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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八阿哥子嗣不丰,之前为了一个小阿哥,差点儿没和八福晋决裂了,自此之后,就顺从八福晋,算是守身如玉了。这事儿京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张氏肯定不甘心,张氏给闹腾出来的。

    张氏生了八阿哥唯一的儿子之后,还以为自己要一步登天呢,结果,八阿哥对她甚至不如往昔,之前甚至还想过将孩子养在别人跟前——若非事情接连发生,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侧福晋人选,怕是这孩子也不能留在她跟前。

    现如今生连孩子,却要守活寡,张氏肯定是不愿意的,特意找了良妃哭诉,就良妃那性子,软和的很,这种事情,也并不能为八阿哥保密,可不就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吗?

    也幸好他之前就对八福晋十分忠贞,所以这事儿大家就算是知道了,也并不是很吃惊,反而有一种,就是如此的感觉。连康熙这个亲爹,都不带过问的,就当自己不知情。

    就这种情况下,八阿哥后院忽然有一个毛氏怀孕了,这事儿可不得震惊其他人吗?不说别人,反正乌雅秀贞和九格格就挺震惊的,在九格格心里,八阿哥夫妻,都快成这年代难得的夫妻了——在现代当然不算难得,甚至可以说很狗血,是那种扔在粪坑里的钱,捡起来恶心,不捡起来痛心的那种。

    母女两个坐在永和宫里找四福晋那拉氏打听,四福晋也是无奈,嘴角都忍不住抽了几下:“你们可真是……”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打听的呢?无非就是那几种情况,反正和八阿哥是脱不开关系的,毕竟怀孕这事儿,一个女人肯定是不能行的。

    但顿了顿,还是仔细说起来了:“听那府上争吵了,似是八阿哥喝多了,正巧八福晋病着,并不能照顾好,八阿哥就走错了院子,去了毛氏那边。”

    乌雅秀贞琢磨了一下:“那府上的丫鬟小厮,竟是没一个认识路的吗?将主子领到了陌生地方,也没一个人拦着?”

    “那咱就不知道了,人家府里的事儿,咱们也不好过问。不过,听说八福晋御下有方,府里的人都挺忠诚。”那拉氏笑着说道,其实也不光是八阿哥府上,别人府上也是如此,下人都必得要管好,否则出来说一句两句主子家的事儿,指不定就会招惹来抄家灭族的大祸。

    八福晋从小在安亲王府长大,得外祖母亲自教导,管家理事这方面是没得说的。

    毛氏这事儿,得八阿哥自己愿意才行。否则,谁能指挥得动八阿哥身边的人?八阿哥身边的人,那又是经过了八阿哥亲自筛选的,比整个府里的人都更加忠心。

    至于八阿哥之前为什么对这事儿毫无反应,宁愿在京城被人传说是情种,也要顺了八福晋的心思,现在却要反悔,那拉氏可就不知情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儿:“这怀孕,也并非是一次就中的,否则,八阿哥也不至于子嗣艰难了,必然是来往了很久了,毛氏是个正常女子,那怀孕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九格格恍然大悟,一拍手:“我就说哪里有些奇怪,就是这里了,一次就怀上这事儿,也只……话本里有了,那是不是说明,八阿哥其实很早之前,也并未遵守和八福晋的承诺?”

    那拉氏一挑眉:“哪儿有什么承诺?堂堂一个皇子阿哥,对一个女人承诺只一生一世一双人,连碰都不碰别人,这传出去不成了笑话吗?”

    事实证明,也真的挺像是笑话的,之前闹闹腾腾的,连良妃都在宫里哭呢。

    现在这毛氏的消息一出来,大家肯定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之前的传言必然是不真实,八阿哥并不曾做过这种事情。

    乌雅秀贞伸手摸了摸九格格的脑袋:“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之前八阿哥和八福晋的爱情听起来确实是挺美好的,但是你想想,这其中,是谁的名声被坏了?到了现在,毛氏一生孩子,那又是谁成了笑话?”

    九格格脱口而出:“八福晋。”

    “总算是还有几分聪明,可不得是八福晋吗?皇子福晋,以前不愿意别的女人生孩子,后来又要求阿哥守身如玉,不管女人多羡慕她,至少在男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善妒容不得人的醋缸子。现在嘛……”

    乌雅秀贞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善妒的人,却是连府里的侍妾都管不住,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呢,八福晋心性稍微软弱些,都指不定得死一死了。”

    九格格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这就逼死人了?”

    “就算是逼不死人,八福晋日后这日子也不会好过了。”那拉氏紧跟着说道,顿了顿,到底是没多说。她倒是想顺势教导九格格两句呢,女人嘛,成亲之后,这生活里就不能只有男人。

    你需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孩子,赚钱。再或者,有个目标。若是一心只有爱情,那就活该落个八福晋的下场了,公婆不喜,安亲王死了之后,也没人能护着她了。连个孩子也没有,现在更是名声尽毁,活成了笑话,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呢?

    难道就图个八阿哥的钟情吗?但八阿哥有这点玩意儿吗?

    女人最大的过错就是在情爱这上面,信任男人。

    好男人也不是没有的,六阿哥就是,六阿哥就没有纳妾,也没有侧福晋,只一心一意对待六福晋。但若是六福晋不能生呢?先不说六阿哥如何了,六福晋自己怕是都要惶恐,都要日日不安了。

    就是这样残酷,要么,身份地位比男人高,像是九格格,嫁人之后就不用担心这生孩子的事儿,但也难免夫妻生嫌隙。要么,有可利用之处,但难免日后遭报复,要么……

    那拉氏心里正想着,就听见九格格问道:“那也就是说,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针对的八福晋?可是,又有谁,会这样针对八福晋呢?”

    乌雅秀贞淡淡笑道:“那可多了,良妃算一个,大阿哥算一个,张氏毛氏算一个。”

    之前佟家想将家里的女孩儿嫁给胤禛,乌雅秀贞给拒绝了,反手推荐了八阿哥,但现在一直没听到动静,大约是因着佟家不愿意,佟家已经是明着支持八阿哥了,肯定就不愿意再赔进去一个女儿了。

    但是没有佟家,也或许会有别人看上了八阿哥府上侧福晋的位置——八阿哥多好的人选啊,嫡福晋无所出,一个庶长子算不得什么,只要进了门日后生了阿哥,那就是八阿哥府上的功臣了。

    所以,也有可能是这些人。

    “还有八爷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八阿哥栽在情爱上面的,打着为八阿哥好的旗帜,为八阿哥做了这事儿。只要坏了八福晋名声,还有现如今这事儿,八福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必然闹腾起来,女人若是闹腾起来……”

    那拉氏紧接着说道,顿了顿,笑起来:“那可没几个男人能容忍太久。”

    亲生的父母,连小孩子哭闹都不一定能忍受多久呢,对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又能忍受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到时候若是能休妻,那就更好了了,超出预料的收获了。

    九格格眨眨眼,又好奇:“良妃还好说,自古婆媳不和,哦,我不是说额娘和四嫂,人心换人心,额娘对嫂子好,嫂子自然也孝敬额娘。但良妃婆媳怕是没这个真心,所以良妃估计会看八福晋不顺眼,那大阿哥是为了什么?”

    再者,大阿哥不是圈禁了吗?

    “为了八阿哥能夺嫡啊。”大阿哥自己被圈禁,现在可就只剩下八阿哥一个希望了,若是八阿哥能登基,日后大阿哥指不定还能混个亲王当当,惠妃也不用整日里在钟粹宫念经了。

    若是换了别人做皇帝,那大阿哥不一定能得了自由。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男人,谁都可以一心一意对待一个女人,唯独皇上不可以。

    对一个帝王来说,专情只会害死百姓。

    九格格叹气:“夫妻之间的事儿,竟是也成了大家之间的事儿。”

    谁都可以插一手。

    “谁让这夫妻不是寻常夫妻呢?最近汗阿玛十分看重八阿哥,现如今闹成了这样,指不定八福晋要在府里闹腾,八阿哥指不定如何焦头烂额呢,说不定差事上也会出差池。”

    那拉氏推断道,然后九格格一拍手:“所以这事儿,也可能是四爷党的人做的?”

    那拉氏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乌雅秀贞都扶住了额头:“你四哥,光明磊落,如何会用这方法算计一个女人?”

    “这法子怎么了?也算是光明正大啊,难不成八阿哥和八福晋以往不是夫妻情深吗?难不成毛氏怀孕这事儿,是别人按着八阿哥做的吗?若是只在外面散播了八阿哥和八福晋夫妻情深的话,别的都是顺其自然,那这那儿算是算计。”

    九格格很不在意的说道,这只算是捧杀。

    可仔细想想,自家四哥,对捧杀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屑于去做?他喜欢一个人,就真的夸上天,他不喜欢一个人,是连看一眼都不看的,既然看都不看,怎么还会违心去夸赞人家?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就是胡乱一说,四哥肯定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指不定四哥的党派里谁有这好主意,也或者是三哥那边的人,亦或者是别的人,反正这事儿都不用太深的计策,只要多在外面宣扬一下八阿哥和八福晋之间的感情就好了。”

    不管男人多不屑,反正女人大多内里是会羡慕的。当然,对外指不定是要看不起,要酸一酸的。

    满足了好奇心,九格格就又要出宫去了,之前那沼气灯的事儿,她已经全部交给了胤祥。胤祥现在在庄子上,整日里就是盘算这个——为此康熙还特意将他叫进宫来询问了。

    那次给十三阿哥激动的,进宫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出宫之后,连家都顾不上回,直接就去四阿哥府上了。

    那拉氏笑着说道:“我们四爷要了酒水,陪着喝了一晚上,两个人就睡在书房,早上十三弟才急匆匆的走了,听说是做那柱子去了。”

    沼气灯需得挂起来,再者还要走管道,因着这东西容易爆炸,所以十三阿哥的设想是从地底下挖通道,然后将管道给埋进去,再通过灯柱的中心,将沼气灯给挂起来,总之一句话,又要安全,又要美观。

    毕竟这第一批的沼气灯,是要供着宫里用的,这是康熙下的旨意。

    十三忙着这事儿,九格格就又去卫生部那边了,医保这事儿她还没放弃,她干脆就用卫生部对外宣称了,谁要是能走出一种可以识别证明的东西来,就能拿到卫生部的一千两银子做奖励。

    民间自来有高手,说不定有人会为了一千两努力努力呢?她九格格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这种时候就应该发挥一下钞能力的作用了,反正这东西,九格格多的是。

    但现下嘛,还是没什么动静的。

    所以九格格还是要忙别的事情的,比如说,在医院设置一个救助点,就是有大病之类的,可以和医院申请一下补助,这个是当场就能鉴定的,作假的事儿要比医保卡难一点儿。

    至于贪污这种事情,连朝廷都避免不了没法子,只能一年又一年的筛查,砍杀一批批的贪官,到现在这贪污的事儿都没能有个有效的解决办法——是人就会有私心。不过是有的人能控制住,有的人控制不住而已。

    所以,九格格也没有法子来杜绝这种事情,但又不能因噎废食是不是?那就简简单单的,来个突袭审查,再弄个调查组,隔三差五的调查一番。

    最大程度的来避免,再来个杀鸡儆猴。

    这个救助点呢,要先制定出来各种规章制度,所以九格格最近也很忙的。

    九格格忙着,那拉氏就也跟着起身了:“府里事情也多,现下年氏又有身孕,她自来身体弱,需得是不是有人照看,李氏又要照看幼女……”

    李氏之前生了个女儿。

    给那拉氏羡慕的——同样都是两个儿子,凭什么李氏又生了个女儿呢?

    乌雅秀贞下意识的看那拉氏的肚子,说起来,弘时年岁也不小了,那拉氏这边怎么没动静呢?

    那拉氏也看出了乌雅秀贞这眼神要表达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赶忙解释道:“是妾身想要多养两年身体,且四爷也说……”有两个嫡子了,那拉氏不生也行。

    生孩子毕竟是有危险的,现如今那拉氏这嫡福晋做的挺好,和胤禛也算是夫妻和睦,那何必非得冒险生孩子呢?府里又不是没人能生。

    大大小小的,光是阿哥都有五个了,现如今又有了两个格格,年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所以,那拉氏生不生的,权衡利弊之后,还是不生比较妥当。

    虽说这里面掺杂了各种计较,但到底也算是男人对自己的一番疼爱,毕竟是为了自己性命着想嘛,那拉氏也就没打算违背胤禛的意思。

    可这夫妻之间的事儿,那拉氏也不好对乌雅秀贞提起来的。

    顿了顿就说道:“四爷最近忙的抽不开身,我只担心他那身体受不受得住,这生孩子真不急于一时。”

    乌雅秀贞点头:“你说的也是,男人身体底子也是很重要的,万不能贪欢耽误了身体。再者,女人频繁生孩子,也着实是对身体有亏损。”

    她自己感受最深刻了,连着生了六个,现下上了年纪了,就犯懒不愿意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都不愿意去,生怕路途劳累。

    那拉氏生不生的,她说不关心那是假的,她也盼着那拉氏能多生两个,毕竟上辈子,不管是弘晖还是弘时,都不长命——当然,现在肯定不同了,弘晖也过了那生死大关了,弘时也并非是李氏所出了,且还是那拉氏一手养大的,也肯定不会脑子犯糊涂了——但这也说不定,毕竟脑子一抽就做了糊涂事儿的不是少数。

    脑子这东西,当真是神奇的很的。有时候你明知道一件事儿不对,不能做,却还是忍不住非得去做。万一,弘时也是这种情况呢?

    所以,还是多生一个保险点儿。

    做婆婆的,哪儿有不盼着儿媳生孩子的?但是乌雅秀贞还不能催,为什么呢?还是因为生孩子有危险,这万一那拉氏命不好,到时候出了事儿,岂不是自己这个催生的,就有了连带责任了?

    所以人家夫妻俩自己有规划,乌雅秀贞忍了忍,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只笑道:“若是儿女双全自然好,若是没有,倒也不用强求,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你若是忙,就先回去。”

    那拉氏行了礼就赶紧告退,乌雅秀贞左右无聊,索性就去找章佳氏。章佳氏正在看书呢,她现如今,已经将写话本当成正经事儿来做了,会写书也得会看书。不看书的人,不一定会写书。

    听见乌雅秀贞过来,她就忙起身行礼,乌雅秀贞拉着她坐下:“之前不是说有些着凉吗?可好了些?”

    章佳氏笑道:“还是有些鼻塞,到底是不雅观,就不曾去给姐姐请安。”说着话,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赶紧拿着帕子盖住鼻子,背过身去揉一揉,将鼻涕给揉出来,再用帕子擦干净了。

    宫女忙上来,将脏了的帕子拿走,给她干净的帕子留着用。

    乌雅秀贞笑道:“是不是要再吃点儿药?”

    “那倒也不用,太医也说了,不必吃药了,再养个两天就能彻底痊愈了。”章佳氏说道,顿了顿,说起来感谢的话:“若非是九格格,现下胤祥还在家里颓废呢。他现下不光是有了一份儿差事做,皇上也召见了他……”

    之前皇上不闻不问的,当没有这个人,十三哪怕不说,但自己这个做额娘的知道,他心里必然是难受难堪的。现在好了,康熙虽然见他还不是很多,却总算不是以前那样了。

    乌雅秀贞就摆手:“咱们之间,还用如此感谢来感谢去的吗?再者,也是十三自己有本事,他若是没点儿能干的才能,这沼气灯,放他跟前他也不知道用。”

    她冲章佳氏摆摆手:“再如何客套,那我可就走了啊。”

    章佳氏忙笑道:“好了好了,那我不说了,姐姐来找我,是要打叶子牌,还是要看看书,还是要去园子里走一走?”

    乌雅秀贞顿了顿:“不如去走一走,正巧你也看了半天书了,眼睛需得休息休息。”

    既然要出去走走,那就换了方便的鞋子,花盆底这些,走的多了,是很累脚的。又不是什么年节,也不是什么聚会,干脆就怎么舒坦怎么来。

    无论哪个季节的御花园,都是有好看的花卉和草木的。两个人正走着,章佳氏忽然就拉了一下乌雅秀贞,然后冲另一边抬了抬下巴,乌雅秀贞这才发现,有人先一步在亭子里坐着了,正是良妃和八福晋。

    良妃靠在后面栏杆上,正看着外面湖面,八福晋坐在另一边,低着头,两个人都不曾开口。

    章佳氏有些好奇:“瞧着像是良妃支棱起来了。”

    良妃那性子能软到什么程度呢?连八福晋都制不住,或者说,她是不愿意为了一个八福晋,伤了母子之前情分,良妃向来聪明,若非是到绝境里,她都是不会做什么的。

    八福晋当年在宫里顶撞她,良妃也自己遮掩了下来。

    八阿哥府上现在又得了子嗣,八福晋这名声……

    乌雅秀贞忽然猜测到:“莫不是在交代八福晋要照看好了小格格?或者是和八福晋商量侧福晋的事儿?再或者,是在训斥八福晋?”

    章佳氏眨眨眼:“不如让人去听一听?”

    乌雅秀贞摇头:“算了,听了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这么几件事儿,若是让人看见,倒是咱们脸面不保,走吧……”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宜妃的声音:“那不是良妃和八福晋吗?婆媳两个在御花园说什么呢?”

    特意强调了一下御花园,乌雅秀贞就忍不住转头看过去,为宜妃的……聪明点赞,要是私密话,那肯定不能是在御花园说了,既然在御花园说了,那别人去追问几句,好像也挺合理?

    宜妃也看见了乌雅秀贞了,兴冲冲的招呼:“难得碰见良妃,咱们去打个招呼。”良妃是很少出来走动的,简直就像是个蜗牛,哦,蜗牛都比良妃活泼,蜗牛都能带着自己的壳子四处走动一下。

    乌雅秀贞点点头,说实话,人若是没有好奇心,那简直就是生活乐趣少一半儿。

    她跟着宜妃,带着章佳氏,也往亭子里去。近看八福晋,就能看出来这段时间她大概是真不好过,那脸色憔悴的,活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没吃饭了。

    良妃赶紧带着她起身给乌雅秀贞请安:“贵妃娘娘安好。”

    乌雅秀贞摆摆手:“你们婆媳两个这是在说什么呢?远远瞧见,就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可是吵架了?若是吵架,那说出来,本宫给你们评评理。”

    良妃脸色就有些尴尬了,八福晋低着头没说话。

    宜妃笑道:“良妃素来脾气好,宫里宫外都知道,若是吵架,那必然不是良妃的意思,可是八福晋又说了你们府上的事儿,让良妃生气了?要我说,八福晋该大度些,那毛氏和张氏,既然生了孩子了,该给个位份就给个位份,如此一来,也省得府里再进新人了。再者呢,小孩子嘛,到底还是跟着亲娘更好些,有亲娘照应,才能健健康康的是不是?我听说你们府上的弘旺小阿哥,身体不算好,总时不时的生病?”

    弘旺小阿哥生病,那是被张氏拿来争宠了。

    府里唯一的小阿哥嘛,若是身体不舒服,八阿哥就必得要亲自去看一看才放心。八阿哥去了,张氏就能见,见了面,不就有了相处的机会吗?

    总比见不着面儿强。

    然后次数多了,八阿哥也就不耐烦了,将弘旺单独弄到了前院,交给了嬷嬷丫鬟照看。

    嬷嬷丫鬟到底不是主子,难免有疏忽,所以弘旺这身体,真不算好,胤禩特意给取了小名叫菩萨保,就是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宜妃现在提起来这个,一来是说八福晋没尽到责任,二来也是嘲讽她之前和胤禩之间那传闻。再来呢,也算是在说她管家不力了,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这管家方面肯定是有失职的地方的。

    八福晋脸色就有些僵硬,顿了顿才说道:“我们府上的事情,就不劳烦宜妃母操心了。宜妃母一把年纪了,只管清净享福就是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情你不过问,也才能清净。”

    宜妃顿时笑道:“这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儿了?倒也不是我想管,只是想着胤禩和胤禟是亲兄弟,弟兄两个又素来比别人要好些,若是八阿哥好,我们胤禟也能松口气是不是?若是八阿哥不妥当,我们胤禟也难免跟着操心。我这虽然上了年纪,但也心疼儿子是不是?天底下做额娘的,哪个不是操不完的心呢?”

    说着看良妃:“良妃妹妹也是做额娘的,那你说说,是不是也是操不完的心?”

    良妃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一下,是操不完的心,但是你操心自家儿子不就行了吗?你操心别人家儿子做什么?

    宜妃很是热心:“那毛氏是生了个女儿是吧?生女儿也挺好,女儿是额娘的小棉袄,要我说,八福晋不如就将这女儿养在跟前,她又不是阿哥,日后难不成还能碍着你什么吗?顶多就是一副嫁妆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宜妃其实是很不喜欢八阿哥夫妻的,奈何自家老九就像是瞎了眼,非觉得老八有明君之相。要老九的钱,要老九的人,要老九生死相随。

    谁家儿子谁不心疼呢?九阿哥又不是那蠢笨之人,九阿哥自己也聪慧绝顶,当年因着康熙喜欢西洋学说,阿哥们跟着一起学洋文,不就九阿哥学的最快了吗?

    九阿哥又有五阿哥帮衬,又有十阿哥不离不弃,他自己就非得跟着八阿哥混吗?就不能自立门户吗?当然这点儿心思,宜妃嘴里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也不挑刺八阿哥,毕竟万一八阿哥日后真有个什么大福气,那岂不是要得罪人?

    所以她就只挑刺八福晋,就她这德行,乌雅秀贞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为什么呢?因为早年,五阿哥小时候,和胤禛一起在慈宁宫抢玩具那事儿,乌雅秀贞那会儿还是个嫔呢,她出面,宜妃是看不上的,但太后出面,宜妃就知情知礼了。

    这话说好听点儿,那是知情识趣有眼色,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柿子挑着软的捏。

    八福晋以前和八阿哥倒是十分恩爱,可现在八福晋有什么呢?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位居人下了。

    原本以为八福晋是要反驳呢,却没想到,竟是一向软乎乎的良妃先开口了:“这事儿倒是不劳累宜妃姐姐操心了,再者,府里也有府里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您说是不是?既然从一开始,八福晋就没打算抱养谁的孩子,那现在也不能说为了孩子前程,就得坏了规矩是不是?这人的前程呢,都是自己挣来的,你自己投胎到了庶福晋肚子里,那是自己没福分,没的说为了你这福分,就折了别人的福分。”

    就连八福晋都有些愕然,良妃抬手拍拍八福晋手背,冲宜妃笑道:“我这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正觉得身体疲乏呢,就先告退了。宜妃姐姐若是有什么别的话,不如日后再说。”

    两个人位分相同,非得要说个资历先后的话……资历这东西,人家愿意尊着,那是给你面子,不愿意,那这东西真没什么用,连在皇上跟前都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所以良妃不给面子了,宜妃也不能说什么。

    眼睁睁的瞧着人家婆媳两个走远了,宜妃那脸色,铁青,转头对乌雅秀贞抱怨:“我这不也是为了她好吗?贵妃你说,这女孩子,能碍着她什么事儿了?她现下将孩子养在身边,还能得意个贤惠大方的名声,可非得要拗着来!”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人家府里的事儿,咱们都是看客,看看就行,这要是伸手,那可就不太妥当了。”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宜妃就更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愿意做那多管闲事儿的人啊?还不是八阿哥那名声……都快随着这事儿臭大街了。”

    若是再让事情变坏,那八阿哥可就真要因为这事儿被老爷子给提出候选人名单了。

    乌雅秀贞和那拉氏只说这事儿是坏的八福晋名声,但宜妃这边想的却是坏了八阿哥名声——首先一个薄情的名声是少不了了,再其次,内宅不修……一个大男人,连后宅都镇不住,那能有什么出息?日后做了皇上,难道还要让这内宅的事儿,拿到朝堂上来评理来处决?

    乌雅秀贞冲她摆摆手:“我可不爱听这些,你若是得空呢,咱们看看花,赏个景儿,你要是不愿意呢,那这地儿我就让给你?”

    她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宜妃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臭着脸色起身:“可不敢让贵妃给我让地儿,传出去那我成了什么了?您且坐着吧,我走。”

    宜妃转身往外走去,章佳氏瞧着她走远,才笑着说道:“宜妃现下怕是两下里为难。”

    八阿哥在朝堂上声势正旺,瞧着势头一片大好,若是让九阿哥跟着八阿哥呢,指不定能混个从龙之功,这日后的荣华富贵,那是享受不尽。

    所以呢,她心里也未免没有盼着八阿哥能得势的心思。

    可另一边呢,瞧着自家儿子那样跟随八阿哥,她又是只觉得自家儿子才是最优秀的,再想到自己日后需得对良妃低头,对八福晋低头,那心里可不得呕着一口气吗?

    “她为难她的,咱们不为难就行了。”乌雅秀贞说道,顿了顿,又说良妃:“看着是个聪明的,竟是还知道护着八福晋,就是不知道八福晋领不领情。”

    八福晋肯定领情,八福晋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谁护着她,谁找茬,她能看不出来?

    进了良妃的宫殿,八福晋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良妃呢,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什么都不对的样子。说你贤惠点儿,看开点儿,这不往人心里扎刀子吗?说八阿哥错了……那男人这种事儿,哪儿算错?

    皇上三宫六院,皇子阿哥里面,除了一个六阿哥,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再者就是人家六阿哥,不也是六福晋能生吗?你八福晋要是能生,有那嫡出的,谁稀罕庶出的?

    左右为难,干脆说道:“你早先时候不让我插手你们府里的事儿,现如今……你也自己拿主意就是了,该如何就如何,不过,我需得提醒你一句,到底是胤禩的血脉……”

    八福晋立马抬头,目光灼灼:“额娘是以为我容不得那孩子吗?”

    得,原本还有些温情的氛围呢,这下子全没了。良妃无奈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略停顿了一下,八福晋顿时就冷笑:“连弘旺我都不曾插手,如今不过是个小格格,就像是宜妃母说的,将来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儿,难不成我会舍不得这点儿钱财?”

    良妃摇头:“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需得防着张氏和毛氏两个,一个格格而已,若是她的死,能换你八福晋被休掉呢?”

    就像是王皇后和武则天。

    当然,武则天这事儿属于野史,并未有真正证据能证明这事儿的真实性,但既然有这野史,那就说明,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有合理的猜测,自然也会有人为了巨大的好处,就将这事儿给做实了。

    八福晋顿时白了脸色,良妃说道:“人心并不是那么好猜测的。张氏瞧着咋咋呼呼,可怎么就抢先怀孕了呢?毛氏瞧着老老实实,那怎么现在就生了小格格呢?这从怀孕到生孩子,小一年呢,你们竟是半点儿没放在心上吗?”

    八福晋有些难堪,她不是没放在心上,她就是没当回事儿。她看见胤禩后院那些个女人就犯恶心,所以只要不是她们闯下大祸,她是连问都不问一句的。

    怀孕……

    八福晋忍不住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她更听不得怀孕这两个字。

    毛氏怀孕,胤禩大约是提过的,自己当时很不耐烦的岔开了。没想到,毛氏倒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生下来,这事儿立马就传开来了,一点儿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她。

    良妃提点她:“我虽说并不很喜欢你,但奈何你已经嫁给了胤禩,胤禩也喜爱你。所以,与其到时候出了事儿,让胤禩为难,倒不如你护着你自己些。你这性子我也是有些了解的,并非是为非作歹之人,可越是如此,你就该越是注重起来。”

    八福晋有些难堪,为自己猜错了良妃的意思,又为自己现在的处境,还说什么胤禩喜爱她,胤禩的喜爱,就是再一次让别的女人怀孕吗?

    胤禩的喜爱,就是将她推入到如今这处境吗?就问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她八福晋的名声?善妒,容不得人,不能生,谁家都将她当反面的教训。

    八福晋低头不说话,她眼眶有些发酸,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也有自己的骄傲自尊,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错了——再者,她也没错。

    不能生这事儿,难不成就是她自己愿意的吗?她也试过了无数的法子,可不行就是不行,她若是能生,她也愿意生十个八个的。

    良妃叹口气:“算了,瞧着你脸色也不太好,想必是府里的事情操心劳累的,我这里也不用你陪着了,你且先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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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2章

    八福晋回去就病下来了,因着她这一病,府里也没人打理了,八阿哥也忙的边幅不修了,康熙干脆给八阿哥指了个侧福晋。这位侧福晋呢,出身富察家,富察马齐,原本是支持八阿哥夺嫡的。侧福晋就是马齐的女儿,相貌也算是中上,素来有贤惠名声。

    圣旨下来,八阿哥就是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也只好将人给迎进门了。当然事情成了定局,若是一味只为了八福晋就疏远这位侧福晋,那显然是很不明智的。所以,八阿哥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干脆将府里的两个孩子,弘旺小阿哥,和刚出生的小格格,都交给了富察氏来照看。至于张氏和毛氏,则是被打发到了庄子上。

    他觉得八福晋这一场病是因着这两个人而起,打发这两个人,也有给八福晋出口气的意思。

    至于八福晋领不领情,谁也不知道。

    八阿哥府上的事儿,乌雅秀贞素来是当成一场戏看的,这可比戏台子上的要精彩多了。但人家消停了,不唱了,乌雅秀贞也就没得看了。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今年这水稻,许多地方都是大丰收,一来是因为水稻种子的缘故,二来呢,朝廷既然推广了,百姓种植了,就必然是要静静心心伺候的,甚至有些地方,比胤禛之前预估的产粮还要高。

    地方上四面八方来的折子,一个个都是夸赞今年的丰收的,这好消息,总算是让康熙露出了笑容。这人嘛,一高兴,身体就好,原本康熙是已经有了些中风的征兆的,可现在,看起来竟然又是生龙活虎起来。

    乌雅秀贞看着他那精神样子,说实话,感觉都有些羡慕嫉妒,自己天天养生,康熙就是熬夜干活儿,自己小心翼翼,康熙就是随随意意,结果自己也就比康熙多活了十年。

    且岁数上,几乎是没什么差别的。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人特别得老天爷眷顾不成?

    但是不管心里如何想,她面上还是要为康熙高兴的。康熙来了永和宫,她就特意将自己之前做的绣图,麻姑贺寿,拿出来给康熙——虽说过了康熙寿辰了,但毕竟是乌雅秀贞一番心意。

    康熙也挺高兴:“去年就未曾收到你的绣图,今年倒是稀奇了,你居然还拿起来了针线。”

    “妾身无事可做,也就只剩下这点儿爱好了。”往年她还写书,在九格格的催促下,写如何照顾孩子的书,当然,九格格也是会往里面夹带私活的。

    九格格当然不是儿科大夫,但是吧,每年到那春秋季节,儿科爆满,她也是被借调过去好几次的。再者,一通百通嘛,九格格也是有些经验的。

    这几本书呢,刚开始就卖的挺好,现在卖的更好了——因为有许多人都能按照里面的小偏方,将孩子照顾的很好。

    但自那几本书之后,她就没什么激情了,再者,章佳氏是拿这事儿当主业呢,乌雅秀贞再又出了一套指点刺绣的书本之后,就干脆放下了这事儿。

    她现在倒是还年年出一张刺绣,有时候是给了康熙,有时候是给了儿女们。人多粥少,所以大家三五年也才能分一个,也就越发显得她这刺绣珍贵起来。本身水平高,在家上出成品少,谁得了都要珍藏一下。

    民间至今只流传着她一开始卖出来的那副,但还不在大清,因为胤禛原本是想法子买回来的,却是已经早早被陈家拿到了西洋卖掉了,西洋那边,可不是胤禛能伸手的。

    “这爱好挺好。”康熙笑着说道,顿了顿,问道:“最近九格格可曾提起来婚事什么的?”

    一说这个,乌雅秀贞顿时来了精神:“婚事?她可是有了什么心仪之人?”

    若真是如此,那自家这女儿,总算是可以嫁出去了?虽说她面上是不再催促这事儿了,可背地里也总为九格格操着心呢。现如今她和康熙还活着,自然是能照应她的。可若是有朝一日,她和康熙都没了呢?

