。所以,出现背叛这事儿,不可避免。

    “你若是不愿意……”胤禛沉吟了一下,也说道,怕小姑娘心软不愿意出手,就打算自己帮帮忙。

    反正他四阿哥胤禛,素来有冷面王活阎王的称号,处置几个人不在话下,到时候就算是被人议论也无妨。

    九格格顿了顿,摇头:“还是不麻烦四哥了,我总要自己立起来才行。卫生部……是我的心血,和卫生部比起来,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要让一步。”

    现如今只是说了海水制盐的事儿,若是日后连疫苗都泄露出去了呢?

    九格格心里其实有主见,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再者,就是现如今,她也二十多了啊,男人这年纪都当爹了,女人……少有和她一样大,却还是没成亲的了。

    所以,她也不能总指望别人帮自己做事儿。

    四哥现下是亲王,还能抽空帮一帮自己,若是日后做了皇上,自己这点儿小事儿好意思拿去麻烦他吗?

    胤禛看她:“确定能行?”

    九格格点头:“能行的,四哥放心就是了。”

    胤禛又看胤祚,胤祚笑道:“那好,此次的事情你自己来办,若是有什么为难得,或者是困扰的,尽管来找我和四哥,我们一母同胞,你也别觉得找我们就是麻烦了,我们巴不得多帮帮你呢。”

    九格格心里暖融融,忙不迭的点头。反正也来了雍亲王府了,干脆这晚饭就留在王府用了,晚上则是要回自己的府邸,九格格那府邸就在卫生部附近,方便她来往。

    平日里,她总是要在卫生部停留到天黑才回家的。今儿倒是先回了家,站在院子里的小楼上,往卫生部那边,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

    烛光……太渺小了,到了晚上不一定看得见。

    若是能有电灯就好了。

    想到电灯,九格格之前颓废的心情就一扫而散,海水制盐做不了,那先搞个别的?电灯……太复杂,那还有什么是能发出明亮的光芒的呢?沼气灯?

    但这个好像挺容易发生爆炸的?可又好像不是灯具发生爆炸,那是什么发生爆炸来着?

    九格格想着就赶紧回书房,得先将这个想法给记下来,若是有灵感,也记录下来,回头得空了,找人试一试。但是这个事儿,危险性挺高的,要不然她还是先完善一下想法?

    九格格忙碌什么,别人是不知道的,她这书房等闲是没人能进的来的,总共三重人手呢,九格格自己的人手,胤禛的人手,还有康熙的人手,外面来的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是人了。

    永和宫里,乌雅秀贞陪着康熙用了晚饭,两个人老夫老妻了,倒也没有什么羞羞人的心思,干脆就坐在廊檐下赏月了。乌雅秀贞说起来良妃的身体,太医诊断,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了,估摸着快要好了。

    康熙说起来胤禛府上的事儿:“回头选秀,是不是该再赏赐几个伺候的人?”

    乌雅秀贞直接拒绝了:“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个孩子们府里,妾身自来是不过问的,他们若是缺人伺候,那自会来找妾身要,若是没开口那就是不缺,妾身可不做这不让人待见的事儿。”

    六阿哥那府上,还只六福晋一个呢,但有儿子有女儿的,乌雅秀贞也从没过问过。

    当然,若是没有……乌雅秀贞想了想,自己可能是会过问的,但若是六阿哥坚持的话,她就不会插手,毕竟六阿哥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儿子,六阿哥都是她千辛万苦留下来的,没必要为个本就不存在的孙子孙女,再和亲儿子起了嫌隙。

    乌雅秀贞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重活一辈子,她本身就只要一碗水端平,要儿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要自己长命百岁。

    康熙似笑非笑:“你倒是心宽。”

    “妾身这也是深谙养生之道,万事不上心,才能活的长久。”乌雅秀贞笑着说道,顿了顿,描补一下:“当然,皇上为国为民,功德加身,自然也是要长命百岁的。”

    康熙摆摆手,不听她这虚伪的说法,只问道:“最近可有做噩梦?”

    乌雅秀贞摇摇头:“最近并不曾做噩梦,在皇上的治理下,海晏河清,百姓富庶,天下太平,妾身最近睡觉都安稳了许多,脸颊上都长了肉了。”

    她伸手捏一捏自己脸颊,康熙侧头看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确实是丰盈了些。还是丰盈些好,比往日里看着更好看些。”

    乌雅秀贞看康熙:“皇上倒是比以往看着更老了些。”

    “是啊,朕更老了些。”康熙点头,他日日里操不完的心,熬不完的夜,看不完的折子生不完的气,能活到这把岁数都是他自己够争气,还妄想和乌雅秀贞一样,越活越年轻?

    想到这些,康熙倒是略有些羡慕乌雅秀贞了。不过,也就那么短暂的片刻,他生为皇帝,看折子,操心天下,为百姓操劳,是应该应当的。再者,就这份儿权利,他也放不下。

    他若是能放得下,现下他就能和乌雅秀贞一样,只享受这安宁安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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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康熙在永和宫算是偷得浮生……一晚闲, 第二天起床之后,该去太和殿还得去太和殿,该去乾清宫还得去乾清宫。

    然后,江南巡抚收受贿赂这事儿,就闹大了。

    起因是有个江南女子,进了京城之后就直接找上了胤禛,跪在雍亲王府门口,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了自己身份——江南知府的嫡女,她亲爹因着不愿意和巡抚等人同流合污,就被他们设法诬陷,人已经进了大牢。

    听闻雍亲王铁面无私,又有冷面王的称号,特意来求助。

    随后人就被带到了康熙面前,胤禛并没有私底下将那女子,只让人将那女子送到了九格格之处。然后,自己进宫找康熙说了这事儿,若是真如那女子所说,江南官场十之八九都掺和到了这贪污案里面,那事儿可就大了。所以,康熙立马就让人将人给带到了宫里。

    那女子也才十八,刚定亲,随后家里就发生了这种事儿,亲爹被下大牢,娘亲还要照看一家子。她那夫家,在她爹被下大牢之后就立马上门退了婚。

    一家子实在是没办法,她也知道自家亲爹是冤枉的,就干脆一鼓作气冲到京城来告状了。

    告御状是不太可能的,要滚钉板,这姑娘是个有勇气的,但也并非是个蠢的,若是有别的法子能,那何必将自己折腾个半死呢?所以,打听了京城里诸皇子的名声之后,就选择了雍亲王胤禛。

    人家也不是随意来告状的,还带了两个账本——江南这两年的税收情况,还有府城当年的收入。

    府城收入多少,该给朝廷多少,这都是有明确的规定的。虽说只有一个地方的数据,但从点推面,只要一个地方出了问题,江南这整个官场,基本上都是有问题的。

    康熙在御书房询问了许多,随后就命胤禛为钦差,带了六阿哥胤祚,即日起往江南去。

    至于这女孩儿,暂且留在京城,还是交给九格格照看。

    在九格格来带人出宫之前,这人也来给乌雅秀贞请安来着。乌雅秀贞素来是喜欢坚强有主意的女孩子的,像是四福晋那拉氏,还有六福晋,别看性子温和,形貌柔弱娇美,但骨子里都是那种坚韧的,遇上事儿从不会只哭哭啼啼,而是会想法子。

    所以对这女孩儿,乌雅秀贞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在九格格那边安心住着,既然到了京城了,你就是安全的了。至于这婚事,你也放心,事情查清楚了,你就是有功之臣,这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只管开口。”

    这算是安人家的心,当然,事情查明白,若这姑娘是诬告,那她也必然得不了好。

    女孩儿也明白这言下之意,忙笑着点头:“民女现在暂且没有成亲的心思,家父生死未卜……”

    她进京之前,人是活着的。但是从她出了江南直奔京城而来,她爹,就不一定是活着的了。当然,这事儿并不能怨怪这姑娘,就算是这姑娘不进京,她爹丢了性命也是早晚的事儿。

    杀人灭口,这事儿赶早不赶晚。这姑娘能来京城,路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见了乌雅秀贞,大约是心里放松,就说了些路上的事儿。

    “有次都进了客栈了,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不安,到了夜里就又起身往厨房去了,本想借了厨房给自己做些干粮的,却没想到竟是有人吹了迷烟……我回去时候,差点儿没被那味道给呛死了。”

    说起来早些时候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在家的时候,我胆子很小的,没想到,现下倒是硬生生磨炼出来了。”

    乌雅秀贞都有几分怜悯爱惜了:“日后可不用提心吊胆了,在京城好好住着,九格格年岁比你大些,你叫她姐姐就是了,有什么事儿呢,也可以来宫里和我说,京城里的人,你也没必要怕哪个,安安稳稳的住着就是了。”

    又吩咐宫女拿布料首饰:“一路上辛苦,怕是手里也没银子了,这些是我做长辈的心意,你只管拿着。”

    那衣服瞧着都有些破破烂烂的了,好好一姑娘,路上怕是没少吃苦,脸上都带了几分沧桑。

    乌雅秀贞又生怕人家在京城这陌生地儿,连个吃饭银子也没有,特意给装了几张银票,她非得给,那姑娘拗不过,也就只好接了。

    跟着九格格回了公主府,她就寻思着要不要找点儿事情做,多少赚个银子,顾着自己吃喝——能自己独自上京城来告状的,那能是寻常女子吗?虽说乌雅秀贞有给,但不是自己的,拿着也不安心。

    再者,这九格格,她可是早就听说过的,是有不少人觉得九格格很闹挺,就这出身,什么样的额驸还不是随意她挑选的?嫁了人,生孩子,一辈子平安富贵,偏不要这样安稳日子,自己在那儿折腾。

    但也有人觉得,九格格挺让人佩服的,有主意,有本事,若是自己能有九格格几分能干,那可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这位孟姑娘,也是佩服九格格的人之一。

    那来了京城里,得了和九格格近身接触的机会了,若不抓紧时间多学点儿,岂不是白费了这样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吗?

    但是人九格格干的大事儿,她要一张口跟着人家,那指不定得被怀疑是来做小人,打探秘密来了。所以,孟姑娘也只能忍着心痒痒,先去外面给自己找事儿做。

    女孩子家能做的事儿,也就那么几样,要么是刺绣,要么是做个胭脂水粉。孟姑娘两样都没选,人家打算开个茶馆,专做江南学子生意——店小二还有厨子,还有掌柜,都找的江南那边人,一张嘴就是江南话,吃的点心,喝的茶水,也都是江南口味。

    京城这边呢,江南学子是很不少的,江南官员也不少。所以这茶馆,若是能开起来,赚钱不是问题。

    她这边忙着开茶馆,用的是乌雅秀贞给的银票。那边八福晋就给九格格下了帖子,想邀请九格格带这位孟姑娘,一起参加赏花宴。

    八福晋这帖子不光是给了九格格,还有她那些个妯娌们。

    九格格就带了孟姑娘去找四福晋:“这个季节,有什么花儿可赏?再者,因着八阿哥那儿子的事儿,不是听说八福晋病了吗?”

    洗三,满月,八福晋是一个都没露面。

    九格格不是个好八卦的人,但架不住这些八卦自己往她耳朵里飞,听说因着这事儿,八阿哥和八福晋是狠狠的吵了一架。毕竟八阿哥一个大男人,就算是办宴会,也不好出面招待女眷——洗三满月这种宴会,来的还大多是女眷。八福晋不出面,庶福晋不够格,八阿哥当初还是特意请了九福晋来帮忙的。

    九福晋虽说和九阿哥感情不和,可这种时候,八阿哥求上门了,也不好不来。

    因着请了九福晋,八福晋自觉是被打脸,在外面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人人都知道她善妒闹脾气,分不清场合,这种时候还要折腾,所以这事儿之后,八福晋和八阿哥,就爆发了很大的争吵,据说是吵的脸隔壁四阿哥府上都听的一清二楚。

    再然后,八福晋就说是病了,很长时间没再出过门了。

    都很久没出门了,现如今这赏花宴,又是怎么个意思?

    四福晋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孟姑娘自打来了京城,就有不少人对她好奇呢,人家特意给你下了帖子,不就是请你带着孟姑娘露个面的吗?”

    九格格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一来孟姑娘那账本不确定真假,二来我四哥没从江南回来,见不见孟姑娘,又有什么要紧的?”

    若是孟姑娘这账本是假的,到时候闹出一个诬告来,别说是孟姑娘的爹了,怕是孟姑娘自己都要性命难保。

    事情没个定论之前,见这孟姑娘是个什么打算?

    四福晋挑眉:“就因为事情没有定论,才要见一见这位孟姑娘的,江南那边,八阿哥自来是如鱼得水。”或者说,自从太子倒台之后,八阿哥就取代了太子在江南那边的地位。

    江南贪污案,自古就没有断过,若是这次真查出来贪污,那十之八九,和八阿哥九阿哥是脱不开关系的。先见一见这位孟姑娘,也才好打探一下孟家这边是掌握了多少证据。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瞧着时候也不早,就起身往隔壁去,八福晋既然是点了名要见孟姑娘的,那自然也得是将孟姑娘给带上。

    进了八阿哥府上,九格格就觉得八阿哥府上这气氛,是有些不太对了。以前她也是来过八阿哥府上的,谁家还没个宴请了?八阿哥过生日,八福晋过生日,这不都是聚会的由头吗?

    那会儿来,八阿哥这府上都是生机勃勃的,丫鬟下人也都是带着笑,整个府里呢,欢声笑语。

    但是现下有些死气沉沉,来往下人都是低着头不吭声,脚步轻轻一点儿声音都不敢有。尤其是八福晋,之前最喜欢穿颜色艳丽的衣服,现如今竟是穿着一身素淡,脸上还有几分蜡黄,头上首饰都没几个。

    在四福晋之前,已经有三福晋和九福晋等人过来了。

    三福晋是个……说话不看人脸色的,直接问道:“八弟妹,怎么没见府上孩子呢?八弟这好不容易做了阿玛了,这孩子也该抱出来让我们看看啊。”

    她转头对四福晋笑道:“孩子见风长,这从满月到现在,也有不少时间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现下长成什么样子了。”

    八福晋本来脸上笑容就淡淡的,这会儿就更有些绷不住,借着低头端起来茶杯的动作,才遮掩了过去,随即笑道:“那倒是不凑巧了,今儿早上宫里额娘派人将庶福晋和孩子带进宫去了。”

    五福晋听着这话就忍不住微微挑眉,七福晋和善,就岔开了话题打圆场:“八弟妹瞧着脸色有些不太好,可是最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八福晋顿了顿才说道:“是有些不太舒服,府里忽然多个孩子,整日里哭闹不止,我也跟着闹心,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的。这不,也是趁着孩子不在府里,我才敢请了大家来坐一坐的,否则咱们这一热闹起来,再惊扰了孩子,我可没办法给我家爷交代。”

    八福晋这话带着几分刺,谁不知道她是想刺一下八阿哥还是想刺一下那个庶福晋,再或者,是刺一下宫里的良妃娘娘,不管哪个,都不是这些妯娌们能说的,就干脆都不说话了。

    八福晋那视线就落到了孟姑娘身上:“我早听说过孟姑娘了,十分佩服,能有如此勇气,还能有谋略,躲过追杀,可谓是女中豪杰了,不过,听说孟姑娘被退婚了?”

    九格格正要张嘴,就见孟姑娘笑着点点头:“是,见我家落魄就退婚,这样的夫家也并非什么好人家,没有嫁过去,是我之幸运。”

    八福晋笑道:“孟姑娘倒是挺想得开,恕我冒昧,孟姑娘也这个年纪了,可想过日后婚事如何?”

    这不是有点儿冒昧,这是十分冒昧。清朝,你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儿,问人家自己的婚事如何,这可真是……不亚于当众让小姑娘脱个外衣。

    四福晋就抢先开口:“八弟妹,既然之前没休息好,身体不是很舒服,那就少操点儿心。”

    八福晋笑道:“四嫂是说我多管闲事儿呢?不过,我今儿也并非是想多管闲事儿,就是想着,孟姑娘这样好的姑娘,若是随意嫁给了别人,倒是可惜了,正巧我们府上呢,少一个侧福晋……”

    六福晋笑道:“八弟妹,你确实是有点儿多管闲事儿了,八弟若是少个侧福晋伺候,你只管进宫请良妃母做主就是了,何必问人家一个小姑娘呢?再者,你家缺一个侧福晋,和人家孟姑娘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你家没有,就随便看见个人,就要人家给你家做侧福晋吧?”

    她说话毫不留情:“人家青春貌美,为什么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做正室去,非得来你家做个妾室?”

    四福晋觉得自家六弟妹还是嘴下留情了,否则,该说说八阿哥这府上多不好。先不说你八福晋善妒不容人,就说这庶福晋生了庶长子,人家侧福晋为什么要昏了头来你家做个上不得下不得的侧福晋?你家的侧福晋位置,是镶金边了吗?

    十四福晋笑道:“八嫂必然是着急了,之前还想着人家陈姑娘呢,现在又盯上了孟姑娘,八嫂,要我说,你该大气些,既然是药决定给八哥纳侧福晋,就很不用只将视线放在汉家女身上,那满八旗,不知道多少人家盼着能巴结上八哥呢,你这纳侧福晋的消息一透漏出去,保准有许多人求上门来。”

    她笑了笑:“总比被人一次次拒绝好,您说是不是?”

    陈姑娘和孟姑娘,不管出身多好,品格多出众,就一个汉家女的出身,注定是帮衬不了八阿哥多少的。但满洲八旗就不一样了,那若是能嫁进门给八阿哥做附近,可就等同于拉拢了这一姓人家,八旗姻亲连着姻亲,八阿哥定是能得不少助力的。

    八福晋就觉得嘴巴有些苦,看一眼四福晋,笑道:“还是四嫂有本事,看看这一个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只你们三个才是亲妯娌呢,我们这些都是外来的。”

    六福晋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八嫂这话说的,可太好笑了。”

    四阿哥六阿哥还有十四阿哥,一母同胞,那她们妯娌三个不得联手吗?否则,哪一个在外面被看低,都是永和宫没脸面,永和宫都没脸面了,剩下的人能有什么脸面?