    是,胤禛是个有良心的,弘晖现下看着也不错。但是吧,将一个人的后半辈子都赌在别人的良心上,这事儿可太蠢笨了。

    若是九格格能有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她的人,嫁了人,生了孩子,后半辈子,才算是有了靠。

    可随即康熙就给泼下来一盆冷水:“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喜欢什么人?人人在她眼里,都有缺点,是有人喜欢她,闹腾的挺大。”

    有个叫杨彤光的,汉人,家里亲爹是做湖南知府,以前……大约是个小官儿。最近进京述职,不知道如何,就一眼看上了九格格。这人在打听了九格格的事迹之后,也就不着急求人提亲之类的,很明显这种正常的路径是走不通的。人家呢,改为从九格格身上下手了。

    康熙说道:“朕只听人说,早上亲自到门口去等着,送了九格格去卫生部,下午亲自去接了人,请人吃酒楼,带人看夜市,还给弄了烟花看……”

    烟花这事儿,是需得找巡城司报备的,得有人在附近守着,免得到时候出现火灾之类的。所以弄一场烟火,那可不是小事儿,需得有钱有势——没钱没势力,你看巡城司愿意搭理呢?上一天衙门干一天活儿了,晚上还得给你们守夜?

    阵势挺大的,康熙这边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因着这男人还算是有诚意,事儿多,却也没有对外宣扬。知道的人呢,碍于九格格不敢乱说什么。不知道的人……都不知道了还能说什么?

    康熙是因着派了人护着九格格,再加上巡城司那边动静,这才知道的。

    “那这人,家境如何?”乌雅秀贞可不挑什么汉人满人,就像是六阿哥,不也是找了个汉人媳妇儿吗?照旧日子过美滋滋。所有者夺嫡的事情,大家都一直默认,没有六阿哥什么份儿。六阿哥在众兄弟里面,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所以,满汉不是问题。

    “自小在湖南那边长大,现如今,二十二岁。”康熙说道,像是知道乌雅秀贞要问什么,接着说道:“是因着之前守孝才耽误了婚事的,他是嫡长出,祖母过世,祖父过世,然后等到了现在,人品还算可以,读书人,文采也好,是个有出息的。”

    之所以这次跟着亲爹上京城,也是为了参加今年的秋闱。

    眼看就是这两天了。

    乌雅秀贞正要说什么,顿了顿,叹气:“若是只咱们两个觉得好,那不一定是好,还得九格格自己看得上才行。但是这丫头……你也知道,她有一些想法,根深蒂固,咱们大约是无论如何劝说,她都不会当回事儿的。”

    康熙笑道:“朕也并未想过九格格会立马答应下来,朕和你说这事儿,是让你劝一劝九格格,若是她觉得杨彤光不错,朕就赐婚,回头等她觉得杨彤光不好了,那就和离,这事儿上,她是自由的。”

    乌雅秀贞张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都有些怔愣了,自由这个词儿,是这么说的吗?

    想成亲就成亲,想和离就和离,你康熙的想法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开明了?

    就八阿哥和八福晋闹成那样子,你都没提过一句让和离。

    她这样想了,也就这样说了,康熙就叹气:“八阿哥和八福晋那事儿不同,他们夫妻,属于还离不开彼此,朕若是下旨和离,八阿哥心里必定怨恨朕,八福晋那烈性子,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儿。”

    “但九格格,那是朕的亲女儿,只有她愿意的,没有她受委屈的,她若是要和离,那杨彤光同不同意,都不算事儿。”其实还是一样的,因为八阿哥还喜欢八福晋,所以康熙就没让他们夫妻和离。若是九格格要和离,康熙就会立马答应,因为八阿哥和九格格,才是康熙的子女,什么八福晋,杨彤光,被八阿哥和九格格看得上的时候是人物,若是八阿哥和九格格看不上,那算什么东西?

    当阿玛的是皇上,就是有这个底气。

    乌雅秀贞就点头:“那我找九格格问一问……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九格格不一定愿意。”

    “愿不愿意的,试一试而已。再者,五年期限也过了大半,她若是还不愿意成亲,需得再给朕找一个借口了。”康熙说道,之前借着为大清祈福,这些年也没少折腾出来东西,算她功劳,所以康熙也没如何催促。但现在,时间既然快到了,那九格格就得拿出些新的借口来了。

    乌雅秀贞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康熙哼了一声:“若是多催促她,她指不定能拿出更多惊喜来。”

    “皇上,那是您亲女儿,不是朝堂上的臣子。”乌雅秀贞到底是更心疼女儿一些,忍不住提醒康熙一声,康熙点头:“放心,朕还能逼迫她不成?”

    顿了顿,又笑道:“你宫里这菊花倒是开的不错。”

    乌雅秀贞侧头看一眼,也点头:“确实是挺好的,内务府送过来的,说是好养活,三两天浇水一次即可。我都亲自照看着呢,今儿还没来得及浇水。”

    她说着就起身,康熙也跟在后面,两个人拿了浇花的小水壶,沿着花盆的边沿往土壤上洒水。一人一边,康熙一边浇水,一边拿了小铲子,在花苗周围松松土,当然,得避免伤到了花苗的根部。

    浇浇水,松松土,那菊花看着就比往日里更精神了些一样。

    乌雅秀贞不吝夸奖:“到底是皇上有经验,看那弄出来的花草,都比我的精神了许多。”

    “这马屁拍的……”康熙并不是很认同,但面上却是有几分笑容的,显然也不拒绝。

    乌雅秀贞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这菊花,回头让人往乾清宫送几盆?”

    康熙摇摇头:“不用了,乾清宫自有别的花草,宫里各处可都有?”

    “不用皇上吩咐,各处都有,惠妃那边送了几盆墨菊,她自来喜欢这个品种。宜妃那边要了大丽菊,花开的浓艳,很衬宜妃相貌。良妃那边送了小菊花,她自己挑选的,说是喜欢那香味。平妃那边送了波斯菊,开的也正好呢。荣妃那边,她说喜欢长寿菊,妾身特意吩咐内务府去外面买了几盆。”

    长寿菊不多见,内务府今年并未准备。

    顿了顿,乌雅秀贞又说道:“毓庆宫那边,妾身也让人送了些过去。”

    提到毓庆宫,康熙脸色就沉了几分:“提那畜生做什么?”

    乌雅秀珍知道他在气头上,也并不分辨,只岔开了话题:“还有成嫔等人,也各有爱好,妾身都没落下。”

    康熙顿了顿才说道:“你素来周全。”大约是提起来胤礽心情不好,这语气就有些硬邦邦的,乌雅秀贞也不在意,他生气难不成还能打人吗?既然没这个顾虑,她都这个岁数了,难道还委屈自己啊?就笑着又说道:“今年内务府栽培的菊花都很好,皇上若是也觉得不错,回头不管是打赏人还是开赏花宴,都挺好。”

    康熙顿了顿,就点头:“那回头朕就办个赏花宴,请了大臣们到宫里来赏花,这后宫,你到时候安排一下。不许人随意进出,也不许人随意露面。”

    乌雅秀贞眨眨眼,给康熙出主意:“宫里到底是地方小,再者,建筑也是端庄大气,倒是不太合适赏花,不如去了畅春园?”那是园子,本就是让人观光的,那边赏花倒是更有意境些。

    康熙沉思了片刻,也点头:“如此也好,那就定在畅春园。回头朕让梁九功来办这事儿,你只将内务府那边菊花给准备妥当就行了。”

    谁也没有再提起来胤礽。

    在永和宫说了一会儿的话,康熙就觉得有些疲惫,毕竟上了年纪,白日里又是辛勤劳累了一整天。累了,干脆也不回乾清宫了,就在永和宫歇下来了。

    到了第二天,乌雅秀贞先将内务府的事儿吩咐下去,然后就让人请了九格格进宫。

    她也没绕圈子,等九格格坐下,就立马提起来这杨彤光。九格格摇头:“额娘可别问了,我是没看上的,不管是吃饭还是看烟花,我一个都没去。汗阿玛必然是没说这些的。”

    乌雅秀贞对她点头,没猜错,康熙确实是一句没提这些。

    “那你为什么没看上?是相貌不好?是人品不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过应该不是人品问题,康熙既然拿到永和宫来说了,想必是已经调查过了,有些满意了,这才让乌雅秀贞也跟着出点儿力气,推一推九格格的。

    相貌的话,康熙其实也是有点儿轻微颜控的,朝堂上也并没有长的太丑的官员。

    那就是别的什么原因?

    九格格伸手:“他家三代单传。”这一根手指头,特别的倔强。

    三代单传啊,那等于嫁给他的人,都必得要生一个儿子,生不出来儿子的,以后就不一定是什么下场了。九格格是公主,当然不用担心这个被休妻的下场,可九格格吧,也没打算生啊。

    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生!

    她是个正常女人,若是能谈一场恋爱,她是不会很抗拒的。但是生孩子这个,真不行,她怕死。她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她也有许多人放不下。

    最重要的是,若是生孩子的时候自己死了孩子没死,那岂不是徒留下孩子一个人受罪吗?就算是有再多人疼爱,那没娘的孩子,他照样是活的艰难啊。

    只这一个条件,九格格立马就将这人给排除掉了。

    乌雅秀贞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也点头:“那看来确实是不妥当。既如此,你可拒绝了?”

    九格格点头:“一开始就拒绝了,是他暂时不死心,不过这事儿额娘不用操心,过不了多久,他看不见希望,自然也就会放弃了,正好呢,我这两天,打算出京。”

    一说起来出京,乌雅秀贞就顾不上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赶忙问道:“出京做什么?”

    九格格说道:“汗阿玛之前说,有地方发生了疟疾,很严重,十人九得,我打算带卫生部去看看。”

    疟疾这病,是有些传染的。

    乌雅秀贞就皱眉:“非得你去?”

    “也不是非得我去,而是我正好打算躲开这杨彤光,毕竟眼看秋闱,我若是话说的重了,耽误了他一辈子,倒是愧疚不安了。再者,他这家世虽然不行,但人品学识都还算不错,日后也必然是个好官儿,既如此,我干脆先躲开了。”九格格说道,乌雅秀贞一开始对杨彤光的那点儿好感,全都变成了反感了。

    堂堂九公主,为了这么一个人,还得自己出京躲避,这可真是……

    乌雅秀贞抬手摸一摸九格格的脑袋:“委屈我女儿了,要不然,你先去庄子上住几天,等过了秋闱再回来,也不用去外面……”

    哪个做娘的能看着女儿去冒险?

    九格格笑道:“额娘,我虽说有为杨彤光着想的意思,但我主要还是想自己去看看,杨彤光算得了什么呢?您也别觉得我是受委屈了,我做大夫的,若是不能亲自到病患中去,我这大夫做的又有什么意思呢?您且放心吧,我什么都带着呢,人手,药材,护具,我不会有事儿的。”

    说是这样说,乌雅秀贞也就听一听,哪儿能真不操心?

    可九格格说走就走,来宫里就是打个招呼,一转头出宫,就带了卫生部的人,直接出京去了。

    她这一走,都不用乌雅秀贞说,康熙就知道她和杨彤光的事儿,必然是不成了。

    康熙也干脆不提了,毕竟女儿现在也算是干大事儿的,男人办差不能为女人停下脚步,那女人办差,也不好为了点儿情情爱爱,就耽误了正事儿。

    九格格出京没两天,就开始秋闱了。京城里的氛围顿时严肃起来,别说是周围商家做生意不再大吵大闹了,就连百姓们从街道上经过,也都下意识的轻手轻脚。

    秋闱总共是六天,比春闱要少三天。

    乌雅秀贞也没孩子参加秋闱,就并不是很关心这个事儿。但胤禛府里,还是有许多人关注这事儿的,一个是那拉氏,一个是李氏——那拉氏是因着娘家侄子要参加,李氏,也是同样的原因。

    那拉氏的娘家侄子,并不是星德,而是她弟弟五格的儿子,现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岁。李氏的娘家侄子,今年是十六岁。

    年氏那边暂且没有娘家侄子参加,对这次的秋闱也就不太上心了。

    秋闱过去,又要几天阅卷时间,但这会儿京城里的氛围就已经是有些轻松了,也就出了考场两天,外面就都是书生们了。谈古论今,谈天说地。

    康熙都微服出宫好几次,在各大茶馆,酒楼,四处抖动,一来是听一听读书人对朝廷的看法,二来呢,也是留意一下有没有比较突出的人才,有些人呢,有大才能,却是不善于科举,这种就属于容易被遗漏的人才,需得朝廷来捞一捞。

    有时候是带着三阿哥,有时候是带着胤禛,有时候是带着八阿哥。

    胤禛是并不和这些读书人来往的,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在科举之前,寒窗苦读,对政事,民生,并无多大了解,现下所说一切,都是了空谈,不如等日后上了朝堂,经过了磨炼再来挑选。

    科举只是第一个关卡,朝堂上的磨炼是第二个关卡。

    但三阿哥是很喜欢和这些读书人来往的,甚至还真的挑选了好几个读书人——都是博闻强识之辈,他特意邀请了人家去他那园子里看书。

    三阿哥的图书馆,现下在京城也是有几分名气的。所以三阿哥一招揽,还真有许多人愿意跟他交好。

    至于八阿哥,人家并不明着招揽,人家只礼贤下士,有空没空做个文章,办个诗会而已。

    杨彤光这人吧,还是有点儿小执着的,出了考场还是没等到九格格回京,耐不住居然去给六阿哥递帖子了——之所以不是四阿哥,是因为四阿哥威名远扬,有名的铁面王爷,谁敢拿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来打扰他?

    六阿哥接了帖子之后本来是没有很在意的,还是得了六福晋提醒,才对这杨彤光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能逼迫自家亲妹妹出京躲着的,那可不常见,哦,或者说,头一个呢。

    六阿哥亲自见了杨彤光,然后下意识的在心里挑刺。

    个头不算高,皮肤也不够白皙,不过男人嘛,皮肤也就这样,可个子这个是大事儿,万一以后影响到生孩子呢?身材瘦弱,读书人嘛,再加上之前守孝,确实是不够强壮的。

    日后多吃点儿……说不定能再长一下。

    五官,还算是端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算好看。

    综合下来,六阿哥觉得,能算七分。随即他就又摇头,七分不算高,更何况是自家妹妹没看上,所以,零分吧。

    六阿哥面上还是要维持一下礼仪的,开口先问了秋闱的事儿:“有几分把握?”

    杨彤光是个才子,才子都有几分自傲的,但眼前毕竟是喜欢的女孩子的哥哥,他就又有几分矜持:“大概有七分把握,不说能考中解元,至少该是前十。”

    六阿哥就随口问了几句功课,杨彤光回答的头头是道,才子的名声不是白来得。

    杨彤光是有些着急的,等六阿哥中间一个停顿,他就赶紧问道:“之前闭门苦读,竟是不知道九格格已经出京,我想问问六阿哥,九格格是去了哪儿。”

    六阿哥顿时沉了脸色:“你什么身份来询问九格格行踪?”

    杨彤光怔愣了一下,随即就变了脸色,是,自己和九格格之间并无干系,这样随随便便上人家兄长家里询问行踪这事儿……若是放在偏僻乡下地方,指不定是能害死九格格的。

    他实在是太着急了些,再加上之前打听过九格格性情,知道九格格并非是拘泥之人,这才误会了六阿哥也是同样性情。却疏忽了,这举动,在更多人眼里,是不合礼仪规矩的。

    杨彤光迅速起身,正经行礼:“我知错了,我和九格格并无关系,也就是见过几面,因知道九格格医术高超,特意找九格格求诊来的。”

    六阿哥冷着脸问道:“你有什么病?”

    杨彤光脑门都出冷汗了,现如今这天儿,九月里了,早晚还是有些冷的。他咬着牙想了一会儿:“草民……草民近日里总觉得身上没力气……”

    他又有些着急,本来九格格就不喜欢自己呢,若是再说自己有个什么疾病,那岂不是连六阿哥等人,也不会愿意了?

    杨彤光灵机一动:“草民大约是有些太着急了,只听说九格格医术好,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身上没力气大概是因着刚出了考场的缘故。”

    反正自己不能有病。

    六阿哥瞧着他那慌乱样子,倒是有些好笑的。但顿了顿,还是得顺着自家妹妹来,他就摇头:“你这不算大事儿,既如此,不如到医院看一看,也好安心。至于九格格,她事务繁忙,可没什么时间为你跑一趟。”

    六阿哥意味深长:“她这个岁数,其实我们做兄弟的,倒是不愿意她成亲的,否则,这日后生孩子,必然比寻常女子更难过。”

    杨彤光有些怔愣,六阿哥继续说道:“这女人,有些呢,是循规蹈矩的,一辈子就按照划定好的路线走,长大,及笄,成亲,生子。但我家九妹妹,那自来是和寻常女子不同的,所以她这一辈子,不必成亲,无需生子。”

    快刀斩乱麻,早点儿断了这小子心思,九格格也就不用在京城外面躲着了。

    不合适的人,若是非得勉强在一起,日后也难免不好收场,那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杨彤光瞬间就明白了六阿哥的意思,不生孩子这个……他确实是没办法和自家亲爹交代。

    来的时候兴冲冲,走的时候失魂落魄。那样子,六福晋瞧着都有几分可怜了:“也算是有几分真心……”

    六阿哥看她:“你真觉得九格格能嫁给他啊?”

    六福晋迅速摇头:“嫁给他肯定是后半辈子都要耽误了,这时候可不能心软。九格格天生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生来就是要做历史里的一刻明亮星辰的,哪儿能因为一个男人就从天上坠落下来变成尘埃?”

    九格格那可是六福晋心里的明月,是六福晋心里的星光,是六福晋最最佩服,最最喜欢,最最敬仰的人。

    一说起来九格格,六福晋的眼睛都冒光,看的六阿哥心里泛酸:“快别夸了,若是让你看见九妹妹挖鼻子的样子……”

    “那也必然很好看。”六福晋立马接口,六阿哥顿时被噎住,这还怎么往下接呢?

    等看到六福晋脸上笑哈哈的样子,六阿哥就知道自己是被打趣了,立马伸手往六福晋腋下抓:“好啊,看我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很好玩儿是不是?”

    六福晋转身就跑,六阿哥在后面不依不饶的。

    人家这夫妻俩如何恩爱,就衬托的外面杨彤光多落魄。但是吧,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若当真九格格决定不生孩子,那谁也勉强不了她,连帝王,都不能对九格格的婚事有勉强,更何况这生孩子的事儿了。

    杨彤光如何,在六阿哥等人眼里,也很不算事儿——他们也就是稀奇一下有人喜欢九格格,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而已。看完了,也就这样了。

    转眼秋闱的成绩就出来了,杨彤光倒是很不错,真的考中了前十,这名次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该是留在京城苦读,等着明年的春闱了,春闱之后,该进翰林院就进翰林院,该放外任就放外任。

    那拉氏的侄子,也考中了,不过名次比较靠中间。

    李氏的侄子倒是落榜了,不过他年幼,此次也算是积累经验了,并不算大事儿。

    秋闱之后,京城就热热闹闹起来,眼看快过年嘛,有觉得自己春闱没把握的,打算回去继续苦读三年的,也有没考中,打算回去再苦读一番的,反正好不容易来了京城一趟,既然要回去,那肯定是要带些京城的特产回去送给家里人的。

    再者,买不起特产的,也可以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将京城的事儿,京城的人,和家里人好好说一说。京城现在,已经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先不说那平平整整水泥路了,反正这东西,外面官道上也常见。也不说那街道上的商铺,都是明亮大玻璃了,这东西现在价钱便宜,寻常家庭也是安装得起的——原材料也便宜,烧制出来的成本本来就不高。若是不要求太高,比如说透明度,强硬度之类的,那基本上这东西,三五个铜板就能买一大块儿了。

    就只说那皇宫里的稀罕东西——到了晚上就能将皇宫照的亮如白昼,这什么稀罕东西啊?

    可不得好好打听打听吗?根据往年京城,好东西都是从京城蔓延开的,等京城里的成了规模了,外面可也要有了,到时候别乡亲们一问,自己这个出来参加过科举的读书人,竟是三不知。

    那可丢大人了。

    胤祥也不拦着人打听,只一点儿,务必得强调这沼气的危险性。只这爆炸一条,就能劝退许多人了。

    灯看着好,但也不是很必须,但命只有一条,真丢了可就没了。

    趁着外面热闹,京城周边小摊贩都多起来了。现如今是十四管着京城这边的防护,进宫也是说起来这发愁事儿:“人一多,事儿就多,这边丢个东西,那边有个拦路要钱的,天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不想干这个,我想干大事儿。”

    他所谓的大事儿,就是之前八阿哥想法子,将他塞到了云贵那边去平叛。那次倒是大获全胜,十四也得了康熙夸奖,于是他就恨不得天天都是这种事儿。

    乌雅秀贞都是很无语的:“朝廷清明,百姓富足,才不会出现那种叛乱,你倒是指望着朝廷的好吧,指望百姓们日子过的顺坦吧,可别整天闹幺蛾子了。”

    想起来十二格格她们,就交代十四:“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回京,你且派人去打听打听。”之前十二格格她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赶上胤礽逼宫,胆小点儿的,像是十七格格的额驸,出了正月初三就连忙带着部落里的人回蒙古了。

    十二格格倒是多停留了几天,但也没到正月十五。

    因着那会儿不管是宫里还是外面,气氛都不太好,乌雅秀贞也就没来得及给十二格格准备礼物,现下这局势缓和了,乌雅秀贞就打算将这份儿节礼给补上,若是十二来呢,那自然不用送了。若是不来,那就需得想法子送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胤禛他们兄弟几个,哪个得空。

    到用人的时候,也就发现儿子多,还是有些好处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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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

    再一转眼,这天儿就有些冷了,十四答应了帮乌雅秀贞给十二格格送东西,一直到年底才算是回京。回了京城,一时没别的差事了,他就清闲了几分,索性就只带着人在外面闲逛——年底冷,京畿大营日日里也只操练半天,一来是怕出汗伤风,二来呢,年底也是调岗的时候,到这会儿,十四就用不上了,所以也就得闲了。

    他日日里往外跑,一开始乌雅秀贞是不知道的,后来还是听九格格告状了,说是十四在外面一掷千金的捧戏子呢。

    一听这话,乌雅秀贞顿时就来了气儿,怎么说呢,前些年,十四也弄过这事儿。乌雅秀贞也问过了十四福晋,十四福晋并不愿意很插手,干脆就是乌雅秀贞自己出面将十四给训斥了一番的。

    现在他是不长记性,又来了一次。

    乌雅秀贞让六阿哥将十四给抓到宫里来,就问十四那银子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拿了府里的。十四拒不承认,他自己有庄子有铺子的,还用朝府里伸手要钱吗?府里那些钱,进进出出的,自家福晋是心里有数,别说是几千两银子了,就是几十两银子,自家福晋也能清清楚楚。在府里支钱,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家福晋,我要拿钱去挥霍了吗?

    所以,他那银子都是自己在外面置办了产业——当初乌雅秀贞分给他们兄弟的,按照胤禛和胤祚之前的操作,是要给福晋掌管,管着府里的一应支出的。后来出宫建府,康熙给的那些呢,也都是用在了府里,给府里置办了产业的。

    他皇子阿哥,也是有月例银子的,当然,这银子都是内务府送到府里来的,十四也不曾伸手——总不能说自己的那份儿单独拿走,不养活妻子儿女吧?

    可他一个皇子阿哥,想要弄点儿钱,那还不是一个眼神的事儿?倒不至于牵扯到贪污不贪污的,人家要送他孝敬银子,他总拒绝也不好意思是不是?毕竟人家诚心诚意的……

    没等他说完呢,六阿哥就在他脑袋上使劲敲了一下:“诚心诚意?我现在也是诚心诚意的想将你暴打一顿,按照你的逻辑,你是不是也该受着呢?”

    六阿哥冷笑:“好的不学学坏的,你看看四哥,可曾要过外面一点儿孝敬银子?你倒是好,堂堂皇子阿哥,不说为朝廷为百姓,竟是只想着自己享福,你倒是好得很呢。”

    十四就有些不太服气:“又不是只我一个人如此,大家不都如此吗?外地的官员进京,总得要上下打点一番,京城的官员想要个便利,也想要打点一番。再者,我还是旗主,那旗下人想孝敬,我也不能拦着是不是?”

    旗主这事儿,是半年前的事儿,胤禛是被册封为雍亲王之后,就得了镶蓝旗的旗主位置。十四则是半年前,得了镶红旗的旗主位置。

    总共八旗,也只胤禛,胤祺,胤祚,胤禩,还有胤祯这五个人得了旗主的差事。

    这也是十四十分得意的原因之一,旗主是什么?旗主就是整一整个八旗,完全属于旗主了,是统领,是主子。就举个例子,胤禛想要吩咐镶红旗做点儿什么事情,他雍亲王的身份,都比不上十四阿哥这个旗主的身份有用。雍亲王说了不算,旗主说了才算。

    当然,旗主也是人嘛,所以一般情况下,旗主也是不会很反抗官职更高的人的。

    但旗主这个特殊身份,也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现下也就是康熙的亲儿子才能做——上三旗是在康熙自己手里,剩下的五旗,才分给了胤禛等皇子。

    六阿哥听他不服输,又伸手,但是伸出来一半儿又顿住,转头看乌雅秀贞。乌雅秀贞摆摆手:“只管打,长兄为父,你汗阿玛暂且没精神管这闲事儿,你们做哥哥的,就需得教导他。人家做了是人家,你是谁?你亲哥哥,有名的铁面王爷,连进京告状的人,都能第一个想到他。你做弟弟的,不说支持他,竟是背着他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可真是个好弟弟。”

    乌雅秀贞上辈子是并不觉得这种事儿有什么的,大家都如此,那就说明没有错。但是后来吧,看胤禛呕心沥血的整治朝堂贪官污吏,又是什么养廉银,又是什么冰敬炭敬的,还落个抄家皇帝的名声,她就觉得,胤禛既然觉得这事儿不对,那就肯定是不对的。

    毕竟呢,胤禛是做皇帝的。胤禛这皇帝做的好不好,她也不听那些读书人的,因为读书人不一定屁股做的端正,也有可能是歪着身体的。她只看民间百姓是如何说的,百姓有东西吃,有衣服穿,造反闹事儿的少,那就说明胤禛这皇帝做得好。

    康熙做皇帝的时候,还几乎是年年有民间起义呢。但等到了胤禛,这种事情就大大减少,这说明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胤禛必然才是更好的。

    胤禛更好,那也就说明,现下的这些,胤禛不赞同的,那就是错的。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十四,最后还落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吧?小孩子小时候不教导,那长大了可真是要坏事儿的。

    乌雅秀贞又说道:“你身为皇子,吃喝穿戴,都是百姓供奉,你不说反哺百姓,竟还打算吸血,你可真是个好皇子。老六,不用留情,狠狠的打,打到他知错。”

    六阿哥得了亲娘吩咐,那就一点儿不留情了。当然,也没人敢按着十四,十四那叫一个上蹿下跳,蹦跶的永和宫都像是安装了一个跳跳球。

    正打着呢,十四福晋就进宫了,是乌雅秀贞让人将她叫进来的。

    一来是十四这事儿确实是做的不地道,二来呢,也是有事儿要吩咐。

    她朝十四福晋招招手,让十四福晋不要去看十四挨打的场面,将人给带到屋子里:“十四手里的庄子铺子,今儿我做主,让他将房契地契都给你,日后你就按月给他发银子,没大事儿,不许多给,一个月只给个十两二十两的,足以。他若是要出京呢,那需得给路费。在京城里,吃穿花销,也用不上那么多。”

    “再就是那戏子的事儿,回头你将人给买下来,不是给十四,额娘我还是有些底线的,并非宠溺儿子的糊涂长辈。那戏子买下来之后,你大张旗鼓的,送到九阿哥府上去,就说是答谢九阿哥这段时间对十四的照看。”

    戏楼是九阿哥开的,那戏子也是九阿哥戏班里买回来的人,说是戏班,但实际上,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九阿哥的人。买了过来再送回去,看九阿哥下次还有脸给十四设这样的圈套没有。

    “若是九阿哥不愿意收,那就送到八阿哥府上去。”乌雅秀贞交代道,十四福晋本来心里正在忐忑呢,她是想做个贤妻来着,也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儿招人厌烦,但是吧,十四这事儿闹的,太不好听,有损名声。

    她和十四夫妻一体,难免受连累。

    再者呢,十四做的不好,若是寻常百姓家,该是怨怪儿媳妇没管好了。原以为,自己也会被训斥一顿呢,没想到倒是真有要紧事儿交代。

    十四福晋赶紧点头:“是,额娘,我记住了。”

    “再者就是当着孩子的面儿,不要提十四这事儿,他自己不要脸,总得在孩子们面前留点儿颜面,你是个好的,额娘知道,只是呢,人这一辈子,好几十年呢……”

    她本来要劝说一下十四福晋的,该支棱起来就支棱起来,别一天天的只做个贤惠人儿。但是吧,这话到了嘴边,她就又有些说不下去了,人各有志。

    十四福晋也不是受委屈了之后才变成这性子的,而是人家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的。人心换人心嘛,十四福晋如此,十四自然就不好管了,就有些放飞自我了。

    当然,这也不是怨怪十四福晋的意思,就是……乌雅秀贞做亲娘的,心里总有些不自在,就好像自家还不错的儿子,在人家眼里竟然是垃圾一样。

    十四是有不好的地方,但十四也有优点啊,十四贴心懂事,十四每次出门都会给家里人准备礼物,十四有钱的时候手松的很,没钱的时候也绝不会亏待了亲娘和妻子儿女。

    十四跟着八阿哥转,却也没让十四福晋去巴结过八福晋。十四福晋不爱出门,十四也没勉强她交际。

    怎么说呢,就是夫妻之间……形同合伙人,生了孩子,这合伙的事儿,就到头了,接下来就是各过个的了。

    既不是十四福晋的错,她就有些说不出口来。再者,她也知道,就算是说了,十四福晋大概也是不会改的,顿了顿,索性就摆手:“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下清净,他现在逍遥,你们夫妻既然觉得如此好,那就还这样吧,只日后,你要多留意,不许他再闹出这丢人的事儿来。”

    十四福晋一尴尬,顿时不自在:“儿媳也并非是没有关心十四爷,只是这次的事儿,实在是没来得及反应。”

    乌雅秀贞摆摆手:“等你反应过来,事儿都传出京城了,日后还是要多关注些外面的事儿。行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带了十四回去吧。想必这会儿,老六也打过了。”

    她起身出来,十四福晋就忙跟上,就见院子里,六阿哥正拎着木头棍子往十四屁股上,后背上,还有大腿上,使劲的抽呢。是,六阿哥这功夫,是没十四阿哥高,但六阿哥毕竟是做兄长的,十四也并不敢很反抗的。

    打的十四吱哇乱叫,一看见亲娘,赶紧求饶:“额娘,儿子知道错了,您快让六哥停下吧,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乌雅秀贞意味深长:“你之前一掷千金的时候,就没想过你福晋吗?”

    十四转头看一眼十四福晋,张张嘴,想说什么,但顿了顿到底是没能说出来。他也知道,他和十四福晋之间,是有些不太对的,既不像是四哥四嫂夫妻,也不像是六哥六嫂,众兄弟里面,竟是找不到和他们夫妻相处模式一样的。

    但问题是,十四阿哥也觉得这样挺好的,互相不惦记,也互相惦记。

    乌雅秀贞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顿时更无奈,心烦意乱的,干脆摆手:“走走走,都走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十四福晋赶紧行礼,忙忙上前去搀扶十四,十四赶紧赔笑:“额娘快别生气,一生气就老的快,还容易生病,您不高兴,那儿子下次就改了,绝没有下次了,这样总行了吧?好了好了,我这就回去和我福晋赔罪,我回去和福晋生上十七八个嫡出子女,额娘您别生气啊。”

    十四福晋脸色爆红,趁人不注意在十四腰上使劲拧一把,十四龇牙咧嘴,但谁也没在意——也或许是六阿哥刚才打的呢?

    十四福晋带着十四阿哥出宫,很快就将乌雅秀贞交代的事儿给办妥当了——有乌雅秀贞发话,十四就算是不想将手里的产业交出来,也没法子。

    至于那戏子,是送到了九阿哥府上。

    九福晋接得人,九福晋一听说整个事情缘由,那脸色当即就有些发青了,立马吩咐将人送到九阿哥那院子里去:“可别留在本福晋面前了,也免得玷污了本福晋的眼。再者,也别让几个小格格知道了,女孩子家家的……”

    正说着呢,就见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走进来,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骑装,还拎着一根马鞭,正好和那戏子来个面对面。

    那女孩儿扫一眼,顿时笑道:“这是我阿玛新纳的小姨娘?长的倒是挺不错。要我说,你跟着我阿玛倒是抱屈了,我阿玛十年前还能称赞一声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但现下嘛,上了年纪,大肚子,脸盘庞大,眼皮青黑,纵欲过度的样子,你这小小年纪大好年华的,真喜欢那种男人啊?不说身材成什么了,就是他现在整天不洗澡,那也有味儿啊……”

    不等她说完,九福晋就无奈喊一声:“说什么呢?小女孩儿家,顾着点儿自己的名声吧,这样说你阿玛,传出去谁还敢要你?”

    小女孩儿浑不在意,摆摆手,嬷嬷就赶紧领着那戏子出去了。

    小女孩儿走到屋子里给九福晋请安:“没人要就没人要,我还不愿意嫁出去呢,只要皇玛法不指婚,我就想学了九姑姑,一辈子潇洒自在呢。嗯,我觉得九姑姑还是太收敛了,她堂堂公主,又是雍亲王的亲妹妹,就算是不成亲,那找个面首也行啊,环肥燕瘦,随意挑选,只要吃了避子汤,也能省却各种麻烦,一天换一个都成的。”

    九福晋那脸色本来就铁青,现在更是隐隐发黑了:“快闭嘴吧,胡说八道也有个分寸,你九姑姑是你能议论的人吗?”

    “我没有议论,我就是觉得九格格太保守了,若我是九姑姑……”小女孩儿说道,九福晋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茶杯都震起来了,小女孩儿顿时闭嘴,算了,虽然平时额娘不打孩子,但她要是真生气了,也不是不会下手的——再者,好歹是自己亲额娘,真气出来个好歹,自己也心疼是不是?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你也别生气。”小女孩儿忙安抚道,顿了顿,问道:“二姐姐的嫁妆可准备好了?”

    府里的二格格,早就订下来了婚事,也是指婚蒙古。

    原先呢,嫁到蒙古确实是一件儿挺可怕的事儿,多少嫁到蒙古的格格,都年纪轻轻就没了。但现在呢,有三格格在,有十二格格在,有十七格格在,又有雍亲王或者十三阿哥胤祥,时不时派人往蒙古送东西去,真若是受委屈了,也不愁找不到个能做主的人。

    所以,和亲蒙古,也就并不显得很可怕了,当然,不愿意还是不愿意的,哪个姑娘愿意远离家乡的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不光地方陌生,人也陌生,生活习惯完全不同,那简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环境。

    就算是胆子大,心里也难免胆怯对不对?

    九阿哥家里这三格格,这会儿就叹气:“我二姐姐那性子,兔子一样的,不如到时候我送她去蒙古……”

    九福晋就说道:“胡闹,自古以来都是兄弟送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都没及笄,你送什么送!”

    三格格笑嘻嘻的:“那谁让我没亲兄弟呢?”庶出的倒是有的,九阿哥不像是大阿哥,大阿哥是非的要个嫡出的儿子,九阿哥呢,就是要儿子。所以在九福晋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立马就转头找别人生去了。

    在另一个侧福晋,也生了个女儿之后,这府里的第五个出生的孩子,总算是个儿子了。

    可给九阿哥宝贝的,恨不能亲自养活大。就冲着宝贝的劲头,人家也肯定不会答应让千里迢迢赶去蒙古给个不熟悉的女儿送嫁啊。

    孰轻孰重,九阿哥心里,根本不用衡量。

    说起来这事儿,九福晋脸色就略有些僵硬,大格格出嫁的早,那会儿府里小阿哥才两三岁,自然是不能送嫁的。现下二格格要出嫁,若是没个娘家兄弟送,怕是到了蒙古那边会被看轻。本就人生地不熟了,若是再因着这事儿被人看轻,那日后岂不是等着受欺负?

    九福晋心思急转:“要不然到时候求一求你十八叔……”

    去个长辈,比去个亲兄弟还强。再者,十八阿哥也很得宠,有他撑腰,二格格就能立起来了。

    三格格笑道:“人家凭什么帮你?”

    九福晋张张嘴,又闭上,是啊,人家凭什么帮你?

    再者了,帮一次是情分,那日后自家二格格在蒙古有点儿事情,该找谁呢?总不能次次找人家十八阿哥啊?人家是二格格的爹吗?要这样当冤大头。

    所以,求谁都不如自己上。三格格这个亲妹妹去一趟,虽说比不上亲兄弟,可日后有个什么事儿,人家就知道你家里有人能露面,就会有分寸。

    再者呢,三格格对自己身手也挺有信心的:“不带侍卫,只我一个人,能打趴下两三个壮年男人呢。带了侍卫,我还怕谁?我若是去了,就让蒙古那边瞧瞧咱们大清郡主的脾气,不管我嫁不嫁人,但凡想起来,就是那个打人不手软的,那谁还敢给我二姐姐气受?”

    三格格挺胸抬头,说的硬邦邦的。九福晋看着,忽然就眼圈发红,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三格格怔愣一下,赶紧伸手:“哎呀,您这是做什么呢?感动啊,就算是感动也别哭啊,我是你女儿,又不是外人,那二姐姐也是我亲姐姐,我做妹妹的,给自家姐姐撑腰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别哭了,可别让二姐姐看见了,以为又是我淘气呢。”

    “是额娘对不住你们姐妹……”九福晋说道,若非她不得宠,九阿哥就不会忽略她们姐妹,那成亲这样大的事儿,有亲爹帮着谋划,总比孩子一个人自己琢磨强。

    就送嫁这事儿,若是九阿哥能亲自去一趟……是,没有亲爹送嫁这规矩,可他九阿哥什么时候讲过规矩?

    他就是不能亲自去,他若是能出面求一求皇上,求一求兄弟……再或者,他若是有心,给女儿找几个本事高强的侍卫,安排。两个有功夫的嬷嬷,不都行吗?

    可因着她不得宠,和九阿哥之间形同陌路,到了现下这时候,女儿成亲这种大事儿,竟是只她一个人来操持,竟是还需要小女儿来安排。

    小女儿也才十二三,也还是个孩子呢,竟是将事情考虑的这样周全。

    别人家这个岁数的小孩子,哪个不是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吃喝玩乐,穿衣打扮?就她家的,小小年纪,就想着自己若是没本事,就护不住亲娘亲姐姐,自小就吃苦受罪,真以为这本事是凭空捡来的?

    那是别家小姑娘涂抹胭脂水粉的时候,自家小姑娘风吹日晒得来的。

    那是别家小姑娘吃茶赏花的时候,自家小姑娘挥汗如雨得来的。

    那是别家小姑娘吟诗作画的时候,自家小姑娘忍受疼痛得来的。

    若非她不得宠……九福晋那眼泪都有些控制不住了,给三格格看不会了,这可怎么办呢?她急慌慌的:“你哪儿有什么不对的啊,要不是你,那能有我们姐妹三个吗?你生了我们,就是最对得住我们的人了,快别哭了,一会儿哭花妆该不好看了,你不是最喜欢漂亮了吗?好了,你别因为你和我阿玛的事儿,就自责难过,他不喜欢你是他眼瞎,我和姐姐们都喜欢你啊,你若是觉得我们被他疏忽了,那你再想想,若是他忽然看重我们,要将我们的婚事拿去给八伯父用呢?”

    三格格自己说着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九福晋一个机灵,哭不下去了,停下来的太着急,还忍不住打了个嗝儿。是,太可怕了,那还不如九阿哥想不起来这三个女儿呢。

    三格格帮九福晋拍拍胸口:“额娘,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在医院当差赚钱呢,可见这世道,和十年前已经不一样了,女人不是非得成亲生孩子才算是有出息了,我将来呢,就学了九姑姑,我自己闯出本事来,谁说女子不如男呢?我到时候,将你接过去,咱们娘儿俩过,你今天想去看大姐姐,我就送你去看大姐姐,你明天想去看二姐姐,咱们就去看二姐姐。你有钱,我有本事,咱们娘儿俩天下无敌,你说是不是?”

    她这炫耀卖弄的语气,逗得九福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三格格这才放心:“对嘛,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你要是有钱,这世上大半的事儿,你还是能办的成的。”

    九福晋在她脑袋上敲一下:“贫嘴,行了,额娘也就是一时之间想岔了,现下已经没事儿了,你若是无事,就去看看你二姐姐,也和她说说你要送嫁的事儿,免得她惦记。”

    刚哭了那一下,现下在女儿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格格忙起身告辞,九福晋伸手拍拍脸颊,又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镜子照一照,再拿出胭脂水粉补一下,确定看不出痕迹了,这才将东西都收起来。

    她不是那种软弱性子,真要是那软弱性子,这些年也不会在九格格那医院干活儿了。现下既然回神了,那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就像是自家三格格说的,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有钱总是好的。

    九福晋风风火火出门,这戏子的事儿,她让人专门给九阿哥送了话。至于九阿哥之后如何安排,那就不是九福晋的职责范围了,她担了九福晋这名头,也就只管好中馈就完事儿了。

    各家府里都有不好过的事儿,十四挨打了,九福晋家发愁女儿出嫁的事儿,胤祉心里也发愁呢,因着他之前想着修书能青史留名,却没想到,修了这么两年了,进展实在是太慢,照此下去,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呢?

    于是,找了一位陈大人喝酒,这陈大人呢,是翰林院的,前些年的状元,因着被三阿哥赏识,就和三阿哥走得近。一听说三阿哥要修书,还是史书,就毛遂自荐。自此,就跟着三阿哥办差了。

    眼看着别人升迁,别人有实差,自己还是在翰林院,日复一日的看书,日复一日的修书,就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文人嘛,喝多了就喜欢写诗做文章。

    陈大人喝多了,挥笔泼墨,转瞬写出来一首诗,写完之后就趴下来睡着了。

    他和三阿哥倒是睡得好,然而第二天,这诗词就被人送到了康熙跟前,参奏了三阿哥一个谋逆罪名——因为这诗词,写的是反诗。

    其实诗词这东西,就是千人有千义,一句清风不识字,有人当午后小憩看,有人当讽刺朝廷不重用汉臣看。

    陈大人这诗词,确实是有些为自己屈才的意思,但至于谋反,却是说不上的。可若是非得要抠字眼,你抱怨皇上有眼不识金镶玉,不就是在讽刺朝廷不会用人,皇上不会识人吗?

    当场给三阿哥吓的,冷汗出了一身。陈大人立马被拿下狱,三阿哥也暂且被圈禁起来,这事儿就交给了六阿哥来查——胤禛是没空的,胤禛照旧是有别的差事。

    六阿哥就很为难,康熙显然是想严惩的,否则也不会立即将陈大人给下狱。

    但六阿哥自己又觉得,这事儿是当真没那么严重的,不过一个文人喝多了,随意写了两句抱怨的话而已。所以他暂且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了,想等着康熙气消了,哪天心情好了,再将这事儿拿出来说一说,求求情,也就过去了。

    然而六阿哥想宽宏大量些,却是有人不愿意,他将事情暂且搁置了,在乾清宫,九阿哥当场就问道:“难不成六哥和这位陈大人,是有一些情谊在?”

    给六阿哥说的,脸色都有些发绿了——他堂堂四爷党,四爷的亲弟兄,和三阿哥的党羽,有什么情谊?

    “那六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这位陈大人说的有道理?赞同他的话?”九阿哥又问道,六阿哥看康熙,就见康熙面无表情,六阿哥就忙解释:“汗阿玛,儿臣和这位陈大人,并不曾有什么来往,陈大人自打进了翰林院,日日都在修书,这些都是有翰林院的记载的。”

    翰林院是有名册的,哪个大人每天到没到衙门,到了之后办了什么差事,都有记录,免得日后出了什么事儿找不到人来负责——也不光是翰林院,但凡衙门,都有这样的规定。

    有些衙门进出人多,事情繁杂,这规矩就有些严苛。有些衙门呢,小猫两三个,事情也少,这规矩就形同没有。

    翰林院就不一样了,甚至今儿谁来借书,都得记载的清清楚楚。

    这位陈大人十分勤勉,这样的记录自然是很齐全的。六阿哥就算是要和人家有什么来往,也绝不可能选在翰林院对不对?所以,就绝无什么交情来往了。

    “儿臣自然也不赞成这位陈大人的说法,毕竟当年也是他自请修书,现如今却是抱怨自己不得重用,归根结底,也是他自己责任。”六阿哥说道,顿了顿:“儿臣之所以要将这案子暂时压一压,是想着不要引起文人反抗……”

    若是连写个诗词都要被砍头,日后这天下,哪儿还有读书人的容身之地?

    文字狱这东西,是要不得的。

    九阿哥当即笑道:“我想六哥你,肯定是忘记了一件事儿了,这天下,是咱们满人的天下。”

    六阿哥嘴角抽了抽:“你的意思是,满人之中,没文人?”

    九阿哥那笑容就凝滞在脸上了,满人之中若是没文人,纳兰容若从哪儿来?

    “满人绝不会写出这种酸唧唧的诗词的。”十阿哥忽然说了一句,六阿哥根本不屑反驳,连看都没看十阿哥,继续对康熙说道:“虽说朝廷决不能被文人拿捏,但若是文人闹事儿,也是件儿让人头疼的事儿。再者,汗阿玛自来仁慈,若是非得抓着这事儿不放,倒是显得严苛。若是宽宏大量,这事儿轻拿轻放,在文人之中……”

    他还没说完,九阿哥就又接茬:“难道汗阿玛如何名声,还要看这些文人的不成?”

    六阿哥不吭声了,他觉得九阿哥今儿,实在是有些太着急了。好像一心要陈大人死一样,难不成这位陈大人,还有什么事儿得罪了九阿哥不成?

    六阿哥又转头看了一眼八阿哥,八阿哥对上他眼神,笑呵呵说道:“六哥心善,不过,我觉得陈大人这事儿,需得严惩,否则日后谁能借写诗来说些乱七八糟的,岂不是败坏朝廷名声,败坏汗阿玛名声?朝廷这会儿,正应该杀鸡儆猴,日后也才好让那些文人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才能肃清风气,凝聚人心。否则,这等诗词日日传送,怕是要人心涣散,若是民间再对朝廷生出反抗之心,那又该如何是好?”

    还得是人家八阿哥,看看,这一张嘴,可就九阿哥那几句话有水平得多了。

    六阿哥都有些为八阿哥点赞,正要说什么,七阿哥就开口了:“汗阿玛,儿臣觉得八弟说的不对,若是怕民间议论,人心涣散,那该是宽和才对,否则人人自危,还有什么民心可言?”

    十二阿哥赞同七阿哥的:“若是因着这事儿就获罪,长此以往,民间还有谁敢张嘴说话?治民如治水,堵不如疏,还请汗阿玛三思。”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也是赞成六阿哥的,毕竟这两个,也算是四爷党。

    康熙面无表情,听听这个的,听听那个的,顿了顿,只摆手,让六阿哥自己决断。话是如此说,但六阿哥若是决断的不合心意……那六阿哥怕是也要失了差事了,所以等到了下朝,六阿哥就连忙去找胤禛,打算商量商量了。

    第224章

    胤禛本意也是赞成严惩的,陈大人虽然是醉酒之后写的诗来抱怨,但若非是心中积怨,怎么可能会在放松的时候写出来呢?再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先不说这差事是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就算不是,那朝廷给你什么差事,难不成还由着你挑三拣四?

    总不可能人人去干光鲜亮丽的差事,轻轻松松得了功劳,然后升官加爵吧?

    身为车子,忠心为主,忠君忠国,有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你为人臣子的本分。而不是现在这样,只因着没得升迁,就对朝廷诸多抱怨。

    这样的人,就是白眼狼,哪怕是现下给了他好处,等日后,他若是再不满,是不是又要抱怨朝廷抱怨皇上了?总轻拿轻放,日后朝廷威严何在?

    虽说六阿哥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太当回事儿了,但既然从上到下都支持严惩,最后他索性就往中间调和了一下,陈大人剥夺官职,日后不许再科举出仕,三阿哥酒后有不当言论……这个,是兄长,六阿哥倒是不好处置的,就只好上交给了康熙。

    康熙转头就吩咐三阿哥继续关着了,什么时候手里这套书修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样一来,也相当于是将三阿哥夺嫡的希望给断开了——人家都在拼命表现争夺功劳呢,他在屋子里修书呢。等他修完了,说不定大局已定了。

    三阿哥肯定是有些不太甘心的,可他那胆量,也不敢到康熙面前说什么,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此事一出来,康熙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动作,先是朝廷发了公告,表明朝廷对于民间诗词的态度——若是再有抱怨朝廷的,就严惩不贷。再就是收拾了几个文人,抓的抓,剥夺功名的剥夺功名。

    康熙之所以借这次的事儿整顿读书人,还是因着之前废太子的事儿。废太子胤礽,在文人当中,是有比较高的声望的。虽说现在胤礽已经被圈禁,但文人中还是有不少夸赞胤礽的,想要找途径上折子,给胤礽求情的。

    康熙能给胤礽一次机会,却不会给胤礽第二次机会。他是皇上,当断则断,既然是已经不会再给胤礽机会了,自然是要将这些隐患给拔除掉。

    因着陈大人并未因这事儿被砍头,康熙那一系列行动也没说抄家灭族,所以这事儿引起的反弹也不算很大。

    六阿哥在永和宫说起来这事儿的时候,九格格还点头呢:“有时候这言论方面,确实是需要上一道枷锁的。”

    六阿哥顿时惊讶:“你竟是赞同汗阿玛的决定的?我还以为,你该反对呢。”

    因为九格格性子自由,自来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她不止一次提过,文字狱要不得。所以六阿哥才觉得,九格格该是不会赞同的。却没想到,猜错了。

    “我是说过文字狱要不得,言论应该自由。但是,六哥你也得承认,现如今这年代,言论,并非是在民众手里的,而是在读书人手里的,读书人的群体是什么?是有钱,家庭富裕,不是人间疾苦。”

    真要是算起来的话,宋朝该算是言论最为自由的年代了,说话的权利,掌握在读书人手里,刑不上大夫,甚至连皇上,都得在士大夫面前让步。

    这样形成的社会是什么样的社会呢?

    整个国家的财产,集中在士大夫阶层里。人人都说宋代是富藏于民,实际上,是富藏于士大夫。最下层的百姓,日子过的照样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读书人的言论,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好的,像是清廉为民,那自然该是大大宣扬的。不好的,像是程朱理学,九格格提起来都觉得恶心。

    她是有分辨力,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但百姓们有吗?

    百姓听说,裹脚的女子才能嫁到好人家,于是,民间女子多裹脚。

    百姓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民间女子多不识字。

    百姓听说……

    百姓未开智,听的多了,反而错的多。

    当然,这话有点儿扯远了,九格格就一个意思,在民智未开之时,大开言论,并不是一件好事儿。所以,朝廷对这方面,确实是要有个限制。

    “我说的有个限制,并非是……不许说话。”九格格说道,六阿哥立马点头:“我知道。”

    限制,就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许说话,就是但凡张嘴,就要获罪。前者,被抓起来就是惩治一番,后者,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其中该是有个度的。

    六阿哥就有些沉思起来,这个度,应该在哪儿呢?

    “最好是有个律法,明确的规定出来。”九格格说道,六阿哥立马一拍手:“醍醐灌顶,我就说差点儿什么,原来就是这个。多谢九妹妹指点,我这就去乾清宫。”

    说完风风火火起身,不等九格格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在永和宫大门口了。

    乌雅秀贞从书房出来,她是去找东西了,见原本还是兄妹两个的,现在只剩下一个九格格了,就疑惑:“你六哥呢?之前不说要找一本书的吗?”

    “六哥有事儿,说是去乾清宫了。”九格格说道,伸手接过来那本书:“回头我给他送过去。我这次出门,从外面听说不少新鲜事儿,额娘要不要听一听?”

    乌雅秀贞就笑道:“什么新鲜事儿?”

    “说的是上河村的一个寡妇。”九格格说道,她之前为躲避杨彤光,就带了卫生部的人出了京城,但过年肯定是要回来的,这不,回来就来给乌雅秀贞请安来了。

    之前民间是很愿意为寡妇请贞节牌坊的,一家要是得个贞节牌坊,那是整个家族都脸上有光的,甚至若是有子弟往仕途上走,这贞节牌坊也是能帮得上忙的。

    之前有几年,请贞节牌坊的折子多的就像是雪花片。九格格知道之后,却是立马找了康熙,问他是想要沽名钓誉的臣子,还是想要更多的人口百姓。

    沽名钓誉的臣子……这形容当即给康熙逗的,笑个不停。但他也理解九格格的意思,所以之后,就很少再赐下贞节牌坊了。

    有了朝廷限制,民间对寡妇再嫁这事儿,就并不是要求那么苛刻了。

    上河村这寡妇呢,也是年轻就守寡,二十来岁,男人上山打猎摔一下没了,那男人也没有父母亲人,这女人也还有一个儿子。那要改嫁,总不能将孩子丢下不管吧?两岁的孩子,丢下来不管,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于是呢,这女人改嫁,就说要带上这孩子。男方家里却是不同意,闹到最后,就说要将孩子送到慈济院去。

    听到这里,乌雅秀贞就叹气:“要不说这寡妇再嫁难呢,一个是婆家阻拦,二来呢,也是这孩子牵绊,大多数做母亲的,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放不下的。”

    有公婆族人还好说,若没有,那这孩子,就成了寡妇再嫁的绊脚索了。

    慈济院那边呢,也并非是任何人都要接纳的,慈济院靠的是朝廷给钱,是富商捐钱,一个县城,总有各种各样身世更凄惨的老人孩子,这些尚且不够用呢,你有亲生父母的若是也要丢过来,那人人有学有样,慈济院就成什么地方了?

    九格格也说起来这个:“慈济院自然是不收的,这例子不能开,但凡开了,日后慈济院一开门,怕是门口就要多出来十几个孩子来。”

    想要贪小便宜,将孩子给慈济院养,等长大了能干活了能赚钱了,再给接回来的,多的是。

    “那这孩子打算怎么办?”乌雅秀贞忍不住问道,九格格笑道:“还能怎么办?我既然遇见了,自然是要想想法子的。”

    她也并不能鼓励民间将养不起的孩子送人,一旦送人这种操作合乎律法了,那就多的是打着送人的名字,卖掉孩子的。送和卖,也就一句话的区别。

    所以不光是不能鼓励,还要严加限制。

    当然,九格格一个人肯定是阻拦不了这种事情的,再者就算没有送和卖,也还有卖身为奴这一选项呢。怎么说呢,就封建社会这制度,任何事情,都要比九格格这个现代人所知道的,要残忍。

    那孩子,九格格给带走了。现下是养在她那府里,也不算九格格收养的,只是给口饭吃而已。若是孩子自己争气,吃得饱穿得暖,自然是能活下去的。若是不争气……九格格也不差这一口饭。

    乌雅秀贞笑道:“你有这份儿善心自然是好的。”

    九格格笑道:“我也只看我眼前的,我看不见得……我也就没法子了。”她是有善心,却不能让自己有圣母心。若是看见,自然要伸伸手,若是看不见……那也只能看命了。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九格格因着刚回京城没多久,略疲惫,乌雅秀贞就忙赶着她回去休息了。

    到了四月里,春暖花开,康熙就又下旨,说是要去蒙古了。他特意来问了乌雅秀贞,因着胤禛等人是要去的,乌雅秀贞若是愿意,就跟着去,若是不愿意,那这宫里的事儿,还是需要她多操心的。

    乌雅秀贞本不打算去,她又不是没出过门。蒙古那地方,不说一年一次了,两三年去一次总是有的,现如今上了年纪了,也不爱到处跑了。

    但正要拒绝,忽然想到一件事儿,赶忙问道:“此去蒙古,胤祚和十四也去?”

    胤禛已经定了是要去的。

    康熙摇头:“胤祚留在京城,他最近忙着翻看律法,说要将书本报纸这些东西给规范规范,就不打算去。十四,也是要去的。”

    乌雅秀贞顿了顿,她主要是想起来胤禛上辈子,好像是这次去蒙古,大病了一场?但又有些记得不太确切,因为当时她并不是很关心胤禛这边,前前后后,也都是那拉氏在操持,她只看到胤禛好好回来了,就很没当回事儿了。

    这次的话……若不然,跟去看看?

    想着,她就笑道:“那妾身也想去,一来是去看看十二,她上次说那学院,我早就想亲眼看一看了。二来呢,这两年都没出门,也不知道现下蒙古是变成如何样子了。”

    康熙笑道:“蒙古还能变成什么样子?不都是以往那样子吗?既然要去,那需得尽快收拾起来了。”

    乌雅秀贞忙应了,赶紧吩咐人准备行李。也就两三天时间,转眼就到了出发时候,九格格也是要跟着去的,她想去看看蒙古那边的医疗,医术这个东西,需得有不断的更新,不断的学习,才会有更多的进步。

    否则,就只能停滞不前。

    坐在马车上,感受着马车的平坦,九格格就感叹到:“还是这种橡胶轮子比较舒坦啊。”

    这橡胶,还是陈家从海外弄回来的。当年九格格就叮嘱了陈家,海外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都带回来,还特意叮嘱了这橡胶——她喜欢出门,但凡出门,就想念橡胶,所以这橡胶,就是重中之重的东西。

    然后呢,皇家用的马车,就都配备上了橡胶轮子。

    民间倒是少见,因为橡胶不便宜,海外产的,大清境内暂且是没有那么大的数量的。有聪明些人家,就已经想法子在海外弄工厂了,大约再过个十来年,或者二十年,这东西也将会像是玻璃或者水泥,遍地都是?

    车子平稳起来了,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乌雅秀贞一边画画一边说道:“我倒是更想试试你说的什么小火车小汽车呢,这东西只听你念叨过几句,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却是一点儿不知道。”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让人留意着西洋那边的动静呢,那边一旦做出来,咱们就找人给弄过来。”反正她九格格,是不可能无中生有的,实在是太为难她一个学医的了。

    弄那沼气灯,还是因为当年国内有过推广,因为不用电不用油,国内那会儿宣传得神乎其神的,还打算全国推广,不管农村城市,到处都在修建沼气池。

    九格格呢,那会儿年幼,也是跟着听过几耳朵的。

    玻璃水泥这些呢,她闲暇时候也是偶尔看看小说,追追剧的。再者,这东西好歹和化学沾点儿边,可这火车骑车什么的,真对不住了,她没这脑袋。

    当然,她相信国内还是有许多聪明人的,就像是年羹尧的哥哥年希尧,那简直就是数学界大拿。

    所以等西洋做出来了,她派人去买回来,指不定三五年,国内就要赶超西洋了。

    她说着话,就凑到乌雅秀贞跟前看乌雅秀贞画的那画儿,是路上风景。乌雅秀贞最近得闲,路上嘛,也没别的事儿做,刺绣和看书都伤眼睛,好几幅画放在一边。

    九格格将那些画好的拿到手里,快速翻看一下,忽然脑子一动,翻看的速度就增快了许多。

    “额娘快看。”试了两三次,九格格就抓到了诀窍,忙叫了乌雅秀贞。乌雅秀贞转头去看,九格格手指飞快,乌雅秀贞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愣住:“像是马车在前进。”

    九格格哈哈大笑:“这个叫动画,动起来的画儿,就成了一个……嗯,活动的画面。”

    她来了精神,招手叫外面的十四:“找人给我做个箱子,前后留下口子,中间装一个可以转动的把手……”

    顿了顿,补充:“后面一个手摇把手,从后面摇起来,这中间的杆子可以转动起来。这杆子呢,是要装上稍微硬点儿的纸片的……”

    十四阿哥一头雾水:“你想做什么?”

    九格格笑嘻嘻的:“做个放动画片的机子。”

    “什么动画片?”十四阿哥更是迷茫了,于是九格格邀请他上马车,将刚才自己弄的那画册,再给展现一遍:“若是速度再快点儿,画面再多点儿,中间细节更充实些,那出现在你眼前的,是不是就是一个完整的,连续的,能动的故事画面了?”

    十四阿哥本性就爱热闹,顿时眼睛亮了:“这个有意思啊,九姐姐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东西看一眼,都能立马想到好东西?我要是有你这一半儿主意……”

    不等乌雅秀贞说什么,九格格就赶紧摆手:“我可喜欢我的脑袋了,并不喜欢换成你这样的蠢笨脑袋,好了,你快些让人去做箱子,我让人画画。”

    九格格去那拉氏等人,胤禛等人要跟着康熙处理政务,可没空掺与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那拉氏本来也是没打算跟来蒙古的,一个是二格格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八月里,孩子要成亲,这管家理事上就得再抓一抓,另外这嫁妆啊,这宅子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管一管。再者呢,年氏生孩子呢,府里事情多,李氏一个人忙不过来。

    但乌雅秀贞既然要去,肯定得有个儿媳跟着。六福晋不去,她和六阿哥留在京城。十四福晋倒是去,可她要照看孩子呢,她自家孩子年纪小,弘晖等人也不算大。

    所以乌雅秀贞一提,那拉氏就干脆也跟过来了。

    现下那拉氏,十四福晋,弘晖,弘时,弘昀,弘昐,还有十四家的两个孩子,都被九格格给叫过来了,一人发一叠纸:“就画马车在路上走的样子,你的马车在这里,你的马车在这里……一眨眼走多久,下一个就画多少的距离。”

    “还有赶车人的动作,胳膊是这样抬起来……”

    她抬一下,停顿一下,叫那拉氏:“四嫂,你画这个……”再喊十四福晋:“十四弟妹,你画这个……”

    大家都是聪明人,九格格举了两个例子,大家就全都明白过来了,忙忙点头,然后就全都开始认真画起来。这纸张也是九格格特意准备的,用的比较硬一点儿的纸张,能确保竖着放着不会倒下来,还要转动的时候不能弯曲弯折。

    一群人就整天待在马车里画画,画完了,九格格就先拿在手上试一试,若是有场景不够细致,就再找人给填充两幅画进去。

    十四那木头箱子很快也做好了,按照九格格的吩咐,箱子比纸张略大一些,能确保纸张可以转动,又不会太空旷让纸张掉下来。

    兄妹俩兴冲冲的将画儿都给放好,然后找了人在后面转动摇手——两个人都不愿意站后面,都想站在最面前观看,所以只能另外找人转把手。

    “动了动了。”一看见画面转动起来,十四就连忙喊道,九格格也高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画面,等转完了,先是高兴,又有些遗憾:“若是能再快点儿就更好了。当然,也得有那么多的画面来支持,不然转太快,一眨眼就没了……”

    她召集了四福晋等人,可是整整画了将近五百张的图画的,结果,也就放了不到一分钟,也就一个车夫抬手挥鞭子的动作。

    “再或者,可以用另外一种法子,节省画纸……就比如说,反正身体是一样的,这个身体就别动,只一个胳膊换一下画面……”九格格说道,十四阿哥笑道:“可以印刷,一个单独的放着印刷出来,然后再让人填充细节。”

    这个还可以节省人手。

    两个人正在议论,四福晋她们就过来了:“我们在马车上等半天了呢,不说我们是功臣,让我们先开开眼界的吗?怎么你们两个先议论起来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们不是想改进的更好点儿吗?既然大家着急了,那咱们现在就看,我额娘呢?”

    乌雅秀贞在马车里应了一声,这会儿是中午休息时间,她正打算略躺一躺,松散一下筋骨呢,但既然孩子们照顾,她也就下来,跟着去凑凑热闹。

    九格格亲自去操作那把手,她想试试能不能更快点儿。

    然后就听前面四福晋她们一声声惊呼:“哎呀,动起来了。”

    “天哪,连成一个故事了。”

    “眨眼了,眨眼了,居然会眨眼!”

    “那鞭子打下来了!”

    “天哪,就像是活的一样!”

    “真不可思议,这是咱们画出来的?”

    正热闹着呢,胤禛就回来了:“说什么呢?前面汗阿玛那边都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

    一遍已经放完了,十四这会儿正去和九格格争夺那把手的位置,弘晖等人拍手叫好,小孩子还喊着再来一次。于是,胤禛也跟着看了一遍儿,看完之后,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都有些惊呆了,很有研究精神的先去看那箱子,再拆开将里面的画作拿出来翻看。

    然后招呼九格格和十四:“让汗阿玛也看看稀罕去。”

    兄妹三个,胤禛拎着箱子,十四抱着一叠画——转完了得重新拿出来装,不然就没办法继续转了。九格格就空手跟在后面,康熙正坐在软榻上,旁边梁九功在帮他捶腿呢。

    原本该是个美人伺候的,但奈何一上午,雍亲王不是来问这个就是来问那个,康熙当亲爹的,也不好做个老不羞,干脆就将那美人给打发了,换了梁九功来伺候。

    九格格这小玩意儿,第一次看当然是稀罕,但看两三次也就那样了。

    康熙还笑道:“也无什么用处。”

    “怎么没用处呢?教化百姓用,他们看书也看不懂,听戏文也不一定听得懂,那看画面总还能看得懂,多找些人,画多一点儿,连成一整个故事……”九格格说道,动画片多有教育意义啊,她自己小时候就最爱看连环画和动画片了。

    不夸张的说,但凡孤儿院的电视一开,换到动画频道,整个孤儿院,都没有第二种声音的出现。

    “可你需得耗费多少纸张?你这纸张,也不是寻常纸张吧?”康熙挑眉问道,再者,还得找人画,光是这里的五百张,九格格就找了六七个人,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

    可这五百张,也只不过是放了片刻。

    你若是让人看,总得要有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至少需要五万张吧?翻了一百倍,得多少人才能完成这工作?