    至于阿哥们之间感情好不好的,那另说。反正,就冲乌雅秀贞这个做婆婆的,又是和善又是事儿少,还愿意护着她们这做儿媳得,那她们就愿意在外面维护着永和宫的脸面。

    八福晋还要说什么,五福晋就岔开了话题:“不是说要赏花吗?今儿要赏的是什么花儿?”

    九福晋从头到尾没出声呢,现在自家亲嫂子开口了,也忙捧场:“八嫂可是得了什么宝贝?那必得让咱们好好开一番眼界。说起来,我们九爷,之前弄了一盆波斯菊,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那花儿开起来,当真是好看的很,下次我也请你们去赏花。”

    到底是八福晋主场,九福晋也没敢多夸赞自家的,只给八福晋一个铺垫。

    八福晋顿了顿,这才让人去搬了花盆来,现如今这嫁接花草被六阿哥搞的热热闹闹的,八福晋弄的,也是嫁接好的山茶花,一株山茶花上,开了四五种颜色的花朵,至于品种还是一样的。山茶花种植起来麻烦,不同品种之间,不好嫁接。

    众人围在一起观赏,这个说颜色好看,那个说花朵儿好看,反正都是很捧场的。

    当然,这种赏花宴,花儿是主角,但又不是主角。说是主角,是因着少不了这东西,必须得有,还得拿出来看,说不是主角,也是因为就只出现一会儿,大家的谈话中心以及重点,不是在这花朵上。

    等大家看的差不多,八福晋就说起来今儿的目的——想要做些好事儿,开个粥棚,供京城乞丐一碗粥。

    但是这事儿呢,她一个人做不起来,所以就请了妯娌们来,大家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将这粥棚给搭起来。她总共是选择了五个地方,三个在城门附近,两个在城外城郊。

    这话一说出来,九福晋那脸色就先呱哒落下来了,说得好听,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但这钱,到最后,不还得落到他们家吗?

    四福晋转头去看三福晋,三福晋微微一挑眉:“我事先可不知道她有这想法。”

    “沽名钓誉。”旁边十三福晋就轻轻哼一声,因着十三被圈禁不能出门的事儿,十三福晋一般上在外面,是不如何开口的,就静悄悄的做个隐形人。但是不出门也不行,不出门,人人将你十三阿哥府上遗忘到脑袋后面去,谁还能替十三在皇上面前刷刷印象呢?

    十二福晋有些不赞同:“虽说有些……但也是一种善心,若是能让这京城几千乞丐也能吃饱肚子,也是积善行德。”

    十二福晋因着十二阿哥信佛,自己也有些信佛。再者,他们夫妻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嫡出子嗣,十二福晋也是着急——寻常人着急,是看大夫吃药,甚至走偏路,吃秘方之类的。十二福晋着急,就是请佛像,烧佛香,念佛经,做好人好事,积善行德。

    她甚至有些理解八福晋:“有功德在身,所求也好应。”

    旁边十四福晋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她没接茬。怎么说呢,佛经这方面,十二福晋是无出其右的,别人说不过她,跟她对上既然赢不了,那就是丢人,何必非得上赶着找没面子呢?

    十福晋有些莽撞:“八嫂,咱们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那最后这名声该是谁的?”

    八福晋笑一笑:“自然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

    皇子福晋不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吗?当然,她八福晋辛辛苦苦一场,也肯定不是想给别人做嫁衣的,所以,八福晋的功劳必然是要着重宣扬强调一番的。

    然后就没人开口了,三福晋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人家八福晋都说了是做善事,那她这一拒绝,就成了什么人了?心肠冷硬,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的恶人?

    三福晋是第一大的,毕竟大福晋跟着大阿哥被圈禁不出门,太子妃在宫里也素来不掺和这些事儿,那可不就是三福晋为长了吗?

    三福晋都不开口,四福晋也不开口,五福晋和九福晋倒是想说说话,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场面一时之间,就十分安静了。

    还是九格格打破了这安静:“八嫂,你想法是好的,但是,你如何辨别来喝粥的,就都是乞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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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

    八福晋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人若非是走到了绝路,实在是没法子了,谁愿意去做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呢?既然做了乞丐,那必然是没别的法子了。那施粥的米粮,可用沙土灰尘拌一拌,能喝的进去的,自然就是乞丐。喝不进去的,那就是寻常人。”

    九格格轻轻给她鼓掌:“八嫂果然是考虑周全,这主意怕也不是一两天就有的吧?不过,我不太赞同八嫂说的,人是走到了绝路才要做乞丐的,我倒是觉得,做了乞丐的,都是不求上进的。但凡有点儿上进的心思,哪怕是眼瞎了,手脚瘸了,也都能找到一份儿工来养活自己。现如今京城里有多少工厂,八嫂可算过?”

    八福晋脸色就有些沉:“九妹妹是高高在上习惯了,竟是有些不知民间疾苦了,谁说做了乞丐的就是不求上进的?那人若不是没法子,谁愿意去做被人臭骂看不起的乞丐?”

    九格格不搭理她这话,之前说过一遍了,若是非得要分辨个一二,那这话题可有得分辨了。所以她直接问下一个问题:“八嫂也知道,人是没了法子才会想出路的,若是一个人,能去做工,却偏偏正好知道外面有个施粥的地方,不一定能吃得饱,却一定饿不死,你说他是愿意去做工,还是愿意去吃粥?”

    都不介意做乞丐了,那会选择哪一个,这还用说吗?

    “施粥这事儿我是不赞同的,因为我觉得这会纵容出许多吃白食儿的虫子。”九格格继续说道:“若是有了银子,我们为什么不去赈灾,为什么不去给人看病做义诊,而是要去同情那些能走动能干活儿的乞丐呢?八嫂若是接下来要说,那些年长的,年幼的,干不来活儿的人,那慈济院是用来做什么呢?我七姐姐每年都有往慈济院送银子,刚出生就被人抛弃的婴儿,上了年纪做不得活的老人,这才是她救济的对象,我觉得和慈济院比起来,这粥棚,就只是沽名钓誉的玩意儿,白白浪费钱。八嫂若是真有这个银子,我建议你送到慈济院去。再或者,你请个大夫去做义诊了,我卫生部可以和你联手,你出银子,我出人。”

    九格格目光灼灼的看八福晋:“再或者,我是十分佩服八嫂这强硬的性子的,八嫂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在婚姻中受到了难处的女人呢?是因为八嫂觉得帮助这些人没有好处吗?还是八嫂觉得帮助了这些人,只会将自己搅合到是非中,还会让那些男人群而攻之,得不偿失,所以不愿意做呢?”

    八福晋要张嘴,但是被四福晋抢先了,四福晋拍拍九格格的手:“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八嫂毕竟是长者,不可以如此。”

    她看似在阻拦九格格,但一没有说九格格不懂事儿,二没有说九格格做的不对,三也没有站在八福晋这边说话,她这态度谁还看不明白?

    九福晋就笑起来:“我倒是觉得九妹妹说的有道理,若是真有银子,该做些实事。还有,八嫂刚才说,人是没法子了才做乞丐的?那八嫂为什么不想想法子,让他们别做乞丐呢?只给一碗粥吃,又吃不饱,有饿不死的,除了将人给养懒散了,还能有什么用呢?”

    八福晋眼神就带了几分犀利:“九弟妹这是在暗指八旗子弟?”

    九福晋顿时被噎住,八旗子弟月月是可以从朝廷领俸禄的,一个月二两银子三十斤粮食,用九福晋的话说,那就是大富大贵不可能,吃饱喝足勉勉强强,饿不死而已。

    那算起来,和乞丐有什么两样呢?不都是等着朝廷的一碗粥吗?有许多八旗子弟为这一碗粥,连个正经差事都不稀罕,只整日里拎着鸟笼子在街上晃荡,可就是合了九福晋的话吗?

    九福晋脸色有些僵硬,虽说她也是有些没给八福晋面子了吧,但是她可没想到八福晋竟是连同盟的命都不要了,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该如何想?再传到外面,八旗该如何想?还不得以为这是九阿哥的想法,还不得以为九阿哥是看不起他们吗?

    八阿哥和九阿哥夺嫡的根基是八旗,八阿哥一向对满八旗,对宗室,都是十分和善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若是再传出八阿哥将八旗当乞丐的话来……九福晋一时间,表情复杂的都有些描述不出来了。

    八福晋大约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就有些了几分冷硬,五福晋看在五阿哥的面子上,虽说心里要呕死了,还是要出面打圆场:“八弟妹,九弟妹不是这个意思……她那意思是,她在医院看多了人生病没钱医治的惨剧,想着你若是要做善事,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顿了顿,又说道:“当然,八弟妹自己的银子,你自己要如何做,别人是不能插手的,这施粥的事儿,你也很不必找我们商量,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再者这做善事,也看大家各自的想法,我个人是觉得,我更愿意往医院那边捐赠一些银子的。”

    三福晋立马开口:“我更愿意为读书人做些事儿……”

    九格格立马给出主意:“那三嫂可以和三哥商量着办一个图书馆啊,就是提供抄书节数的地方,抄一本书,可以借一本书看,这样读书人也能得到好处,你和三哥也能扬名。”

    三福晋那眼睛立马就亮了:“图书馆?这名字好听,来来来,好妹妹,你详细和我说一说,若这事儿真能成,我和你三哥给你大礼做酬谢。”

    九格格仔细想一想图书馆的管理条例,三福晋那眼睛就越来越明亮,藏书她家是不少的,若是说免费拿出来给人看,别说是三阿哥了,她自己都不会答应。

    但若是能盈利,能换名声,三福晋就觉得,可以考虑。

    四福晋轻咳一声:“三嫂,到底是在八弟妹府上呢,这图书馆的事儿,你日后可以慢慢和九妹妹商量。”

    话是这么说的,转头就对八福晋说道:“这施粥的事儿,怕是我不能和你一起了,我们爷前段时间刚要了些银子,说是要免费送水稻种子,我们府里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有什么闲散银子。”

    三福晋和四福晋,一个是年长,一个是亲王福晋地位高,这两个都开口拒绝了,那剩下的就不是事儿了。

    到最后,八福晋那脸色都有些铁青了,她原想着这事儿若是办好,自己在八阿哥心里也能更多占一些地位,却没想到,竟是一个答应的都没有。

    这些人实在是……她心里恼怒,但面上还得绷住了,只勉强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我也是一番好心,本想着我们一起做些善事,却没想到竟是被九妹妹给误会。”

    八福晋是有些看不起九格格的,就算是再有本事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现在汗阿玛龙体安康,倒是能护住她,但日后呢?没有男人撑腰,没有子嗣孝顺,后半辈子不定如何呢。

    却没想到今儿是被她看不起的九格格给变相的贬低了一番,八福晋那心思起伏的,都恨不能将九格格给生吞了,所以到最后也得将九格格给牵连进来说一说。

    六福晋当即说道:“倒不是九妹妹误会你了,而是九妹妹聪慧,察觉了这施粥的不妥当之处,说起来,你该谢谢九妹妹呢。”

    九格格,吾等楷模。在六福晋心里,乌雅秀贞这个做婆婆的,都得排在九格格后面。

    十四福晋也点头:“是啊,八嫂,你该谢谢九姐姐的,若非是九姐姐提醒,你这粥棚真盖起来了,说不定到时候会被人参奏呢。现在好了,一场灾祸消失了,九姐姐这虽说不上是救命之恩吧,但也是恩情呢。”

    八福晋那脸色都要漆黑了,五福晋心里一跳,赶紧笑道:“好了,想必是八弟妹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头昏脑涨,一时没想明白而已。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府里还有些事儿,就先告辞了。”

    八福晋忙拦着:“还有茶水点心呢……”

    还是那句话,赏花是个借口,赏花宴上说的话才是正事儿。看完了花儿,就该吃饭了,吃了饭,若是时间还充裕,还能看看戏,这一日里时光都能消磨掉了。

    八福晋是真心想挽留这些妯娌们的,搞好关系,将来有个什么事儿,自己也能率先知道是不是?

    但五福晋可不愿意留下了,赶紧摆手:“府里真有事儿,府里的小阿哥今儿有些拉肚子,我正想着请个太医回去看看呢,八弟妹就留步,回头得空了,我再来拜访。”

    五福晋这一起身,七福晋就忙跟上,反正七阿哥是没有夺嫡的希望的,她就盼着七阿哥少掺和这些事儿,但奈何七阿哥自己得了永和宫照应,就总想着报效他四哥……

    但很明显人家永和宫这边,轮不着她七福晋出手啊,那她还留下来碍什么事儿?

    七福晋一走,三福晋也着急了,这个图书馆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借书卡是如何办理,如何确保借出去的书还能还回来呢?她当即就拉着九格格要走:“正好我府里让人做了些点心,我记得九格格是最喜欢吃这种点心了,走走走,到我府里尝尝去。”

    九格格哎呀了两声,一边被三福晋拽走,一边冲四福晋摆手:“四嫂,那我先去三哥府上玩儿了,明天再来你府里吃饭。”

    四福晋笑眯眯的摆摆手,冲孟姑娘点头:“且跟着九格格去吧。”

    再转头,不等开口,八福晋就说道:“你们也要告辞是不是?那行吧,我就不送了。”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今儿才知道,人人称赞贤淑端庄的四嫂,竟也是有牙尖嘴利的时候呢。”

    “什么牙尖嘴利,咱们难道不是就事论事吗?八弟妹一张嘴就要大家出钱出力,那谁家的钱是大风吹来的?谁家的人是凭空长出来的?大家不都得犹豫一番吗?偏八弟妹这法子,又有疏漏,你自己不曾考虑周全,怨怪谁呢?”

    四福晋说道,顿了顿,语重心长:“我知道八弟妹必然因着庶福晋的事儿心烦,但我劝着八弟妹一句,事儿到了如今,你既然没法子自己生,就试着接受这孩子,后半辈子总不至于孤苦无依。你若是非得不接受呢,那你就睁开眼,看外面,何必将自己拘泥在这内宅之中呢?看看七格格,看看九格格,女人不也能有自己的事儿做吗?何必……”

    非得站在他八阿哥后面,为他谋求名声呢?

    四福晋好心好意,八福晋却是脸色冰冷:“我可不像是四嫂这样大度,四嫂还是先管好自己家的事儿吧,我听说李氏又怀上了?四嫂宅心仁厚,那必然是能善待庶出子女的对吧?”

    四福晋抽了抽嘴角,李氏怀孕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从八福晋嘴里说出来,就总觉得,好像是什么阴谋诡计一样。

    算了,人家既然不听劝,自己何必多费口舌呢?

    四福晋照旧是笑眯眯的:“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招招手叫了六福晋和十四福晋:“正巧大格格这段时间在学画画呢,你们也去瞧一瞧,看看咱们大格格的手艺如何。”

    这一下子呼啦啦走了三个,剩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八福晋那铁青的脸色,也有些坐不住了,干脆都跟着起身。

    人都走了,八福晋站在房门口看着院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的,蓦然就有一种苍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找不到前路在哪儿了。

    引以为傲的婚姻,怕是在别人眼里也成了一桩笑话。

    本来还骄傲自己能帮得上胤禩夺嫡,但自从外祖父过世,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顺利了。

    想着自己还有脑子,还能出主意,可今儿被打击,她那主意竟是被批评的一无是处。

    那她还有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

    “福晋,庶福晋回来了。”外面嬷嬷匆匆回来,行了礼,就继续说道:“庶福晋带了小阿哥来给福晋请安。”

    八福晋顿了顿,往日里她是绝不愿意看见这小阿哥的,觉得会脏了自己的眼,可现在,忽然就想看一看,她就吩咐道:“让她进来。”

    张氏抱着孩子进门,八福晋一眼就看出来,她身体有些哆嗦,脸色也有些发白,就好像她八福晋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就皱眉,心里也有些不爽快。但还是吩咐了嬷嬷去将小阿哥给抱过来,嬷嬷还以为她是想开了,喜滋滋的忙上前去,却不料,张氏竟是不松手。

    嬷嬷拽了几下襁褓,那张氏的泪珠子就下来了,扑通一声给八福晋跪下:“福晋饶命,奴婢再不敢了,求求福晋,孩子还小……”

    八福晋一脸茫然,她做了什么?不就是要看看那孩子吗?

    可看着张氏那胆怯的像是老鼠的样子,八福晋就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冲张氏摆摆手,让张氏赶紧滚蛋。嬷嬷也有些恼怒,伸手去拽了张氏,张氏跌跌撞撞的起身,一边赔罪,一边往门口去。正好,就在门口撞到了胤禩。

    胤禩看了看涕泪交加的张氏,又转头去看屋子里面无表情的八福晋,顿了顿,摆手:“带张氏回去。”

    他抬脚进了屋子,八福晋脸上就带了几分讥讽:“不怀疑是我对张氏做了什么?”

    “你我成亲这么些年,你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你自来是光明磊落性子,不屑对张氏做什么,张氏……她胆小如鼠,上不得台面。”胤禩说道,坐在了八福晋身边:“今儿这赏花宴开的如何?瞧着有些不高兴,是谁说话不好听了吗?”

    他伸手想拉住八福晋手指,八福晋却是下意识的一抽回,躲开了八阿哥的手。

    八阿哥怔愣了一下,但又笑道:“还生气呢?好了,我和你说过了,张氏你不要放在心上,她生了小阿哥,就算是完成了她的任务了。小阿哥你若是想要养在身边,那就抱过来养着,你若是不愿意养在身边,回头我再找个人来养着,我瞧着府里的毛氏就不错,你觉得如何?”