    九格格就想到了电影制作,一部电影,从开始拍摄到剪辑再到配音上映,少则半年,多的有两三年,四五年的。可一旦上映,只要情节过得去,制作精良,大部分都是能赚钱的。

    要不然怎么说娱乐圈纸醉金迷呢?

    “汗阿玛,若是收钱看呢?”九格格就说道:“一个人一个铜板,就在戏楼里,连着不停的播放,这个能赚钱吗?”

    康熙顿了顿,摇头:“朕也不知道,但是成本你需得算出来,你若是要收钱,就不能做的如此袖珍,至少需得一人高,一人高的木箱子好做,一人高的画作……却是不易得。”

    成本就上来了。

    十四倒是来了精神:“九姐姐,要不然给我试一试?”

    九格格摇头:“现下不能给你,这个东西……是传播信息的利器,就像是朝廷的戏班子,朝廷若是想对外宣扬什么,到时候这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朝廷养着的戏班子,其实也并未对外演出过什么,就起到一个风向标的作用。

    就比如说,康熙想要宣扬一下朝廷的好,就会命令礼部编写戏本,然后拿给戏班子排演。戏班子先是在宫里演,若是康熙满意了,这出戏,就得是教给外面的戏班子,让外面的戏班子再往外传了。

    不过,因着传播速度太慢,再加上出的戏曲吧,说教意味太重,百姓们不爱看,所以到现下,朝廷那戏班子,几乎就是闲养着了。

    九格格一说到这宣传上去,康熙就也来了精神了:“你确定百姓喜欢看?”

    “也不确定……”顿了顿,九格格说道,毕竟没配音,光一个画面有什么好看的?但配音的话,其实也不是个麻烦事儿,只要找几个人培训培训就可以。

    可有了配音,又要有配乐,这个配乐方面……九格格可就没什么法子了。

    这样一来,整个班底就要扩大扩大再扩大,比一个剧组都还要麻烦了。

    九格格这样解释一番,康熙沉吟了下来,十四还是跃跃欲试呢:“我先试试,若是能行,我就自己养一个班子。”

    这可比看戏好看多了。

    九格格顿了顿,干脆将这事儿丢开手,反正她自来是这样的性子,除了医学方面,其余的东西,都是做出来就丢开的,至于之后如何发展,看别人了,不关她事儿。

    这次也是如此,十四既然要,她就摆手:“那你拿去。不过你得另外做了,这个得送给额娘。”

    十四忙点头,本来也是做给乌雅秀贞解闷用的,他肯定不能和额娘抢着用。但是,他可以先借用借用:“我先用一用,等回头我再还给你。”

    九格格也知道他是要拿去显摆的意思,也不管,摆摆手,就给康熙行礼,要下马车了。

    十四很兴奋的抱着箱子出来,转头就去找五阿哥等人了。稀罕东西,怎么也得让别人也见识见识,要不然如何显得出他这独一份儿呢?

    于是,这周围,就开始时不时的传来惊呼声了。

    这个喊一声,那个叫一声的。

    乌雅秀贞坐在马车上看九格格:“你这脑瓜子,着实是好用的很,别人看见一张纸,那就是一张纸,你这随手都能做出来个好东西。”

    九格格笑嘻嘻的:“额娘,这话你可说过太多遍了,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乌雅秀贞伸手摸摸她脑袋:“额娘说不烦,额娘一想起来你如此聪明能干,这心里就是忍不住的高兴。有时候我想一想,都觉得我幸运的很,你肯定是老天爷赏赐给我的一个珍宝。”

    她伸手搂住九格格的肩膀:“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真是三生有幸。”

    真的,毫不夸张的说,九格格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九格格也靠在乌雅秀贞肩膀上:“我能有额娘做额娘,我也是我的幸运。”这得亏是生在了乌雅秀贞肚子里,若是换个别人,先不说别的了,光是她的婚事,指不定就得从天亮念叨到天黑了。

    只这一条尊重儿女的想法,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又有多少个父母能做得到?

    她在医院,可是见多了十多岁就有了心理疾病的青少年的。

    乌雅秀贞这样的,放到现代都能得一个优秀母亲的奖章。当然,你要说是因为九格格太优秀,太能干,所以得了这样的优待,那六阿哥不纳妾呢?

    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表面夫妻呢?

    再者,孩子多,最容易发生的事儿就是父母偏心,可乌雅秀贞,就是一碗水端平了,挑剔如胤禛,都没任何乌雅秀贞偏心的怨言。

    所以说,能有乌雅秀贞做额娘,九格格也觉得自己幸运的很。

    母女两个说着话,对视,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

    乌雅秀贞说道:“听起来倒像是我们两个在自夸自擂。”

    “我们不过是实话实说。”九格格立马接过来,于是两个人又忍不住笑。乌雅秀贞就说起来九格格小时候的事儿:“你自来聪慧,不到一岁,我说什么,你就好像都听的明白,还很有自己的想法主意,说不吃人奶,就一口不吃,连睡梦中塞进去你都能立马醒过来给吐掉,我那会儿就觉得你有宿慧。”

    九格格赶紧摆手:“不敢不敢,宿慧没有。”

    乌雅秀贞点了点她额头,倒是没有纠缠:“这一转眼,你也二十多了。”

    九格格笑着点头,是啊,这一转眼,她在大清,也将近三十年了。

    嗯,按照大清这个人均寿命,她这也算是,人到中年?多不可思议,她上辈子就四十多死的,这辈子,横向算一算,也快到这年纪了。

    “额娘,若是有朝一日,我忽然死了……”九格格突然提起来这话题,她觉得自己需得给乌雅秀贞打个预防针。

    她上辈子死的突然,这辈子若是也没过那个坎儿,可不能走的太突然了,至少该说的得说了。

    “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得?”乌雅秀贞立马皱眉:“万不可讳疾忌医,你虽然是大夫,但医者不自医,不如找你汗阿玛,借了御医来问问,给你把把脉,若是哪儿不舒服,需得趁早治疗,可不能耽误。”

    九格格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好着呢,我就是忽然有这么一说,人有祸兮旦福嘛。”

    乌雅秀贞教她呸呸呸:“童言无忌,不许胡说八道,你既然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那老天爷必然不会在我闭眼之前带你走的额,我这些年都有好好养着身体,你且放心,我能长命百岁,我既然长命百岁,你至少也得活到九十九,这才是你一番孝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岂不是人间一大悲事?

    乌雅秀贞很认真:“日后你也需得注意保养起来,该吃吃,该喝喝,劳累的事儿都吩咐给别人做,你花那么多钱养那么多人,不就是为让他们干活儿吗?总不能白拿钱不干事儿对不对?你自己,该歇着就歇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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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九格格和十四鼓捣出来的动画片,在去蒙古的大队伍中,算是引起了一阵热潮。当然,这东西不算稀罕,原理讲解起来也简单,也就是稀罕一段时间,大多数人也就不感兴趣了。但还有一少部分人,就有和九格格一样的想法,若是能将画面做的多点儿,框架做的大点儿,岂不是真正成了如临其境?

    自来这爱好兴趣,都不缺乏带来真正有想法的人,这些人想起来了,又要如何做,那就不关九格格的事儿了。她在马车上和乌雅秀贞聊聊天,再去撺掇十四阿哥和弘晖比试比试功夫,这一天天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转眼也就到了蒙古,这蒙古的天气,和京城是有点儿不太一样的。京城那边的六月,正是酷暑难当,晒的人头晕眼花的时候。可这蒙古,早晚凉风习习,当然,中午还是热的。

    但中午有奶酪冰块,还有红豆冰沙,各种各样好吃的。

    乌雅秀贞不爱出门,就只在帐篷里和九格格,带上十二格格,十七格格,一起研究这些好吃的——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虽然离着有些远,但总比京城便利多了,所以在得到康熙过来的消息之后也都立马赶过来了。

    四福晋也带着十四福晋过来凑热闹,要抱怨几句:“胤禛那性子,实在是太古板,这样的天气,我就说少穿一件儿,露个胳膊什么的也没关系,你看人家蒙古这边的汉子,不都穿着短褂子吗?”

    就那种没有袖子的短褂,连个里衣都没有,只那一层皮。

    但胤禛就不,非得要穿的整整齐齐。这整整齐齐是什么呢?里衣得穿,外衣得穿,至少两层,脖子上的扣子还得系好,不能乱。那一天下来,脖子上都长疹子了。

    四福晋如何劝说他,他都不带听的,照样我行我素,就是要穿的整整齐齐。

    乌雅秀贞就笑道:“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小阿哥们一起玩儿,这个裤子掉了,那个鞋子掉了,他那嫌弃的……不过这天儿热,总这样也不是法子,你不如劝劝他,中午时候别出门了,若是有什么事儿,要么留在他汗阿玛那边蹭个午饭,要么就干脆在你们自己帐篷里休息一中午。”

    那拉氏就叹气,略有些哀怨:“额娘觉得我能劝得动他?”

    就胤禛那性子,康熙都不一定能劝服他。

    乌雅秀贞想想也是,就有些同情那拉氏了:“那你只能是多多费心了。”若是胤禛好打发,少穿几件衣服也晒不坏,但他不听劝,那拉氏要做的可就多了,要准备防暑的东西,汤药,饭菜也要费心思,要清凉下火还得好吃,早晚都得操心这个擦汗的帕子带的够不够,这茶水点心,也要花费心思来准备。

    那拉氏笑道:“这倒没什么,反正我一日里都是闲着的,操心这些也是给自己找些正经事儿做。我就是担心他,真要是被晒着了,到时候又要吃苦。”

    长出来的疹子,难道就是一个不好看吗?不,还又痒又疼,抓挠不得,刺挠。

    若是再中暑,那上吐下泻,肚子难受,头晕眼花,是哪个受罪?

    九格格就笑道:“四嫂对我四哥,可真是关怀备至,都快比得上亲娘了。”

    乌雅秀贞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一下:“说你亲娘对你四哥照顾的不周到?”

    九格格赶紧做鬼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四嫂太操心了,四哥这个年纪了,都快当祖父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他自己难道不知道中暑是什么样的?他自己知道还要如此的话,那就是自找罪受,四嫂何必总发愁呢?愁坏了自己,四哥也不见得能领情,要我说,你还是放松些,说他他要听,那自然是好,不听,那就让他受受罪。”

    十四福晋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我觉得九姐姐说的有道理,男人嘛,倔驴一样,你推着往前他一步都不会走,你不管他了,他指不定往前走了。”

    那拉氏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了,因为这倔驴两个字,她觉得是太贴切不过了。

    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捣鼓了半天,终于弄出来两盘子的薄荷糕,就是用薄荷榨汁,再用糯米粉之类的,做的小点心,没别的味道,就是一口下去透心凉。专门给这酷暑天气做的,正巧听着四福晋他们说话,干脆就问了乌雅秀贞:“要不然给汗阿玛他们送些过去?”

    “也行,做的多,不送过去也白费了。”乌雅秀贞点头,赶紧让人去送。

    康熙和胤禛等人正在帐篷里说话呢,开玩笑,康熙又不傻,大中午的,太阳高高挂,这天气带人出来打猎吗?他这一把年纪了,可受不起。

    等梁九功出来一趟拎着食盒回来,他还好奇:“是什么?”

    “贵妃娘娘打发人送来了点心,说是两位公主亲手做的。”梁九功忙说道,康熙就让人打开,那浓郁的薄荷味道立马就出来了,整个帐篷里的人都瞬间来了精神。实在是一屋子的男人,出汗,说话,帐篷哪怕是通风,也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现在被这薄荷的味道一冲,那真让人有些头脑清醒起来。

    别人都有胃口,就胤禛没有。一屋子的男人,穿的都是短褂子,只胤禛,里外两层,还带着帽子,将自己给包裹的严严实实。

    康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胤禛不吃点儿?”

    胤禛摇摇头,吃不下,犯恶心。

    “你实在不行就去换件衣服?若是觉得这没袖子不雅观,你换一件儿带袖子的?”康熙又问道,胤禛很坚强:“儿臣不用,儿臣现在感觉还行。”

    行吧,你觉得行那就行,康熙也不问了。

    十四阿哥笑嘻嘻的:“四哥这脑袋上都是汗,脖子后面也红得不像样,真能撑得住啊?你要不然还是脱一件儿吧,都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哦,我知道了,四哥肯定是因为自己长的太瘦弱了,觉得不好看,所以才不脱的对不对?”

    众兄弟里面,也就胤禛和十三是个奇葩了。

    为什么呢?因为所有皇子,但凡成亲之后,要不了三年都会发福,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八阿哥和九阿哥,当年没成亲的时候,那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现在呢?

    一个比一个肚子大,发福的不像样。

    五阿哥还好点儿,毕竟武将嘛,要习武锻炼,所以发福的不是很明显。

    从三阿哥到十二阿哥,连带十四阿哥,都好像是比前两年胖了一些。唯独胤禛和十三,就没胖过,之前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哦,也不能说完全一样,脸还是有些苍老的。

    兄弟们站在一起,倒像是其他人在偷偷的吃好的,而这两个是吃不饱穿不暖一样。

    十四阿哥伸手去捏胤禛的胳膊:“四哥也着实是太瘦弱了些,回头可得和四嫂好好说一声,可别舍不得给四哥吃饭。”

    胤禛没好气的将他的爪子拍下来:“管好你自己。”

    十四做了个鬼脸,康熙将话题给岔开来:“今年的羊肉……”

    蒙古这边多畜牧,羊肉干,牛肉干,这些都是可以提供给军营中的,年年朝廷都是要和蒙古做这生意。蒙古这边的一个王爷就笑道:“今年天气好,牛羊养得好,那肉晒出来,紧致耐嚼,咸香可口,等会儿皇上可以尝一尝,若是能有这样的肉,身上带一斤,至少能顶三天!”

    肉质好,那价钱肯定不能便宜了。

    康熙看了一眼五阿哥,五阿哥立马用蒙古询问起来,比如说多少新鲜肉,能出一斤肉干之类的——朝廷也要新鲜肉,可以做肉糜。

    胤禛则是将往年的报价拿出来,要做一个比较。

    等这一场议事散了,都已经是快两点多了,康熙到底上了年纪了,吃了两口东西就先去歇着了。

    胤禛则是赶回自己帐篷,一进去,就先舒服的叹口气——帐篷里放了冰盆,这温度,正正好,凉爽的很。那拉氏过来帮他将衣服脱掉,现下只夫妻两个,自然是不用穿这外衣了。

    “额娘给送来两件衣服,爷回头穿上,给额娘谢恩去?”那拉氏笑着问道,将新衣服拿出来给胤禛看。胤禛看一眼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实在是……两件无袖的短褂。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新做的,因为那袖子拆开的痕迹还有些明显呢,所以,并非是新打版裁剪,而是将新衣服,给拆掉了袖子。这也算是新的,毕竟都是没上过身的。

    在那拉氏的劝说下,胤禛终于是舍得换上这新衣服了。然后,就十分不自在,总不自觉伸手摸一摸自己胳膊,总觉得胳膊上没东西遮掩,十分不自在,就好像全身都没穿衣服一样。

    那拉氏就笑他:“弘晖他们都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外面跑,爷穿上也不难看,怎么就不穿呢?这样看着不挺好的吗?瞧着就凉快。”

    胤禛不出声,那拉氏又说道:“那薄荷糕还行?若是觉得味道还可以,回头我让人采摘些薄荷,咱们自己也做一些。”

    胤禛点点头:“味道还行,只是,不可多吃,过于寒凉,免得拉肚子了。”

    那拉氏笑道:“我知道,你且放心,放到点心里,也就没多少了。今儿弘晖他们说,下午要去打猎?爷去不去?”

    胤禛沉思了一下:“他们要去哪边打猎?万不能去没人的地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不去远处,就在附近走一走,爷若是不去,我就请了十四弟去照看。”那拉氏说道,胤禛摇摇头:“叫了他还不如不叫,他可不会照看人。就让弘晖自己带着弟弟们去吧,他这岁数,我们那会儿都已经成亲了,他也该承担起做兄长的责任了。”

    那拉氏就点头应了:“那也行,回头我和弘晖说一声,让他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们过去。十二妹妹那学院,你去看过了?额娘说下午带着我们去看看。”

    胤禛笑道:“随着汗阿玛去看过了,办的挺不错,有模有样的,十二妹妹在部落里名声挺不错,人人提起来都要谢恩。”

    “那肯定的,十二妹妹菩萨心肠。”那拉氏笑着说道,顿了顿:“咱们在京城,若是能办同样的学院……”

    胤禛认真考虑了一下:“现下不行,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再者,在蒙古这边可以,在京城,却是有些难办。”

    京城有九格格之前开的技术学院,和十二格格这个是类似的,若是再开别的,大概是施展不开的。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的闲话,胤禛有些犯困,就干脆到软榻上休息去了。那拉氏闲着无事,也跟着去小憩片刻。

    下午,那拉氏跟着乌雅秀贞去十二格格那边看学院。

    很大的一个院子,门口有两个年老的人看门。你进门,得先问一问是要做什么,若是求人给牲畜看病,需得往左边走。若是想要找人请教问题,就需得往右边走。若是找人,就只能在门口等。

    若是长期在这边学习的,看门的都是认识的,也就不会拦着了。

    看病的地方是只有两个屋子的,但场地比较大,有不少牲畜被养在这边。

    学习的地方是屋子比较多,总共六间屋子,你自己可以选择想学什么。如何处理羊毛,纺织,编制。如何将羊肉牛肉制成好吃的肉干,如何做奶茶,如何做奶酪,奶油,奶片。

    如何给牲口看病,如何给牲口接生。

    学习汉字,蒙语,满语。

    学习做衣服,刺绣。

    只要你愿意学,愿意来,就可以免费来学。

    乌雅秀贞来的时候……人正少,因为这会儿天气不热了,外面是干活儿的时候,所以讲课这边是没几个人的,只年纪小干不了活的才留下来继续学。

    十二格格就解释道:“中午天热的时候,或者晚上时候,就会有更多人,中午人最多,因为也不用点灯点蜡烛。”

    这边是不提供午饭的,因着这学院,十二格格不赚钱,纯赔钱,若是再提供午饭,那到时候来混日子的指不定更多,再养出来一群懒虫,那就和十二格格原本的初衷相背离了。

    屋子前面都是挂着大大的黑板的,上面用白粉笔画了牛羊,写了字。这些东西,也是九格格给十二格格出主意做出来的,并不算多稀罕,大清的学院现下也有用的。

    乌雅秀贞看一遍,就对十二格格伸出大拇指:“太能干了,完全出乎我的想想,我原以为就是两间小屋子呢,没想到,竟是个大院子,可见是来的人比较多,小屋子装不下对不对?”

    十二格格脸色微红:“原本是小屋子的,后来装不下了,就换了大院子。大院子也是额驸帮我弄的,不过里面的人手都是我自己的。”

    因着这是十二格格自己的事儿,额驸原本想帮忙的,但十二格格给拒绝了,她不想将她自己的事儿,变成两个人的事儿。

    正说着话,就见有个穿着比较破烂的女人抱着一只羊急匆匆的过来:“求求你们,快帮我看看我的羊。”

    说的是蒙古,乌雅秀贞等人都能听的明白,十二格格忙冲里面喊了一句,就有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从最里面的屋子里出来,伸手示意了一下,将那母羊放在了桌子上。

    十二格格很贴心:“额娘,咱们先走吧?”

    她额娘别说是贵妃了,就算是没做贵妃之前,那在乌雅家,也没见过给牲口接生啊,这场面血腥的很,还是不看了吧。

    乌雅秀贞也没勉强自己,她日后也没打算做个兽医的。所以,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实在是没必要亲眼看看。于是,跟着十二格格转身,往另一边的公主府去了。

    十二格格的公主府,是阿木尔带人修建的。在十二格格嫁过来之前就修建好了,以前乌雅秀贞也来过。很亮堂的院子,摆设的也精致。

    十二格格就说起来别的部落的事儿:“就是大伯家里的大侄女儿,之前听说是生病了,我想着我毕竟是长辈,就打算过去看看,叫了十七妹妹一起。去了才知道,她竟是被教养嬷嬷给拿捏了,不光是她要见额驸,都需得教养嬷嬷同意,就是想吃点儿什么用点儿,都需得经过教养嬷嬷答应。”

    大阿哥被圈禁,大格格在蒙古这日子,就一下子难过起来了。

    以前呢,教养嬷嬷是没敢如此过分的。可现在,也可能是部落这边纵容,也可能是教养嬷嬷生出了别的心思。大格格若是提出要见额驸,教养嬷嬷就先说大格格得矜持,得要脸。

    好人家的女儿,谁会天天说想男人,要就见见男人呢?

    大格格也才十七八,嫁过来还没几年呢,那脸皮也薄,再加上也知道自己现如今这处境,一次两次容忍下来,次次退让,可不就一次比一次底线低了吗?

    这次生病,部落那边竟是只给了几个偏方,连个大夫都没给请。

    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去的时候,那教养嬷嬷还正打算弄了符纸水给大格格喝呢。

    十七格格是个好性子,但十二格格……她在京城的时候是好性子,来了蒙古这么些年,开学院的事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再加上来来往往打交道的人,也不都是好性子的。所以,十二格格也磨炼出来了,当即一巴掌上去,让人按住了那教养嬷嬷,将那符纸水,给那教养嬷嬷灌进去了。

    “我本打算接了她到我这里来养着的,她自己却没应,说是怕给我带来麻烦。”十二格格说道,顿了顿,叹气:“我能有什么麻烦呢?阿木尔若是因为这个事儿就对我有意见,那我立马就带着人回京城去。”

    她有底气的很,她要回京城,自家额娘肯定立马派人来接。四哥,六哥还有十四,都会立马给自己安排住处,不差自己一个人吃饭钱。

    可大侄女儿,没这个底气,所以,她不敢来。她一走,那部落那边就要容不下她了,因为她打掉了所有人的脸面,将原本放在布面下的龃龉给摊开了。

    大阿哥胤褆被圈禁,到时候大格格就成了京城回不去,部落来不得,她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丫鬟婆子侍卫一大堆,总不能全都赖着十二格格来养活吧?

    乌雅秀贞就说道:“她倒是个通透人,不过,既然是个通透人,也有侍卫,怎么还受一个教养嬷嬷的气呢?”

    “也是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了,再者,听说是当年大伯母给定的教养嬷嬷……”那会儿大福晋还活着呢,还不是现在这个继室呢。当然,大福晋是没福气看大格格出嫁的,大格格怕也是因为这个,才容忍了那较硬嬷嬷。

    乌雅秀贞就摇头:“蠢不可及,她额娘原本给她人手是为让她能护着自己,她却是因着这样的人受苦,若是她额娘知道,是不是会自责难受?我若是她额娘,气都要气死了。你们可不许学她,无论谁给人,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打发了,有那欺软怕硬的,想拿捏主子的,乱棍打死也就成了,可别留成了祸患。”

    十二格格忙笑道:“额娘放心,你闺女我可不是那受气的性子。”

    乌雅秀贞想一想,也忍不住笑,是,十二格格看着性子有些闷,实际上心有成算,是也很有内秀的姑娘。

    那大格格不愿意来,十二格格也就没勉强,只给找了大夫,又时不时派人去询问打听,现下估摸着这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说起来这个,乌雅秀贞心里回忆了一下,好像上辈子这时候,这位大格格,确实是病没了的?也因着这个亲闺女没了,京城里的大阿哥还发了一回疯,人在圈禁中,还要状告三阿哥。

    说是三阿哥当年告发自己镇魇胤礽的事儿,是贼喊捉贼。

    现下大格格还活着,这位总不会再发疯了吧?不过发疯不发疯的,乌雅秀贞也并不很在意,反正他发疯,撞的也是三阿哥,不发疯,对自家也没什么好处。

    她就干脆绕开了这话题:“你有好心是对的,不过日后也需得多留意,有些事儿呢,你也和阿木尔好好商量一番,若是此次的事儿,让阿木尔出面,说不定你们部落还能要一些好处。”

    那边的部落亏待大清的郡主,没人在意的时候,倒是不算什么大事儿,但若是真要追究起来,那就是藐视朝廷,和清廷作对,指不定就要被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那就是大事儿了。

    教养嬷嬷一个人,不一定能拦得住郡主见额驸。但她若是和额驸勾结了呢?谁说这额驸,就是想要见郡主的?所以这里面,也必然是有那部落的事儿的。真追究起来,少不得得出血。

    十二格格笑道:“原先没想到这个,后来阿木尔也提醒过我了,我一个人不好代替整个部落出面,但若是阿木尔和我一起,那我们就是代表的整个部落了。”

    九格格对这些事儿并不发表什么看法,她自来就是一个想法——女人嘛,自强自立,比依靠任何男人都要强。十二格格和阿木尔当然不算是十二格格依靠阿木尔,两个人算是合作愉快?

    哦,夫妻感情肯定有,这个就不属于九格格可感触范围了。

    几个人在院子外面又转一圈,等要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天色暗淡下来了。赶到帐篷那边,正好梁九功来传康熙的口谕,说是晚上要举办篝火晚会,往乌雅秀贞陪着出席。

    乌雅秀贞是贵妃,地位最高的,皇上若是要带着人,就必得是带着乌雅秀贞。一来呢,是重视蒙古这边的表现,二来也是给乌雅秀贞脸面。

    乌雅秀贞应了一声,赶紧进去换了衣服,随着梁九功一起往康熙的帐篷那边去。康熙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了,正在和胤禛说话:“这次的事儿就交给你来负责,一定得办的妥妥当当。”

    胤禛一边应声,一边行礼。听着脚步声,一转头看见乌雅秀贞,就又赶紧行礼问好。

    乌雅秀贞摆摆手,先是看了一下他衣服,笑道:“不热吗?”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知道大概是那拉氏和额娘说过自己穿衣服这事儿了,就无奈:“额娘不用担心,儿臣能忍受的。”

    康熙一个疑惑的视线过来,乌雅秀贞就将事情给解释了一下:“非得要穿两件,他不热谁热?对了,今儿这篝火晚会,总不会是将火堆放在中间吧?”

    “那倒不是,这么的天儿,放在中间岂不是要热死了?”康熙摇头,篝火是放在另一边的,也就是将烧烤的人都分到那边去。他们这些人呢,就是周围放冰盆。

    康熙冲胤禛摆摆手,胤禛就赶紧先出去了。乌雅秀贞上前来给康熙整理衣服,衣服领子要弄妥当,还有袖口也要再整理整理,荷包玉佩香囊,全都检查一遍,然后才抬头:“皇上,现下可要出门?”

    康熙抬手,旁边梁九功就忙过来搀扶。乌雅秀贞一抬手,旁边也有嬷嬷赶紧来抬手让她撑着。

    两个人往门口去,外面已经是传来了锣鼓声,有好几个没穿上衣的巴图鲁,正在众人的围观下,跳来跳去的要摔跤,十四阿哥在旁边兴致勃勃:“来来来,赌一把,我觉得这个能赢……”

    没等他说完,就感受到一道冷冰冰的视线,一转头,正对上四阿哥胤禛的眼神。十四阿哥抽了抽嘴角,干脆转身,笑嘻嘻的招呼人:“好了,咱们这边来下注啊,不要去看那边,那边有可怕的东西。”

    十五阿哥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去搭理自己这个人来疯的十四哥,而是越过人群往胤禛那边去:“听说十四哥这两天和一个蒙古格格走的很近,两个人天天一起骑马,一起去打猎,我瞧着……”

    像是十四阿哥已经将人给勾搭到手了。

    这可不是什么戏子,十四阿哥就要是闹腾,顶多是被人看看笑话什么的。这可是蒙古格格,蒙古格格那是能随便勾搭,随便打发的吗?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人家这部落就得造反了。

    胤禛顿时脸色一黑,他这两天一来是因着热,身体受不住,有些心烦意燥不愿意多管事儿,二来呢,也因着差事多,康熙那边随时要叫,所以也就没空多管十四这边。

    没想到,也就是几天功夫,十四就闹出来事儿来了?

    “哪家的?”胤禛问道,十五阿哥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下。胤禛点点头,转头让人请来了四福晋,说了这名字:“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拉氏没什么印象,仔细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年纪不算大,才十五岁,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我见他跟着十四去挑选马匹,还以为十四是看人家年幼好玩儿……”

    没想到,十四是畜生不如啊。

    蒙古这边不说,毕竟距离远,有些东西呢,鞭长莫及。但十四,那可是在京城长大的,京城就连这选秀的年纪都改了,从十三变成了十五,要说十四不知道女孩子年幼成亲不好这道理,那就是糊弄鬼的。

    既然知道,还去勾搭人家才十五岁的小姑娘……丧良心哦。

    那拉氏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十四福晋,十四福晋必然不知道这事儿,否则肯定会拦着的。之前因着那戏子的事儿,听说额娘是有些生气的。

    十四福晋被这一眼给看的,浑身发毛。

    几个人暗地里的眉来眼去,谁也没留意,因着康熙带着乌雅秀贞来了,该行礼的行礼,该敬酒的敬酒起来。十四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没必要在这样宴会上提起来。

    胤禛是想等着宴会结束了,找十四问问情况再说的。

    可没想到,人家部落这边不能等,三轮敬酒下来,小格格的阿玛就站出来了,站出来干什么呢?要求皇上指婚呢,蒙古这边,人家直白的很,也没有什么铺垫,直接就坦白:“皇上的儿子,和我这女儿,既然两情相悦,互相中意,那合该是成亲,这姻缘也算是天赐之和。”

    上面乌雅秀贞这才留意到这男人后面的小姑娘,十五六的样子,娇娇嫩嫩,穿着一身粉色的蒙古服装,笑起来花朵一样,虽说小姑娘家害羞,脸色微红,但也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听着自家亲爹找皇上讨要赐婚的圣旨。

    乌雅秀贞再转头去看十四阿哥,就见十四阿哥也笑的春风得意的。

    旁边十四福晋,脸色则是稍微有些不太好看——也是,做嫡福晋的,当着她的面儿,人家这边要求赐婚,等于是没将她看在眼里。

    康熙正要说话,乌雅秀贞就压低了声音:“皇上,这事儿能否缓一缓?”

    康熙微微皱眉,侧头看乌雅秀贞。乌雅秀贞赶忙解释道:“一来是事发突然,我瞧着十四福晋那边怕是也不知情,她这些年为十四生儿育女,也算有功劳,这事儿若是瞒着她,妾身想想就觉得亏心。二来呢,毕竟赐婚是大事儿,先不说这门第,只说这品性,妾身对这小格格一点儿不了解……”

    康熙想的是部落和大清之间的和平,而非是小女儿之间能不能融洽相处。若是十四的一个侧福晋位置,就能换一个部落的忠心,也不算亏本。

    再者,侧福晋什么的,真不算事儿。

    若是人家要的嫡福晋的位置,那康熙肯定得犹豫,毕竟接亲是要合作,并不是结仇。十阿哥娶了蒙古格格,就和大位无缘了,十四却是看着野心勃勃,若是立马断了他这念头,就十四这鲁莽胡闹性子,怕不是要立马折腾个天翻地覆的。

    所以一个侧福晋可以解决的事儿,很不用迟疑。

    可乌雅秀贞都开了口,无论如何,他该给乌雅秀贞这个脸面的,但康熙还是说道:“就算是现下不赐婚,亲王都提出了这事儿,除非是人家自己不愿意,否则……不是十四,也得换个皇子阿哥。”

    不是十四,指不定就是老四了。

    至于六阿哥,没来啊,这事儿自然也就轮不到六阿哥了。而且,六阿哥那性子,说起来和十四也没什么差别的。不过十四的胡闹是在朝堂上,六阿哥的胡闹是在自己的私事上。

    乌雅秀贞笑道:“妾身只是觉得该给十四福晋一些脸面,至于日后……十四福晋总会想明白的。”

    康熙微微点头,转头笑道:“亲王的女儿看起来聪明活泼,又十分乖巧,能看上我们家十四,实在是有眼光,不过呢,这赐婚的事儿,先不着急,毕竟是小儿女要过一辈子的,还是得看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你说是不是?”

    “他们自己的意思?我女儿是很乐意的,十四阿哥不也很乐意吗?”亲王笑呵呵的说道,冲十四阿哥招手:“十四阿哥你就说,喜不喜欢我女儿吧。”

    十四阿哥大大咧咧的起身:“格格这等人才,貌美如花,这世上谁人会不喜欢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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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十四阿哥这活脱脱的流氓样,看的乌雅秀贞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康熙到底是没当场赐婚,当然,也没否决,只说日后再提,暂且就将这事儿给压下去了。

    转头这宴会开始热闹起来,十四就有些毫无顾忌,和那小格格眉目传情的,看的乌雅秀珍心头火气,好歹你也顾忌一下你福晋啊。

    这边十四阿哥给那小格格送一盘子肉,乌雅秀贞就连忙让人给十四福晋送些吃的。她对十四福晋满意的很,必得是要安抚住十四福晋的。瞧着今儿是四阿哥和这小格格的事儿,是没办法拒绝了,那就只好宽慰一下十四福晋了。

    十四福晋忙悄悄给乌雅秀贞谢恩,又趁着中间更衣的机会,来给乌雅秀贞道谢:“额娘别担心我,我好着呢,十四阿哥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早知道,也犯不着为这事儿和他生气。”

    她让人拎过来一壶茶:“特意让人煮的山楂陈皮,开胃解腻,额娘等会儿用一点儿。”

    她是真不在意十四阿哥如何的,早先嫁人的时候确实是有些期盼,后来就发现十四这性子,大约是上有兄长,又有能干的姐妹,所以一方面是得宠,一方面又有些自大,还有些自卑——兄长姐妹总是好的,他若是稍微做的有些不好,别人就总说他。所以这夫妻相处中,她就需得一直捧着十四阿哥。

    若是十四阿哥当真是事事无缺陷,她捧着也没什么,可十四阿哥不是没缺陷啊。让她违背心思来捧着夸赞,就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后来就又发现,十四阿哥……少了一份儿责任心,有些风流好色。

    于是这点儿刚成亲的期盼,慢慢就在发现十四阿哥的缺点之后,被抹掉,一点点儿的,到现在,几乎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但这婚事吧,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除了十四阿哥,她还有体贴关怀她的妯娌,还有温柔善良的婆母,还有能干又善解人意的小姑子,还生了一双聪明可爱伶俐活泼的儿女。

    所以想一想,为了这些好的,忍受一下十四阿哥的好色风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毕竟十四阿哥这样的,才是世上大多数男人的样子。反而,像是妯娌婆母小姑子这些,更多的是嫉妒的妯娌,面硬心冷婆母,挑事儿找茬的小姑子。若是一个好色风流的男人,再搭配上这样的家人,那才是日子过的黄连水一样。

    她虽说比不上六嫂日子过得好,但相比之下,二嫂,三嫂,甚至四嫂,不也是家里都有侧福晋侍妾姨娘的吗?再比一下八福晋,总比得到了再失去强吧?

    反正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十四福晋对现下这种状况是满意的很,所以不光不生气,还倒过来劝说乌雅秀贞呢:“那小姑姑看起来就是个天真的,这样的性子呢,就算是到了京城,也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那侧福晋的位置反正是空着呢,干脆给出去一个,也免得日后十四再找些乱七八糟的回来。”

    京城的姑娘,哪个没有三五个心眼子?

    与其选这些,倒不如找个没心眼的蒙古格格呢,还能让十四为大清作出一番贡献呢——谁说和亲不是贡献呢?总不能次次都是让公主郡主们去牺牲吧?

    乌雅秀贞见她确实是没如何生气,心里就越发的……不好受,又是叹气又是无奈的:“算了,你们这些事儿,我早说了我不过问的,你今儿要是求着我拒绝,我倒是能想想法子,你现下……”

    还劝着她做额娘的来接受,那乌雅秀贞再说什么,那就纯属多管闲事儿了。

    夫妻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儿孙自有儿孙福。

    乌雅秀贞用三句话将自己劝服,然后回去继续陪着康熙,到了后半夜这宴会才算是结束。她扶着康熙回帐篷,康熙晚上喝的药有点儿多,晚上她就需得留在这边照应,虽说事情不用她亲手做,但总得有个主子能主事儿。

    服侍着康熙换了衣服,又给他喂了些醒酒汤,等康熙躺下了,乌雅秀贞才在床榻外侧躺下,晚上也没敢睡踏实了,时不时就得摸一摸康熙的胸口,又要提防着他晚上会吐。

    这一晚上熬下来,早起就有些没精神。康熙倒是精神奕奕的,已经是出门溜达一圈回来了,还给乌雅秀贞带回来了礼物:“一只小鹰,怕是老鹰出了事儿了,这小鹰自己跌跌撞撞找食儿吃呢。正巧被看见了,你若是愿意养着,回头让人给你弄个笼子,你若是不愿意养,回头问问,看谁要。”

    康熙自己不养,当然了,宫里的珍兽园,那是什么都有的,但康熙明面上不能带任何宠物,免得被人说玩物丧志。

    寻常百姓玩物丧志不是大事儿,但做皇帝的玩物丧志,那可是大事儿了。所以,能拥有,能观赏,打猎的时候也能带着,却不能时时刻刻放在眼前自己养。

    乌雅秀贞去看那小鹰,被放在一个木盘子里上,盘子里放了生肉,小鹰大概是饿的很了,这会儿正叨叨那肉条吃。乌雅秀贞一伸手,小鹰抬眼就看过来,那眼神凶狠的,就好像乌雅秀贞再有下一步动作的话,它就能立马啄过来一样。

    “挺有脾气。”乌雅秀贞评价,康熙笑道:“老鹰嘛,没点儿脾气能叫老鹰?”

    “我还是不要了,弄这么个东西在后宫,今儿要吃了别人的花,明天再抓了别人的猫,或者赶了别人的鹦鹉,那可都是事儿了。”乌雅秀贞虽然不养宠物,但是后宫娘娘们有许多是养的。

    像是密嫔,就养了两只波斯猫,平日里宝贝得很,但凡不出门,就总要搂着抱着。

    还有陈嫔,养了一只小京巴,那宠爱的,用一个碗吃饭都可以。

    谁养的谁心疼,前段时间,陈嫔的小京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追着密嫔的小猫跑,将小猫给气的上墙了,密嫔为这事儿,还特意找了陈嫔理论。

    看看,这都能闹出来事儿,那要是小鹰再抓掉了猫狗一些皮毛,可不就成了大事儿吗?

    乌雅秀贞自来低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人,她愿意弄这么个热闹回去啊?

    见她不要,康熙就沉吟道:“那给谁呢?老四?老五?老五可能会喜欢,老七也行,老八也行……”

    反正就是哪个儿子都行。

    乌雅秀贞出主意:“给谁都不好,没得到的就该说皇上您偏心了,不如弄个骑射比试,谁赢了就给谁。”

    康熙顿时笑起来:“你这是一上来就将老四给排除了啊。”

    乌雅秀贞也想到了这一茬,顿时无语,她要说她刚才不是故意给出的这主意,皇上能信吗?

    “您也别小看了老四了,他虽说力气不足,但是这准度,那可是兄弟里面数一数二的,真要比起来,不一定谁赢呢。”乌雅秀贞勉强为胤禛挽尊。

    但说实话啊,就习武这东西吧,一力降十会,你力气方面要真是拉开了很大距离,除非是你这速度,还有你这技巧,能媲美武林高手,否则,真不一定能追上别人。

    胤禛那性子吧,又是喜静不喜动。

    以前年轻,还算是灵活,现在嘛,都快当祖父的人了,昔日灵巧还剩下几分,谁也说不定。

    康熙当即拍板:“那就让他们比试比试,正巧,今儿也闲着无事,干脆让他们来个打猎比赛。”

    康熙转头就吩咐梁九功去通知阿哥们,趁着这会儿还早,天气凉爽,来一场比试。等会儿太阳若是高高挂起来了,那可就比不了了。

    阿哥里有像是胤禛这种不爱动的,也有昨儿喝多了现下还头疼难受的,更有十四这种整天精神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一晚上不睡觉都精神奕奕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精神状态,康熙发话了,那就都得来。

    众人骑着马,等着康熙一声令下,就各自飞奔出去了。乌雅秀贞给康熙倒茶,康熙抿一口就皱眉:“奶茶?不是甜的?”

    京城那边的奶茶,都是甜滋滋的,康熙还是很喜欢的,偶尔也会让御膳房做点儿。现在这一口下去,有点儿咸。

    乌雅秀贞笑道:“是马奶,昨儿晚上吃的有些油腻,早上喝点儿这个正好冲一冲,要不然怕这两天积食。”

    年轻人倒是无所谓,但这个上了年纪的,若是积食,那可就成大问题了。

    康熙也知道哪样对身体好,虽说不太接受这个味道,但还是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喝完赶紧吃一点儿点心压一压这味道,又问道:“你觉得哪个能胜出?”

    乌雅秀贞顿了顿,摇头:“那可说不准,虽说我觉得十四能干,但八阿哥九阿哥也都十分勇猛,尤其十阿哥,刚才是第一个奔出去的呢,十五十六年轻,精神好,劲大,也可能会胜出。”

    挨个儿给夸赞一下,主打一个谁的坏话也不说。

    快中午时候,这些个阿哥们才回来。自有侍卫太监来清点各自的猎物,这都是他们来蒙古的第五天了,已经在蒙古上打猎好几次了。所以这次猎到的东西,大多是小的,野鸡兔子之类的。

    十四胜出了。

    乌雅秀贞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当然,也高兴,夸赞十四:“虽说女色上有些瑕疵,但是骑射方面还是很优秀的。”

    十四就有些不满:“什么叫女色上有些瑕疵?我相貌英俊,功夫高强……”顿了顿,到底是忍住了,毕竟和长辈,哪怕是亲额娘呢,讨论这种话,确实是太让人尴尬了些。

    康熙让人去拿小鹰来给十四,十四倒是挺高兴:“早就想弄一只老鹰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现下汗阿玛这个,我一眼瞧着就喜欢,这合眼缘了不是吗?汗阿玛您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着的。”

    康熙摆摆手,让他赶紧带着小鹰滚蛋。

    乌雅秀贞在这边陪着康熙用了午饭,这才回了自己帐篷——下午康熙还有政事呢,肯定是不能让乌雅秀贞一直在这边了。

    又过了两天,这赐婚的圣旨才下来。当然,婚期是定在了下半年的,也就是十二月。到时候蒙古这边送嫁,将小格格给送到京城去。

    四福晋担心十四福晋,就天天叫了她到外面玩儿,不是打猎就是采花,妯娌两个倒也逍遥自在。

    转眼到了七月底,七月流火,天气没那么热了,康熙就打算动身回京去了。

    这边打算动身,那边胤禛就病倒了,他一开始是不愿意说的,免得耽误了康熙行程,非得要强撑着。却没想到,在议事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

    康熙让人一诊断,好嘛,伤寒。

    伤寒这种病,传染性极高。这病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了,也就是头疼咳嗽,三五天就痊愈了。大了,死一座城都不算事儿。

    胤禛这确诊了伤寒,康熙就立马下旨,命胤禛到热河行宫去养病。

    一来呢,是隔绝开来,免得再传染了出去。二来,行宫那边,条件是要比帐篷这边好的。再者,胤禛这病了,总不能再跟着马车回京吧?一路颠簸,那病情还能好转?干脆就留在行宫这边休养,再者,也防止这病情,传出行宫这边来。

    康熙这旨意下来,四福晋就当即找了乌雅秀贞:“求额娘,儿媳想跟着四爷一起到行宫去。”

    她也是深思熟虑过了,一来是弘晖弘时也大了,若是真是出个万一,自己也不用操心孩子们没人照看了。再者,还有乌雅秀贞呢,亲祖母,还能眼瞧着孙子受委屈吗?

    二来呢,夫妻之间也确实是感情深厚,若只是留胤禛一个人在行宫,他那性子,指不定敏感多思,病情怕是更难好。有人作伴,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好。

    三呢,除了她,也没更合适的人了。总不能她不去,带着弘晖等人回京,让别人去照看胤禛吧?这个别人,能是谁?乌雅秀贞年纪大了,雍亲王府只来她一个人,九格格虽说是医者,但兄妹年岁都不小来了,也不好贴身照顾。

    兄弟吧,就十四那性子,放他过去,是去照顾胤禛去了,还是折磨胤禛去了?

    若是那拉氏不去,再往下数,就该轮到弘晖弘时几个了。毕竟亲爹生病了,做儿子的哪儿有不去照顾的?与其让弘晖弘时几个去,还不如让那拉氏去。

    不让那拉氏这边操心胤禛,那边还得操心弘晖他们,有几颗心都不够用的。

    乌雅秀贞此次带了那拉氏来,也确实是有这个意思的。总比上辈子,钮祜禄氏伺候了胤禛一场,得了胤禛信任好。但真到了跟前了,她也担心:“你可想好了?这伤寒是过人的,一旦过了人,你别说是照顾他了,还得让他来操心你。你若是有心,不如就在外面等着,里面要什么用什么,你在外面也好调度。”

    行宫总得有个主事儿的人,不如找个院子将胤禛放进去,那拉氏就守在外面。

    “虽说在外面也方便,但到底是不如在跟前守着更放心。”那拉氏说道,她既然想好了,这会儿自然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额娘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口罩,我连夜做了好些个,还有这消毒的东西……”

    她也派人去购买了,消毒的东西是九格格提出来的,也给了单子。

    口罩这东西则是卫生部早些年捣鼓出来的,但凡医院大夫坐诊,都要带上这个,后来就流行开来了。有用没用的吧,反正心里挺有一个安慰效果的。

    乌雅秀贞顿了顿,就点头:“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你今儿就出发。”

    乌雅秀贞叫了十四来:“你四嫂要去行宫那边照看你四哥,弘晖他们呢,我就交给你了,你一路上,需得平平安安将他们带回去,我可告诉你了,少一根头发,我都饶不了你。”

    十四阿哥笑嘻嘻的:“额娘,人都说有了孙子忘记儿子,您可真是半点儿不心疼儿子的。那人的头发,本来就是要天天掉的,我到时候岂不是要冤死了?不如额娘亲自照看……”

    不等他说完,乌雅秀贞就摇头:“我也不回京,我暂且留在行宫。”

    十四张着嘴,惊住了,剩下的话都不出来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额娘您什么意思?您不回京了?这事儿汗阿玛知道了吗?汗阿玛答应了吗?这可真是……您是怎么想的?这怎么能不回京呢?四哥那病……”

    会过人!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下去,他知道若是说这个,怕是那拉氏更要打定主意不回去的。

    就改口:“有四嫂照看呢,又有太医,汗阿玛都下令了,若是治不好四哥,那些个太医都得不了好。他们必然会精心照顾的,四哥也会好好的,您这不回去,让汗阿玛知道了该如何想?”

    哦,都是做父母的,儿子生病了,一个赶紧的回京了,生怕晚走一步被传染了,一个要留在行宫亲自照看?

    多不好听啊。

    乌雅秀贞笑道:“我会和你汗阿玛说的,犯不着你操心,你只听我的,照顾好了弘晖他们兄弟就行,剩下的事儿,不用你管。”

    哪儿能不管呢,十四不管别的事儿上多不靠谱,这个孝心,那当真是兄弟里面数一数二的,着急啊,围着乌雅秀贞转圈:“您还是跟着儿子回京吧,四哥那边您真不用担心,那不管是大夫还是药材,都齐全的很,四哥想必很快就能好了,您在这儿也是拖累啊,就您这一把年纪的,跟着操心,到时候再生病了,那是您照顾四哥呢,还是四哥照顾您呢?您可别添乱了。”

    乌雅秀贞不高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年纪怎么了?”

    “您这年纪容易被传染。”九格格从外面掀帘子进来,正好接上这句话:“人上了年纪了,抵抗力低,就比如十四从旁边经过,绝不会被传染,但您从旁边经过,就会被传染。”

    她拉着乌雅秀贞在旁边坐下:“我知道您心里惦记四哥呢,但是这个病,真的过人。”

    很严重的程度了,若只是咳嗽两声,发热一下,那就是小病,乌雅秀贞想留下来也没关系。

    但胤禛这个,从发病晕过去,到现在送到行宫,已经出现了很多症状——高热呕吐,昏迷不醒,这种程度的,连九格格都不敢确保会没问题。

    所以乌雅秀贞若是去,十之八九会被感染。

    “汗阿玛现在已经下旨了,行宫那边即将封闭,额娘若是有心,就在外面等着,万一里面吃的穿的,有什么缺的,您也可以尽快让人送进去。但里面的事儿,您别操心了。”

    九格格端起来茶杯一饮而尽,她从知道胤禛生病到现在,一直都没歇着,要调度药材,要做防范准备,一直忙活到现在。

    喝完水,她就起身:“十四,额娘这里交给你了,万不许她出门。”

    十四忙应了,等九格格一走,就拽了凳子坐在帐篷门口:“额娘,您听话,我九姐姐都说了,您这年纪,最容易感染,您不能去。总不能四哥没事儿,到时候您出事儿了吧?那岂不是成了添乱了?来来来,我知道您心里憋着一口气呢,您尽管打儿子两下出出气,可别再心里憋着啊。”

    乌雅秀贞着急啊,可就是出不去。

    十四不让开,她也拿十四没办法。再者,康熙那边也早知道乌雅秀贞这边会有什么反应,已经吩咐了侍卫,不许乌雅秀贞出帐篷了。

    反正等开营拔寨的时候,乌雅秀贞才知道,九格格也跟着四福晋去了行宫那边了。

    这下好了,就剩下她在外面了。

    乌雅秀贞也不是扭捏性子,她是打着照顾胤禛的心思来的,否则也不会跟着来蒙古了,这赶路辛苦不说,在蒙古也没享受到什么好的,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有冰盆,有避暑行宫,这不比蒙古强多了吗?

    可现在既然不让她进去了,她也不闹腾,就像是十四说的,闹腾起来,让康熙如何想呢?事情既然到了这地步了,她就找康熙商量:“只老四家的和九格格两个,我怕他们年轻拿不住事儿,再者,老四家的要贴身照顾老四呢,九格格又要操心这看病的事儿,那行宫里的杂务怕是就没人管了,我就想着,我晚两天再回京,先将这边的事儿给安排妥当了。”

    康熙有些沉吟,乌雅秀贞笑道:“你且放心,我也爱惜自己身体呢,若是胤禛没好,我又倒下来了,那岂不是成了添乱?我呢,就在这边等着,有什么事儿,让人传话,两边也近,来回也就一天的功夫。”

    乌雅秀贞打定了主意在外面等着,康熙最后也只能是应了下来。

    康熙是不得不走的,一来确实是上了年纪,怕过了病气,他之前就因为胤礽的事儿,差点儿中风,事情隐瞒了很久,也悄悄治疗了将近一年。实在是怕这会儿,再出了事儿。

    二来呢,在胤禛生病之前,他都已经下旨准备回京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这一群人,小一万人,光是这先行动起来的粮草,就要耗费许多。

    若是现在反悔又不走了,那早先的准备可就全浪费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况且,京城那边也是等不得。

    于是,康熙是照旧回京,乌雅秀贞是留在帐篷这边,胤禛和四福晋,还有九格格,则是在行宫。

    弘晖也留下来了,本来兄弟几个是都想要留下来的,被乌雅秀贞叫来了十四,硬生生给捆走了,之所以留下个弘晖,是因着跑腿还需得有个人。

    弘晖这岁数,也能撑起来事儿了,就干脆留下来帮忙。

    行宫里,四福晋是贴身照顾胤禛的。胤禛现下昏迷不醒,但时不时就要咳嗽,一咳嗽就是撕心裂肺一样,先是呕吐,接下来是咳出来黄胆汁,再就是咳血了。

    三天下来,人就有些不像样了,整个瘦了一大圈,脸色发青,嘴唇雪白。

    四福晋给心疼的,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守在旁边照顾。

    九格格带着口罩在外面,一次次的和太医修改药方。又让人弄了艾草来熏屋子,还得开窗开门通风散气。

    胤禛用的布巾,穿脏了的衣服,弄脏了的被褥,都是要拿出来烧掉的。

    这边开了方子,九格格就亲自去抓药,然后亲自守着来熬药。

    小院儿里没有别的伺候的人,唯独一个苏培盛,还有一个四福晋身边大丫鬟。

    乌雅秀贞在帐篷里也坐不住,干脆就在行宫外面等着,时不时问问情况。

    第五天,九格格那边就有些着急了,若是再不退烧,怕是病好了也会被烧成个傻子。于是,也顾不上什么伤身体不伤了,上重药。

    各种消炎药,她也开始斟酌着用了。

    也幸好,这次的药起作用了,到了第六天,胤禛身上的温度就开始下降了,早上四福晋伸手摸一摸,顿时愣住,很不可思议的又将自己的额头给贴上去,然后就冲着外面喊:“九妹妹,退烧了,真的退烧了!”

    九格格连忙进来,伸手去摸胤禛额头。

    又让四福晋搓热了手掌,去摸胤禛的前心口和后心口。

    四福晋摸到正常的体温,高兴的眼圈都红了:“都没有那么热了,是不是真的没事儿了?接下来就是痊愈了?”

    九格格还没说话呢,一低头就对上了胤禛的眼睛,九格格眨眨眼,笑眯眯的:“四哥醒过来?来,伸手,我把把脉。一会儿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说,我把脉之后就去改方子。”

    胤禛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话。四福晋就忙起身去端了茶杯来,里面放了温水,拿了棉布浸满温水,然后放在胤禛嘴唇上,胤禛之前因着呕吐缺水,都是如此喂水的。

    但现在他人都醒过来了,对这种喂水方式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四福晋就干脆扶着他起来,半靠在床上。半杯温水进嘴里,干渴的喉咙才算是有了发音的能力:“这是第几天了?”

    那拉氏伸手:“第六天了,爷不用担心,我和九妹妹在这儿,额娘和弘晖在外面,事事都有人主管呢,您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

    九格格已经把脉好了,仔细问胤禛感受,哪儿有不舒服的,又翻看他眼皮,看他舌苔,仔仔细细的给查一遍儿。

    然后出去开方子,再抓药。

    胤禛看四福晋,四福晋就知道他是想问什么。于是将他发病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胤禛是有些诧异的:“额娘也没走?”

    四福晋点头:“就在外面呢,汗阿玛是有急事……”

    胤禛很理解的点点头,康熙先是帝王,才是一个父亲。若是为了他,将扔下百官将士和百姓不顾,那胤禛还不屑于喊一声汗阿玛呢。

    他就是有些疑惑乌雅秀贞也在,就好像,他感觉乌雅秀贞应该是回京了一样了。

    想着就忍不住拍一拍脑袋,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莫不是病糊涂了?额娘自来对自己疼爱有加,那自己生病,她留下来等消息,不也是正常的吗?

    将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感觉给扔到一边,胤禛就伸手:“我想起来动一动。”

    躺这么些天,就觉得浑身骨头都要生锈了。

    那拉氏不许他起来:“虽说是退烧了,但身体没有痊愈,刚九妹妹也说了,还是得养着,别走动,万一出一身汗……”

    到时候很容易邪风入体。

    再者,本来之前就发烧,身上津液减少,若是再走动出汗,那更是雪上加霜。最好还是静养。况且,之前躺着也不算休息啊,你人虽然没动,但是身体是一直在和病魔做斗争的,身体也会疲惫的。

    那拉氏讲的头头是道,胤禛听了半天,哭笑不得:“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

    “跟着九妹妹学的。”那拉氏笑道,将胤禛背后的枕头又给抽走:“好不容易好了些,可得多休息,现下也没什么事儿,不如闭着眼睛睡一觉。”

    胤禛抱怨:“哪儿能睡得着,这才刚起来。”

    话是如此说的,但是等躺下来了,眼睛闭上不到两个呼吸,人就睡过去了。

    那拉氏轻手轻脚的将被子给他盖好,又轻轻起身,出门去帮着九格格熬药。

    九格格笑眯眯的:“可算是好了些,对了,这消息也得送到外面去,好让额娘和弘晖高兴高兴。”

    那拉氏点头:“我这就让人去说,那他现下醒过来了,中午是不是就能吃些饭菜了?可有什么要忌口的?”

    之前胤禛昏迷着,再加上时不时呕吐,连正经饭菜都不能吃,整日里就是一些米糊糊,熬煮的连一个完整的米粒都看不见的那种。

    九格格想了想:“还是米糊糊吧,好消化,本来身体疲惫呢,若是再费劲儿吃东西,怕是要消耗更多精力。不过,可以加点儿肉沫沫,再稍微放一点儿盐巴调调味儿。”

    之前的不能放,就只是米糊糊。

    那拉氏就叫苏培盛来,先吩咐他往外面送信儿。再叫自己的丫鬟来,让她往厨房去传话。

    乌雅秀贞在外面快熬的人都受不住了,这才听到胤禛好转的消息,顿时喜的念佛:“我就知道,老天庇佑,你阿玛必然是会没事儿的,看看,这不就好了吗?”

    弘晖也笑:“是,玛麽说的对,老天庇佑。”

    乌雅秀贞顿了顿:“也不能全是老天庇佑,你阿玛自己性子强,你九姑姑本事大,你额娘照顾的精心,少哪一个都不行。好了好了,你阿玛既然好转了,咱们也得赶紧往里面送些东西,这补身体的,也不知道你阿玛用不用得到,算了,咱们只管送,用得到正好,用不到就暂且放着。”

    她拿出来自己这些天整理的单子,上面都是上好的药材补品。

    弘晖凑过来给她参考,祖孙两个这两天是没少商量这个。现下干脆就不挑拣了,能送进去的都送进去。

    胤禛退烧了,接下来这身体,就开始慢慢好转了。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第七天,就能下床稍微活动两步了。身体虚,再加上长时间没走动了,一抬脚,两腿发软,差点儿没直接摔一跤,幸好旁边四福晋眼明手快的给扶住了。

    也只走了五六步,脑门上就微微见了汗水,九格格就赶紧喊了停:“要歇一歇了,不着急,大病初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养身体,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至于乌雅秀贞送过来的那些补品,有些是能用的,上好的药材肯定能用。但有些不能用,大虚不受补,没办法用。

    吃的方面,总算是可以放点儿青菜了,虽然不好消化,但也能促进肠胃蠕动,免得长时间用不着,再给萎缩了。

    到了第八天,胤禛也可以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外面的阳光和蓝天了。

    到这会儿,他这身体,也总算是可以说一句,痊愈了,没大事儿了。

    第227章

    当然,这痊愈的意思就是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的反映了,没有高热,没有咳嗽,没有呕吐,也不会打寒战。可实际上,身体底子却是有些亏空,稍微动一动就一身的汗,长时间坐着就会腰酸背痛,稍微见一见风就要头疼难忍。

    总之,用大夫的话来说,至少是得一个月来休养,不能劳神。这样一来的话,就不好立马赶路回京了,需得在行宫这边继续养着。胤禛是有些着急的,他光是病着都快耗了小半个月了。

    若是再养一个月,京城里还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种时候,夺嫡正关键的时候,他怎么能掉链子呢?

    胤禛是想着急回去的,那拉氏却是担忧他身体。可胤禛这性子吧,若是做了什么决定,那拉氏还真不一定能劝得动,幸好的是,现在那拉氏不是一个人。

    那拉氏背后,还站着九格格,还站着乌雅秀贞,还站着弘晖。

    所以,胤禛就接受了一次“三堂会诊”。

    九格格伸手给他把脉,还特意点出他身上现下的问题来:“有这次生病落下来的病根,也有之前的隐患,你之前总熬夜对不对?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身体燥热不安?”

    胤禛抿抿唇,不想说话,他又不是没找太医看过。太医也叮嘱过,该休息就休息,不要劳神。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事情若是不做完,躺床上也躺不住,闭着眼睛都睡不着。

    就他这性子,当天的事情,是必须得完成的。

    “平日里让你练一练八段锦五禽戏什么的,你想必也是没有练的吧?”九格格又问道,胤禛还是没出声,他哪儿有这时间啊,一睁眼都很不能立马到书房去。吃饭时候手里都放不下书——查文献,看资料,偶尔还得学习。学习这事儿,不进则退,总不能考问晚辈功课的时候,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吧?

    他不说,那拉氏是长了嘴巴的。

    那拉氏转头看乌雅秀贞:“额娘可得为我做主,并非是我伺候的不经心,而是四爷这性子,实在是执拗的很。我若是说的多了,他又觉得烦心,我若是不说,他就更是想不起来。别说是八段锦五禽戏了,他连多走一步路都不愿意的,饭菜都要送到书房去。您想想,从厨房到书房,这么绕一圈下来,饭菜到嘴里的时候是不是冷透了?”

    “四爷不听劝,夏天非得吃凉的,那凉气进了肚子,能好受了?冬天非得不趁热吃。”那拉氏说道,胤禛张张嘴,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夏天他也没说非得吃冷的啊,那凉的和冷的,可不一样。凉的是不热的,冷的是冰镇的,那能一样了?

    “反正你这次呢,大病一场,你汗阿玛也是知道的,不如趁此机会,多养一养身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仔细想想,你现在彻底养好了身体,你回京是不是有什么差事,都能立马上手?你若是现在不顾惜身体,非得要回京,那路上若是再有个反复,你是不是又要耽误时间?”

    “你也是读书的人,那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你不比谁明白?有个好的身体底子,日子才长久,现在你是勤快能干了,用以后的寿元换的,你甘心吗?”

    乌雅秀贞这话还真不是胡说八道,就胤禛那身体,即位之后日子也不好过,熬着,到了后来,可不就是跟不上了吗?自己走之前,他都打算剑走偏锋,弄两个道士进宫了。

    若非是朝堂上有反对声音,他自己也知道民间对于皇上求长生的厌恶,怕是那道士都已经光明正大的住在宫里了。

    至于她死之后……那她都死了,如何还能知道后面的事儿?那道士如何了,她也说不上来了。

    但都到了用道士炼丹的程度了,想必那身体,太医肯定是已经没法子了。

    所以现在能有机会挽回,乌雅秀贞也是很赞成的:“再者,你也别总觉得什么事儿,都非得你自己亲自去干,少了你别人就干不成了。你呢,得会用人才是。”

    九格格就很赞同:“额娘这话说的是,得会用人,京城那边呢,又有十三弟,十四你不妨系,十三你还能不放心啊?京城里的形势……你若是担心八阿哥,那我和你说,犯不上,八阿哥,聪明是有的,但他那做派,真不合适。汗阿玛又不是眼瞎心盲之人,能看不出八阿哥的不合适吗?”

    八阿哥那聪明,都用在了笼络朝臣上,名声是有的,手段也是有的,但就是做皇上不合适。

    做皇上的,眼光得长远,得看得见百姓,而不是只将眼光放在朝堂争斗上。

    若是让八阿哥做了皇上,他倒是能平衡的住朝堂,但时间长了,整个朝堂,就要和百姓,分成两个部分了。

    朝堂和百姓,该是不可分离的才对。

    朝堂上的声音,该是代表百姓们的声音才对。

    康熙是明君,他虽说现在更看重自己仁君的名声,但毕竟做了几十年帝王,不可能是看不出朝堂上现在的缺陷,以及大清各处的问题的。

    这些问题若是指望八阿哥来解决,那还不如趁早灭国算了。

    九格格说的不算含蓄,弘晖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九姑姑,小声提醒:“这是在行宫呢。”

    “外面没人。”九格格说道,开着门窗,伺候的人都远远站着,他们说话也没有很大声音,被听见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弘晖顿了顿,也发表自己看法:“汗阿玛身体健康,阿玛您做晚辈的,总不能比汗玛法身体还虚弱吧?若真是如此了,汗阿玛还能放心交给您差事吗?”

    这话简直就是,直击重心。

    康熙要选择继承人,肯定不会选择一个身体比自己还差的。那前脚他走了,后脚继承人就走了,大清岂不是要乱套?

    所以,这身体健康不健康的,肯定是首要的条件。就七阿哥,只因为一个跛脚,不就被排除出了继承人的范围吗?十二阿哥也不在这个范围,因为什么?不也因为自幼身体不好吗?