    反正不能让张氏养着,亲娘养着,日后只和亲娘亲近,对嫡母就不会有几分情谊了。

    他和八福晋夫妻情深,他活着,自是能护住八福晋的。可若是,他死的比八福晋早呢?这孩子纵然是不亲近八福晋,也不能怨恨八福晋。

    八阿哥一番苦心,可听在八福晋心里就像是一把把的剑,一边在说她不能生,一边在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谋算将来。八福晋至情至性,顿时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疼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八阿哥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八福晋并不愿意示弱,顿了顿,索性就说起来这宴会的事儿。

    八阿哥听完之后,这眉头就没有放下来了:“这施粥的事儿,你为何没有提前和我商量过?”

    因为我觉得我自己能做成,我想做成了之后再和你说,让你也瞧瞧我本事,让你也知道我是能帮的上你的忙的。八福晋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你忙,我没找到空。”

    八阿哥就叹气:“我知道你因着我时常去张氏那边生气,但我去张氏那边并不曾留宿,我都是去探望孩子去了……”顿了顿,又说道:“算了,我和你说,你总是不愿意听。这施粥的事儿,你该提前和我说的,这主意并非是不好,却是时机不对。”

    八福晋本就因为被拒绝不痛快呢,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竖起来了眉毛:“你也觉得我这主意很蠢?”

    八阿哥顿时噤声,过了片刻,又安抚八福晋:“你刚才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他是不愿意和八福晋争吵,本来因着孩子的事儿,夫妻两个就时常吵闹,八阿哥深觉得若是再闹下去,夫妻之间怕是要出现裂隙。但在八福晋看来,却是八阿哥连和自己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了。

    她也有些疲惫,干脆一言不发起身,转身往内室去了。

    八阿哥以为她是要去休息,顿了一下就没跟着了。

    人家这夫妻俩的事儿,四福晋可不知道,。她带了六福晋和十四福晋回来,当真是叫了大格格来表演才艺,大格格这婚事定下来了,眼看要成亲,四福晋因着她性子腼腆,最近是致力于让她见人,好学一学待客的本事的。

    六福晋和十四福晋是做长辈的,那自然是只有夸赞的,六福晋还十分夸张:“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活的,咱们大格格这手艺,将来这画作都能用来卖钱了。”

    十四福晋笑道:“咱们大格格又不缺钱,何必卖这个呢?大格格啊,有空了给十四婶画一幅画,咱们就裱起来挂着,我如此貌美,总觉得给留下来个画像,日后也好让子孙们知道他们额娘,祖母,多好看。”

    大格格抿唇笑着,一一应了下来。

    在四福晋这儿,六福晋和十四福晋倒是轻松多了,说话也随意,顺便就说起来已经走人的十三福晋:“最近倒是忙得很,连说句话都没功夫。”

    “最近是十三身体不舒服。”四福晋倒是知道这事儿的,就帮着解释了两句:“在养蜂夹道的时候坏了身体,前两天不是下雨吗?十三那关节骨头都疼,还请了大夫去看。”

    六福晋就说道:“我府里还有些虎骨,回头送了过去,用这个泡酒,据说是有治疗风湿痛的作用的。”

    十四福晋倒是好奇:“那十三哥还能骑马射箭吗?”

    “还是能的,只是疼痛,又不是彻底坏掉了。”四福晋说道,问十四福晋:“十四弟最近忙什么呢?听弘晖说,在听春楼见着他了?”

    听春楼是个唱戏楼子,弘晖之前带着弘昀等人一起去过。弘晖这个年岁了,寻常人家也是该成亲的人了,所以四福晋并不很拘着他往外面跑,听春楼又是正经的唱戏楼,这种地方还是能去的。

    十四福晋笑道:“十四喜好热闹,估摸着是看戏去了。”

    四福晋顿了顿,还是说道:“你最好还是多问问,我听说听春楼来了个小戏子,新来的,长的妖妖娆娆,很是诱人。最近京城里,有许多公子哥,为了看这戏子,一掷千金。”

    四福晋这话可不是为了说这小戏子有多好,而是在提醒十四福晋呢。

    十四福晋是聪明人,立马就明白了,怕是十四在牵扯到里面了。指不定这一掷千金的人里面,就包含了十四。她脸色就有些沉了沉,并非是因着她吃醋什么的,而是因着有些丢人。

    这事情都闹到四嫂跟前来了,可见事儿有多热闹了,指不定京城里,现下都是看他们家热闹呢。幸好今儿在八阿哥府上,对八阿哥和八福晋的事儿,她并未多说什么。

    否则,那自己身上的屎都没擦干净还去嘲笑别人……想一想十四福晋都觉得要窒息了。

    “多谢四嫂提醒,回头我问问去。十四就这性子,他素来爱热闹,想必也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十四福晋勉强笑着说道,四福晋摆摆手:“他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你们四哥为十四,愁的头发都要白了,说也说不听,打也消停不了,我知道你为难,但是,这事儿该管一管还是要管一管的。”

    四福晋说道,她当然知道十四福晋宽和,女人嘛,她能不理解十四福晋心思?不看重男人,自然也就不会关心他在外面干什么了。

    但是,你喜欢你可以纳妾,十四福晋又不是个善妒的。你在外面跟个纨绔子弟一样,一伸手就是几百两几千两,银子是那样打水漂用的吗?

    “孩子还是要阿玛的,好歹也要给府里的孩子们做个榜样是不是?”四福晋说道,十四福晋连忙点头:“是,四嫂我明白的,您且放心,回头我必然打探清楚。”

    至于打听清楚之后……那就再说了。

    四福晋也听出来了这意思,她虽说觉得十四福晋有些太过于凉薄了些,但毕竟是人家自家的事儿,再者十四阿哥也是个风流的,正室若是情深,那才更容易出事儿。倒不如和现在一样,十四福晋薄情些,倒是日子更好过。

    女人更理解女人嘛,四福晋就干脆笑道:“好了,也没什么大事儿,若是你实在是处置不了,找额娘说一声就是了。”

    再开口就换了话题,六福晋府上是没有这些烦心事儿的,干脆就提议打牌:“再叫了年氏来,正巧年氏也闲着,咱们来打叶子牌。”

    六福晋和十四福晋就应下来了,闲着也是闲着,那正好来打牌。

    三福晋将九格格带到自己家,正要请九格格再详细说说这图书馆的事儿,忽然顿住:“先等等,我让人去找了你三哥来。”这事儿,只凭着她一个女人肯定是做不了的,这府里的书籍如何用,也需得通知三阿哥,所以干脆就请了三阿哥来说。

    她让丫鬟嬷嬷送了茶水点心来,自己急匆匆去找三阿哥。

    三阿哥还不在府里,今儿是去了园子里,等三福晋再让人去园子里叫,这一来一回,都已经快天黑了。

    九格格也着急回去呢,她不习惯在外面住宿。就急急忙忙说这图书馆的事儿,最好是将书本分类,借书卡,抄书费用,图书馆里不可以有茶水点心——这是为了防止弄脏了书本。

    茶水点心这东西是可以赚钱,但是,能来图书馆的,多是家里买不起书的,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买茶水点心?反而是不许带,对书本才更有几分爱惜爱护心思。

    三阿哥和三福晋不愧是夫妻,两个人都是听的眼睛闪闪发亮,连连给九格格竖起来大拇指:“要不然人家都说九妹妹是金娃娃呢,你看看,这随便一张嘴就是一个主意,你三哥我听了这话,倒像是前面几十年白活了一样。”

    这图书馆一弄起来,名声可不就光是在读书人心里了。

    这事儿弄好了,那可就是千秋万代的好名声了。嗯,千秋万代有些夸张了,但是,就说万一这图书馆,出了个天才,那算不算他三阿哥的功劳?将来这天才,是不是得念着图书馆的恩情?

    若是这地方再成了一个培养人才的地方……只想一想,三阿哥都觉得自己要忍不住笑起来了,那牙花露的,活像是白捡了十万两银子。

    九格格可不管,反正这图书馆的事儿她也说完了,就赶紧起身:“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三哥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头再找我,不过呢,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具体如何做,我心里其实也是不太清楚的,三哥还是要找人再商量才好。”

    三阿哥忙点头:“我知道,你且放心,我若是做,必然是得万无一失。时候也不早了,只你们两个出门,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来送你们回去。”

    他现在才瞧一眼那孟姑娘,不过也没多少花花心思,一来是孟姑娘这皮肤还没养好,三阿哥是见多了美人的,并不如何经验。二来呢,心里有事儿呢,图书馆这事儿就像是夏天里的一个大西瓜,让人透心爽,他哪儿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男人嘛,只沉溺情情爱爱之中的,是少数。

    大多数的男人,还是事业为重的。

    九格格带着孟姑娘回家都已经是天色黑沉下来了,九格格正打算去休息,就被孟姑娘给叫住了:“民女也想请九格格指点一番……民女这婚事……”

    孟姑娘也有了几分危机感,她第一次意识到,哪怕是乌雅秀贞承诺了,但只要这些皇子福晋们愿意,她这终身,还是能被人随意利用的。而这,是她不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快穿《炮灰的救赎(快穿)》日更中,肥了可宰,求收藏,预收文清穿《完美耿贵妃》,完美系列重出江湖~~~预收文现言《朕的大清亡了》,康熙和德妃的穿越七零文,预收快穿文《我是表妹(快穿)》,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哦~~~

    第217章

    但孟姑娘这一求,那真是为难了九格格。为什么呢?九格格这人,单身两辈子,上辈子是因着没空,再者也看多了家暴之类的新闻,她自己也没个什么亲人催婚,也没遇上合适的,干脆就顺从心意,一心只扑在工作上了。一朝穿越,好家伙,这婚姻的生存环境比上辈子还恶劣。

    上辈子女的被家暴了还能打个报警电话,还能找个舆论求助求助。可这会儿,人被打死了,那动手的男人还要被皇上怜惜一下死了老婆,至于死了的,入土了也就没管人了。哦,也不一定会入土,指不定就死抛尸荒野了。

    智者不入爱河,九格格自此就发誓,什么爱情啊,婚姻啊,和自己就再也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她连个男人的手都没摸过的,孟姑娘来求她指点什么?指点她如何单身一万年?

    九格格吭哧了半天:“这个事儿主要看你自己是如何想法,你若是只做正妻,回头我和我额娘说一声就是了。你若是有喜欢的,回头我让汗阿玛帮你们指婚也成。你若是不愿意嫁人,我也不勉强……”

    做妻子做侍妾或者自梳,全是自己做主。

    “毕竟呢,你这人生是你自己的,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自己觉得好,那才是好。你若是觉得不好,别人为你好,那挺没意思的。”九格格说道,顿了顿,只说一句:“反正你只管做主,我总能帮你兜得住,你也不用担心再有八福晋这样的人问到头上,她敢问,你就敢拒绝,并不用担心得罪了人。”

    孟姑娘点点头:“是,那我可就放心了。”

    像是八福晋这样不长眼的,本也就没几个。

    孟姑娘安安心心的去睡觉,九格格则是还要再工作片刻,她想起来沼气灯这东西了,就打算先记录下来,回头看看是不是能搞起来——若是这东西能搞起来,做手术这事儿可就不在话下了。

    手术室最大的要求就是无菌——这个暂且不提,然后就是灯光明亮,再其次就是温度恒定。她之前只能用蜡烛,但这种东西只能应付小手术,大的,耗时间长的,就需得有更好的照明工具了。

    但是沼气这东西,又容易爆炸?不能见明火,她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但得先将这个给记下来,日后找东西试验一下。

    等她将自己记忆中的东西都给默写出来,也已经是后半夜了。九格格打着呵欠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听说三阿哥大张旗鼓的让人买地了,还是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准备盖三层图书馆了。

    这种事儿呢,九格格听听也就过去了,反正主意她给了,后续这些,她就完全不插手了。

    乌雅秀贞在宫里也听说了这事儿呢,实在是荣妃,有点儿事情就憋不住。三阿哥前脚准备开个图书馆,荣妃后脚就来找乌雅秀贞借书来了,乌雅秀贞这里书本挺多的,一个是她年轻时候跟康熙学习的时候准备的,一个是她中年时候自己看书,自己写书准备的。

    在后宫妃嫔中,乌雅秀贞的书本算是最多的了。

    荣妃说的挺好听:“不白要,登记好名字,回头等人抄写完了,再将原先的给你送回来。”

    乌雅秀贞很无奈:“我也不是说舍不得几本书,而是我这里的书,都寻寻常常,三阿哥必然是不缺的,他自己既然有,何必再从我这里借呢?这一来一回,不白费人手吗?”

    她大大方方一伸手:“你自己去看看,我这里的是不是都是寻常书籍?四书五经,何处找不到呢?再者,就是到外面买,也不用几个钱,你说,犯得上来我这里搬吗?”

    荣妃哪儿真是为了书,她赶忙摆手:“我能不信你?你说都是寻常书籍,那必然没有骗我。再者,我来呢,也是为谢谢你,我听三福晋说了,这事儿是你家九格格的主意……”

    不等她说完,乌雅秀贞就摆手:“无论谁的主意,谁做了,那就是谁的本事。九格格就卖卖嘴,干事儿的不是三阿哥吗?也就三阿哥实诚,这若是换个人,谁能听她胡说八道?所以,很不用给她功劳,她这人也并不在意这些。”

    九格格整日里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若是样样主意她都得占个功劳,怕是这紫禁城里,都已经装不下她了。

    乌雅秀贞是这样说了,但荣妃也不能真的一点儿表示没有,她带了个翡翠的玉如意,那通透的颜色,看的乌雅秀贞都有些惊艳,但还是摆手拒绝:“这样贵重……”

    “就是贵重我才舍得给九格格呢,不贵重的,我如何能拿得出手?”荣妃笑眯眯的说道,将东西强硬塞到乌雅秀贞手里,自己赶紧后退两步,她这一后退,乌雅秀贞就是想还回去都没办法了,只好赶紧拿稳当了,免得掉下来了,这样的水种颜色,摔坏了是真可惜。

    乌雅秀贞将玉如意放在一边,问起来三福晋的身体,之前荣妃还特意为了三福晋,求了九格格去把脉呢。

    荣妃很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寻常争风吃醋,心里憋着一口气,要我说,这气量,实在是太小了些。”

    荣妃呢,虽然一方面是惦记三福晋的身体健康,怕她有个万一,但也并不是喜欢三福晋。怎么说呢,主要是续弦这事儿缺点太大,劣势多,所以为避免日后麻烦,三福晋最好是别死了。但是婆媳嘛,自打三福晋进门,她就不如何喜欢,现在这上了岁数了,更是不愿意委屈自己,不喜欢怎么可能变喜欢呢?

    看起来有些矛盾的想法,但实际上也并不矛盾——不喜欢,不愿意她死,完全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儿。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荣妃就先告辞走人了。乌雅秀贞让人将玉如意送到九格格那边去:“也和她说一声,荣妃的一番心意,不要随意处置了,若是喜欢就摆放着。若是不喜欢,就收在库房里。”

    荣妃走了,平妃就来了,平妃是小佟佳氏,说起来这姑娘也是……可惜。大好年华,本来应该在外面嫁人做个嫡妻正室呢,就这家世,谁敢委屈了她不成?

    就因为佟佳氏没了,佟家不想放弃这么些年家族在宫里的经营,这位,就在亲姐姐没了不到一年,直接进了宫,做了不起眼的后妃了,之所以说她不起眼,是因着康熙除了看在佟家的脸面上给了一个妃位,别的是真没有。

    宠爱没有,子嗣没有,权利没有。

    小佟佳氏一开始当然是有些不忿的,小姑娘家家,哪个遇上这种事情能一下子就躺平的?不都得要挣扎一番吗?但挣扎这么些年,也实在是……不得不躺下来了。后妃嘛,没个孩子,你和别人争夺什么呢?

    有宠爱也行嘛,就像是密嫔的儿子,康熙多放在心上啊。

    但小佟佳氏什么都没有,也就只好改变一些态度了。她这人,很审时度势,以前胤禛就是佟佳皇后的养子,天然和佟家有几分亲近,现在她自己没孩子,可不得多和永和宫走动了吗?

    她今儿来,是想给胤禛说门亲。

    她娘家有个侄女儿,今年十六岁了,想要说给胤禛。

    “相貌是不用说了,不说貌美如花,也是平平整整。”平整的意思可不是平凡,而是五官端正,女孩子,只要五官端正,皮肤白皙,那就是个清秀小美人。

    “最重要是这性子也温和,我知道你素来是不插手儿子们后院的事儿的,四阿哥这府上呢,也一向是平和,你最讨厌这些争宠的事儿对不对?那我这侄女儿,那可真是和了你这要求了,半点儿不喜欢找事儿。”

    小佟佳氏喋喋不休的说道,乌雅秀贞就急忙摆手:“快打住,你家的女孩儿我自然是知道的,那相貌肯定不用说,品性也是绝佳,但是这事儿我却不能应你。”

    小佟佳氏不明白呢:“你是顾虑这表兄妹的事儿?那你可是多虑了,胤禛和她,又不是嫡亲的表兄妹。”

    嫡亲表兄妹在乌雅家呢,乌雅家的女孩儿,早些年就嫁人了,可没有往胤禛跟前凑。表兄妹不好成亲这事儿,并没有人在明面上宣扬,毕竟呢,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堂上,表兄表妹成亲的,那是大把的人,连康熙,不也是册封了表妹佟佳氏为皇后吗?现如今这后宫还有个小佟佳氏。

    他若是正正经经下旨,说表兄妹不许成亲,那是不是得先将佟家皇后的牌位从奉先殿请出来?再将小佟佳氏给打发了?那是不是得承认,他这个皇帝是错了?

    不光是不能正正经经下旨,甚至不能宣扬这种事儿,免得民间出了乱子——若说表兄妹成亲不对,那已经成亲了,是要和离还是要休妻?