    乌雅秀贞拍板:“你是我生的,我说什么你都得听,这事儿呢,我也决定好了,就一个月,你在这里好好修养,留下那拉氏照看你,九格格也不着急回京,我既然难得出宫一趟,也跟着你在这里享享福。至于弘晖,明天就启程吧,你也是大孩子了,眼瞧着快成亲的年纪,总得学会挑大梁。现如今京城里,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尤其你们府上,指不定是人心惶惶。弘晖回去,也算是能有个交代。”

    她看那拉氏:“让弘晖一个人回去,你可放心?”

    那拉氏当即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又不是三两岁小孩子了,再者,又跟着他阿玛办过差事,这路上该如何走,他自己也清楚。不过,需得带上侍卫。”

    弘晖看胤禛,胤禛一摆手:“你现下就去收拾一下行李,明日里早些出发,你自己的侍卫自己带回去,另外,我这里也打发一个人跟着你回京,回去之后,你将人送到你十三叔那边去。”

    是要给十三带信儿。

    长辈们都决定了,弘晖也就不好反对了——毕竟胤禛身体好转,也用不着他在这里端茶倒水碍事儿了。

    弘晖这就起身告辞,乌雅秀贞摆摆手也起身:“你们自己在园子里走一走,活动活动身体,十二那边早上还派人来问消息,我正好回个信儿去,免得她担心。”

    人家夫妻两个趁此机会好好培养感情呢,她一个长辈,就不愿意留在这里碍眼。

    正好呢,十二格格那边,十七格格那边,还有三格格那边,都来了帖子请她过去呢,她一个部落转一圈,这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消磨过去了。

    九格格也不当电灯泡,九格格正好对蒙古这边的巫医感兴趣,趁此机会,也是到处走走的。

    这可比跟着康熙一起来蒙古自在多了,有康熙在,做什么事情都要多想一想,免得被康熙知道了不高兴。现在嘛,那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胤禛这日子过的也逍遥,虽说心里还惦记着事儿,但那拉氏总能将时间安排的很充实,比如说早上起来吃完饭,就要跟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散步出了一身汗,就要做药浴。

    这个药浴呢,也是太医给开的方子,主打就是一个强身健体。

    做完了药浴,趁着外面天色好,就弄个躺椅在廊檐下,既不会吹风,还能晒到太阳,再找个会弹琴的宫女来演奏一番,在乐声中昏昏欲睡一番,然后就是午饭了。

    吃过午饭必得午睡,午睡之后,那拉氏也不敢将他逼迫狠了,那下午想看书,就让人给他读一读,不许自己看的,免费费眼睛,这用眼过度,也是要消耗心神的。

    听会儿书,再到园子里转一圈,晚饭就吃的清淡,吃过之后还要泡脚,也是放了药材的。泡完之后,再来一个揉按,找了有力气的小太监,全身上下给揉按一遍,放松一下筋骨。

    如此之后,才好入睡。因着白日里事情少,不用操心——想操心也没得事情让他操心,京城那边的消息半点儿得不到,这边的事情也没什么稀罕好询问的,哪儿有什么可操心的东西呢?

    所以这一晚上,就睡得特别好。

    短短十来天,胤禛那脸色就和生病时候很不相同了,带了些血色,脸颊也看着圆润了些,走路也有了几分精神。不再是之前,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得样子了。

    再过十来天,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这会儿就开始练起来养生拳了。人的身体呢,也是很神奇的,你越是什么也不做,就越是没有力气做什么,你要锻炼起来,身上才会有力气,才会有精神。

    他慢慢的练拳,也骑马,也挽弓射箭,等满了一个月的时候,人看起来就精神了许多。

    之前长胖的那虚肉,也变得有些结实起来。

    足足一个月了,也到了九月份了,这时候,就是京城,都送了信儿来,催促他们回京呢,也就实在是耽误不得了,那就启程回京。

    回京的路,走了整整二十天。这个速度,算是比较快的,到了京城门口,就见着十三带着弘晖几个在等着了,也有六阿哥和十四——主要是迎接乌雅秀贞来的,胤禛是兄长,就顺带迎接一下。

    要先进宫,胤禛是做儿子的,之前大病一场,现如今这养好了,肯定得进宫和康熙打个招呼的,免得老父亲心里惦记。

    乌雅秀贞则是直接回后宫,她一个妇人家,总不能去乾清宫。

    胤禛这一进乾清宫,就对上了好几双眼睛,上面康熙的,下面几个兄弟的,还有几个臣子的。

    九阿哥率先阴阳怪气:“四哥总不回来,我还以为四哥是病的快要死了呢,没想到瞧着这脸色,倒是红润的很,可见四哥这小日子,怕是过的不错吧?”

    十阿哥接道:“四哥你可真不地道,汗阿玛心里总惦记你呢,结果你自己在行宫逍遥自在。”

    胤禛不慌不忙的上前给康熙行礼,又说自己养病的事儿:“本打算早些回来,可又想着若是一身病容出现,汗阿玛心里必定惦记,倒不如彻底养好了再回来,汗阿玛看见儿子健健康康,必然也高兴。”

    康熙哈哈笑道:“正该如此,朕看见你身体康健,心里也着实是高兴,此次养病,可有什么心得?”

    跟着进来的十四阿哥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虎狼问题啊,四哥是去养病了,回来还得说说有什么心得?得亏这病的不是自己,要不然,真恨不能直接病死了算了。

    胤禛立马说道:“倒是真有些心得的,是关于蒙古那边……”

    朝廷对于蒙古,自然是当成自己的地盘的,但蒙古部落众多,人心不齐,哪怕是明面上臣服朝廷,但实际上,就像是噶尔丹一样,说反就能反的。

    打下来容易,统治难,所以朝廷对蒙古的政策,一向是安抚优容,联姻。

    若是朝廷和蒙古之间,是占据了上风的,那朝廷的公主嫁过去,那叫下嫁。

    可实际上,现如今朝廷的公主嫁过去,那叫和亲,叫抚蒙。

    可打下来了,却不能完成臣服,这就是朝廷的一块儿心病了。

    “儿臣觉得,该建立城镇。”胤禛说道,蒙古最大的问题就是部落众多,人心不齐。既如此,不如仿照内地,建立城镇,将人口给统一起来管理。

    八阿哥微微一皱眉:“四哥这想法……儿臣有些不太赞同。蒙古部落分散,咱们才能逐一击破,纵横联合,但若是将所有部落集中在一起……谁能确保不会再出现一个铁木真呢?”

    到时候,蒙古势大,指不定就要和朝廷分庭而立了。

    胤禛笑道:“既然是要统一管理,自然是要有会管理的法子的,若只是集中在一起,那就不是统一管理了。”

    两个人各抒己见,瞬间将九阿哥之前提起来的话题给扔到一边去了。

    旁边七阿哥都忍不住微微叹气,这说的不是四哥养病回来的事儿吗?可真是……刚养病回来,也就是进宫请个安,这政事就要议论起来了?

    大臣们也是一脸苦色,他们原本想着四阿哥回来,该是要和皇上父子情深,你慰问我,我安抚你的,这样一来,他们这些外臣不就成了碍眼的吗?那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告退出宫,下班回家了吗?

    怎么现在,还得要绞尽脑汁的赶紧回想蒙古那边的问题,然后要在皇上询问之前,紧急拼凑出来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呢?

    简直就是……忽然考试,还连个考题都没有提前透漏过,就纯粹的加考!

    臣子们心里如何想的不重要,反正四阿哥胤禛,精神满满。

    实在是这养病的一个月,还有赶路的二十日,无事可做,他也就只能琢磨这一个问题了。

    最后还是六阿哥提醒了:“四哥这才刚回来,路途奔波,想必是十分劳累,这蒙古要不要建立城镇的问题,不如让诸位大人回去仔细想一想,回头也上个折子,咱们再来讨论?”

    康熙看一眼胤禛,胤禛精神状态虽然看着还好,但到底是赶路嘛,衣服皱巴巴,也看着确实是赶路辛苦的样子。于是就点头应了:“既如此,那胤禛就先回去休整一番吧。”

    “至于你们,雍亲王这建议,你们也回去仔细想一想,看能不能行。若是能行,又该如何建造,若是不能行,又有什么顾虑。”眼看要到晚饭时候了,干脆就起身摆摆手,都散了吧。

    胤禛往外走,八阿哥赶紧跟上:“四哥可真是……这大病一场,心里还惦念着国事,可敬可佩。”

    胤禛微微一点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为人子,该为汗阿玛分忧的。若是八弟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一步。”

    八阿哥笑着摇头:“弟弟没别的事儿,不过四哥好不容易回来,咱们兄弟,回头也好好聚一聚?”

    “得空再说,现如今,太医说了,我需得忌口。”胤禛胡扯两句,冲八阿哥摆摆手,立马往前走去。

    后面十四赶紧跟上:“四哥等等我,我还有事儿找你商量呢。”

    九阿哥看着十四追着胤禛走,就忍不住皱眉:“养不熟的白眼狼。”

    八阿哥赶紧四处看一眼,皱眉:“这还是在宫里呢,你啊,就不能管一管你这嘴吗?早晚得坏在你这张嘴上,再者,都是兄弟……”

    九阿哥冷哼一声:“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拿你当冤大头。你看看,这嘴上抱怨四阿哥胤禛是个活阎王,见了亲哥哥,不还是狗一样追上去?说到底,人家是亲生的,八哥你可也长个心吧,人家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

    “好了,我心里有数。再者,十四赤诚……”八阿哥说道,对上九阿哥不满的眼神,只好先安抚九阿哥:“一根筋,他心里惦记亲哥哥,咱们也并非是要他对咱们一心一意是不是?走走走,今儿出来的早,咱们兄弟到酒楼吃一顿?”

    “八哥你不打算回去陪着八嫂?”十阿哥在后面问道,愁眉苦脸的:“我这若是一天不回去,晚上就少不了一顿吵,我倒是不怕她吵,我就是不耐烦。”

    九阿哥笑道:“你就是对你福晋太让着些了,一顿打,收拾老实了,你看她以后闹不闹了。你看看你九嫂,现下别说是找我闹了,我出门在外,她是问一声都不敢问的。”

    十阿哥就摇头:“不能打,她娘家远在蒙古,本来孤身一个人在京城,就十分可怜了,若是我再对她非打即骂,我也怕她想不开。再者,我当年答应了皇玛麽,要好好照顾她的。”

    十阿哥对十福晋,也算是有些同病相怜。

    十阿哥自己是早早没了额娘,一个人在宫里挣扎生存。十福晋呢,现下也是孤零零在京城,除了两个孩子,举目无亲。两个孩子还小呢,还得指望十福晋照看呢,哪儿能给十福晋撑腰?

    他做丈夫的,若是再不忍让点儿,那可真是……按照十福晋自己的话来说,真真是掉到了狼窝里了。

    十阿哥也算有几分良心,一来是当年对太后的承诺,二来呢,也是真的于心不忍,反正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对外人弯腰,对自家福晋客气一点儿,也不丢人。

    八阿哥看了一眼九阿哥,有心想说两句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哪儿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儿,自家内宅都料理不明白呢。

    想到府里的那些个女人,想到八福晋,八阿哥就更觉得心烦,忙往外面走去——晚上若是在家里用饭,要么是孤零零一个人,要么是对着八福晋那一张冰霜一样上冻的脸,要么是听张氏哭哭啼啼,要么是见弘旺胆胆怯怯,实在是……哪个都看不顺眼。

    还是在外面吃舒坦些,兄弟们说说话聊聊天儿,比回家强多了。

    乌雅秀贞洗了个澡,又仔细将脸给捯饬了一下,蒙古那边风沙大,太阳大,虽说日日里也没少养护,但这脸总归还是比之前粗糙了许多,还有些发黑。

    现下大把的时间,她可得将这张脸给养回来才行。倒也不是说,非得长得好看了争宠什么的,到她这年纪了,还想着什么争宠呢?就是捯饬好看了,自己照镜子心里也高兴,取悦自己而已。

    她正忙着,康熙就过来了。

    进门见她画眉,就伸手接过来了眉笔:“临窗画眉……这都快入夜了,你画眉做什么?”

    不该是洗脸睡觉的吗?

    “妾身想着皇上今儿怕是要过来,就想先将自己给收拾收拾,皇上瞧见了也舒心是不是?”乌雅秀贞笑着说道,不着痕迹的从康熙手里抢过眉笔,可不敢让康熙给自己画,那手一哆嗦,眉毛就要变成虫子了。

    还是扭曲的那种虫子。

    乌雅秀贞三两下就将自己收拾好了,仰头看康熙,笑眯眯的:“自打蒙古回来,脸上都黑的不成样了,皇上看了,可别嫌弃。”

    “嫌弃什么?你又不是二八少女了,朕心里岂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康熙笑道,都多年夫妻了,哪儿还是在乎相貌的年龄啊?不过是情分,再加上脸面。

    嗯,情分还是要多一点儿的。毕竟,人又不是物件儿,乌雅秀贞这么些年功劳,又生儿育女的,又贴心懂事儿,康熙心里当真是有些情分的。

    顿了顿,再补充一下,不是有些,是许多。

    “你不在宫里,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康熙叹气:“饭菜吃的不舒坦,衣服穿的不舒坦,现下你一回来,看见永和宫的灯笼,朕这心里就觉得安宁平稳了许多。日后,可不许再离开这么长时间了,朕心里时时惦记,总盼着你回来。”

    乌雅秀贞笑道:“妾身还以为皇上在宫里是左拥右抱,美人相伴,早就将妾身忘到脑子后面去了呢。”

    康熙伸手捏她手腕:“一把年纪了还拈酸吃醋?”

    “再大年纪,那不也是女人吗?”乌雅秀贞反驳,又起身去将放在软榻上的包裹给打开:“皇上心里惦记妾身,妾身心里也总惦记皇上呢,生怕您又是吃不好喝不好的,这是妾身特意给你带的奶片,都是妾身自己做的,九格格说,人上了年纪,吃些这个,容易消化,又能补养身体。”

    “这是荷包,妾身给您做的。”

    “这是腰带,妾身给您做的。”

    都是些小玩意儿,乌雅秀贞让丫鬟们给准备好,她缝制一下,就成了亲手做的了。康熙反正是看不出来的,他只认识乌雅秀贞的刺绣,这种比较有特点的针线,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但是那种缝合之类的,这些就不太好分辨了。

    康熙听的笑眯眯的,又问起来胤禛的身体:“他自己只说那好听的,我瞧着脸色也不错,可是彻底养好了?”

    “养好了,我硬是压着他多修养了一段时间,他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刚醒过来就惦记着回来呢。”乌雅秀贞说道,也不隐瞒康熙,她如何劝说的,胤禛如何想的。

    反正行宫那地方,但凡康熙想知道点儿什么,那甚至连行宫里有几个老鼠洞,他都能一清二楚。

    既然瞒不过,那肯定是不能瞒着说的。有什么说什么,主打就是一个真诚老实。和八阿哥那种圆滑奸诈性子可完全不同,当然,面上乌雅秀贞肯定是谁也不贬低的。

    康熙又说起来弘晖的婚事:“胤禛是如何想的?”

    到底是亲爹,若是胤禛早有打算,那康熙肯定就不管了。但胤禛若是没什么想法,康熙这里倒是有个好人选的。

    正巧明年要选秀,若是没什么意见,他可就赐婚了。

    “皇上看中的,那自然是极好的,谁家的姑娘?皇上先和妾身说一说,妾身回头见见。”乌雅秀贞说道,也没将话给说死了。康熙笑道:“你也是见过的,瓜尔佳家的。”

    说起来呢,和太子妃是有些关系的。太子妃的隔房侄女儿,以往也进宫给太子妃请安的。

    小姑娘文文静静,十分端庄,瓜尔佳家教养姑娘是很有一手的,尤其是在出了一个太子妃之后,对家中女儿,那更是看重,生怕是拖累了太子妃名声。

    可惜,成也太子妃,败也太子妃。

    胤礽被废,太子妃也跟着被圈禁,瓜尔佳家的姑娘,就成了嫁不出去的烫手山芋。

    乌雅秀贞是不挑这个门第的,她对太子妃也没有什么恶念,想一想太子妃为人,她甚至还十分欣赏呢。若真是太子妃娘家的,这姑娘,至少品性该是不错的。

    不过,乌雅秀贞多看了康熙两眼:“皇上……”

    这是又心疼上胤礽了?

    顿了顿,到底是没将这犯忌讳得话给问出来,她敢保证,她要问出来了,明天宫里就该盛传乌雅秀贞,德贵妃失宠,回宫第一天就触怒皇上的流言来了。

    “这婚姻大事儿呢,是两家之好,只我看中那是不行的,你我都是做祖父母的,将来这小夫妻,还是要和公婆兄弟姐妹妯娌一起过活的,所以这事儿,也需得问一问那拉氏意思,也得看看弘晖自己态度。”

    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康熙也不勉强,只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是,那你回头问问老四家的。若是不行,看看她有什么人选。弘晖这年纪,也该成亲了。”

    乌雅秀贞笑道:“也不光是弘晖,弘皙也到了年纪吧?”

    就没想过将瓜尔佳的姑娘,赐婚给弘皙吗?太子妃只得了两个女儿,日后这养老,怕是得指望弘皙,若是能迎娶个娘家侄女儿进门,对太子妃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但对弘皙来说,好处不算大。本身瓜尔佳氏就是胤礽这条船上的,再来一个瓜尔佳氏,对这艘船没有什么好处。

    康熙就忍不住皱眉,弘皙的婚事,说起来也有几分难办的。

    “朕觉得……”顿了顿,康熙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说,乌雅秀贞当然也不能问,问的多了,显得她对胤礽有什么算计心思一样。

    瞧着时间不早,乌雅秀贞就忙笑道:“让人摆膳?”

    康熙也应了,吃了晚饭,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走一走,也算是消消食儿。这晚上康熙当然是得留宿永和宫的,既然有情分,自然也要维护永和宫德贵妃脸面。

    乌雅秀贞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康熙就已经上朝去了。

    大宫女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笑道:“皇上说娘娘路途奔波,十分劳累,早上就不用叫您起来了,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这会儿可要吃点儿东西?”

    乌雅秀贞摆摆手,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正说着话,那边就通报,说是章佳氏来请安了。

    乌雅秀贞忙让人请了章佳氏进来,章佳氏很是激动:“姐姐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宫里,我就像是没了主心骨,早也盼着晚也盼着,您这一回来,我这主心骨也就回来了。”

    “哪儿有你说的这样夸张。”乌雅秀贞忍不住笑,拉着她在旁边落座:“最近宫里可有什么稀罕事儿?”

    “稀罕事儿倒真有。”章佳氏说道,御书房那边前段时间打死了个人,乾清宫是有专门伺候茶水的宫女的,说是伺候茶水,但也皇上一时兴起,临幸一番的。这种呢,大多是只得一个答应的封号,甚至许多连答应都当不上,只是一个宫女子。

    也被人称一声小主,却不像是后妃,住在后宫之中。

    这种呢,当然也归属后宫管,毕竟有了册封了,就该有月例银子什么的。

    这次死的是一个伺候茶水的,姓王,小选入宫的,之前也很得康熙宠爱,反正茶水房那边,是她说了算的。

    “说是和外面私通,传了什么书信出去。”章佳氏说道,虽然是据说,但应该是有确凿证据的,否则人也不会被打死了。

    乌雅秀贞点点头:“和外面私通这事儿就大了,打死算轻的了,咱们皇上那脾气,你也知道,后宫别说是打听外面事儿了,就算是问一问,那都是……”

    犯了规矩的。

    为了这私通的事儿,早些年,康熙可是下了大力气查过的。现下乾清宫伺候笔墨的,还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宫女太监嬷嬷,别说是往外夹带信件了,但凡出宫,都还要被搜身,连个书本什么的都不许带。

    这王答应,也着实是胆子大。

    乌雅秀贞压低了声音问道:“可知道私通的是谁?”

    章佳氏左右看了看,伸手比划了一下,乌雅秀贞就有些吃惊:“真是他?那可真是……难怪我没瞧见宜妃呢。”

    这比划出来的是个九,也就是九阿哥了。

    想想,也很正常。九阿哥收买康熙身边的人,可不只是这一个事儿。上辈子,他还和魏珠勾搭在了一起呢。胤禛即位之后,首先收拾的就是这个魏珠了。

    九阿哥这胆子,也着实是大。

    乌雅秀贞也不过是问问,九阿哥如何,她并不关心,反正找死也不是死的她儿子。

    章佳氏又说起来胤礽的事儿:“听说皇上是要找人修建园子,说是要将胤礽给迁出去,但也没个具体消息,只后宫流传了几句。”

    “没证据的事儿咱们别议论,皇上爱重胤礽,指不定……”顿了顿乌雅秀贞才说道:“到底是亲儿子,若是总将胤礽留在宫里,别人难免要误会他的态度。他现下能护得住胤礽,却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到时候胤礽没了庇佑……”

    那才是死路一条。

    哪个皇上能容忍曾经做过太子的兄弟,还留在宫里的?

    所以,迁出去,才是对胤礽最好的。

    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一番宫里的事儿,又说荣妃贪污,之前乌雅秀贞不在京城,这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了宜妃和荣妃。惠妃自打大阿哥圈禁了,就一直念佛,并不管后宫的事儿。

    宜妃呢,九阿哥有钱,时不时的就孝敬亲额娘一番,宜妃对于后宫这些,并不如何心动。

    但是荣妃很看得上,一来是三阿哥花钱如流水,偏偏这赚钱的本事比不上九阿哥。二来呢,现在三阿哥也半圈禁,荣妃手里也着实是紧张。

    当然,章佳氏虽然看出了荣妃贪污,却一直没提过。

    她位份低,没有证据莽莽撞撞的提出来,到时候不一定能得什么好。

    只现下,拿出来乌雅秀贞说了:“月例银子本该是每个月的初五给的,现下却是定成了十五。上个月,该是发秋季的衣服的,只说宫女嬷嬷,该是一人两身,数量倒是没变,但是那布料,却是成了次一等的。”

    “她自己一个人干不来这事儿,必然是内务府有配合的。”乌雅秀贞说道,毕竟采买这事儿,并不用荣妃出面,荣妃只吩咐一句,这事儿是内务府的事儿。

    她顿了顿:“事儿先不要声张,回头等荣妃送来了账本和名册,我先看看再说。”

    若是贪污的多,那自然是要拿出来说的。若是贪污的少,能按下来,能找补回来,这事儿她也就不打算提了。

    说了一会儿的话,乌雅秀贞就忙将十七格格拜托她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是专门给章佳氏准备的,十七格格亲手做的一套衣服,还有些孝敬上来的皮毛。

    “她自己在那边好着呢,额驸对她也算是上心,她自己也有事情做,你也就别总担心了。”乌雅秀贞笑着说道,章佳氏也笑,眼圈却是微微有些发红的:“哪儿能真不惦记?这子女长再大,做额娘的,心里也是放不下的。更何况,她又走的那么远……”

    不像是十三,就在跟前,就在眼皮子底下,想看见就能看见了。

    十七格格又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在外面受委屈了,那做额娘的,想要帮着出口气都难。

    她这话一说,乌雅秀贞又想到十二格格,也忍不住跟着叹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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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荣妃那边很快就送来了账册,乌雅秀贞也没立马看,而是过了一两天,才开始翻看起来这账本。怎么说呢,大约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以前三阿哥最注重清名了,荣妃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做这种事情的。但现下嘛,大概是真的缺钱了,账本上其实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乌雅秀贞沉默了片刻,就派人去请了康熙。

    这种事儿呢,隐瞒是不行的。她虽说同情荣妃,但也不会为了荣妃,将自己给推到坑里去,这账本说不清楚,日后岂不是成了她乌雅秀贞的把柄?她和荣妃那交情,也还不到为荣妃遮掩的地步。

    但是呢,毕竟是有些情分在的,乌雅秀贞还是要劝一劝康熙:“这事儿不好闹出来,一来荣妃这个年纪了,这闹出来了,脸面无存,怕是她心里难堪。二来呢,好歹看三格格和三阿哥的面子呢,不过该如何处置,还是要看皇上您的,您说如何就如何。”

    康熙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约是早些年的情分?亦或者是之前在蒙古的时候,三格格的孝顺?反正到最后,这账本上的不平的那些数额,康熙都从自己私库里给了:“也没有多少,一万两而已,朕就给了。不过,这事儿到底是不行,开了这口子,日后谁都能找朕伸伸手了。再者,老三之前那是圈禁,不是让他享福去了。”

    圈禁着呢还敢如此花钱,也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些。

    康熙让梁九功将银子给乌雅秀贞送过来,自己则是起身去了荣妃那边。至于如何和荣妃开口,乌雅秀贞就犯不着过问了。她若是问了,荣妃再觉得丢了脸面,事情可就不好平息了。

    康熙没多久就叫了胤禛进宫,说起来这修建别院,让胤礽迁出宫的事情。这别院呢,选在郑家庄。距离京城不算近,但也不算远,马车也就一天时间。

    康熙也不放心将这差事交给别人,无论是哪个阿哥,对胤礽,总少了几分兄弟情谊,也只胤禛,哪怕到现在,对胤礽也是有一份儿尊敬和回护在的。

    所以修建别院的事儿,也只交给胤禛才放心。

    多大的面积,用什么样的材料,修建的图纸,康熙提了提,胤禛则是去找胤礽询问去了。

    胤礽现在,胡子拉碴得,大约是圈禁也见不着别人,干脆就懒得打理自己了,人也瘦削了许多。但估摸是时间长了,总算是接受了自己失败的命运,所以也算是情绪比较平和。

    见了胤禛,也只带了几分嘲讽的问道:“怎么,今儿倒是能光明正大的进来了,是老爷子又有什么事儿吩咐你吗?”

    没了那份儿执着和癫狂,但是又有几分往日里的聪明了,这样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来,那必然是得了康熙吩咐了,否则就冲胤禛这谨慎劲儿,该是和以往一样,悄悄打点外面的侍卫,也就在外面放些东西完事儿的。

    胤禛一板一眼的行礼:“给二哥请安,是汗阿玛有点儿吩咐,汗阿玛打算在外面修建别院,若无意外,修建好了,您和二嫂,就该迁出宫去了。”

    胤礽就忽然怔愣了一下,出宫?这个话题,他可是想都没想过的。他想过最坏的结局,就是老头子走了,自己跟着陪葬。再或者呢,老头子若是没舍得带走他,那等新皇登基,一杯毒酒,一把匕首,让他自己来选择也是可以的。

    这个出宫……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说坏吧,反正坏不过自己设想过的最差的结局。说好吧,这一旦出宫,日后想要回来,那是万万不能了。第一次被废,他还能复立,就是人在宫里,还能打听一下皇上的动静,还能联络一下朝堂上的官员。

    可现下出了宫,不光是再也见不着老头子,怕是那别院的守卫,也会比现如今更严密些。

    想到这个,他脸上就带了几分嘲讽:“他就不怕我在外面,又联络了人手?”

    “二哥小看汗阿玛了。”胤禛说道,顿了顿,劝解他:“出宫也挺好的,至少那住处比现在大些,修建给园子,到时候也散散心,散散步。我今儿来,就是想请二哥看看这图纸的,您若是觉得好,那我回头就按照这图纸来修建,您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可以和我说。”

    胤礽挑眉:“老头子将这事儿交给你了?难不成他以为咱们还是以前那兄友弟恭的样子?”

    “二哥心里有怨气,我能理解。但二哥,弟弟对您的心意,未曾变过。”胤禛说道,他自始至终,脸色都没什么变化,以至于这话说的……又让人相信,又让人不信的。

    也不管胤礽心里是什么想法,胤禛自顾自的将图纸给摊开,开始认真给胤礽讲解起来:“这里打算修建一个小亭子,这边是湖泊,我打算引了活水进来,到时候可以养一些锦鲤,还有白鹤。”

    胤礽一开始并不愿意听,但慢慢的,就被胤禛的描述给吸引了。他自打出生就是住在宫里,后来大些,就分到了毓庆宫。毓庆宫这地方,名义上是东宫,可实际上,地方狭窄,他没有娶妻生子尚且还好,能将就。

    可娶妻生子之后,又要分出一部分地方给妻妾子女,前面还要接见朝臣,那地方可真所谓,寸步难行。

    后院女人稍微大点儿哭一哭,前面就可以全听见。

    时间长了,人就烦闷。

    现在听胤禛说起来这外面的庄园,他就有些神驰神往起来,若当真是能换个地方住,也不是不行。

    郑家庄这地方,胤礽也是知道的。

    “老头子给你准备了多少钱?若是要孤给,孤是一文钱没有的。”听着,胤礽忽然来了几分警惕,钱财这事儿,那可是头等大事儿。他现在穷的叮当响,连给弘皙娶媳妇儿的聘礼都准备不出来呢。

    虽说康熙废太子之后并未抄家,但他之前逼宫没少上下打点啊,那花出去的——你逼宫失败了,还能找人要回来吗?开玩笑呢,这事儿就像是做生意,买定离手。

    现下这毓庆宫,就是凭着太子妃的那点儿嫁妆,还有胤礽的那点儿月例过日子呢。

    人多,银子少,日子其实也并不是很好过的。

    所以这银钱那就是相当重要的事儿,若是让他自己给,那不好意思,他还是住在毓庆宫算了,反正是别人看他碍眼,不是他看别人碍眼。

    若是新皇实在是容不下他……他也可以一杯毒酒送自己上路的。反正被圈禁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胤禛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顿了顿才说道:“汗阿玛并未说给多少,只说看着修建,没了银子就找他要。”

    胤礽就冷笑:“若是到时候修一半儿,老头子不给钱了呢?”

    胤禛无语了一下,给他这时候钻到钱眼里的好二哥保证:“剩下的我给,总不会让二哥没住处的。”就算是还了胤礽前些年得照看了。

    胤礽现如今说话,要么是嘲讽,要么是阴阳怪气的,就好像好声好气这四个字,从此在他的语言记录里消失了一样。

    闻言就笑道:“我的好四弟,看来是身家不低呢,来来来,给我说说,你是打算给你二哥掏多少钱呢?多少钱,才能算清楚咱们之间的情分呢?你是不是打算花钱买断咱们之前的恩怨?要不要我给你开个价?”

    给胤禛说的,脸色都漆黑了几分,胤禛也不是那受气性子,皱眉就怼回去:“那二哥开价吧,只要不是太离谱,现下我就算给不起,日后我总能给得起的,只盼着二哥长命百岁,可别我没给完,你就先走一步。那到时候,也别指望我将那剩下的,给你送到下面去。”

    胤礽就冷笑:“可算是装不下去了吧?巴不得我早死了吧?”

    “也别啊,您若是早早死了,那我上哪儿赚汗阿玛这辛苦银子呢,这别院我还修不修了?”胤禛说道,也不客气:“再者,你自己死了倒是无所谓,反正你自己也不在乎,但你若是死了,你剩下那一家子指望谁吧?总不能你的好四弟我,还得当这个冤大头,给你养着妻子儿女吧?那就算是我愿意当这冤大头,你也放心给我养着?对了,弘皙这年纪,也该成亲了吧?”

    堵的胤礽脸色一变一变的,脸色都有些紫胀了,伸手点胤禛:“你可真是……可真是……”

    胤禛皮笑肉不笑:“这不跟着二哥学的吗?您手把手教导我呢,我也算是青出于蓝吧?”

    废话不多说,胤禛卷起来图纸起身:“时候不早了,既然二哥和我兄弟情深,这别院您请放心,我定然给您修建的端端正正。”

    也不等胤礽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胤礽在后面,手指头点半天,只能放下,人都走了,他现下想起来的反击能说给谁听?至于别院胤禛会不会动手脚这事儿,胤礽是真没担心,胤禛那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最是一板一眼了,要做就做最好。所以,必然是不可能给他偷工减料的。

    想到别院,胤礽就有些坐不住,本来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要么等着老头子走的时候跟着走,要么等着新皇登基的时候一杯毒酒,这两者估摸也就差十来天的时间吧。

    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另外一条路。就算是这条路,大概也活不久——哪个新皇能容得下他这种二废二立的前太子呢?

    可若是死之前,也能出宫去住一段时间,也能看看宫墙外的风景,也能见识见识别的住宅,这也算是,临死前的一种馈赠?

    他急慌慌起身,走到门口转一圈,顿了顿,就往太子妃那边去,太子妃现下还没睡呢,她手里拍着小女儿的身体,嘴里哼着小调儿,见太子进门,就笑道:“这么晚了,爷有事儿?”