    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男人能立马再娶一个,但女人呢?到时候又会有多少女人寻短见?

    所以这事儿不光不能宣扬,还得遮掩起来,但也并不是说朝廷一点儿作为都没有——首先自此之后,康熙选秀赐婚,就需得将表兄妹这一层给考虑进去了。

    再者,民间现下开始流传起一种说法来——越是离得远的人成亲,越是容易生出来聪明孩子。

    这法子还是九格格想起来的,因着九格格上辈子小时候,也确实是听过这种流言的。那会儿国家正大力废除旧习,不许表兄妹成亲,若是硬来,当然是种种顾虑。所以,只能是另辟蹊径。

    这样聪明的法子也不知道是哪位提起来的,反正自此之后,表兄妹成亲的情况,就大大改善了。九格格活学活用,既然有效果,那就拿过来试一试。

    寻常人不知道其中内情,但平妃作为不受宠的表妹,还是能从中窥探一二的。

    乌雅秀贞就笑道:“你想哪里去了,并非是因着这个。而是胤禛那府里,现如今已经有了两个侧福晋……”

    因着年氏生了阿哥,年羹尧又立功,年家也算是懂事儿识趣,所以之前胤禛就已经请封了年氏为侧福晋。这一举动怎么说呢,在女人看来,那是四阿哥重情重义,侧福晋只提拔有功劳,伺候时间长,有情分的人。从不在外面新纳侧福晋。

    在男人看来吧,有些人觉得四阿哥十分公正,连对女人都能如同对待谋士,那对待真正的谋士,也必然更加公允吧?如此一来,投奔四阿哥,看来就是很不错的选择了,跟一个赏罚分明的主子,总比跟着一个薄情寡义的主子好。

    当然也有另一部分男人觉得四阿哥磨磨唧唧,连娶个女人弄个侧福晋都要一板一眼,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这些个看法,胤禛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并不在意,甚至,还能因着那种赏罚分明的评价,对自己要求更高些。

    胤禛都如此看重这名声了,乌雅秀贞自然不能给他拖后腿。

    但不等她说完,小佟佳氏就笑道:“四阿哥现在可是亲王,亲王爵位,有三个侧福晋的位置呢。”她佟家的女孩儿,必然是做侧福晋的,庶福晋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乌雅秀贞摆摆手:“并非是名额多少的事情,而是他这府里规矩多,侧福晋需得有功劳有资历。再者,他素来和八旗贵族很疏远……”

    早些年因着满汉不通婚,八旗子女成亲都是在八旗中找,时间一长,八旗里面就是姻亲连着姻亲,故交连着故交。如此一来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呢?同气连枝,结党严重。

    当初康熙让人举荐太子,为什么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举荐了八阿哥?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如此,一个大家族举荐了胤禩,剩下的就紧跟而上。

    胤禩为人圆滑,在八旗中,素来有好名声。

    但胤禛嘛,冷面王,铁血无情,冷酷冷血,这些个名声在外,他对人素来……众生平等,你做官的犯了错,不管是汉臣还是满臣,通通都是一样待遇。

    说真的,若非胤禛是皇子阿哥,指不定早就被八旗子弟给套麻袋了。

    他这样名声在外,那对佟家,自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待遇了——佟家也是支持八阿哥的。对佟家都没什么二样了,那对佟家所出的姑娘,能有什么额外情分?

    既然没有额外情分,那凭什么佟家的姑娘一进门,就能做个侧福晋呢?

    除非这事儿是佟家找了皇上指婚,但佟家之前支持八阿哥,康熙为这事儿,甚至让佟老大人闭门思过去了,现如今他们掉头就要将女儿嫁给胤禛,康熙指不定是更生气。

    一旦更生气……佟老大人指不定真的赋闲在家了。

    要么佟家不要地位名分,要么佟家就放弃胤禛。

    乌雅秀贞这意思就很明白了,平妃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他们佟家姑娘,如何能给人做个庶福晋呢?提出来都是耻辱。

    乌雅秀贞笑道:“我觉得,佟家倒是很不用送给姑娘到胤禛府里,一来呢,胤禛是佟佳皇后养大的,对佟家,本就有几分情谊,犯不着再弄个庶福晋,若是那庶福晋再起了争宠的心思,坏了事儿呢?倒是会坏了胤禛和佟家情分了。”

    “二来呢,胤禛那性子,你越是拗着他走,他越是要走个反方向,你顺着他走,他指不定才能给你几分脸面。我做额娘的,都不敢做他的主,这事儿啊,若是不和他心意,到时候闹起来,丢人的可不是他。”

    他一个大男人,坚持不娶侧福晋,闹的再大,也不会损伤他半分。

    但佟佳氏女孩子可就不一样了,为什么上赶着人都不愿意娶呢?是不是本身有什么毛病呢?

    平妃那脸色就更不好看,她脸色不好看,乌雅秀贞也不当回事儿,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指望人人都得宠着你听着你的啊?再者,佟家哪儿来的脸面,看形式不对,就非得要将自家姑娘给塞过来了呢?

    八阿哥虽说是被康熙臭骂了,但是,只要八阿哥脸皮厚,这事儿就很不算事儿啊。这天底下做老子的,哪个不骂儿子呢?民间百姓多有粗鲁的,骂起来儿子也是一口一个狗娘养的,那做娘的,就当真是狗吗?

    若真是将这话放在心里将自己憋死了……那也实在是脸皮太薄。

    但八阿哥能参与夺嫡,人家是脸皮薄的吗?良妃倒是脸皮薄,差点儿没将自己给熬死,但一有孙子,不又生龙活虎了吗?

    所以老子骂儿子这事儿吧,真不算大事儿。八阿哥经过这段时间调整,早已经不将那些话给当成事儿了。

    人家不当回事儿了,就又有精神来夺嫡了,佟家一边支持八阿哥,一边想将女孩儿塞给四阿哥,这种行为怎么说呢……多少有点儿两边下注的不要脸。

    乌雅秀贞是有些看不上的,当然,她心里看不上,面上却还要捧着平妃:“你家女孩儿,多少人上赶着求娶呢,胤禛……若不是我亲儿子,我都不愿意提,那一张脸黑的,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这样的人,当官儿是好的,铁面无私嘛,你看来伸冤的人都直接打听雍亲王。但我说句实话,这样的人,做男人是有些不行的,女孩儿家天天在家盼着等着,结果晚上回来个阎王爷,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平妃本来是满心不自在呢,又有些羞恼尴尬,万没想到自家的女孩子居然被拒绝了。

    但听着乌雅秀贞这话,顿时又忍不住,真的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自己在房里等着,满心娇羞,又想着该如何和皇上分享自己今儿一天的好心情。结果皇上一进门,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那自己心里是如何忐忑呢?怕不得立马要跪下来请罪,要先在心里反省一下自己今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了。

    若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真就像是德贵妃说的那样了,日子还怎么过?但凡想起来男人,都得哆嗦两下子。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你若是当真心疼你侄女儿,我瞧着八阿哥府上倒是个好去处,八福晋也想开了,这一进门就做个侧福晋,那前头生的,也不用很当回事儿,若是愿意就自己养着,也算提前练练手了。再者,有个孩子在跟前,也好早些怀孕,毕竟八阿哥现下可疼自己这长子了。若是不愿意自己养着,就赶紧自己生一个,那庶福晋生的,能和侧福晋生的一样吗?”

    平妃脸色变化莫测,乌雅秀贞又说道:“看不上八阿哥,那就想想五阿哥,五阿哥也是个性情平和的,五福晋也大度能容人……”

    至于五阿哥愿不愿意纳个侧福晋,乌雅秀贞是不关心的,他若是不愿意,自有宜妃帮他推辞。

    反正这人选呢,不能是自家胤禛。

    平妃兴冲冲来,带着一肚子若有所思回。

    乌雅秀贞转头就将这事儿给扔到一边去了,实在是平妃这心思,不一定能成。为什么呢?因为这事儿,也得看康熙的心思,康熙若是觉得不成,那平妃就算是说动了良妃或者宜妃,也白费功夫。

    李氏现下怀孕,那拉氏又要准备大格格的婚事,府里也挺忙,暂且顾不上弘晖等几个小阿哥。弘晖就已经带着弟弟妹妹,在阿哥所住了好几天了,乌雅秀贞这边正吩咐嬷嬷们呢:“瞧着今儿天色好,那被褥,该拿出来晒一下,就拿出来晒一下,还有那衣服,该浆洗就浆洗。再有,阿哥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上学一天回去了,肚子难免饿,点心时不时就换一换,换下来的,让那伺候的人分了。”

    点心嘛,热乎乎的最好吃了,放时间长了,味道就不太好了,所以需得在阿哥们放学之前,再给换些热乎的。

    “下午让他们都来永和宫吃饭,吩咐御膳房多准备些阿哥们喜欢的口味。”乌雅秀贞吩咐了一大串儿,仔细想想,好像都顾虑到了,也就最后总结:“内务府刚送了果汁是不是?也多准备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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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果汁是今年新出的果子做的,味道甘甜,再加上一些蜂蜜,或者是一点儿牛乳,那味道简直了,弘晖哪怕自诩年岁大了,该稳重了,也忍不住多喝了一杯。

    乌雅秀贞问他们上书房的事儿:“可有惹事儿?”

    弘时笑嘻嘻的:“玛麽,这上书房没了弘皙兄弟俩,弘显也不来,谁还会惹事儿?”弘晟,也就是三阿哥家的长子,倒是想惹个事儿,不过和弘晖闹腾了两回,不占理,又没占到便宜,现下可不敢随意来惹事儿了。

    四阿哥家孩子不算少,再加上和六阿哥家的抱团,大大小小加起来五六个了,又素来交好十八阿哥等略年长还在上书房读书的皇子阿哥,谁家孩子也不会找事儿找到他们头上来。

    乌雅秀贞知道自家孩子不受委屈就可以了,正好内务府送来了布料,她就让人拿过来,打算给弘晖他们做衣服,都要了些深色的,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被胤禛影响还是如何,倒是少有穿大红大绿,或者浅色的衣服的。

    尤其弘晖,和他阿玛一样的,最喜欢靛蓝色,或者石青色,再或者朱褐色。

    乌雅秀贞还劝他呢:“这水蓝色也不错,穿着显得活泼,你现在还没当差,穿个活泼些的颜色也挺好。”

    弘晖赶紧摆手:“我本就年轻没几分威严,若是再穿个这种娇嫩颜色,在别人眼里,怕是更一点儿威严也没有了。”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小屁孩,要什么威严?

    弘晖很有自己的看法道理呢:“管教侍卫小厮,教导弟弟妹妹,如何就不需要威严了?玛麽,我还是要这一匹好了,稳重。”

    他若是肆意长大,完全不用理会其他,穿什么衣服倒是无所谓。可是,他是长子,还是嫡长子,这是有点儿身份包袱的,又不能让人说他坏了阿玛威名,又不能让人说他没有世子风范……弘晖略有些可惜的将视线放在了另外一匹布料上。

    这点儿小孩子的心思,乌雅秀贞岂能看不明白?

    顿时又气又笑,又有些心疼:“谁说这威严要靠衣服来撑着了?你阿玛,年轻时候,哪怕是穿着大红色衣服,都没人敢和他开玩笑呢,这人的威严呢,在气势,在学识,在名声,唯独不在衣服上。再者,你这年龄不穿活泼些的,难不成等七老八十了再穿?玛麽给你做主了,今儿这匹布,就给你做一个外衫。”

    顿了顿,又说道:“正巧呢,还有套月白色的,和这个也算是般配,做一套内衫。”

    弘晖眨眨眼,到底是自家祖母一番心意,若是总推辞,长辈难免伤心,再想一想,这威严什么的,也不一定非得靠衣服,自己这张脸,不也能拿出来用吗?

    干脆就点头应了:“玛麽说的有道理,那我就要这个颜色吧。”

    那拉氏教导有方,再加上胤禛规矩严,所以孩子们是很有规矩的,弘晖这个做大哥的先挑选,剩下的弟弟们才挑选——当然,弘晖就只挑选了两匹,剩下的多的,大家也各自有挑选余地。

    年轻小孩子,也没什么烦心事儿,从上书房回来,谁也不想讨论功课,就叽叽喳喳的说闲话,一会儿说这家的公子哥看戏的时候捧戏子,和另一家的争斗起来。一会儿说那家的公子有才名,许多人说是第二个纳兰容若呢。

    说半天话,胤禛就进宫来了,是来接孩子们回家的。

    顺便说起来弘晖:“明日里就不进宫来读书了,我打算带他办差,带在身边指点。我当年十三当差,他如今也有十五,再在上书房呆着,也不过是学个四书五经,他又不科举,倒不如跟着我学一学如何办差。”

    上书房可不教导帝王之术。再者,就算是他胤禛做不了帝王,那弘晖也很没必要做个书呆子,总得学个谋生的手段。

    乌雅秀贞倒是很赞同这话的:“也是,你们兄弟多……皇上暂且是想不到这些到了年纪的孙子的,很该你这个做阿玛的多费费心。”

    这世上,没有绕过儿子对孙子好的道理。康熙去年还刚得了一个大胖儿子,算起来得有二十三个阿哥了,光是上朝听差的,就已经有了十七个。

    这种情况下,人家自家亲儿子用不完呢,哪儿想得起来用孙子?孙子辈里面,也就一个弘皙,之前随着胤礽复立太子,康熙是亲口吩咐了让上朝办差的。

    弘晖和弘皙,年龄也不差多少。

    弘皙既然都上朝了,那弘晖也不好在上书房磋磨时间了。康熙想不起来没关系,胤禛现下是雍亲王啊,还能找不到差事给亲儿子做?

    乌雅秀贞就问起来这差事,胤禛也是刚从江南回来,之前江南那贪污案,他和六阿哥两个人一前一后。他率先拿了证据回京,六阿哥在后面押解江南巡抚进京。

    “江南那边这次怕是要收拾掉一大半的人,我正想着那推广粮种的事儿,不如让弘晖去一趟江南……”一来是收拾一下残局,二来也带弘晖见识一下江南富饶。三来呢,这推广粮种,也是有很多大的阻碍的,并非是说你朝廷推广的粮种只有优点,别人就一定要接受。

    朝廷为什么推广这种粮种呢?因为产量高。

    但是产量高是谁说了算的?是朝廷说了,但别人并未亲眼看见的。朝廷推广这粮种为了什么?为了粮食丰收,多收赋税。可万一这粮种,只第一年高产,第二年就落下来了呢?

    那第一年交了巨额的赋税,第二年这赋税从哪儿来?甚至第三年,这粮食的收成又回到了往日里水平呢?这第三年的赋税又该从哪儿来?朝廷想的是赋税,百姓想的是年复一年承担不起的赋税。

    所以推广粮种这事儿,并不算很顺利。

    康熙倒是个仁君,不管是如何想的,反正呢,是打算下旨将这赋税的事儿,给定一下,三年之内,赋税如同往昔。什么意思呢?就是这三年,你可以用新粮种,但是这个赋税,还是按照往年。多收的粮食,算朝廷给你的优惠。若是少收了……这朝廷可不管了。

    至于三年之后,大家看见了这新粮种的优势,自然也就该知道如何选择了。

    推广粮种,不光是要和当地官府打交道,还要和当地有名望的人,种地很有水平,声名远扬的人,豪门贵族等等,都要打交道。这种事情呢,带着弘晖去历练,那是最好的。

    胤禛大约是怕乌雅秀贞担心,就特意将里面事情仔细分析了一下。

    乌雅秀贞连连点头:“你是亲阿玛,我还能怀疑你对弘晖心思?既如此,那就将弘晖东西收拾一番……”顿了顿,又改口:“还是先放着吧,万一哪天进宫要留宿,东西还在,也方便些。那都随着你出宫去,晚上回府见见自家额娘。明日里,该读书的,还照旧回宫来。”

    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问一下江南那边的事儿:“老六大约是时候回来?”

    胤禛心里盘算了一下,笑道:“大概还得半个月。”

    他们是一起拿了人,胤禛才先回的京城。办这种差事呢,胤禛是很有些经验的,需得提防那些官员狗急跳墙,杀个皇子阿哥什么的,也并非是不敢想的。所以,万不会只将拿人的事情交给胤祚。

    拿了人,确保万无一失,胤禛才先赶着回京来送证据。至于胤祚,因着马车慢,估计还得再有半个月。

    乌雅秀贞点点头,顿了顿,又叹气:“这次的事情怕是不太好办。”

    江南巡抚那个人,她是听说过的,和太子妃瓜尔佳氏府上略有些瓜葛,又和九福晋董鄂家略有牵扯,还和裕亲王福晋娘家有些姻亲关系,这一圈绕下来,京城中大半贵人都是被攀扯上了。牵一发全身,处置这么个人,怕是不太容易。

    胤禛顿时绷着脸:“如此蛀虫,合该千刀万剐,到时候若是有哪个敢求情,我必定奏请了汗阿玛同罪而处。”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胤禛这性子……这可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贪污了,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贪官庸吏了。

    这性子吧,反正乌雅秀贞是觉得自己掰不过来的,再者,掰过来做什么?他一个做皇帝的,若是不嫉恶如仇,那天下百姓岂不是要遭殃?所以这性子也挺好。

    上辈子康熙能传位给他,想必也是喜欢他这性子的。至于官员喜不喜欢,又不影响胤禛做皇帝,管他做什么?