    若是没事儿,自然是不会来的。

    胤礽不是个太看重女色的人,废太子之后,大约是情绪憋闷,总不愿意见人,多数时候是闷在前面书房里的。

    胤礽在床边坐下了,先是探头看一眼小女儿,顿了顿才说道:“生在咱们家,真是可惜了,也没享过福,现在却要跟着我这个没本事的阿玛吃苦受罪。”

    瓜尔佳氏笑道:“爷怎么说这种话?虽说她运气不好,没享着福,但也因着如此,倒也不用经历巨变了。没有得到过,自然也不会舍不得。”

    她这话意有所指,胤礽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弘皙?”

    瓜尔佳氏只笑一笑,却并未接话,若是太子还是太子,她身为太子妃,自然该是为太子的长子,弘皙打算的,也自然是要管教教养的。可现在,太子既然不是太子了,他们这后院,也就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两样了。

    弘皙是长子,却又不是她生的。

    弘皙好了坏了,自有人家亲生的额娘来教导管教。她这个做嫡母的,伸手了,人家还要嫌弃她烦人呢。她只担心弘皙会坏事儿,到时候再让毓庆宫的处境雪上加霜。

    再者,她还有这么个小女儿要养呢,总不能生了她,却护不住她吧?

    所以,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但人家亲爹也不管的话,那瓜尔佳氏也就无所谓了,最差——总不至于是连累她跟着砍头吧?就算是她被看透了,皇上也总不至于丧心病狂,连亲孙女儿都容不下。

    胤礽皱了皱眉:“我一会儿问问去,我今儿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汗阿玛让四弟修建了一个别院……咱们日后,是要迁出宫去的。”

    瓜尔佳氏顿时眼睛一亮,毓庆宫狭小,若是能搬出去,那自然是好的。她很早之前就盼着,是不是能换个住处,没想到到现如今才算是要实现?

    但顿了顿,又抿唇,若是搬出去,那日后,是不是就再也没人能想得起她们了?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现下,也断了做皇后的梦了,毕竟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

    可她的女儿……总要长大,长大了,就要成亲。

    若是宫里的人一直想不起来,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耽误了?

    可再想想,好像住宫里也不行,近便了,能确保皇上不会遗忘他们了,可也就是在提醒皇上还有个废太子的女儿没嫁人呢,将来不管是和亲蒙古还是什么,怕是第一个就要考虑到自己女儿了。

    这搬出去也有顾虑,不搬出去也有顾虑。

    瓜尔佳氏想了片刻,还是笑道:“挺好的,若是能出宫去住,至少咱们住的开了,能转开身体了。选在了哪儿?”

    她兴致勃勃的和胤礽讨论起来,要修建一个什么样的别院,到时候应该如何摆设,她住在哪儿,府里的人都住在哪儿。

    说的兴头上,两个人相视一笑,看起来也就像是平常夫妻一样。

    荣妃贪污的事儿,日后是再没人提起来,荣妃自己也尴尬,好一段时间没出门,只当自己是鹌鹑。但转眼也就是颁金节,对满人来说,这不亚于是汉人的春节了,相当隆重的一个节日,荣妃就算是不愿意出门,也不得不出门了。

    按照往年规矩,颁金节的头一天,是满洲儿郎们展示的机会,各种摔跤,骑射,比武,那是相当的热闹。光是宫里,就摆上了两个擂台。

    阿哥们,皇孙们,都要上场。

    乌雅秀贞带着四福晋六福晋,还有十四福晋在高台上围观,谁赢了她们都鼓掌,看的也是挺热闹。

    随后乌雅秀贞就和那拉氏说起来弘晖的婚事:“这瓜尔佳家的姑娘,你也是见过的,人长的挺不错,端庄秀丽,脾气也好,性子也温和……”

    那拉氏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段时间许多人在她耳边提起来姑娘呢,就是因着弘晖这到了年纪的。

    那拉氏笑道:“我真见过,这姑娘,在同龄人里面,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才了,我原先还不敢妄想呢,却没没想到,额娘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不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而是皇上提起来的。”乌雅秀贞说道,这里面可是有区别的。若是她自己想到的,那就算是她看重了瓜尔佳氏的人才。若是皇上提的,那里面就是有瓜尔佳家,有胤礽的考量顾虑在了。

    这事儿,那就需得和胤禛商量商量了。

    那拉氏也明白,忙端正了脸色:“额娘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回头会和四爷仔细商量商量的。”

    说到这个,那拉氏又有些不好意思:“额娘,还有个事儿……”

    乌雅秀贞转头看她,那拉氏有些不自在,顿了顿才说道:“我这……”说不出来,她干脆伸手摸了摸肚子,怎么说呢,实在是太羞人了点儿,早些年她确实是盼着能多生几个。

    但那会儿没缘分,总盼着却没有。到了现在,本来也就没抱希望了,弘晖都多大了,弘时也懂事儿了,眼看着她就要做婆婆了,却没想到今儿早上一个不舒坦,请了太医把脉之后就诊断出来了。

    别说是那拉氏之前没反应过来了,现在乌雅秀贞盯着那拉氏摸着肚子的手,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反应过来了:“肚子不舒服?”

    又看见那拉氏脸色,这才忽然明白过来了:“是有了身孕了?”

    那拉氏赶紧点头,脸色通红:“才两个月……想来是在热河的时候……”这也是她自己提前交代的缘故,在热河时候,那是胤禛刚病好的时候,胤禛大病初愈,本该休养身体的,男人养生这方面,自来是要戒酒戒色。

    可偏偏……那拉氏这脸色,简直就要烧成大红布了。

    她若是现下不老实交代,日后让乌雅秀贞自己算出来了时间,怕是还要心里埋怨她呢。与其放在心里埋怨,等这事儿成了疙瘩,倒不如她自己老实说了,乌雅秀贞就算是生气,这气过了,也就好了。

    乌雅秀贞张张嘴,也着实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斥责她胡闹吧,这事儿又不是只那拉氏一个人能胡闹的起来的。再者,人家夫妻两个……那养病时候天天面对面,胤禛那会儿还补着身体,总有冲动的时候,那总不能放着嫡福晋不要,去胡乱撒火吧?

    话到了嘴边了,乌雅秀贞强迫自己憋出来个笑容:“太医可说过这胎相如何?倒不是额娘要诅咒你们,一来是那会儿胤禛大病初愈,怕是这孩子来的不当时。二来呢,你这年岁也不小了,可需得好好保养了,若是孩子有个什么不对的,我倒是宁愿他没来呢,我更想你和胤禛好好的。”

    那拉氏也尴尬,但话都说到这儿了是不是?总不能就中断了不说了。

    红着脸继续说:“太医说挺好的,四爷在热河的时候我也没少跟着补养,这么些年也没有很操劳劳累,身体底子也好。至于四爷那身体……若是有问题,那孩子是留不住的,怕是无知无觉中就掉了。可现下既然还在,那就说明四爷身体也是没问题的。”

    就好像种庄稼一样,你种子不行,那根本就不会发芽,就算是发芽了,也熬不过两天。可现在,不光是发芽了,还冒出土了,那就说明这种子是可以的。

    那拉氏的身体也还行,这生了弘时都有好些年,将近十年。

    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忽然又有了,那拉氏自然是更愿意生下来的,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好像一个老天爷赏赐的礼物。

    乌雅秀贞也明白她这份儿欣喜,顿了顿就说道:“那你且记得日日请平安脉,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立马找人看看。你这一胎,来之不易,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那拉氏忙应了下来,乌雅秀贞伸手摸摸下巴:“既如此,弘晖这婚事,也该尽早定下来。若是赶在你生之前进门,那新媳妇儿倒是还能帮你照看一下府里。”

    “那倒是不用着急,就算是没有新媳妇儿帮忙,也还有李氏和年氏呢。”那拉氏笑着说道,李氏本分,年氏虽然骄傲,但也有些底线,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生产时候,年氏会做什么手脚。

    再者,实在是不行,还能请了大格格回来应付两天。

    再不行,还有自己亲额娘觉罗氏呢。

    再再不行,那不还有乌雅秀贞的吗?请她身边的嬷嬷到府里坐镇两天也成。

    反正车到山前总有路,活人也不会让尿憋死。

    两个人正说话,六福晋就过来了:“瞧着额娘和四嫂嘀嘀咕咕半天了,可是有什么好事儿瞒着我们的?我也要听一听才行。”

    乌雅秀贞笑道:“还真是有好事儿,你四嫂又有了身孕,她有些担忧,我正在宽慰她呢。你来的正好,也可以给你四嫂端详端详。”

    六福晋赶紧笑道:“这可真是好事儿,我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消息,恭喜四嫂了。”

    乌雅秀贞摆手:“暂且不要宣扬,还不到三个月呢,稳妥为主。”

    不到三个月不好宣扬,也是一种避讳。

    六福晋不是不懂事儿的人,赶紧就应了下来,拉着那拉氏嘀嘀咕咕起来。

    头一天的颁金节,就在这种很热闹的氛围中结束了。

    那拉氏既然有了身孕,乌雅秀贞就干脆吩咐她别出门了,反正颁金节年年有,也不是非得要参加的。

    到了十二月里,蒙古那边就大张旗鼓的将小格格送了过来——给十四阿哥做侧福晋的。

    毕竟是个侧福晋,婚事自然是不能大办的,也就自家兄弟吃一顿,一个粉色的小轿子,将人给抬进门了而已。

    这事儿不算大事儿,十四阿哥娶侧福晋,放在京城里,就像是小水滴砸进了护城河,一点儿水花也没砸起来。随后的另外一件事儿,倒像是大石头砸在了护城河,水花一大片了——皇上给废太子胤礽的长子,弘皙阿哥,赐婚了。

    赐婚对象是科尔沁的小格格博尔吉特氏。

    这代表什么呢?代表胤礽这一脉,是真的没有复起的希望了,就好像十阿哥迎娶了蒙古福晋,就被从夺嫡队伍中踢出来了一样。弘皙作为胤礽的长子,代表的自然也就是胤礽这一脉。

    弘皙直接被剔除了继承人资格了,那废太子胤礽,自然也就更没希望了。

    一时之间,京城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原本还盼着太子能再起复的,现下也有了别的心思。原本防着胤礽起复的,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胤禛为胤礽修建别院的事儿,也不算是秘密,这会儿也就被人给提起来了。还有人主动找胤禛打听消息,都被胤禛给挡回去了,无论谁来问,胤禛都是“一问三不知”。

    别院给谁修建的,别院什么时候能修建好,别院有多大,要用多少银子。

    连十四来问,都没问出来个一二三。

    可给十四气的,连那拉氏派人叫他吃午饭都顾不上,气哼哼的就出了胤禛府上,那拉氏还在发愁呢:“走的太快,人都没喊住。”

    胤禛开解她:“走就走了,做的饭菜咱们自己吃,也不算是浪费。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的?说风就是雨的,要将他当回事儿,那咱们早晚得气死了,他不吃正好,也免得我看见他那张脸,就吃不下饭。”

    那拉氏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哪儿有这样说自己的弟弟的?”

    “他要是和十三一样……也不说一样了,就十三一半儿,也算让我省心了。”胤禛说道,那拉氏干脆不说话了。

    顿了顿,胤禛倒是自己岔开了话题:“弘皙的婚事定下来了,这贺礼,你得看着准备起来了,也别太丰厚,但也不能太薄了。”不能太丰厚是怕惹了人眼。就弘皙现在这处境,给他多的,他也护不住。

    不能太薄,是怕人误会弘皙现在这处境连个伸手帮忙的都没有。再者,胤禛也做不来那落井下石的事儿,他和胤礽之间的事儿呢,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弘皙嘛,他还是当好侄儿看待的。

    那拉氏点头应了下来:“爷放心,回头那单子拟出来,我让人给你送去。”

    胤禛正要点头,顿了顿,又摇头:“不用了,你办事儿,爷还有不放心的?你只管自己准备就是了。”

    若是事事操心,怕就是个劳碌命。他是愿意劳碌,但若是坏了身体底子,寿命不保,那就还是算了吧,毕竟他想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还是活长久点儿才好,这样才能做更多事情。

    小事儿交给别人他尚且不能放心呢,那事关朝廷的大事儿,他自然是更愿意自己活着来办了。

    弘皙的婚事就定在了明年四月里,春暖花开时候。再者,还得给蒙古那边一点儿做准备的时间。

    在此之前呢,新一年的选秀就开始了。瓜尔佳家的姑娘,也在这次选秀之列,康熙提前打过招呼了,乌雅秀贞自然是要将人给叫过来看一看的。

    那姑娘相貌确实是不错,瓜尔佳家出美人——当年康熙对胤礽那看重,挑选个太子妃,自然是十全十美的,相貌方面也必然顶尖才行。侄女肖姑,这小瓜尔佳氏,自然也相貌不错。

    乌雅秀贞让人上了茶水,又问瓜尔佳氏:“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甜的咸的,你只管开口。”

    瓜尔佳氏笑着说道:“臣女并不挑,什么都可以吃一点儿。”说话声音也好听,像是珠玉掉落,清清脆脆,又干脆利落。

    点心送来好几样,瓜尔佳氏不偏不倚,果然是甜的咸的都吃。

    用点心的仪态很好看,点心这东西,其实是不太好拿捏的,酥脆的掉渣,吃不好,那就弄一脸渣渣。油炸的吃不好,那脸上就容易放光。蒸出来的若是吃不好,就容易在牙齿上黏了痕迹。

    偏偏呢,点心最好吃的就是这几种了,要么是酥脆的,要么是油炸的,要么是蒸出来的软糯糯的。

    瓜尔佳氏吃的时候,乌雅秀贞就没少打量她那动作。

    倒不是说她多看重礼仪什么的,而是这姑娘若是没意外,那就是下一个做皇后的人选了。总不能挑个咋咋呼呼,一点儿仪态也没有的吧?那放在外面,岂不是成了笑话?

    礼仪这东西,你可以不用做到极致,但也决不能一点儿没有。

    尤其是什么样的位置,就该有什么样的仪态。你做皇后的,和街头小混混没什么两样,那别说是自己了,整个娘家,整个皇家,那都要成笑话了。

    皇家成了笑话不可怕,可怕的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到时候民间以这为风气,那怕是要乱套的。

    乌雅秀贞又问人家在家里喜欢做些什么,瓜尔佳氏大大方方的,说自己闲暇时候看看书,偶尔也会作画,多数时候是跟着娘学管家理事。

    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曾遮掩。

    又显得真诚,又显得大方。

    总之,乌雅秀贞也是很满意的,特意将那拉氏叫过来见,那拉氏也没二话。

    他们做祖母做额娘的都点头了,这事儿基本上就算是定了八成了。胤禛特意找康熙求了,康熙转头就下旨,给弘晖赐婚,定了这瓜尔佳氏。

    当然,这婚事是得往后排一下的。弘皙是长,弘皙得先成亲,然后才能轮得到下面。

    四月里弘皙成亲,还是住在毓庆宫——别院那边现在也只一个大门口呢,总不能进了大门住在地上吧?这样一来,毓庆宫就更显得拥挤了,别说是胤礽和瓜尔佳氏了,就是其他人,也都盼着能赶紧出宫去呢。哪怕出宫还是被圈禁,至少有个能转身的地方了是不是?

    到了五月里,三阿哥就被放出来了。

    三阿哥呢,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招数,竟是抄写了好几卷的孝经供奉在佛前,然后赶在康熙寿辰时候,让儿子帮忙献上,又写了悔过书,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会悔改。

    然后康熙就生了怜悯之心,主要是看老三那么大一个人了,儿子都多大了,还在自己跟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实在是难看,看不过眼。再者,老三这事儿,确是也不算大事儿。

    他就是跟着浑水摸鱼,两边搞鬼而已,主谋不是他,办事儿的不是他。大阿哥胤褆和二阿哥胤礽既然都已经各自得了处罚了,老三这个,知道错了也就好了。

    于是,放出来,再吩咐一句,还去修书吧。之前那主持修的书,才修到一半儿呢,再者,康熙那字典,也打算抓紧进度呢,也交给了三阿哥。

    不管怎么说,这修书也算是正经差事。三阿哥领了这差事了,也就算是扬眉吐气了。

    三阿哥这一出来,朝堂上就又是各种猜测。但再多猜测,也赶不上康熙变化——康熙下令让阿哥们开始协助批折子了。

    正经旨意是南书房当差。

    南书房是在乾清宫,平日里康熙议事的地方叫御书房,是乾清宫的主殿,位置端正,地方大,能容纳好几十个官员。小朝会大部分都是在御书房开的,南书房呢,是在御书房的另一边,算是侧殿,总共三间屋子。

    现如今,康熙让人将这三间屋子给打通,然后摆放上了桌子椅子。

    现在所有的折子,先送到南书房来,让阿哥们先看一遍,阿哥们先给出自己的看法建议,然后再将折子送到康熙面前——经过阿哥们的筛选,请安折子,主事儿折子,就都已经分开了。

    如此一来,就大大的为康熙节省了时间精力——那请安折子,想看就看,不想看就扔一边儿,反正也有阿哥们帮忙看过了。

    他就轻松了许多,几天下来,还能顺便观察一下儿子们的办差能力。

    怎么说呢,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所有的阿哥,办事的脾气法子,还真是大不相同。

    老三就是喜欢那些文绉绉的折子,觉得人家写的好,还要给康熙夸赞一下人家的笔法什么的。

    老四呢,就是一板一眼,但是吧,话多,人家写一句话,他能回十句话。最重要的是,胤禛有个很大的……缺陷,要求极为严格。但凡有那种犯错的人,请求处置的折子,到他手里,他都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了,折子上也总批复死不足惜之类的。

    这性子,就太为刚硬不留情了些。

    这和康熙现下的处事方式,是有极大的区别的。康熙最为看不过眼的,也就是这个了。

    五阿哥是随波逐流,兄弟们如何看,他就如何写。兄弟们决定不了,他也就不批复,直接送到康熙跟前来。

    七阿哥是小心谨慎事事,有余地,如此就显得优柔寡断了些,做事儿有些拖拖拉拉的。

    八阿哥十分圆滑,总要忖度康熙的态度,又很宽容,和胤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九阿哥和十阿哥……算了,提起来就头疼,干脆不说了。

    康熙从这些折子里,逐一分析儿子们的性情,当然也是存了考察的心思的。他虽说是厌恶有人朝自己的皇位伸手,也痛恨胤礽起了逼宫的心思,更厌烦儿子们对他屁股下面这椅子的虎视眈眈,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儿——他确实是年纪大了。

    既然年纪大了,那就该考虑这个继承人的事儿了。

    毕竟,他这么多的儿子,哪个都不服气对方。若是有朝一日,他走的突然,皇位没指定给谁,那岂不是这些个阿哥,到时候会打成一锅粥?

    先不说祸害不祸害江山了,光是这内斗,就需得死几个人吧?

    他连胤礽都没处死,却要因为这一把椅子,要其他的儿子们去死吗?

    所以,最好还是在自己死之前,先将这皇位给安排好了。

    再者,满人入关不易,这江山到了自己手里,若是在自己手里出了差池,自己怕是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康熙心里如何想的,不管是胤禛这些阿哥们,还是朝堂上的臣子们,其实都是能看出一二来的。阿哥们一开始也都是铆足了劲儿的表现,好歹自己行不行,也能有个确切的评断是不是?汗阿玛的评断,总比兄弟们的评断更让自己心服口服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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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阿哥们进了南书房,宫里的日子就更加热闹了,时不时的就因着批折子太晚,不得不留宿宫里。当然,前宫和后宫,是有很严的门禁的,阿哥们就算是留宿宫里,也碍不着后宫什么事儿。

    再者呢,后妃们谁也不敢往前面伸手,这一伸手,别说是自己的爪子保不保得住了,万一再让皇上迁怒到儿子身上,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前宫的热闹,和后宫无关。

    后宫里面,该如何还是如何。

    弘皙大婚之后,就该轮到了弘晖。

    弘晖成亲之后,也就正式上朝了,之前是只跟着胤禛办差,算不得官身。但现在,大小也得了个正经差事——步兵衙门领了差事。官儿不大,事儿不少管,但凡街上的什么事儿,都能算到他这里来。当然,他若是不愿意管,也行,那还有巡捕衙门呢,还有顺天府呢。

    弘晖成亲的第二天,带了瓜尔佳氏到宫里来请安,初为人妇,瓜尔佳氏现如今和之前选秀的时候是略有些不一样了,带了几分娇羞,看弘晖的眼神也有几分含羞带怯。

    弘晖也有些不好意思,给乌雅秀贞请了安,在旁边落座,就笑道:“玛麽若是无事,可以叫瓜尔佳氏进宫来陪您聊聊天儿。”

    乌雅秀贞顿时笑起来:“可别了,你们新婚燕尔的,我若是叫了她进宫,你心里怕不是要觉得我事儿多了。”

    弘晖赶紧摇头:“玛麽这样说孙子,孙子可就要伤心了,无论如何,您的事儿,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可说错了,现如今最重要的,该是你的事儿。”乌雅秀贞摇头,冲弘晖摆摆手:“我知道你现下得了差事,既然得了差事出了书房了,现在也成家,那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了,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了。日后呢,孝敬父母,照看妻子,爱护弟妹,这是你平日里该做的,现如今需得做的更好,也好为你日后的孩子做个榜样。再者就是,好好办差,用心办差,别让你阿玛失望,也别让你汗玛法失望。”

    弘晖赶紧起身,垂手听训,瓜尔佳氏也连忙跟着起身站在旁边。

    乌雅秀贞抬手压一压:“并不用如此紧张,我也就是叮嘱几句,想必平日里该说的,你们阿玛和额娘也说过了。”

    她笑着让人再坐下来,又让宫女将点心茶水给推到手边来:“尝一尝,御膳房的新手艺,你们九姑姑都夸赞了好几次了,若是喜欢吃,回头让人多做些,你们出宫的时候带着。”

    至于生孩子的事儿,乌雅秀贞是犯不着来叮嘱的。自有那拉氏,人家才是正经做婆婆的,自己这个再往上一辈的……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事儿,她的事儿就是养活了胤禛他们兄弟姐妹,该给成亲的成亲,再下一辈儿的事儿,那该是胤禛他们这一辈儿的责任了。

    人呢,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总想着将手伸太长,也不说你伸的唱了,得到的就多了,你伸的长了,指不定被人恐惧害怕,会失去更多呢。

    乌雅秀贞就很分得清自己的身份,该她管的,她才出面,不该她管的,也用不着她管的,她才不会去惹人厌烦。

    她打发了弘晖去外面找弘昐他们玩儿,自己留下了瓜尔佳氏说话。

    说平日里的吃穿,瓜尔佳氏对吃上也是很有心得的,还能和乌雅秀贞印证一番:“那茯苓最好的是炖煮来了吃,不过味道有些晦涩,搭配了陈皮最好,开胃理气。”

    乌雅秀贞点头:“不可多吃,吃多了有碍脾胃。”

    瓜尔佳氏是大族,家里也是收藏有不少养生方面的古籍的。乌雅秀贞现下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两个人,一老一少,讨论的还挺热闹。

    等弘晖从阿哥所回来,乌雅秀贞已经和瓜尔佳氏像是亲祖孙一样了。

    他笑着上前行礼:“玛麽,时候也不早了,孙子现下带着她出宫去了?”

    “不着急,可去拜访了你二伯?”乌雅秀贞问道,弘晖点点头:“刚才已经去过,二伯赏赐了一对儿玉佩。”

    因着胤礽现下算是圈禁,所以不好带瓜尔佳氏前往。只他自己去,也是在门外行个礼,告知了成亲的消息,就算是见过了。那玉佩,也是侍卫帮忙送出来的。

    胤禛能见胤礽,是康熙默许,其他人则是不许见的。

    弘晖是胤禛嫡长子,他成亲,也只用带了瓜尔佳氏来给乌雅秀贞请安。若是运气好,能碰见康熙……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静鞭的声音。弘晖忙拉着瓜尔佳氏往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看着明黄色的靴子进门,跟在乌雅秀贞后面行礼:“给汗玛法请安。”

    康熙抬抬手,示意两个人起身,在上面落座了才问道:“刚听见你们说话,说什么呢?”

    “妾身问他是不是给他二伯请过安了,毕竟弘皙成亲,也来永和宫请了安。”乌雅秀贞说道,弘皙成亲,那情况又不同了,他虽然是胤礽的长子,也跟着胤礽圈禁,但毕竟是住在宫里,这宫里呢,又是乌雅秀贞做主,管理宫务。无论如何,也该是来请个安的——以前还是太子长子呢,现在胤礽也被废了,那就是寻常皇孙,到乌雅秀贞跟前,也该是尊称一声长辈的。

    有来有往,人家弘皙都来永和宫请安了,弘晖若是不去毓庆宫,说不过去。

    康熙只点点头,并不过多询问:“这就是瓜尔佳氏了?既然成亲了,弘晖也算是大人了,日后需得好好办差,孝敬父母,照看妻子。”

    这话几乎和乌雅秀贞之前说的没什么区别,弘晖忙躬身应了是,康熙点点头:“之前朕布置了一篇功课,写一篇文章,弘晖可做了?”

    给上书房的皇孙们布置的,弘晖不做也无妨,毕竟前段时间他忙着成亲,再加上已经有了差事,正式离开了上书房了。

    弘晖赶紧笑道:“孙子听弘昐说了,抽空也做了这文章,正巧随身带着呢。”

    他忙从袖子里抽出来,这倒是巧合,他都不来上书房了,怎么可能会随时将功课带在身上?而是之前得了弘时请求,特意带来让弘时看一看的,弘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破题,想求助兄长。

    巧上加巧,可不就正好了吗?

    康熙挑了挑眉,示意梁九功拿了过来,自己拿在手里仔细看。他布置的文章是询问江南那边的纺织业的发展。

    之前九格格和七格格,花了大价钱重金求人才,改造纺织机。

    九格格呢,对历史是只有大概的模模糊糊的了解的,但是近现代史,知道的更多些。纺织业方面的大发展,她知道一个珍妮纺织机,但具体这东西是什么原理,如何改造,九格格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归不清楚,这世上,但凡有钱,几乎能解决八成的事情。

    这纺织机也如此,只要肯花钱,有的是人才愿意出头。

    经过这么些年的改造,她也不知道现在的纺织机,和珍妮纺织机一样不一样,有没有区别,但是她知道,现在的纺织机,和早些年的相比,差别可大了。

    以前的纺织机,寻常绣娘用十天时间才能纺织出来一匹布,但是现在这新的,用三天时间就能纺织出来一匹布。并且,质量没有差别,大小甚至更胜一筹。

    这样就等于是将以往花费的时间给节省掉了三分之二。如此一来,江南市面上,有大量的布匹涌入市场,这也导致了一个结果——布匹价格下降。

    本来该是一百个铜板一匹布的,现在只要五十个铜板就能买一匹布。

    价钱的改变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很多方面都受到了冲击,市场平稳,商户信息,还有从事纺织业的工人的工钱,甚至连衣服价钱都会得到冲击。

    市场不稳定,就容易造成工人罢工。

    康熙的文章,问的就是如何看待这个纺织机的发展,还有如何维护这个市场的平稳。

    弘晖的文章是自己写的,暂时还没有让胤禛看过。康熙看了一会儿,将文章还给了弘晖:“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弘晖忙点头应了:“是,孙儿考虑了几天才写的。”

    弘晖的观点是分两方面,一个是布料价钱下降这个,是不能阻止的,百姓以低廉的价钱购买衣服布料,这是社会富裕的一种体现,总不能一边说我们朝廷十分富裕,我们治下百姓生活富足,一边是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吧?

    所以,非但不能阻止,还需得往周边推广,最好是让全国的布料价钱,都降下来。

    江南那边布料市场受到冲击,这就需要朝廷出面调控了。首先,不能让市场受到反弹,也就是说,布料的产出,不能掌握在一个人手里,也不能掌握在一个阶层手里。

    弘晖几乎是将所有和布料相关的行业都给考虑到了,日后如何调控,日后发展。

    康熙看的都是有些吃惊的,他将里面的一些问题单独列出来询问,弘晖回答的也头头是道,文章真真切切是他自己写的,这会儿回答起来自然是不怯场的。

    “没想到倒是有几分聪慧的。”问到最后,康熙脸上就带出几分控制不住的笑意,抬手招呼弘晖到自己跟前:“那若是让你去江南,你有几分把握?”

    弘晖顿了顿,摇头:“孙儿没把握,孙儿现下年轻,一来是不曾办差,没有声名在外,怕是镇不住场子。二来,这只是孙子的一些想法,想法这东西……说出来容易,要做却是不容易,孙儿怕到时候成了纸上谈兵。”

    康熙更满意了,沉稳,这性子好,并没有因着得了看重就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能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足在哪里,这点儿可比许多皇子都要强了。

    眼瞧着康熙没什么要问的了,乌雅秀贞就赶忙笑道:“皇上要不要喝茶?”

    康熙微微点头,冲弘晖摆手:“先出宫去吧,你那文章,拿去给你阿玛瞧一瞧,回头让你阿玛带到南书房去。这江南的事儿,朕瞧着,得有人去看看。”

    至于让谁去,一时半会儿的,康熙也没个决断。

    弘晖忙行礼,带着瓜尔佳氏退出了正室,随后出了永和宫,回了雍亲王府。

    胤禛还在南书房,因着折子们都是要阿哥们先过一遍儿的,现下倒是阿哥们忙得很,康熙则是有空到处走走了。

    那拉氏正热的很,她眼看快临盆,身体燥热,虽说快到了九月了,天气凉爽了,却还是穿着单衣,这会儿只是坐着都觉得身上一层层汗水。

    弘晖带着瓜尔佳氏进门请了安,瓜尔佳氏就说道:“我帮额娘打扇子?”

    那拉氏摆摆手:“不用,这么多人呢,你且坐着歇一歇,你们玛麽可说了什么?”

    瓜尔佳氏也没隐瞒,将永和宫的事儿给说了一下。那拉氏笑道:“你们玛麽是个好性子,你们日后需得多孝敬她才是,好了,我也不多留你们,你们自回去吧,午饭也不用过来了,我这吃的和你们不一样,也犯不着两边倒腾。”

    她现下喜欢吃辣的,那是恨不能在饭菜上铺一层辣椒的。但瓜尔佳氏是吃不得辣的,甚至闻到辣椒味道都觉得呛鼻子,婆媳两个口味调和不到一起,那就干脆分开吃。

    再者,那拉氏现下肚子大了,若是有外人在,总需得保持仪态,累得慌,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吃,松散些——瓜尔佳氏也才进门,虽说是儿媳,但到底不熟悉,那拉氏可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不好的仪态来。

    打发了瓜尔佳氏,那拉氏就让人去拿了辣条来。

    这东西是九格格让人送来的,九格格听说她现下喜欢吃辣的,特意让人做的。甜辣甜辣的,那味道十分上头,吃了还想,说是用豆浆皮做的,再给油炸了。

    具体如何做,那拉氏也不下厨,她只听个大概。

    好吃是好吃,就是不能多吃,容易上火。她本来就体热,一上火,那更是不得了,鼻子就好像要喷火一样。

    吃两根就赶紧顿住了,让人端走,眼不见嘴巴不馋。

    顿了顿,那拉氏就和身边嬷嬷商量:“算一算日子,我这也快要生了,这府里的事情,交给弘晖福晋……她能撑得住吗?”

    嬷嬷笑道:“有什么撑不住的?咱们府上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妻妾相和,又不是别的府上斗成了斗鸡眼的那种,主子少,事儿少。

    再者,福晋管家极有成算,各种规矩制度,那都是现成的。弘晖福晋要接手,总不能是大刀阔斧的给砍掉原本的规矩,重新树立新规矩吧?

    那成了什么?

    凡事有成例,有定例,弘晖福晋只要守好了这规矩就成了,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有大事儿,一来还有李侧福晋,二来还有年侧福晋。再不济,那还有大格格呢,或者回头求了六福晋来帮忙掌掌眼。所以啊,福晋您只管安安心心的养身体。”

    嬷嬷笑着说道,顿了顿,叹气:“您这也算是老蚌含珠……老奴实在是……”到底是没敢说出不吉利的话来。

    那拉氏笑道:“且放心吧,太医都说我这身体好得很呢,再者,九妹妹也时常来把脉的,你就是信不过太医,也该信得过咱们九格格。”

    但话是如此说,若大夫真能说了算,那哪儿还会有如此多生孩子过不来这鬼门关的?

    大夫再好,那也是大夫,并非是铁口直断的仙儿。

    这会儿瞧着好,但到时候如何,谁也不敢保证的。那大出血的,难不成现下大夫就能看出来吗?不也得是事儿到了头上,才能知道会不会有的吗?