    冲胤禛摆摆手:“你自去忙,我这里不用你惦记,你六弟既然没回京,你等会儿先将你两个侄子送到他府上去,六福晋想必也在家等着呢。”

    胤禛忙应了下来,带了几个孩子出宫,先在六阿哥府上将两个小的放下来,再带着其余的回自家。

    不管嫡出的庶出的,回来了都得先去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正在看账本呢,听了动静出来,瞧见一群孩子,忙笑道:“可算是回来了,我就怕回来晚赶不上晚饭呢。且先吃两口点心垫一垫。”

    提前准备的新鲜热乎的点心,一人拿一块儿,三两口吃下肚子,该告辞的也就赶紧起身了。

    那拉氏并不挽留,人家亲娘也在巴望着等呢,她这边也不好耽误太多时间。小孩子读书回来,在家也就是一晚上时间,除去这睡觉吃饭,本也就没多少空闲了。

    只留下弘晖弘时,弘昀和弘昐是去李氏那边。

    那拉氏笑着说起来弘晖:“一转眼,竟是有许多人送了帖子,想邀请弘晖去参加宴会,瞧着也是长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弘时立马笑嘻嘻的:“大哥要成亲了?那大哥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我可提前说好了,我喜欢温柔点儿的做我嫂子。”

    回应他的是弘晖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若是我喜欢,不温柔也无妨,你若是喜欢温柔的,你自管给自己找一个如此的,何必攀扯我呢?”

    转头对那拉氏笑道:“额娘,这些个帖子您还是都推了吧,儿子现下也没有这个心思。”

    胤禛也点头:“正打算带他在外面学一学如何办差,成亲的事儿,且不着急。”

    那拉氏笑道:“说是不着急,但是现下得相看起来了,人家好姑娘,又不是那地里的菘菜,就长在那里等着你去摘。好姑娘也是得寻找的,寻找个一年半载,然后议亲,然后定亲,又是一年半载,快了弘晖就十七了,慢着弘晖就十八九了,这事儿岂能是你们父子说的,且不着急?”

    合适不合适的,还需得多打听。不可能是今儿听说有个钮祜禄姑娘挺好的,那明天弘晖就成亲娶了这钮祜禄姑娘。

    胤禛顿了顿,就笑道:“那这事儿,你自己做主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娶妻实在是不合心意,就纳妾……”

    没等说完,被那拉氏一个白眼给瞪回去了,那拉氏冷笑道:“你意思就是,到时候给弘晖弄一屋子莺莺燕燕?这夫妻和美不和美,日子过的如何,难不成爷心里没数吗?这么些年,咱们两个,难不成竟是十分陌生?”

    胤禛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好好,你说得对,这娶妻的事儿不可马虎,需得好好挑选,那你问问弘晖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给那拉氏堵的,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实在是难受得很。

    她忍不住抬手拍拍胸口,弘晖赶紧拽着弘时要告退:“还有些功课没做,现下既然还不吃饭,那我先带三弟去做功课。”

    胤禛一摆手,弘晖就赶紧带着弘时跑没影了。

    那拉氏喊都没来得及,正要皱眉,就见胤禛伸手过来,她尚且没反应过来,胤禛就已经开始帮她揉按了:“气性这样大呢?爷不过是随口说一句,你若是不赞同,只反驳回来就是了,何必生这样大的气?气来气去的,还不是自己遭罪?弘晖那婚事,你若是着急,你就私下里相看着,你是他亲娘,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难不成还有人比你更清楚?”

    胤禛觉得,亲娘做主的,就是没错的。

    毕竟那拉氏当年,也是佟佳氏先看中了,乌雅秀贞也觉得好的。他这么些年,不也和那拉氏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吗?

    这话那拉氏是受用的,她虽说也打算和乌雅秀贞学,日后少插手儿子房里的事儿,但婆媳朝夕相处,她也是想给弘晖挑一个她自己也喜欢的,嗯,至少得自己不讨厌。否则日日里看着讨厌的人来请安,那少不得早死几年。

    那拉氏白一眼胤禛:“爷自来说话少几分委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刚才那话是嫌弃妾身呢。”

    “你这话说的,爷何曾嫌弃过你?再者,就是爷有了什么心思,难不成额娘还能干看着?怕不得立马要打一顿板子了,你且放心,你这辈子,跟着爷吃苦,爷心里记着呢。”

    他伸手摸一摸那拉氏的肩膀,又轻轻拍了拍:“爷这辈子,到头来,能合葬的,也仅仅你一个,哪怕是为百年后的清净着想呢,爷也得对你不亏心才是。”

    那拉氏笑道:“爷得长命百岁,百年之后的事儿,远着呢。对了,还有个事儿要和爷说,那拉家已经送了聘礼的单子,我正好瞧着呢,这嫁妆呢,我正拟定好了,爷也看看。”

    看聘礼是确定那拉家的诚意,看嫁妆是不让亲闺女吃亏。

    那拉氏将两张单子都递过来,胤禛认真看过来。他性子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事事亲为,这单子既然要看,必然是要仔细看的。

    那拉家家底不算薄,当年费扬古南征北战的,家里也是有许多战利品的。那拉家此次给的聘礼,很有诚意。

    定下来的成亲日子是在秋日里,距离现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胤禛看完之后就将单子还给了那拉氏:“挺好的,大格格那边,你也需得找个嬷嬷多教导一番,毕竟是府里的长女,她若是过不好……咱们府里也没什么名声了。”

    那拉氏忙笑道:“知道了,你且放心,星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本分老实,定不会欺负了大格格。”

    至于那拉家的其他长辈,那拉氏的额娘觉罗氏不是个多事儿的,星德的额娘,有长辈在上面压着呢,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的话,瞧着时间不早了,就忙让人准备了晚饭。吃了晚饭,胤禛就去了书房,顺便派人叫了几个儿子来,接下来就是考问功课了。

    弘晖大了,轻轻松松。弘时混不吝,反正不怕挨打,也就一个弘昐,又是年幼又是刚读书没多久,战战兢兢,生怕冷着脸的阿玛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得挨一顿。

    幸好呢,今儿胤禛的心情大概是很不错的,哪怕是弘昐回答的并不算好,胤禛也并没有生气,只温和叮嘱了日后要努力,这就放了他们兄弟回去。

    胤禛府里平平静静的,十三阿哥府上则是有些不太平静。

    起因是侧福晋,侧福晋在见了自己生的大阿哥回家之后,就找了胤祥哭哭啼啼,说大阿哥在宫里受了苦,吃不饱穿不暖的,瞧着人都瘦了几圈。

    正巧十三福晋在呢,胤祥是正在和十三福晋说话。

    十三福晋就听着侧福晋那话有些不对,沉声问道:“你说阿哥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是说宫里没照应好?那是哪里没照应好呢?是上书房没照应好,还是阿哥所没照应好?”

    上书房是康熙的人,阿哥所是章佳氏和乌雅秀贞的人。

    侧福晋正哭诉呢,被这话噎的,顿时就有些哭不下去了。顿了顿才又说道:“妾身并不是说上书房和阿哥所没照看好,阿哥年岁大了些,总不能万事依赖长辈,他自己总要打点一下的,御膳房,还有针线房……”

    御膳房管的是吃的,针线房管的是穿的。

    十三福晋就笑了:“你的意思是,阿哥没银子打点,所以在宫里吃不上,穿不着?”

    侧福晋就是这个意思,她知道十三福晋现下开着铺子呢,就和九格格一起开那药妆铺子,很是赚钱。侧福晋眼红很久了,因为十三福晋赚的钱,是在十三福晋名下的,并非是用在府里的。

    现如今这府里的开销,全都是走公中。胤祥现如今算是被圈禁,既没有差事,也没有月例,全凭着府里原先的那些产业,但是呢,一家子吃吃喝喝,还要孝敬宫里章佳氏——哪怕是章佳氏不要,但胤祥身为儿子,岂能不闻不问?再者,即便是只为让章佳氏安心呢,他也得为宫里准备各节礼。

    另外还有人情往来,胤禛和胤祚虽然时常有接济,但人情往来这开销,自来是一个府里的大头,少不得。

    时间一长,公中这银子就有些入不敷出,如此一来,难免要缩减各处份例。

    这边侧福晋用着普普通通的东西,吃着普普通通饭菜,那边十三福晋大把大把的银子,吃香喝辣的,侧福晋这心里能好受?

    再者,她心里还有另一重考虑呢,眼看胤祥被圈禁,日后怕是也没什么前程了。自家儿子呢,越长越大,他又是个庶子,人家十三福晋也是有亲儿子的,那是嫡出的。

    所以说,日后是必然要分家的。

    就胤祥现在这处境,能分给自家儿子多少家产呢?怕是离开这府邸,过日子都艰难。

    府里没有,可十三福晋有。既如此,不如想想法子,将十三福晋的变成公中的。只要公中有,到时候分家,自家儿子就能多分一些。

    侧福晋是半点儿不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什么不对的,十三福晋这生意能做起来,靠的是什么?是九格格。九格格和谁亲?那当然是和胤祥,那是姐弟两个呢,没有中间胤祥,十三福晋算什么呢?

    所以这生意,就是九格格为照顾十三阿哥胤祥的。那胤祥,是不是也是她侧福晋的男人?是不是也是她儿子的阿玛?

    趁着今儿大阿哥从宫里回来,侧福晋就找上了胤祥哭诉。

    “阿哥没银子打点,是因为他月例不够用。”侧福晋见胤祥不说话,就鼓足勇气说道:“妾身打听过,四阿哥府上,弘晖阿哥的月例银子是一个月八两。咱们大阿哥,虽说不是嫡出,却也是府里长子,他一个月月例,竟是只有五两银子。”

    差了小一半儿呢。

    十三福晋笑道:“府里是什么情况,你也一清二楚,别说是大阿哥了,我自己的月例,也是一个月五两银子,我都尚且不叫少,你又抱怨什么呢?你若是觉得少,你自己可以补贴。”

    他一个庶出的孩子,难不成这月例银子,还要拿的比嫡福晋更多吗?

    “是,福晋的月例是五两银子,可福晋手里的银子不是五两啊,那外面铺子,一个月少说三百两,福晋这手头可是宽裕的很。”侧福晋说道,眼睛都要红了,不是要哭,而是羡慕的。

    她别看是生了府里的长子,因着宫里章佳氏看重嫡出,对十三福晋也有几分偏爱,所以府里十三爷,对她也并没有额外照顾,进府这么些年,她也只得了些银钱赏赐,但产业,却是一概没有的。

    不像是三阿哥府上的田氏侧福晋,连铺子都有两个。

    她没有产业,手里那些银子就是有数的,花完了就没有了。她自己倒是也想过置办产业,但一来不会经营,二来府里也有规矩,不许胡乱置办产业,所以她才看十三福晋很是羡慕。

    源源不断的银子往手里流啊。

    侧福晋正在再说几句,就听见胤祥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那动静不小,啪的一声的,侧福晋都有些吓一跳,赶紧转头去看。

    胤祥面上表情冷冷淡淡,声音也带了几分疏离:“我听明白了,你今儿来这一趟,就是看上了福晋的产业,想要将福晋的产业弄到手?”

    侧福晋连忙摇头:“爷可冤枉我了,福晋的产业是她自己的,我如何能弄到手?我只是想着,咱们府里现下困窘,福晋既然是府里的人,那合该为咱们府里贡献一些。福晋那铺子如何开的,咱们大家也心知肚明,那是九格格的情分,既然是占了九格格的光了,那也算是爷您的功劳了。既如此,那产业,是不是也该有爷的一份儿?”

    侧福晋要嫡福晋的产业,那万万不行,搞不好自己这个侧福晋就得被打死了。但是,侧福晋要男人的产业,男人手一松,银子落下来了,这完全是可行的。

    胤祥笑了一下:“爷竟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份儿聪明才智呢。”

    侧福晋心里微微一松,忙摇头:“妾身也是心疼爷,要说聪明才智,妾身远远比不得嫡福晋。”

    看人家多聪明呢,银子捏在自己手里,从不给外人用,连十三爷您的月例也都是一个月五两银子呢。

    侧福晋正觉得自己挑拨成功,心里有些喜意,就见胤祥随手端起来桌子上茶杯,一个晃眼,那茶杯就砸在了侧福晋脑袋上。侧福晋都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一股热水从头上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的水滴遮盖了眼帘。

    大阿哥倒是心疼额娘,赶紧扑过来:“阿玛!额娘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觊觎嫡福晋产业,借着你来争宠。”胤祥从软榻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侧福晋:“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盘算什么呢?福晋的产业有爷的功劳,那福晋是不是就该将产业给了爷?到了爷手里,就成了爷的私产,那爷到时候愿意给谁就给谁的,当然也少不了你这一份儿是不是?”

    侧福晋刚才那一下子确实是有些吓着了,但现下已经反应过来了,跪在地上哭:“爷可冤枉妾身了,妾身也是心疼爷,心疼大阿哥啊,妾身没有半点儿觊觎心思,妾身就事论事,九格格为什么愿意和福晋做生意?不就是看在爷的脸面上吗?既如此,为什么这不算是爷的功劳?”

    胤祥抬脚要将侧福晋踹出去,十三福晋赶紧拉着:“好歹也是生了大阿哥的,如此一来,大阿哥还有什么脸面?”

    胤祥看大阿哥:“你也觉得你额娘说得对?”

    否则刚才为什么要问他额娘做错了什么。

    大阿哥支支吾吾不敢说,他又不是傻子,自家阿玛这样生气,那必然是不赞成额娘的话的。可他又是真的觉得额娘说得对,没有九格格,嫡福晋那铺子凭什么能在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里面独占鳌头?

    可九格格,和十三福晋又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个孩子,他这样一支吾,胤祥就立马明白了。胤祥要气死了,伸手点着大阿哥:“万没想到,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只觉得你一个月五两银子少了,你想没想过你用的笔墨纸砚一个月多少银子?这银子是谁给的?现如今你阿玛被圈禁在府里,一文钱也赚不到,这府里吃穿用度,全都是你嫡额娘在撑着,她那铺子是赚钱,但她大部分都贴补到了府里……”

    十三阿哥一开始也不知道十三福晋的付出,但架不住章佳氏时常念叨,再加上四福晋也叮嘱过,九格格也只和十三福晋来往。

    十三自从被圈禁在府里,日日见着自家福晋操劳,现下也是知道自家福晋的功劳的。

    是,她那铺子是赚钱,可赚来的钱,大部分是贴补到他胤祥身上来了。他在养蜂夹道坏了身体底子,每年要吃的汤药不是一笔小的花费,再加上他不甘心这圈禁的日子——他也才壮年,难道要后半辈子都在府里圈禁度日吗?

    要出来,就需得打点,这打点的银子总不能让四哥和六哥出吧?

    再者,府里除了月例银子,还有别的开销,人情往来,这些不都是靠着十三福晋的吗?

    胤祥越是细数越是生气,觉得大阿哥当真是记仇不记恩,他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失望,忍不住摇头:“算了,你这样性子……我真是后悔当日里让你额娘养着你了。”

    他自己是在章佳氏跟前长大的,乌雅秀贞并未将他抱走,所以当年侧福晋生了孩子,他就觉得,孩子还是跟着亲娘好。可没想到……到头来,这性子,竟是养歪了。

    胤祥不愿意看他,摆摆手,让大阿哥走人,大阿哥心里又是惶恐又是不服气,还有些微微的胆怯,但顿了顿,到底是没辩驳,只低头要扶着自家额娘出来。

    侧福晋有些被吓坏了,往日里胤祥的脾气是很好的,对府里女眷从没个高声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她生了府里的长子,往日里也算是有些脸面,可今儿竟是对她十分不留情。

    那一脚……那一脚若是落在身上……

    侧福晋当即有些哆嗦,顺着大阿哥的力道就连忙起身,也顾不上行礼,匆匆忙忙就转身跑掉了。

    十三福晋伸手帮胤祥在后背拍了拍,顺顺气:“生这样大的气何必呢?她是个不懂事儿的,你我难道还犯的着和个糊涂人计较?”

    顿了顿,十三福晋说道:“不过她说这铺子的事儿……”

    没等十三福晋继续说,十三阿哥就摆摆手:“不要再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府里的人再起了心思是不是?且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你的产业就和公中没有关系。日后,你这铺子无论是给了咱们儿子还是给了女儿,我也都没有意见。九姐姐找上你做生意,也并非只是看我脸面,她那人你素来是了解的,若是她看不上眼,那无论关系多亲近,她都不带搭理的,她带上你了,就是看中你才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九格格用人,可不管亲疏远近,能用就用,不能用,京城大把的人手呢,不差这一两个。

    十三福晋抿抿唇,胤祥又说道:“再者,做生意辛苦,你这铺子,全都是你自己打理出来的,别人有什么脸面来要呢?这不等于你栽种了一棵果树,结果到了结果子的时候,别人来伸手了吗?你家爷,我还没有那么糊涂呢。”

    顿了顿,胤祥就叹气:“大阿哥……可见是有些长歪了。若是还让他留在侧福晋那边,怕是后半辈子就毁了。”

    但是,大阿哥这岁数了,肯定是不能再带到十三福晋身边,让十三福晋来教养了。

    咬咬牙,十三说道:“我给四哥写信,让他将大阿哥给带出去见见世面,若是能改改这性子,自然是好,毕竟是爷的长子,日后也能照看弟弟妹妹。若是改不了……爷也好趁早想法子。”

    至少不能让大阿哥再去外面惹祸,需得给他想好个退路。

    十三福晋是不插话的,又不是她儿子。若是她出主意好了……那她为什么不将这主意留给自家儿子?若是她出主意坏了,还不得让胤祥难过难堪,干脆闭上嘴,清清静静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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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

    十三福晋自己的产业,别说是之前章佳氏已经提前叮嘱过了,就是章佳氏不说,十三阿哥这性子,也绝做不出将媳妇儿得产业霸占到公中来的事情的。所以很快,大阿哥就被打发出府了,至于侧福晋,这是被禁足。

    十三府上的事情,也并未隐瞒胤禛,胤禛对此也是十分感慨,但毕竟是弟弟府上的事情,他顶多就是和那拉氏嘀咕两句,随后就讲事情扔到一边去了。过了十来天,就带着弘晖和十三的长子,一起往江南那边去了。

    他这边往江南,那边六阿哥则是押解江南贪官进京,两边刚好就错过了。

    六阿哥进京先进宫,在乾清宫给康熙讲了这次的差事。康熙本来是已经听胤禛讲过了,但是两相里要对比一下,顺便再询问了江南那边的传闻——听说六阿哥喜欢汉女,尤其是六福晋那类型的,此去江南,就有专门给六阿哥准备的美人计。

    “长的可还好看?”康熙随意问道,六阿哥顿时有些无语,你一个当爹的,问儿子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妥当?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老不羞。

    “若只是寻常女子,受用了也无所谓,若是担心你福晋不喜欢,人就安置在江南,也不用带回来。”见六阿哥表情复杂,康熙误以为他是有顾虑,就给他传授几分经验。

    在康熙看来,男人嘛,若是只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周围的花花草草,实在是有些……太没志气了些。但毕竟亲儿子,乌雅秀贞都不插手,康熙自然也是不会插手的,顶多就是嘴上说两句。当然,六阿哥这种只钟情于一个女人的性子,也定然是无法担当重任的,所以一开始,六阿哥就不在康熙的选择范围之内。

    男人更了解了男人,若是六阿哥为了一个六福晋,连看一眼其他女人都嫌弃费劲儿,那他以后还会为六福晋作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能保证。

    做帝王的,是绝不能痴情重情的。

    六阿哥不接这话,康熙也不是非得要和儿子讨论这话题的,就摆摆手:“去给你额娘请安吧,你额娘惦记你很久了。”

    六阿哥忙应了,给康熙行了礼,出了乾清宫就往永和宫去。乌雅秀贞早在六阿哥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并非是特意打听的,而是六阿哥身边的人来禀告的。

    这边六阿哥一进门,热水点心就已经送过来了。六阿哥先擦脸净手,随即才在旁边落座,笑着给乌雅秀贞说话:“自江南带来了些藕粉,额娘可以让人给冲泡一些,若是想调调口味,可放些葡萄干之类的,之前儿子曾喝过一些,味道还好,估计额娘会喜欢,清淡却又清甜。”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你倒是有心了。”

    “也是你儿媳提前叮嘱了,说是江南那边藕粉比较出名,特意让儿臣给您带一些回来。”六阿哥笑着说道,乌雅秀贞微微挑眉,却是没有拆穿六阿哥,他为六福晋说好话,不管如何,总归是想到了孝敬亲娘的。

    江南那边的差事,乌雅秀贞并不多问,只说起来京城的事儿:“十四现如今也不在京城,跟着十阿哥去了云贵。他现在……”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和八阿哥混为一谈,现在外面已经是将他当成了八阿哥的跟屁虫了。”

    以前十四虽然和老八走得近,但因为是胤禛的亲兄弟,别人倒也不至于说他是八爷党的。现下嘛,就是八爷党了。

    六阿哥倒是不关心十四和老八走的近不近,只关注一个重点:“八爷党?”

    乌雅秀贞点点头:“你汗阿玛素来是最厌恶结党营私的事儿,可现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法。”

    其实以往也有,以往的称呼还更多呢,大千岁党,太子党,但随着索额图和明珠被处决,这称呼就再也没人提起来了。现在倒是好,连四爷党都暗戳戳的有了。乌雅秀贞是为胤禛担心:“一来怕惹怒太子,太子现如今犹如困兽,若是他觉得连胤禛都背叛了他,怕是要不好,二来呢,也怕引起你们汗阿玛忌讳。”

    六阿哥想了想,倒是摇头:“也不全是坏事……四哥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只能由太子来斩断,不能是四哥开口。否则,四哥就要背负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了。额娘也不用很担心四哥,太子还只是个太子,又不是皇上,他要处置四哥,也得看汗阿玛答不答应。至于汗阿玛那边……四哥若是受了委屈,这称呼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胤禛并未从中得到好处,自然也就不用付出很大的代价。

    再者,此次江南的事儿,怕是要得罪京城大部分的勋贵了,胤禛也要得罪许多人。若是这四爷党就是奔着得罪人来的,那要这名头有什么用?到时候指不定康熙得怀疑是有人暗算胤禛呢。

    八爷党那种,联合了京城大半勋贵的,才是康熙忌讳的。

    胤禛这种得罪人的……不好说。

    乌雅秀贞也听出来胤祚的意思,顿时抽了抽嘴角,怎么说呢,她对自家儿子得罪人的本事,是一点儿都不怀疑的。先是满臣,接着是整顿八旗子弟,得罪整个八旗,然后是汉臣,最后是摊丁入亩,得罪整个地主团体,对了,还有读书人……

    算了,为他操心那都属于白费,他从来都是得罪不完的人。乌雅秀贞索性抛开了这话题:“我也不多留你,你福晋肯定还在家里等着呢,你先回去吧。”

    六阿哥就忙起身,行礼告退之后走人。

    很快,京城就发生了大事儿——对于六阿哥带回来的那些贪官,康熙直接下令砍头。上至江南巡抚,下到小小知县,总共十二个人,全都被判了死罪。

    京城上下哗然,上的折子几乎是要将乾清宫给淹没了。都是求情的,有八成是为江南巡抚,也只两成是觉得康熙杀戮太过,那些小官儿只不过是依附于那些大官儿,罪不至死。

    再者,康熙素来看重仁善名声,许多人也只觉得康熙是在等着他们求情,那一个个的折子就像是雪花片。

    但谁都想错了康熙这次的打算,康熙这次是真的要给江南官场一个教训的——三番五次的贪污重案,江南那边明明该是朝廷的粮仓,朝廷的钱袋子的,结果现在,一次次的为他人所用,先是太子,再是八阿哥,又是九阿哥,康熙若是不发一次怒,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南是小朝廷呢。

    为此,康熙甚至训斥了好几个求情的官员。但训斥是训斥,那些人该上折子还是要上折子。

    康熙若是能被臣子们携裹,也就没当初索尔图那事儿了。所以,在这十二个砍头名单之中,又增添了两个。

    到了秋天,京城那菜市口,当真是血染的一样。整个地面都是软绵绵的,踩着就像是走在血水中。

    然后,京城也安静了很长时间,因为官员们总算是意识到,那怕康熙是要仁善名声,他也是个帝王,帝王一怒,千里赤红。一直到了年底,京城才算是有了几分欢声笑语。

    胤禛也总算是风尘仆仆的带着弘晖他们回来了,今年难得的是,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也回了京城,她们两个自从嫁到蒙古,这还是第一次回京城来探亲。

    康熙高兴的,亲自派人收拾公主府,又特意吩咐内务府准备了一应生活用品。

    他这样亲力亲为,乌雅秀贞索性就放开了手,随意他去吩咐了。京城又不是蒙古,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遇上行商的,京城只要你有钱,你什么都能买的到。

    现下那些酒楼什么的,还能让人去买了送到府里来,只要吃饭不是问题,睡觉不是问题,那基本山这生活上就没有大问题。

    所以无论康熙安排的如何,那都是他做阿玛的一番心意,乌雅秀贞只有捧场的,绝不会说康熙有哪儿做的不周全。

    她是数着日子算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到来的日期,到了确切的时候,就忙忙带人去迎,她本来是打算到宫门口去的,但奈何,她是长辈,十二格格是晚辈,倒是不好如此了。所以,也只能是在永和宫门口等着。

    外面的脚步声一传来,乌雅秀贞就立马往门口去。她这边到门口,迎面就走来一个穿着蒙古服饰的姑娘,只那么一眼,乌雅秀贞的眼圈就红了:“你可算是……可算是回来了!”

    十二格格眼睛也红了,一张手就扑倒了乌雅秀贞怀里,乌雅秀贞抱着她,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

    后面又传来十七格格的请安声音,乌雅秀贞连忙扶起她:“不要在我这里客气,你额娘盼着见你呢,你快回去……”

    十七格格忙点头,再次行礼,然后急匆匆往章佳氏那边去。

    被十七格格这一打断,乌雅秀贞就有些哭不下去了,忙拉着十二格格往里面走。进了屋子,众人才一一过来请安,额驸阿木尔,十二格格的长子,乌雅秀贞连连点头:“好好好,乖孩子,叫果洛玛麽。”

    那孩子年虽不大,大约是蒙古的环境造就,小小孩子,十分大方,一点儿不显得胆怯,团团抱拳给乌雅秀贞请安,又叫果洛玛麽,张嘴就是十分想念,又夸赞乌雅秀贞貌美如花,听的乌雅秀贞都合不拢嘴——若是个成年人说,那肯定是油嘴滑舌。但若是换个小孩子来说,那就是可爱了。

    乌雅秀贞准备的荷包这会儿课就派上了用场了。

    将孩子搂在怀里,她就打发阿木尔:“你汗阿玛在乾清宫呢,你且带着十七的额驸,一起往乾清宫去吧。”

    也好给她和十二格格单独说话的空间,小孩子也得打发出去,让弘昐他们来带着玩儿。

    紫禁城这么大,小孩子至少得两三天才能全部走一遍。

    大人小孩儿都打发了,乌雅秀贞才将十二格格拉到身边来:“这些年,阿木尔可曾亏待了你?”

    “并不曾,四哥随着汗阿玛去蒙古的时候,总会去探望我,阿木尔又不是个蠢笨之人。”十二格格笑着说道,阿木尔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对自己的部落如此,对十二格格也如此。十二格格深信九格格说的那句话,爱情这东西,总有变味的时候,但是一个男人只要有责任感,就不会对自己的妻子儿女太坏。

    对部落有责任感,就不会辜负了十二格格,惹怒了朝廷,再给自己的部落招来灾祸。

    对妻子儿女有责任感,哪怕是日后有了新欢,也不会将妻子儿女给饿死害死。

    婚姻嘛,若是有爱情自然好,若是没有,那就必须得有责任了。十二格格这是和亲蒙古,爱情嘛,不敢奢望。

    乌雅秀贞点点头,仔细看十二格格脸色就能看出来,必然是日子过的舒心的,虽说经过风吹日晒,皮肤有些黑,但很是有光泽,眼神也有光芒,手心……她就忍不住挑眉:“难不成你一个部落的嫡福晋,还要自己亲自干活儿?”

    “那倒也不是,我和额娘说过的,是开办学院的事儿。”十二格格忙说道:“我听了九姐姐的建议,蒙古那地方,不能一上来就是那种读书写字的书院,因为没有基础。”

    就好像是扫盲班,若是没有硬性规定,也没有奖惩制度,学个三五天,人就懒怠下来,不愿意再学下去了。

    所以一开始得让他们学些感兴趣的,能改善他们的生活的。十二格格特意请了有名的兽医,每天都要开一个小时的课程,讲如何照应牲畜,如何接生,如何诊治。

    要学这些东西,就需得记笔记,记笔记的话,若是不识字,如何记呢?这样一来,学习的动力就找到了,学习起来自然也有精力了。

    除了照看牲畜这些,还有防治羊毛线,还有编织毛衣之类的。

    九格格给了名字,叫技能学院。若是要正经学,不用交学费,但是学完之后,需得为部落免费干活一两年。

    现下这技能学院,在蒙古那边也开的挺多,十二格格有时候还要亲自上场去教书,她要拿书本,拿笔墨,这手心自然也就没办法柔嫩了。

    但她说起来这些事情是很高兴的,眼睛也比刚才明亮些。

    乌雅秀贞也捧场,问学院有多少人,如何吃饭,如何住宿之类的。

    十二格格以前年纪小,永和宫的事情,乌雅秀贞是从不让她插手的,就是外面有什么事情,也多是找九格格拿主意,而不是询问十二格格。现下见十二格格言谈有物,一是感慨,二也是难受——只有生活在父母庇佑之下的孩子,才能一直天真单纯下去。

    十二格格是离开了父母,才变成了现在这幅大人模样。

    但她也高兴,孩子长大了懂事儿了,总比孩子什么都不懂强,毕竟,父母总有老去的一天的,孩子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落到自己撑起来生活的地步的。

    十二格格说起来养孩子的事儿都能头头是道。

    “长大了。”乌雅秀贞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顿了顿,接着说道:“往日里你年岁最小,现如今,倒是你过的最苦……”

    胤禛和九格格,再如何繁忙,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前前后后无数人伺候。但十二格格,之前可是说,要亲自去教书的,教书这事儿,谁做谁知道。

    连康熙在教导乌雅秀贞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恼火的。若非乌雅秀贞很有眼色,知情识趣,怕是这教书就要两个人之间的战火了。什么红袖添香,你首先得有一个聪明的,一教就会的脑袋。

    那种蠢笨的,教导三遍都记不住的,在康熙眼里,大约就已经属于该死之人了。

    十二格格面对的还是草原上从不识字的平民奴隶,他们更加愚昧,更加不开窍。十二格格但凡发一次火,怕是第二天就不有人来上学了。再者,也会传出暴烈的脾气名声来。所以,她还不能发火,不能生气。

    乌雅秀贞看十二格格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悯同情了。

    十二格格笑眯眯的:“我不觉得苦,我觉得日子充实得很,每日里一睁眼就要想想该如何教导他们,每天闭上眼睛就要想第二天要做些什么,忙起来了,其余的生活上的不如意,也就不算什么了。”

    京城和蒙古,大大不同,她在京城出生,在京城长大,刚到蒙古,自然是十分不适应的。

    “不过现在,我已经很好的适应了,额娘不用为我操心。”十二格格笑眯眯的,还反问起乌雅秀贞:“额娘在宫里如何了?可有什么不顺心的?您现下可以找我拿主意了。”

    乌雅秀贞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她哪儿有什么不顺心的,她这日子顺心着呢。儿子孝顺有出息,女儿……有归宿的有归宿,没归宿得,也能养活自己。至于康熙……虽说她年岁大了,但康熙也并非是将她扔到一边不闻不问了,有事儿照常过来商量,没事儿也会来聊一聊,给足了自己做贵妃的脸面。

    她这日子若非得要说一个什么不顺心的,那大概也就只有十四阿哥了。

    也不知道如何被八阿哥胤禩给说动了,竟是跟着十阿哥一起去云贵平乱了,小半年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么一个蠢儿子,有时候乌雅秀贞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是如何生出来这样的蠢儿子呢?

    康熙肯定不是蠢人,她自己也不是。

    乌雅秀贞下意识的忘记了,若非是活了两辈子,这京城里的局势,她自己其实也是有些看不明白弄不懂的。也就是知道了上辈子的结局,稍微了解过了,这才能站在局外看的明白了。

    十四现下,是心头正火热呢。你说让他别费劲儿了,皇位和他没关系,他定然是不信的,不光不信,还得以为你这做额娘的偏心,这种好事儿只想着老四老六呢。

    他和老四老六,差着什么了?不就差在出生早晚上了吗?凭什么晚几年出生,那至高至上的位置,就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想起来这糟心的孩子,乌雅秀贞都觉得自己心里这口气不太顺畅。

    她也不和十二格格说这些,说了十二格格也帮不上忙,反而是跟着操心,倒不如不说。

    “说起来,你七姐姐也该回京了。今年你们兄妹几个,倒是能齐聚一堂。”乌雅秀贞岔开了话题,十二格格也懂事儿,既然额娘不愿意说,她肯定不能追着问,干脆就顺着乌雅秀贞的话岔开话题:“七姐姐也有好几年不在京城了吧?”

    乌雅秀贞点头,舜安颜外放——当年也是因着佟家支持八阿哥的事儿,舜安颜是不好站队的,他媳妇儿七格格那可是四阿哥胤禛的亲姐姐。阻拦不了自家人,自己又不愿意支持八阿哥,以免闹的夫妻不和,舜安颜就干脆请了外放。

    七格格夫唱妇随,反正纺织厂这边也已经十分成熟,并不用她时时刻刻盯着,那就干脆跟着出京去了。

    现如今夺嫡还没个结果,但舜安颜估计是要回来了——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躲着,佟家现在态度十分明确,他回来,是想暗中和胤禛修好的。

    并不是看七格格脸面,而是舜安颜,也是觉得胤禛更有优势些。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的话,九格格就过来了。她之前一直在卫生部忙,最近天气冷,不光是京城里,各处得了伤寒的人都很多,卫生部这边就做出决定,要名下医院,都对伤寒这种病出一些补贴。

    一是免费赠送止咳贴,二是药钱方面给一些优惠。

    这制定推出来,得需要对民众科普这个止咳贴的用途,用法,以及注意事项。这药钱补贴方面,需得明确哪一种药材——以免有人暗中贪污,以此牟利。

    所以九格格最近都很忙,不过也是得知了十二格格进宫的消息之后,就立马赶回来了。

    亲姐妹相见,自然也是有一番话要说的。乌雅秀贞就在旁边听着,偶尔插几句话。中午这午饭,是要在永和宫用的,吃完饭,九格格就立马带了十二格格回公主所休息——公主府还得出宫,有些远,倒不如公主所更近。

    那拉氏等做儿媳的,很识趣,是到了第二天才来给乌雅秀贞请安,顺便见见十二格格的。

    顺便呢,要定个宴会。今儿是胤禛府上,明天是胤祚府上,后天是十四府上。

    十三的事儿,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也是早知道,她们也约定了要去十三府上,不过需得商量一番要带什么礼物,得是十三现在能用得上的。

    又过了几天,七格格也回京了。

    因着几位格格的回京,之前被康熙毫不犹豫砍头的事情给吓住了的京城,就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尤其是做生意的,更是早早就盯上这几位格格,毕竟从蒙古过来的,必然是要采购京城的东西的吧?首饰,衣服,吃食,茶叶,香料等等……这可不就是大好商机吗?

    乌雅秀贞也挺高兴,有什么是比儿女都在身边更值得高兴的呢?

    就在这热热闹闹的氛围中,新年到了。

    这个年……过的不太安稳,对乌雅秀贞和胤禛来说是如此的。因为太子,因着四爷党这称呼,果然是很恼怒生气,在大年三十年夜宴上,拿了胤禛开刀,当众询问他三姓家奴的典故。

    胤禛那脸色,瞬间就黑沉了下来。但他素来对太子重情义,哪怕难堪,也并未说什么,倒是六阿哥,为自家四哥出头:“太子问这三姓家奴的事儿,倒不如问一问揆叙。”

    揆叙是明珠次子,但是在明珠死后,又向太子投诚,得了太子赏识,进了翰林院。

    太子冷笑一声:“孤现在问句话,还得挑人吗?怎么,这话难不成四弟是回答不了的?”

    十四就急吼吼的跳出来了:“二哥,没有你这么作践人的,你是太子不错,但我们兄弟,也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我们如何就成了你的奴才?”

    八阿哥忙拦着:“太子并未说四哥是奴才。”

    所以胤禛哪怕难堪,也并未发火。胤祚就算不满,也只是反问一句。倒是十四急慌慌跳出来,将这奴才的名头,给四阿哥安上了。

    九阿哥笑哈哈的:“还是十四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太子是什么意思,咱们这些大老粗,可真没听懂。”

    说完还拍了一下十阿哥,十阿哥也跟着笑:“是啊,一开始真没听懂,说起来,这三姓家奴的典故到底是什么?谁能和我仔细讲讲?”

    七阿哥打圆场:“大过年的,说这事儿不吉利,太子若是要听,不如回头让翰林院侍读给您讲一讲。”

    五阿哥则是斥责九阿哥:“不学无术,听不懂就闭嘴,没人会以为你是哑巴。”

    十二阿哥端着酒杯笑道:“十四怕是喝多了,这汗阿玛还没开口呢,你就先喝多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不如十四弟先去醒醒酒?”

    不等十四说话,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就一人一边,伸手拽起来十四阿哥的胳膊,打算将他弄下去了。十四阿哥顿时生气:“你们两个兔崽子快松开,你家十四爷在乾清宫和汗阿玛说话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肚子里呢,有你们什么事儿?”

    十七阿哥就嘀咕道:“十四哥也就比十五个大两岁而已……”

    十八阿哥笑哈哈的:“十四哥早慧呗,一岁能言,二岁作诗,三岁做文章……”

    众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开,十四要有这份儿聪慧,还用跟在八阿哥后面吗?他连他自家四哥都斗不过,还一岁能言呢。

    三阿哥就轻咳了一声:“好了,开完玩笑了,二哥的问题还没人回答呢,要不要我代替二哥再问一次?”

    五阿哥就忍不住看了一眼三阿哥,真的,有时候就觉得自家这位三哥,是说话不带脑子的。

    不等六阿哥再开口,胤禛就抢先一步,将三姓家奴的典故给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顺便给扩展了一下,将当时的政治历史利益等,一一分析清楚。

    四阿哥胤禛看着胤礽:“太子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只管问我,弟弟知无不言。”

    太子冷笑一声:“四弟自幼功课就好,后来到了毓庆宫,孤指点都无处下手,外面总说,四弟是孤教养出来的,却不知,四弟天性聪颖……”

    六阿哥忽然笑起来,等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才说道:“刚十四还说自己天性聪明,现下太子二哥又说四哥天性聪颖,难不成这毓庆宫,就只有我胤祚,是天生蠢笨之人不成?”

    七阿哥当即打趣道:“六哥你若是天生蠢笨之人,那我算什么?不开窍的顽石一块儿?”

    十二阿哥笑道:“那我这怕是连石头都算不上吧?”

    眼看太子的脸色越发的铁青,胤禛忙轻咳一声:“好了,咱们兄弟,谁能比谁蠢笨?不都是汗阿玛的子嗣吗?太子往年指点与我,这份儿恩情,弟弟牢记在心。”

    能不能报答,不看现在,只看以后。

    若是胤禛早先没有夺嫡的心思,那是骗人的。他重情义不错,但也素来果断,自当年知晓太子纵容贪污,又知道太子心态有些偏执,他心里就有了些别的想法。

    但是,不代表他不感激太子。

    太子日后若是有性命之忧,胤禛看在这份儿恩情上,也会报答太子。

    太子若是日后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不妨碍江山社稷,胤禛也是愿意给几分脸面的。

    不可能因着太子早先时候的几分教导,胤禛就能跟着太子一条路走到黑,眼看着百姓困苦,民生艰涩,大清动荡。

    该做的,胤禛是义不容辞。但不该做的,胤禛也不会勉强自己。

    胤禛说完之后,就端起来一杯酒:“太子二哥,弟弟敬您一杯酒,只盼太子二哥身体康健。”

    至于前程,那就不说了。

    太子脸色不好看,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胤祚也跟着凑起来热闹:“太子二哥,弟弟也敬你一杯酒,祝愿您子嗣丰盈。”

    七阿哥连忙跟上,几个弟弟都端着酒杯围绕在太子跟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吉祥话。康熙带着乌雅秀贞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虽说有些诧异这些个人现下相处如此融洽,但他也没问。

    不管是这宫里的还是宫外的事情,但凡他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真若是好奇,回头他自会问的。

    但康熙没顾得上问,因为到了大年初一,在奉先殿,太子就先发疯了。

    乌雅秀贞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康熙原本是带着阿哥们皇孙们都去了奉先殿祭祖,随后,奉先殿那边就传来了喊打喊杀,以及器械相斗的声音。

    “关闭永和宫大门!”乌雅秀贞当机立断,顺便派人去告诉九格格:“万不要随意走动,只在公主所呆着,找个地方,好好的藏起来。”

    章佳氏那边,她是不用交代的,十三阿哥不能进宫,章佳氏本就是紧闭宫门的。

    所有人都很焦灼,乌雅秀贞更是坐卧不安,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最好是按兵不动,躲藏起来。但做额娘的,她心里肯定也放不下胤禛和胤祚,还有十四。

    上辈子也是有逼宫的事情的,但是,尚未开始,太子就直接被康熙给拿下了,整个事情,开始的悄无声息,结束的也去悄无声息。甚至宫外有许多人,都不知道还发生过逼宫这种事情。

    现下虽然不知道康熙是不是早就知情,但既然都发生了,是不是说明,康熙也有几分应对不及时?再或者,他是借着胤礽的手,在清除掉一些人?

    那胤禛在不在他清除的名单上?

    再者,既然有器械争斗,那万一有个受伤……

    “四阿哥和六阿哥吉人天相,十四阿哥又十分勇武,娘娘放心。”嬷嬷宽慰她,乌雅秀贞摇摇头:“吉人天相也没用……刀枪不长眼。再者,十四那没脑子的……”

    到时候万一再做出点儿什么让康熙脑子一热,连父子之情都顾不上的事情来,她这做额娘的,鞭长莫及,怕是十四这狗命就要保不住了。

    乌雅秀贞又叹口气:“幸好十二格格她们还没来得及进宫。”

    否则,她要操心的人就又要多了一个。

    十二格格和七格格都是嫁了人的,这大年三十,以及初一祭祖,自然是不能进宫的,也只九格格安安生生的在公主所那边住着,想到九格格,乌雅秀贞也担心:“可别一个冲动,再跑到奉先殿那边……对了,毓庆宫那边可有动静?”

    “毓庆宫太子妃,年前就得了伤寒,有一段时间不曾出门走动了。倒是弘皙阿哥,昨天还和众人说笑打闹,半点儿看不出来今儿太子竟是有如此谋划。”嬷嬷说道,因为太子和四阿哥的关系,弘皙和弘晖来往倒还算是要好,昨儿年夜宴,也一起喝酒说笑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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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乌雅秀贞是有几分担忧的,康熙多疑,弘晖和弘皙交好,可能会被他认为是共同密谋。胤礽和胤禛在宴席上的不对付,也可能被他认为是故意演戏。只要他想怀疑胤禛,想处置胤禛,无论胤禛做什么,都是可疑的。

    但这份儿担忧,现在也只能放在心里,奉先殿那边的事情,她甚至都不能派人去打听。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忽然传来了说话声。乌雅秀贞连忙推门出去,这是外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但又没有听到侍卫走动的声音。

    她刚站定,就见大门打开,九格格一身短打打扮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冒烟的东西。九格格见了乌雅秀贞就眼神一亮:“额娘,您没事儿吧?”

    乌雅秀贞怔愣了一下才回答:“我没事儿,倒是你,怎么过来的?一路上竟是没人阻拦吗?”

    阻拦的自然是有的,九格格抬手让乌雅秀贞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把火铳。乌雅秀贞是认识这个的,之前九格格还拿过来一把送给她,她觉得大约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就干脆压箱底了。

    这火铳,极易走火,十分危险,早几十年,康熙就觉得这东西像是鸡肋,并不如何看重。后来戴梓又作出了连发火铳,康熙也并不在意。他这态度呢,就影响前朝后宫,本身大清也是马背地上得天下,对于火铳这种能取代箭支的东西,满蒙八旗,也都是很排斥的。

    既然康熙不喜欢,乌雅秀贞也不放心,那东西肯定是束之高阁才放心。

    现下见九格格拿着,就十分担心:“可会走火?要不然还是先放在一边?”

    九格格笑眯眯的:“不会,改良过的。我曾在宁古塔那边见过戴梓戴大人。我这一路过来,并未遇见几个人……”

    对上乌雅秀贞的视线,九格格讪讪改口:“好吧,也是有遇见几个人的,但凡拦着我的,我都送他一发子弹。但凡让我通行的,我都手下留情了。”

    乌雅秀贞有脑子,那火铳都冒烟成那个样子了,想必这一路是拦着她的人更多一些。

    她当然不会和九格格辩论这个,只伸手将人搂在怀里,然后拍她后背:“你受苦了,这还是第一次用火铳吧?”女孩子家家,第一次杀人,除非是天生恶种,否则,总会害怕难受的,尤其是九格格,悲天悯人,素来以治病为自己目标,从不会苛责人,苛待人,宫里谁提起来不是一句菩萨心肠?

    宫里宫外都知道,九格格最是心善。这样的人,迫不得已拿起来了火铳用,心里定然不好受。

    九格格抿抿唇,顿了顿才问道:“额娘这里没事儿吧?”

    乌雅秀贞拉她往里面走:“我这儿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奉先殿那边还没分出个胜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这永和宫来。倒是你四哥他们那边……”

    哪怕胤禛他们有火铳,那大年初一进宫,也是不能带进来的。九格格这火铳是放在自己寝宫,康熙大约也知情,可皇子阿哥,还有朝中大臣,哪个能将火铳带进宫?

    所以这会儿,怕是奉先殿还焦灼着呢。

    乌雅秀贞转头看九格格:“你总共有几个火铳?你身边侍卫可能信任?你愿不愿意……”

    说一半就顿住了,九格格却是十分明白,忙笑着说道:“我手里总共两把火铳,都是连发火铳,我都带在身上呢,我身边的侍卫,现下在门外,可信。我将火铳交给他们,但也只有两个人……”

    乌雅秀贞笑道:“两个足以,一个派人出宫送信,一个往奉先殿去。”

    去宫外的是找救兵去了,奉先殿的只要护住了康熙就行。

    九格格点点头,她将两把火铳拿出来,交给乌雅秀贞,乌雅秀贞却是为难了,往宫外,该送给谁呢?现下阿哥们全都在奉先殿呢,对了,还有一个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是在宫外的。

    乌雅秀贞立马做了决定,带了火铳到外面,交给九格格的两个侍卫,九格格的侍卫是康熙亲自挑选的,自然是十分忠心。火铳交出去,她和九格格就在屋子里等着,两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若是两个侍卫赶不及……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若是……

    千百般猜测思绪,两个人也顾不上说话,只时不时的往外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奉先殿那边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乌雅秀贞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马往门口去。九格格神色也带了几分担忧:“额娘,不如咱们去看看?”

    但随即她就摇头:“不能去,去了也是拖后腿,万一抓了咱们两个做人质……死也白死了。”她要是会飞天遁地的本事,那倒是无妨,可她最大的本事也就是做个实验弄个疫苗,她哪儿有本事带着自家额娘飞天遁地?

    这种时候,最好就是别去添乱,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乌雅秀贞也没说话,她返回内室。命人将柜子箱子都腾空,里面原本装着的东西都扔到地上去——这是为了做最坏的打算,若是也有个万一,逆贼真的打到永和宫来了,可以让宫女嬷嬷都躲在里面,也算是混淆一下视线。

    库房那边的东西,也挑拣了贵重的拿出来,一路摆在外面,若是有贪心之人,希望他们只顾着挑拣这些财宝,别去找她们。

    接着乌雅秀贞又找两件宫女的衣服,给自己和九格格换上,两个人头发也拆开换成辫子,身上但凡可能会暴露身份的,全都被摘取下来,忙活这一通就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乌雅秀贞正要和九格格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马蹄声,还有男人的喊声:“各宫不许外出,无需恐慌,留在屋子里不能走动。”

    九格格就看乌雅秀贞:“是不是汗阿玛已经控制住了场面?”

    “也不一定,胤礽和后宫无冤无仇,也不会多造杀孽。”乌雅秀贞停顿了一下说道,再者,他要是赢了,更需要仁善名声才能挽回这逼宫杀父的罪名,也就更不会对后宫女眷动手了,毕竟,女眷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影响他的地位了。

    就是真要杀,日后偷偷的杀就行了,不必非得在这一时半刻动手。

    九格格就抿抿唇,又有些紧张了。

    可很快那马蹄声就远去,九格格顿了顿,大着胆子去开门,但只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一眼,就立马又关上了房门——外面全都是侍卫,一个个背影肃杀,看着就麻烦。

    九格格拉着乌雅秀贞不让她去看:“无论如何,瞧着那些侍卫并不打算攻进来,那就只能等着了。”

    总比谋反作乱,祸患后宫强。

    乌雅秀贞也明白,若当真是后宫不被当回事儿,那不定得死多少人了,妃嫔别看着贵重,那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皇帝若是没了,后宫妃嫔连外面乞丐都不如。

    天色逐渐发亮,九格格的肚子先咕噜叫了一声,她年轻,又熬了一晚上了,不像是乌雅秀贞,年岁大了,消化慢。乌雅秀贞看看她,让人去拿水果罐头:“前段时间你送进宫的,还没吃完,现下也只有这个了,点心又干又硬的,放了一晚上了,实在是不好吃。”

    吃了再肚子不舒服,那倒是不划算了。

    这会儿闹肚子,可没地方让你自在——净房那边肯定还没准备好。

    九格格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赶紧转头去看,就见永和宫大门打开,胤禛和胤祚,还有十四,正从外面进来。也不过是一晚上没见,兄弟三个竟都是看着沧桑不少,一脸的憔悴。

    进了门就先请安,乌雅秀贞忙上前,先拉住胤禛,再拉着胤祚:“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十四就不满:“额娘竟是不关心我的吗?”

    “关心的,且等等,我一会儿将我两只手都给你。”乌雅秀贞忙点头,可得一碗水端平了,哪怕十四上辈子没成功,不算出息,但也是她心爱的小儿子,都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得一样对待才行。

    胤禛笑道:“额娘别担心,我没事儿,一点儿没受伤。”

    六阿哥也点头:“虚惊一场,汗阿玛早有准备,不过是要将余党一网打尽,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

    十四在旁边补充:“要我说,胤礽也是糊涂,毓庆宫就在宫里,他在毓庆宫一举一动,汗阿玛岂有不知道的?所以从他开始动手,就尽在汗阿玛掌控之中,汗阿玛若不是为了将他同党之人一网打尽,怕是早就要将他抓起来了。”

    胤禛微微摇头:“不会。”

    “什么不会?”十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就不屑:“你说汗阿玛不会将他抓起来?你凭什么这样说?汗阿玛自来威严,胤礽那可是要谋反!”

    “汗阿玛想看看二哥到底会如何做,若是他不谋反,安安生生的做他的太子,日后就有一条活路,汗阿玛原先是真心复立太子的。他非得要谋反,那只有走到这一步,汗阿玛才能名正言顺的废太子。”

    胤禛说道,十四冷哼:“废太子就是废太子,何须名正言顺?这还不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儿。”

    胤祚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可怜同情,废立太子若只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儿,那汗阿玛之前还搞什么推荐太子呢?诚然,汗阿玛是有钓鱼的意思,但也未尝不是一种让步。

    再者,太子为什么会被复立?因着三阿哥上了折子,说太子是被镇魇,是无辜的,之前谋反的事儿,并非太子本意。先是洗刷了太子身上的罪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他索性不和十四说这些了,只转头和乌雅秀贞说奉先殿的事儿:“九妹妹那侍卫是胆大的,竟是一路摸到了奉先殿,将火铳交给了汗阿玛,汗阿玛有火铳在手,转眼就换了局面,胤礽被迫后退……随即十三带了兵马入宫。”

    十三虽然被圈禁,但现下出了事儿,皇子阿哥们都不在外面,他本来也是找不到愿意相信他的将领的——开玩笑,谁不知道十三阿哥胤祥是被康熙厌弃了的?那他这会儿忽然要带兵入宫,说的是太子逼宫了,那万一他是拿太子做借口,实际上是要自己逼宫呢?那跟着他进宫,岂不是和他沦为同伙了?

    逼宫造反这事儿,那可是灭九族的。现下康熙又不是那种一不高兴就砍头,高兴了也杀个人助助兴的暴君,那他们这些武将,跟着十三阿哥逼宫有什么好处?

    还是十三阿哥早些年的名声好,再加上那火铳是九格格的侍卫带出来的,九格格还是被人信任的——她一个格格,深得皇上宠爱,怎么可能会帮着十三阿哥谋反?

    所以,十三阿哥还是到九门提督那边要了些兵马,又带了皇宫侍卫,进宫直奔奉先殿,对里面的太子谋反军,来了个包汤圆。

    内有康熙占了上风,外面有十三阿哥救驾,胤礽很快就被拿下。现下已经是天色大亮,宫外诰命夫人,宗室福晋,都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了。

    “汗阿玛的意思是,额娘该见命妇,还是要见见的,安抚一下内外情绪,免得过年都过不好。”与其让外面胡乱猜测,倒不如康熙先将消息给放出去。

    这次康熙对胤礽是彻底失望,所以并不打算顾虑胤礽名声了——其实他第一次也没顾虑胤礽的名声,但那会儿还能用镇魇来挽救一下,这次的话,就真没办法挽救了,同一个人,总不能被镇魇两次吧?再者,大阿哥都圈禁了,这次难道还能栽在八阿哥身上?

    胤禛和胤祚也有事情做,胤禛需得将胤礽送回毓庆宫,再带人去缉拿胤礽同党。胤祚则是要清理奉先殿,尸体血迹,都要清理掉。

    十四有些不满:“我说我帮着十三哥,汗阿玛没答应……”

    乌雅秀贞就好奇了:“你帮着你十三哥做什么?”他带兵进宫救驾,事情完成,他就该出宫去了,十四有什么可帮忙的?

    胤禛冷笑了一声:“他想帮着十三将那些侍卫人马,送出宫去。”

    十四不说话,乌雅秀贞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伸手去捏十四阿哥的脸颊:“让我看看你这脸皮是有多厚?”

    九格格和胤祚在旁边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十四阿哥大为尴尬,摸摸鼻子不做声了。

    胤禛还有事儿做,和胤祚就先告退出宫去了。十四也没闲着,他自己请命要去毓庆宫看守胤礽,康熙也允了。

    先进宫的是那拉氏,那拉氏心里惦记胤禛,外面的动静一消失,她就连忙出门往宫里来了。

    乌雅秀贞略和她说了几句奉先殿的事情:“安心,你们汗阿玛心里有成算,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日后也别提,谁若是问起来胤礽的事儿……”

    停顿了一下,她叹气:“倒是可惜了,实在是耐不住性子。”

    差了些运道。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的,胤礽若是不差那点儿运道,那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岂不是成了胤礽了?只能说胤礽自己耐不住性子,却不能往这运道天命上牵扯。

    那拉氏立马就明白了乌雅秀贞的意思,等六福晋进宫,两个人瞧着宫里没大事儿,也就先告辞了。

    十四福晋来得晚,是和十三福晋一起来的。乌雅秀贞打发了十三福晋先去见章佳氏,又拉着十四福晋说了一会儿的话,怎么说呢,她现在觉得有些亏待十四福晋了,若不是嫁给十四这个棒槌……指不定上辈子不用跟着十四圈禁半辈子了。

    人那拉氏做了皇后,六福晋是这辈子荣耀,只十四福晋,两辈子了,都可能是跟着十四被圈禁的命。

    乌雅秀贞这个做额娘的,都略有些心虚。所以,难免对十四福晋宽容了些,随便她喜欢不喜欢十四吧,只要她自己日子过得开心就好,心宽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胤礽逼宫的事儿,外面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外面如何议论,康熙是一概不问的,但开了年第一件事儿,就是废太子。

    这次废太子的旨意,康熙倒是没有第一次的愤慨激昂了,只简简单单将逼宫的事儿提了一句,然后就说胤礽不堪重任,辜负皇父,辜负天下,自此废太子。

    虽然简单,但这圣旨,还是在京城引起了很大的议论。当然,私底下的,明面上谁也不敢议论,生怕这关头触到了康熙霉头上。越是说起来平平淡淡,说不定底下越是藏着巨大的即将要爆发的火山呢。

    另外就是对这次的功臣,九格格自然是又得到了很多赏赐,之前没出嫁都被册封为了和硕公主,现在又得了更好的封号了——安国公主。

    别小看这两个字,要知道,大清的公主,这封号自来只有和慧,端贞,淑慧之类的,安国是第一个带了国字的,但凡带了国字的,那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自此之后,九格格这地位,就在姐妹中一跃而出,成了最尊贵的。

    九格格这封赏都如此厚重了,原本大家以为带兵来救驾的十三阿哥,也必然有更好的奖赏,却没想到,一直到了三月里,康熙连提都没提过十三阿哥,但十三阿哥也不是以前那样圈禁起来了。

    他进进出出,也无人指摘,更没人提起,就,自此成了自由人?

    该出门就出门,该上朝就上朝——但是上朝康熙也不搭理他,他不上朝,康熙也不提起来。索性十三就很少上朝去了,干脆跟着自家四哥办差去算了。

    胤禛现在是忙得很,谁都知道胤礽这次一下台,定然是再也没有起复的可能了,所以群龙无首的太子党,就变得惶惶然起来,他们是一心想找个新主子的,比如说,四爷胤禛。但胤禛呢,并不打算接受这全部的太子党。

    他自己也跟着胤礽办过差事,太知道这些人的性情了。

    有真心为国为民的,忠君忠国的,但至少也有三分之一,是抱着一飞冲天的从龙之功来的,功利心甚重,且私心过重。这种人就像是墙头草,今儿效忠于太子,明天就可能是效忠于胤禛,后天胤禛失势,那就又要换人来托付“忠心”了。

    他又不是收破烂的,什么样的人都要。所以,十三阿哥这边,就成了第一道筛选的关卡。

    章佳氏那边,倒是挺高兴的,不管康熙喜不喜欢,忽不忽略,反正自家儿子现在有差事,有了差事,就和以往大不相同,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如此就已经是万幸了。

    剩下的,走一步是一步,那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的,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变成谁得势,倒不如总跟着胤禛。一来是胤禛这性子,若是真有事儿,那必然是不会舍弃自己儿子的。二来呢,永和宫这势头,没了胤禛不还有胤祚吗?实在是不行,九格格也能担起事儿来的啊。

    再者就是她和乌雅秀贞的情分了,所以她倒是宁愿十三跟着胤禛的,至少不是混日子。

    因着废了太子,朝堂上到了四月就开始热闹起来了,毕竟什么大事儿,过段时间,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朝堂上没了太子,那接下来不得重新选太子了吗?

    但大家也都有之前的经验了,你逼迫康熙选太子,康熙就能来个钓鱼执法,将你们选出来的太子人选给臭骂一顿。所以,倒不如只暗地里支持,且等着看。

    乌雅秀贞可不敢朝堂上那些起起伏伏纷争,她只关心一件事儿——康熙的身体,好像出了岔子。

    虽说她只是后宫之一,但毕竟多年伺候,又十分细心,康熙来了两次永和宫,她就察觉出康熙的手腕,好像有些哆嗦了。上了年纪的人,最怕的就是这个肢体哆嗦了,这多是中风征兆。

    但乌雅秀贞又不敢将这事儿直接拿出来问,万一康熙想瞒着呢?日日有御医把脉的,总不能他自己一点儿没察觉吧?既然他自己也知情,却一直没有对外宣扬,那就必然是要隐瞒起来的。

    乌雅秀贞忧心忡忡的和九格格说这事儿:“就怕你汗阿玛耽误了治疗……”

    “额娘您这可就是太多心了,汗阿玛身边有御医,如何会耽误了治疗?宫里最好的药材,可都是在御医手里的。”九格格笑着说道,但顿了顿,还是说道:“回头我给汗阿玛献上礼物,汗阿玛若是有心,自会找我询问的。若是汗阿玛不问,那就是不愿意声张,额娘也只当不知道这事儿就成了。”

    医不叩门,患者若是拒绝治疗,做大夫的也不能强迫,再者,九格格可没敢说自己的医术就比御医的好了。她唯一比御医好的是见闻广,会西医,除此之外,不管是经验还是什么,都不如御医。

    说是要给康熙准备礼物,九格格就一点儿没耽误,转头让工匠做了两个康复球,就是可以拿在手里转的那种,不过不是光滑的,而是上面弄了细小凸起,转动的时候也有按摩作用。

    做好之后,在康熙来永和宫时候,就特意赶过来献礼。

    康熙一看到这两个东西,立马就明白了,意味深长的看一眼乌雅秀贞,接着笑道:“那就多谢安国的一番心意了,既然是你送的,那朕就带在身上,日日习用,也算是不辜负你一番心意。”

    “汗阿玛自该如此,事情是忙不完的,您身体健健康康的,才能更长久。”九格格笑眯眯的说道,顿了顿,又说道:“卫生部那边,我打算推进一种叫医疗保险的东西,汗阿玛可否为我指点指点?”

    康熙点点头:“你仔细说来听听。”

    九格格就说起来了,她在医院工作,就觉得,国家最好的政策就是这医疗保险了,一年几百块钱,一旦遇上大病,那可就成了救命的希望了,说真的,能一把拿出两三万来治病的家庭,真不是很多,但有了这个医保,两三万变一两万,到处借一借,再挤一挤,也就拿出来了。

    但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康熙却是摇摇头:“朕觉得,你这医保,怕是不会有人买。”

    “一来是这价钱,你定下来的是两百铜板,一人,但百姓家庭,一家子至少有四口人,多的□□口,十来个,那加起来就是多少钱了呢?一两银子都是有可能的,一年到头,百姓才能赚多少银子呢?按照你说的,若是得病,那必然划算。可若是不得病呢?”

    “小病小痛也能用。”九格格说道,门诊也有报销的。

    康熙还是摇头:“百姓怕看病,怕买药,哪怕是小病小痛也能用,但很多人还是不会去用,因为还需要有额外的一部分支出,能撑得下去的,就自己熬过去,撑不下去的才会去药铺。”

    “寻常人家用不起,富贵人家不用,那几只剩下中间的一部分人了。”康熙说道,九格格赶紧点头,只中间这部分也不算少数了啊。

    “是不算少数,但你可想过,你这医保,如何确保人不会冒名顶替?一个人买,全家用,那到时候你需得往里面贴进去多少钱?”康熙耐心的引导着九格格算账:“小病小痛,你大概一个人,一年,需得贴补五两银子,那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十万个人呢?一年,五年,十年呢?”

    九格格现在肯定是有银子的,就算是贴补也不会放在眼里,但是长此以往,哪怕是有朝廷在后面撑着,她怕是也贴补不起。

    那到时候,买了医保的人,得不到治疗保障,他们会罢休吗?若是不罢休,是不是就该闹事儿了?若是闹事儿,这事儿是不是就成了九格格的罪孽了?

    “再者,这事儿如何规范用药,中药方子,千变万化,一种药材,放在这个方子里面是救命的东西,放在另一个方子里面就是毒药,你是只针对病种来制定这医保范围,还是要根据这药材来呢?若是只根据病情,一种病也有千万种表现,你又该如何制定这规则?”

    康熙将其中难处,一一提出来,九格格沉默了片刻却是笑道:“这世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一蹴而成的,都是要慢慢来的,若是因着怕麻烦就不做,那这世上多的是一事无成,铁杵磨成针,水滴石穿,不都是水磨工夫吗?我现在还年轻,我以后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时间。就算是我自己完不成这事儿,但是总有继承我理念的人来完成。”

    “再者,汗阿玛何必忧愁呢?指不定我运气好,当年生病的人没那么多呢?但凡少一个人生病,我岂不是就能赚了这一个人的医保费用?”

    九格格笑眯眯的说道,康熙沉吟片刻:“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想必我是如何劝说,你都不会放在心里的,既如此,那你且去办吧,总之,你就算是不成功,汗阿玛也在你身后站着呢,你若是办成了,汗阿玛以你为荣。”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难道就只这一件事儿让汗阿玛引以为荣吗?”

    “那倒不是,你自来都是汗阿玛的骄傲。”康熙顿了顿,立马改口。

    于是九格格转头就开始考虑这医保的事儿,康熙虽然不是很赞同,但也没有再泼冷水了。就像是康熙推断的,九格格推行得这个,很不顺利,刚一提出,就得到了卫生部整体的反对,因为卫生部现下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为所有人的医疗做保障的。

    再者,这东西,实在是太好作假了。就算是医保凭证上有本人的画像,但是画像这东西,也还有拿不准的时候。就像是康熙说的,一个人交钱,全家用,甚至整个宗族的人都能用,到时候卫生部需得贴进去多少钱?

    再者,这东西也很容易造成贪腐,卫生部是不用担心的,那都是九格格精挑细选的人,再加上之前出过内奸的事儿,已经是被四阿哥胤禛和六阿哥胤祚,给重新梳理过一遍儿了。

    但是,医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九格格总共才认识几个人?九格格如何能保证从上到下,这些人,就全都没有私心?这世上不喜欢钱财的,真只是少数。

    九格格现下就开始懊悔自己不会制卡了,不是那种纸质卡片,而是类似于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这些唯一证明的卡片。

    她思考了好长时间,都没能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也就只好先将这事儿给放下来了,随后就去找了十三阿哥——胤禛太忙,像是小事儿,只找十三阿哥就行了。

    “你说要带我去看什么?”十三阿哥被拉上马车的时候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九格格笑嘻嘻的重复:“沼气灯,就是用沼气点燃的一种灯具。”

    防爆玻璃暂时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只能是将就将就,需得提醒人挂的偏僻些,不可让人太靠近。

    十三阿哥跟着九格格到庄子上,对沼气池什么的,他是没有太大的感慨的,不就是一个化粪池吗?虽然这个造型很奇怪,和寻常所见不同,但是在十三阿哥眼里,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等看见九格格点燃了一个沼气灯,十三阿哥就绷不住了,脸上那吃惊,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么亮?你说是燃烧气体?什么气体?这气体就是刚才那化粪池里?”十三阿哥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差点儿没将九格格给问迷糊了,实在是九格格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有些化学名词,她说了别人不一定懂,不懂也就算了,可能是连名字都能弄错的。

    再者,这沼气灯的研究,也并非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顶多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还是请人弄的。这期间,还出过人命。

    她是提前说了会爆炸,让人做好防护措施,但实验这种东西,尤其是从无到有的,自来都是很危险的,一个疏忽,就会成事故。

    她对外面招招手,让外面的管事进来:“去请了陈少爷来,让他和十三爷说说这沼气灯的事儿。”

    十三现下倒是还能分出心神来:“陈少爷?陈家的那个?之前不是考中了,做了翰林院侍读吗?”

    “得空就会来帮忙,我瞧着他是读书的料子,当然,咱们俩说的读书肯定不一样。”九格格解释道,十三阿哥说的读书,只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但九格格说的,就是物理化学和数学。

    简单的说,十三阿哥说的是科举的料子,九格格说的是搞研究的料子。

    陈家少爷果然是有真材实料的,对十三阿哥的各种问题,说起来头头是道,气体如何产生,如何运输,如何点燃,如何控制——毕竟这沼气灯肯定不是弄个管子将气体弄过来点燃就成了,这边直接点燃,估计那边就得发生爆炸。所以需得有控制手段,控制好了,让它明亮就明亮,让它黑暗就黑暗。

    十三阿哥听的两眼发光,只觉得这沼气灯可真是好东西,连煤油和蜡烛都省掉了。他决定在庄子上住一晚上,看看那沼气灯晚上的亮度。

    整个庄子,为做实验,总共是安装了是个沼气灯,分散在庄子不同的地方。今晚上就全部被点燃了,那叫一个灯火通明。

    十三阿哥在近处看了,又出庄子连夜上山,在远处看。

    不光是十三阿哥看,周围的庄子,还有佃户,还有附近村落,都有看见这灯光的。不等十三阿哥回京,这边就已经开始流传起来神话故事了——九格格是仙女下凡,人家那庄子昨晚上亮起来了神光,难道是九格格修炼有为,现在要被接回去做神仙了吗?

    这传言不到五天就已经在京城的大小酒楼都流传开了,九格格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听见,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可不想做什么回天上的小仙女,她就喜欢做一个在红尘里面打滚的凡人,看着这人间烟火,享受这人间繁华。

    为破这流言,她干脆让人将沼气灯挪到外面去了,庄子上那条路,到京城城门口,路上栽上桩子,然后挂上沼气灯。管道是用铁做的,为防止爆炸。

    这条路一弄好,那简直赶得上夜市了。

    到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有聪明人甚至赶紧弄了小摊子,卖茶水,卖点心,卖画册书本——这灯光这么明亮,有些家里穷买不起蜡烛和煤油的,不就得来借个光了吗?

    十三阿哥也天天来溜达,一个是看沼气灯的使用时间,二来也是想看看民间反应。

    这边如此热闹,没过几天,就连宫里也知道了消息,康熙就派人叫九格格去问。九格格对康熙还能详细解释一番,对乌雅秀贞也知无不言,但是,出了皇宫,这个问,那个问的,没多久,她就烦不胜烦了。

    一转头,干脆将事情全推到了十三阿哥和陈少爷身上去了。反正这两个呢,一个是她选出来做劳工的,一个是确确实实的制作参与人,推给他们两个也不算亏心。

    当然,沼气会爆炸的事儿,九格格也没疏忽,特意让人印刷了许多沼气使用注意事项,往沼气灯的柱子上,还有各处路上,全部张贴一遍儿,务必让人人都清楚,人人都知道。

    京城这四月到八月份,也就全在讨论沼气灯的事儿了,谁也没有再去议论废太子的事儿。

    康熙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在朝堂上,越发的看重八阿哥胤禩,八阿哥胤禩怎么说呢,素来玲珑,又和满臣交好,又礼贤下士,在汉臣中名声也不错,朝堂上自然是簇拥者众多。

    春风得意,然后,八阿哥府上就又得了个小格格。也是庶福晋生的,当年和张氏一起进八阿哥府里的,还有一个毛氏。毛氏不起眼,相貌也普通。

    然而就是这毛氏,在八福晋放松了警惕,又和胤禩和好,在张氏也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情况下,生了八阿哥唯一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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