    那拉氏年纪大这事儿,那是真做不得假的。

    嬷嬷心里如此想的,面上却是一点儿不露,生怕让那拉氏听了心里烦躁不安,只笑道:“外面都说咱们九格格那是天上来的仙女儿,仙女儿说的那自然是真的,福晋到时候必然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那拉氏笑了笑没说话,只问起生孩子的安排,产房,稳婆,奶娘,大夫……

    她都问了好多遍了,但嬷嬷还是陪着她一一回忆了一番,产房是如何打扫的,生产的物品如何准备的,现下是放在哪儿,奶娘请了几个,现在安置在哪儿。稳婆是谁,大夫提前招呼了几个——太医那边,九格格那边,甚至连府里大夫也找了。

    为的就是一个万无一失,就怕谁到时候出点儿事儿来不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四福晋又不是没钱,何必怕花钱呢?

    等到了三日回门之后,那拉氏就赶紧的叫了瓜尔佳氏来,将府里的账本名册和钥匙,全都交给了瓜尔佳氏,不等她推辞,就摆摆手:“我知道你定是要推辞的,不过现下这时候了,咱们也不用来回客套了,我这身体,实在是等不得,总不能要生了,我再将他给憋回去,所以这府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你得出面。”

    瓜尔佳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顿了顿,郑重点头:“额娘放心,儿媳必然不辜负您的嘱托。您只管安安心心养着身体,儿媳到时候若是有不明白的,求教您身边的嬷嬷即可。”

    坐月子忌讳多思,所以到时候也不能来求助那拉氏。

    瓜尔佳氏稳重,拿了账本名册回去,也没立即叫管事们去问话。而是先翻看了府里的账本,还有各处人情往来,对府里的事儿先有个基本了解。

    随后,才请了那拉氏身边的嬷嬷们过去说话。

    弘晖现下和她夫妻一体,对这事儿自然也是有几分看重,观察几天,发现瓜尔佳氏上手很快,并且游刃有余,并不像是要找人求助的样子,这才略放了心,不再将心思放在这后院里了。

    转头月底,那拉氏一早上起来就发动了。

    胤禛本来是歇在书房的,并非是他不体恤那拉氏,而是那拉氏到了这月份,身体笨重,晚上更愿意让嬷嬷伺候着——翻身,起床,胤禛不光帮不上忙,还容易跟着劳累。再者,那拉氏也嫌弃他打呼噜,是的,胤禛人到中年……虽然没长胖,这打呼噜的毛病,却是有了。

    干脆分开睡,那拉氏自己倒还是更自在些。

    听闻那拉氏发动,胤禛就急匆匆赶过来。天色才微微亮,府里都还没什么人走动呢,胤禛这声音就开始急躁起来:“稳婆呢?太医呢?怎么都还没来?”

    瓜尔佳氏赶过来的时候,胤禛正在院子里转圈圈。瓜尔佳氏给他请安,他都只是随意摆摆手,又伸脖子问:“福晋现下还好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厨房那边送来饭菜了吗?”

    这是转头问的伺候的人。

    苏培盛抽了抽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爷是头一次当阿玛呢,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时隔十来年,才再一次当爹,激动点儿是可以理解的。

    他赶紧上前回复:“厨房现下正准备鸡汤面,估摸一会儿就送来了,是不是先送福晋去产房?”

    产房就在厢房那边,很近,几步路。那拉氏被嬷嬷扶着出来,冲胤禛摆手:“不用着急,还早着呢,你若是上朝,赶紧上朝去,府里有人呢,不用你操心。”

    胤禛顿了顿,皱眉,才想起来要去南书房的。虽说今儿没有大早朝,但是,南书房得去。

    正思量,弘晖也过来了:“阿玛放心,我在这里照看着,阿玛只管进宫去。”

    那拉氏摆手:“都别添乱了,四爷进宫去,弘晖带着你媳妇儿也回去,你媳妇儿还没生过,万一再给吓着了,李氏来了吗?让李氏在这里支应。”

    李氏赶紧上前一步:“福晋,来了呢。”

    刚到的,气儿都没喘匀呢。

    年氏也紧赶慢赶的到了:“还有妾身呢,妾身也能支应着。”

    瓜尔佳氏还想说什么,却被那拉氏摆手打断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儿添乱了,行了,我这……哎呦。”实在是疼,说不下去了,赶紧扶着嬷嬷的手进屋去。

    李氏既然说了要支应,就忙跟着进屋。

    瓜尔佳氏看年氏,年氏摆手:“你额娘说了,你且回去吧,才进门呢,还没生过,可别吓着了,这是正经事儿,并非搪塞你呢,你若得空,去厨房盯着烧烧水什么的。”

    反正是不能在这儿了,瓜尔佳氏无奈,只好跟着弘晖出去。弘晖虽说是亲儿子,但到底是个大男人,也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那拉氏这才刚开始疼起来,按照以前经验,还需得很久呢。等这一波儿劲儿过去,她就和李氏唠叨起来:“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虽说酸儿辣女,我盼着是个女孩儿,但偏又脸上长斑……”

    民间有说法,若是怀的女儿,那就皮肤好,更漂亮。

    李氏安慰她:“都是做不得准的,有人喜欢酸的,还偏偏生了女儿呢,您这都到了跟前了,也别瞎猜了,就等着生吧。”

    那拉氏沉默片刻:“我真盼着生个女儿,你看女儿多贴心啊,大格格虽说嫁人了,时不时的还要派人问一问你,我若是能生个乖巧听话懂事儿的,我日日给她做新衣服。”

    “女儿贴心,儿子也懂事儿啊,您看大阿哥,不也十分孝顺吗?生了女儿,日后她若是嫁人,那该多难过。生了儿子,日后就在跟前呢,不管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有人去办了,多省心。”李氏笑着说道,反正她自己,儿女双全。

    当然,若是没儿子,她肯定只盼着生儿子。可有了儿子,那生个女儿也无妨。

    那拉氏这个吧,李氏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可发愁担忧的,是儿子是女儿,难不成不满意了,还能换一次吗?

    李氏更发愁弘昐的婚事呢:“大阿哥都成亲了,眼看也该二阿哥了,现下福晋忙着,且抽不出空来,可也不会太久了,少说一两年就得定下来……”

    那拉氏又开始哎呦,哎呦完了才安慰李氏:“你且问问二阿哥想要个什么样的,毕竟日后这后半辈子,得是和福晋一起过的,找福晋也该找他自己心里喜欢的才是。”

    顿了顿,又说道:“你喜欢不喜欢的,当真不要紧。你若是喜欢,那最好,你若是不喜欢,大不了日后呢,你就跟着我和四爷,有我们一口饭,还能少你一口吃的?”

    李氏当即抽了抽嘴角,但想想,弘晖那婚事也不是那拉氏说了算的,而是宫里提起来的,她就又觉得气儿顺了。

    那拉氏这边唠唠叨叨,一直磨到了天色大亮,整个府里都热闹开了,她才算是进入状态,也顾不上和李氏说话了,只顺着稳婆的话用劲儿,疼的人都有些灵魂出窍的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生了一个多时辰,最终生了个小阿哥。

    那拉氏脸色惨白的,听着稳婆报了性别,就觉得心里别扭了一下。可等稳婆将孩子送到她跟前,她看见了那张脸,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一酸一软,这眼泪就下来了。

    李氏赶紧劝说:“可不能掉眼泪,生了小阿哥是喜事儿呢,现下掉眼泪,日后可别成了迎风流泪眼。”

    眼窝子变浅,稍微有点儿事情就掉泪珠,那多不好。

    那拉氏累得很,冲她摆手,李氏就招呼嬷嬷给她善后,又亲自去盯着稳婆给小阿哥擦干,包裹,然后送到外面让胤禛看——胤禛在南书房心神不宁的,特意找康熙告假回来等着那拉氏生呢。

    胤禛仔细看半天,小孩子刚出生,眼睛都睁不开呢,但是瞧着脸色白白净净,皮肤也好,五官也生的精致,他就忍不住笑:“是个好孩子。”

    然后就打赏,屋子里伺候的,院子里伺候的,全都有赏赐。

    宫里是下午才得了消息的,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惊喜:“母子平安?那可太好了,不枉我一直惦记着呢,那拉氏现下还好?小阿哥可有奶娘照看?”

    又要叮嘱来送喜讯的胤禛:“她这岁数了,也不小了,孩子日后可多让奶娘照看,只让她安心养身体,这以后日子长着呢,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再者呢,她得做双月子,得养好了才行。”

    胤禛忙忙点头应了,乌雅秀贞又吩咐人去拿阿胶:“我放了十来年,现下是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吃着正好,让人给她煮了吃,也别做阿胶糕了。”

    做阿胶糕需得用各种配料,还要黄酒,对产妇来说,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倒不如清清静静,只炖些阿胶水喝一喝。

    但这也得适量,多了就容易上火。

    那拉氏生了阿哥,雍亲王府并未大办,对外也只说那拉氏要养身体,洗三满月,也只请了兄弟妯娌,多一个外人都没有的。

    等满月过后,转眼又是冬天,因着天气冷了,乌雅秀贞干脆就让那拉氏也别进宫请安来了,她自己无所谓,就怕冷到了小孩子,孩子年岁小,体弱,干脆就先别出门。

    康熙并不缺孙子,所以这小孙子进不进宫的,他也并不很在意。

    他现下是忙着江南纺织业的事情,经过小半年的衡量,最终是定下了胤祚走一趟。

    胤禛性子较真,为人十分严谨,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但现下江南那局势,并非是说抓贪官,砍掉几个脑袋就完事儿了的,这是需得中间调和的事儿。

    所以,胤禛就很不合适了。

    胤祉也不合适,胤祉那性子,太过于耳根软,这边说的有道理,那边说的也有道理,那到底是谁有道理?

    只胤祚,性子聪明,也能回缓,这事儿是最合适了。

    此去江南,至少得半年。胤祚来宫里给乌雅秀贞道别,还顺便交代了府里的事儿:“儿子打算带了福晋一起去,是在那么长时间,若是她不去,儿子身边没人照顾……”

    听着这话,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就好像自己是孤家寡人一样。

    她摆摆手,打断六阿哥的话:“你想带福晋去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难不成我还是个恶婆婆,看不得你们夫妻亲近?只是,你带了人去,需得照看好,别委屈了她就是了。再者,府里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六阿哥忙点头:“额娘不用担心,府里的事儿,大格格也到了该管家理事的年纪了,我和她额娘这一出门,正好让她来历练历练。她若是实在是没法子,我和她说了,一可以找我四嫂,也就是她四伯娘帮忙,二可以找她九姑姑,三可以找她十三十四婶娘。再不行,还可以进宫来求额娘帮忙。”

    这后路多着呢,只要不是要谋反,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外面的事儿有大阿哥,府里的事儿有大格格,大面上不差什么就行了。”六阿哥笑嘻嘻的说道,乌雅秀贞摆手:“既然你这个做阿玛的都不操心,那我也不能拦着你,走吧走吧,你和你福晋只管走,京城这边,你安心就是。”

    实在是不行,就将几个孩子接到宫里来照看。

    六阿哥得了话,立马笑着起身告退,转头就带着六福晋,夫妻两个快马加鞭的出发赶往江南去了。

    六阿哥一走,十四阿哥也得了差事了,十四阿哥原本就在京郊大营那边,最近需得带兵去一趟盛京,盛京那边听说是发现银矿,这种事儿,派谁去都不放心,肯定是亲儿子去最放心了。所以,十四也紧跟着离开了京城。

    两个儿子出门在外,这个年,永和宫过的就是冷冷清清了。

    不过,幸好孙子辈儿的人多,再加上一个大龄未出嫁的九格格带头玩儿,冷清也冷清不到哪儿去。

    乌雅秀贞站在廊檐下看九格格带着一群侄子侄女们放烟花,就忍不住笑:“小三十的人了,玩儿起来还像是十三四。”

    “这说明格格日子过得好,心里开怀。”嬷嬷忙说道,知道乌雅秀贞的心病,就劝解:“老奴觉得现下也挺好的,至少格格开心,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身体也好,逍遥自在的。”

    再看看十二格格她们,嫁了人了,先不说能不能回来陪在父母身边了,只说那日子过的……定然是不如九格格顺心的。

    乌雅秀贞点点头:“我明白你这话,我就是……”

    担心九格格的后半辈子,现下她年轻,身体好,那生活自然是没的说,没烦恼嘛。可若是老了,生病了,动弹不得了呢?

    乌雅秀贞也不能逼迫九格格成亲,她自己也答应过九格格,日后除非九格格自己愿意,否则再不提这种事儿的。做额娘的,不好反悔,顿了顿,突发奇想:“你说,若是现在给九格格过继个孩子,朝夕相处,那九格格这后半辈子,是不是就有了依靠了?”

    嬷嬷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张嘴,又闭上,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建议:“不然,问一问九格格的意思?”

    不过,她觉得,九格格怕是不会答应的。九格格忙得很,哪儿有空给别人养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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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果不其然,乌雅秀贞才露个口风,九格格就果断拒绝了:“养孩子这事儿又不是养个猫猫狗狗,给点儿吃的就成了,再者,就是养猫猫狗狗,那不也得带出来遛一遛吗?养孩子更费神,小到吃穿用度,大到上学念书日后生计,这桩桩件件都是事儿,我哪儿有这个空闲时间来养个孩子?”

    再者呢,养孩子就像是开盲盒,你运气好了,开个孝顺的上进的品性好的。你运气不好,就开个不孝顺的白眼狼,一无是处混混,那半辈子心血就赔进去了。

    她有这个空,干点儿什么不行呢?有这个钱,买点儿什么不好呢?

    九格格就是坚定的不婚不育人,她上辈子在医院可见多了这种父子母子之间不和,不是这个心理出问题就是那个心理出问题的。反正,她自己都还是个宝宝呢,才不会去养别的孩子。

    这歪理邪说,给乌雅秀贞说的一愣一愣的,但乌雅秀贞可不是随意被糊弄的人,苦口婆心:“你这典型的就是吃饭怕被噎死,就因为担心养不出来想要的孩子,就不愿意养,这就像是你想吃东西,又不愿意掏钱买一样。你半点儿不付出,还想得到超出预期的回报,你这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再者,养孩子也并非是你们学那算数,一是一,二是二的。养孩子这事儿,只一个过程,就是一个享受的过程。想想孩子小时候,白白嫩嫩,追着你喊额娘,有一口好吃的都捏在手里自己舍不得吃,非得送到你跟前来……”

    乌雅秀贞说道,九格格则是想起来了那沾着口水的点心,一时间有些……犯恶心。孩子是挺可爱的,但是自己舍不得吃的给额娘吃这个事儿,还是算了吧,各吃各的挺好的。

    反正无论乌雅秀贞说什么,九格格只一个摇头拒绝。无论养孩子这过程多美妙,孩子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快乐,但只要一想到她需要劳心劳力的付出,她就接受不了。她并非是算计什么付出回报之类的,而是觉得,自己若是有这样的精力,放在自己事业上,到时候能获得的回报,才是自己想要的。

    她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九格格油盐不进,乌雅秀贞又不能凭空弄出来个孩子塞给她,所以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过完年,康熙就又要计划往蒙古去了。京城里则是留下了胤禛来坐镇,剩下的阿哥,除了不在京城的,在的,就全带上了。哦,十三也没去,十三现下主要就是跟着胤禛办差。

    康熙不用他,他也不往前凑。

    乌雅秀贞年前刚去过,还因着胤禛的病发愁了许久,这次就没打算跟着去了,她带着宜妃等人目送了康熙出宫,转头就找了章佳氏来一起打牌。

    现在是宫里没老大,她乌雅秀贞当家呢。

    章佳氏说起来弘晨的婚事,弘晨就是十三的大阿哥,庶出的,当年因着侧福晋想法子要嫡福晋产业的事儿,被十三给冷落了。这大阿哥毕竟是亲生的,所以十三也给想法子,谋了出路。

    现在孩子到了年岁了,也该成亲了。

    十三福晋是有些不太想管这事儿的,一来是侧福晋总往坏里猜测她,连带着弘晨和十三福晋也不亲近,十三福晋相看好的,这母子俩指不定以为十三福晋要害他们呢,到时候只防备十三福晋也就算了,万一连人家新进门的姑娘也防备起来了,那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二来呢,出力不讨好,侧福晋手里多少东西,十三福晋心里明白。弘晨偏偏又是长子,长子成亲,那可不得好好准备起来?没事儿的时候侧福晋还要惦记两三分呢,这有了事儿,她岂不是现成的借口来要东西?

    给吧,十三福晋不甘心。十三福晋和十三阿哥,并非是一成亲就夫妻美满的,也是经过了侧福晋的挑拨找事儿的,十三福晋能容得下侧福晋,是因着人家自己心胸宽广,深爱胤祥,这才愿意忍让,但不代表她就甘心将自己辛苦所得,送给侧福晋。

    可若是不给,显得自己不贤惠不说,若是再在胤祥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干脆十三福晋就不打算插手,侧福晋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儿,你自己去挑选。

    侧福晋呢,也有几分成算。她若是自己去相看,那不成规矩。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们府上不和睦,爱惜姑娘的人家,谁家愿意将姑娘嫁到这样一个家庭里来?整日里看着正经婆婆和嫡婆婆斗法?

    再者,她也没钱,也确实是打着让十三福晋补贴的意思呢。

    十三福晋不接手,她就求胤祥,这会儿倒是强调起来自己侧福晋的身份来了,可胤祥有什么法子呢?他一个大男人家,能上哪儿去相看?他又不能为难十三福晋,那可不就找到了章佳氏吗?

    乌雅秀贞听着这事儿,都为章佳氏为难:“找的好了,将来十三福晋那亲生的,你还能找个什么样的?找的不好了,那弘晨到底也喊你一声玛麽呢。”

    章佳氏叹气:“儿孙都是债,以前我还觉得我只胤祥这一个孩子,不像是姐姐您,连吃个点心都要分的公正公平,却没想到,这事儿都在后面等着呢,谁能没事儿呢?”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也是我运气好,不管是老四家的还是老六家的,甚至十四家的,都不用我操心。”

    十四福晋哪怕对十四没有那么上心呢,府里的事儿,也是打理的整整齐齐,半点儿不用乌雅秀贞操心。

    不过,说笑是说笑,乌雅秀贞也不忍心章佳氏为难,就认认真真给出主意:“等弘晨成亲了,让胤祥将府里的产业给分一分,分产不分家,弘晨拿了自己那一份儿,日后就不会总惦记府里的了。”

    再者就是让侧福晋认清楚形式,别总借着弘晨,来惦记十三福晋的那点儿东西。

    不分家呢,弘晨还住在府里,差事上有什么为难的,也好找胤祥帮忙。不然分了家,他自己怕是也不好意思上门,别人也会觉得他和胤祥是分开的,他就借不上胤祥的势了。

    章佳氏点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分产不分家,分的清清楚楚,也免得谁心里生怨。

    至于这福晋的人选,有了这分产的说法,人家也不用担心会陷入到两个婆婆的争斗中了。这样一来,好人家的女儿,也可以求一求了。

    到底求谁家的姑娘,这事儿乌雅秀贞可就帮不上忙了,她连自己亲孙子的婚事都不拿主意呢,更何况是别人家的亲孙子。再如何是感情要好,那也得有点儿分寸,有些界限,别总想着什么都能伸伸手。

    什么都伸手,只会害死自己。

    “打牌打牌,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啊,都一把岁数了,该吃吃该喝喝,养好了自己身体让儿孙别操心,就是给他们添福气了。”乌雅秀贞笑着说道,招呼人赶紧开始打牌。

    章佳氏也将剩下的话给咽回去,拿出写书那精神头来,认真和乌雅秀贞玩儿叶子牌。

    等过了一段时间,那拉氏来宫里请安——小阿哥也已经快半岁了,能坐得住了,那拉氏就总带着出门,现下也带到了宫里来。乌雅秀贞拿了小玩具逗弄小阿哥,又问那拉氏:“最近胤禛总忙的不见人影,上次我瞧着,是不是又瘦了些?”

    那拉氏笑着点头:“是瘦了些,这天气眼看热起来了,他这身体您也是知道的,再者,去年生病,也有些坏了底子,这天气一热就受不住,坐卧不安,吃也是不下,儿媳正找了太医给他调理调理呢,一日里一次针灸。”

    乌雅秀贞见她考虑周到,就笑道:“你既然已经想了法子了,那就好,他若是不耐烦吃那热的,多给他备一些温温的。”冷的也不能吃,怕闹肚子。

    胤禛之前那场大病,确实是有些伤了身体的。

    那拉氏就点头,顿了顿,又说起来闲话:“上次瞧见十三府上的侧福晋,竟是和隆科多府上的李四儿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如此亲热了。”

    隆科多府上那李四儿,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长的如何天仙模样,竟是将隆科多这样一个皇亲国戚给迷昏了头,连嫡妻都不要了,折磨的嫡妻不成样子。

    民间甚至还有传闻,说隆科多的嫡妻被做成了人彘。这说法自然是无稽之谈,隆科多的妻子又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好歹那也是赫舍里氏出身,就算是现下落魄了,那沉船还有三斤钉呢,隆科多要真是敢这样做,那等于是将佟家和赫舍里家,彻底的弄成了仇家。

    所以这事儿不可信,不过李四儿自己倒是挺喜欢这说法,听闻在外面走动,还特意自己主动提起来呢。

    人传人,反正民间现下对这事儿,那是深信不疑的。

    乌雅秀贞是知道实情的,隆科多的嫡妻,因着当年废太子的事儿,已经被佟家冷落,现下是在偏僻院子里类似于禁足一样呢。她自己也不出门,佟家也不愿意她出门。

    反正人活着,活的如何,却是不好说的。

    “李四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得志便猖狂。”乌雅秀贞说道,原本就是个婢女,得了隆科多宠爱就飞上枝头了,整日里穿金戴银,招摇过市。

    听说李四儿十分好热闹,谁家有个帖子,她就像是那闻到味儿的苍蝇,立马就飞过去了。人家一旦表现出不欢迎来,她就说人家是看不上佟家,看不上隆科多。

    也不知道隆科多是脑子进了水,还是正好趁机进行党争,还真的为李四儿出头过好几次。

    时间长了,竟是谁家都不敢将李四儿给拒之门外了。

    当然,李四儿也有脑子,也分得清形式。像是雍亲王这种高门大户的,她是绝不会去碰瓷沾染的。

    乌雅秀贞之所以如此评价她,是因为她上赶着去过陈家,陈家很是不喜欢,李四儿本来还想勒索陈家的,后来是被九格格出面给摆平的。

    九格格回来就吐槽了李四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想讹诈陈家,竟是没提前打听打听陈家的靠山是谁吗?

    反正自此之后,乌雅秀贞连带着也不待见隆科多了,或者说,乌雅秀贞是从没待见过隆科多的。从不喜欢,变成非常不喜欢而已。

    那拉氏笑道:“李四儿那种人,就是秃鹫,不见兔子不撒鹰,她素来眼睛长在头顶上,十三那侧福晋,不是我说,也就是头两天才得宠,这十来年,在京城都没什么名声。这样两个人,如何会凑在一起?”

    侧福晋现在一不得宠,二手里没权势,三儿子还没得重用,换句话说,也就是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谋算的地方,这样的人,如何就让李四儿给看上了呢?

    乌雅秀贞就沉吟了一下:“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这事儿,回头你得和十三福晋说一声,免得再让那侧福晋招来了祸患。”

    就胤祥那府上,现在也承受不住多的祸患了。

    那拉氏就应了下来,又陪着乌雅秀贞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起身带了小阿哥回去。

    她动作快,出宫就邀请了十三福晋到自家喝茶。

    再过两天,十三福晋进宫,就带来一个消息——李四儿和侧福晋走得近,是因着李四儿想将自家闺女,嫁给弘晨。

    李四儿的女儿,亲生的,并非是隆科多的嫡福晋生的那个。这孩子呢,今年十三,年岁小,因着亲娘是李四儿,这婚事就一直很难,别人一听说李四儿的大名,就已经是避之不及了。

    以至于到现在,别说是提亲的了,就是相看的都没几个。

    李四儿也着急,她又不想将女儿随便给嫁出去,这最好呢,是找个勋贵人家,皇子龙孙她当然没敢想,可勋贵人家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的。

    正巧呢,弘晨这会儿也在相看了。

    她和侧福晋是在银楼偶尔碰见的,一个手头阔绰,出手就是好几千两银子。一个囊中羞涩,面对喜欢的发簪是犹豫了又犹豫,李四儿原本是看不上侧福晋这扣扣索索的样子的。

    但人家侧福晋,有个阿哥,皇孙。

    李四儿的女儿,除了出身算不上好,其余的,其实也算是条件不错,相貌好,性情温和,不堪李四儿的话,只看隆科多和佟老大人,那也算是出身名门。

    最重要的是,李四儿给的嫁妆,很让侧福晋心动。

    然后这两个人就凑在了一起了,一个求嫁妆,一个求身份。

    十三福晋进宫就是和章佳氏说这事儿的,章佳氏对乌雅秀贞从来是没有隐瞒,立马就请了乌雅秀贞过去听一听。

    听的乌雅秀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章佳氏倒是果断的很:“这门亲事不行,你若是想日后府里鸡飞狗跳,日日不得安宁,那你就应了这门亲事。那李四儿什么名声,京城人尽皆知。”

    佟老大人打断了两根棍子,都没能让隆科多将李四儿给处置了,甚至因着李四儿的枕头风,还将嫡出的一双子女,给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这样的人,生养的女儿,能是什么好性子的?

    侧福晋看上人家嫁妆,指不定将来人家进了门,连个屁都不会给她吃。

    “再者,弘晨的额娘虽然是个糊涂东西,但弘晨也算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你就舍得拿他后半辈子去置气?那女人一旦进门,你们府里如何就先不说了,只怕弘晨这后半辈子,都是要给别人收拾烂摊子了。”

    章佳氏说道,李四儿那样的人,就像是狗皮膏药,沾上了就甩不掉。

    十三福晋抿抿唇,顿了顿,应了声:“这事儿,我和十三爷是一个意思,弘晨哪怕是娶个出身低一些的,但必得要身家清白。”

    这话是表明了她和胤祥的态度的,章佳氏就很满意:“你们能如此想,那就对了了,这娶媳妇儿,那是一辈子的事儿,人家嫁闺女,嫁出去了就成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日后就算是犯了事儿,和也娘家没关系。但咱们这是娶进门的,但凡一有点儿龃龉,那都是整个家族的事儿,甚至能影响两代三代的,所以,万不能马虎。再者,我明白你心里意思,你觉得弘晨和你不亲近,这成了亲,就成了两家人了,但你却忘记一点儿了,弘晨再如何,也是要叫胤祥一声阿玛的,和弘晈他们,也是嫡亲的兄弟。”

    亲兄弟不说两样话,在外人眼里弘晨是什么样的,那弘晈他们就是什么样的。

    所以,若是将来出了事儿,哪怕是分家了,这事儿的影响也是分不开的。

    十三福晋低着头不说话,章佳氏伸手拉了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明明不喜欢,也不愿意插手,结果事到临头,还是落到了她脑袋上。

    章佳氏叹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乌雅姐姐有先见了,嫡福晋没进门,侧福晋不要想,如此一来,嫡福晋进了门,和爷儿们恩恩爱爱,后面的侧福晋也就掀不起来风浪了。

    自家这个……胤祥还是差了点儿,明明也没让侧福晋先进门,却还是先被哄住了。

    章佳氏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再说点儿什么,就见十三福晋抬头,微微笑了笑:“额娘,儿媳不委屈,儿媳知道十三爷心里也惦记着呢,若是能为十三爷分忧,这事儿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不过,儿媳觉得,这丑话需得说在前头,我若是出面为弘晨相看,那侧福晋那里……”

    不等十三福晋说完,章佳氏就迅速点头:“我来说,她若是敢有一个屁放,我立马让十三将她给迁出去,分到庄子上去住。反正,儿子也成家了,日后若是想念,只管去探望,府里没她什么事儿,就不用回来了。”

    这话算是给十三福晋吃了定心丸,十三福晋也是早有准备,就仔细说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看过的姑娘:“富察家有个庶出的姑娘,虽说是庶出,但是在嫡福晋跟前长大,也就差一个名分了,人长的也好,性子也温和,就是吧,有些太温吞了。”

    钮祜禄家也有个姑娘,这个倒是嫡出的,但亲阿玛不争气,到现下也就是个五品小官儿。

    十三福晋拿出了四个人选,章佳氏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个好,那个也好。

    她转头看乌雅秀贞,乌雅秀贞不等她开口就先摆手:“可别问我,问了我也是不知道,弘晨那性子,我比你们还了解啊?再者,这娶媳妇儿,到底是他的媳妇儿,我觉得,你们不如回去和十三商量一下,让十三去问问弘晨。”

    虽说大范围是圈定了,但具体的人选不还没定下来吗?所以,弘晨还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他自己选的,日后总不能赖在十三福晋身上,然后说什么不喜欢之类的。

    章佳氏立马就点头了:“你们德妃母说得对,到底是弘晨娶媳妇儿呢,你让十三去问问,亲父子两个,好说话。”

    反正呢,也不是说立马就要成亲了,这四个都看不上,那就再慢慢看,总有能看得上的时候。

    十三福晋反应快,将侧福晋那边给拦住了,李四儿肯定就不愿意了,她可是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个脑子糊涂的,事到临头,煮熟的鸭子飞了?

    李四儿是个精与谋算的,否则也不能让隆科多将她捧在手心里。

    既然走正路走不通,她就打算试一试别的路,但这会儿可不是她跟着隆科多时候了,她跟着隆科多那会儿,是不用顾虑名声的,反正她就是个婢女,论起来,隆科多的名声比她一个低贱出身的丫鬟的名声更重要,所以也就无所谓用什么手段,只要俘虏了隆科多就行了。

    但现下,那可是自己亲闺女,女儿家名声如何重要,李四儿比谁都清楚。

    无论什么法子,对自家女儿的名声都是有妨碍的,如此一来,李四儿就有些缩手缩脚的。不等她想出来个万全的法子,胤禛就请了隆科多去喝酒。

    没带别人,只带了十三。

    喝酒期间说了些什么,没旁人知道。反正隆科多回了府里,就找了李四儿:“弘晨那头,你就断了想法吧。”

    李四儿怔愣了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可是十三爷那头说了什么?要我说,爷您就是顾虑太多,十三爷现在算个什么东西?愿意尊称他一声十三爷,那是看皇上面子。若是不愿意,他十三阿哥算个屁!宫里那位,可是连提都不愿意提的。我能看上他十三阿哥的儿子,是他十三阿哥该荣幸才是!就这样的人,竟还不愿意给爷您面子?”

    隆科多斜眼看她:“可别在爷跟前挑拨了,你那点儿心思,爷岂会看不出来?以往纵着你,是你有分寸。但现下,你有点儿没分寸了。”

    李四儿抿抿唇,靠在隆科多身边:“爷,丽珠好歹也是您的女儿……当初是妾身非得要跟着爷伺候的,这生了女儿,咱们总不能看着她后半辈子被磋磨吧?”

    隆科多没说话,李四儿撒娇:“爷,您再给好好劝一劝,若是这婚事能成……”

    不等她说完,隆科多就摆手:“爷说了,这事儿不要再提。”

    李四儿有些不甘心,但对上隆科多的眼神,就只好偃旗息鼓,她靠在隆科多胸口上,娇笑道:“行吧,爷您说了算,那我回头,再给丽珠看别人。”

    这两个人说话,也没传到外人耳朵里。

    十三靠在桌子上,正在给胤禛道谢呢:“又让四哥累一回。”

    胤禛摆摆手:“咱们亲兄弟,不要再说这客套话,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晚上留在府里吃饭,你四嫂让人弄了新鲜的河豚,这季节,正好吃这一口。”

    两个人谁也没提起来隆科多,但过了片刻,就又开始讨论起京城现在的防卫了,再顺便说起来康熙的寿辰,眼看这又要到康熙寿辰了,现如今,康熙连回京的消息都没传来呢,这次估摸是要在蒙古过寿了?

    “若是如此,这寿礼就需得提前准备起来了。”十三阿哥说道,胤禛笑道:“不过是派人送过去,你准备些什么?”

    十三顿了顿才笑道:“也就寻常东西,两套衣服,十卷佛经,再送一些应时花卉。”

    他手里也没什么钱,大件儿的买不起,衣服是自家福晋做的,佛经是他自己抄写的,花卉是庄子上产出的,东西能拿得出手,又正好印证他现在的处境。

    胤禛点点头,往年十三就是如此送的,康熙并不是很在意,那今年就没有必要改动。

    他说起来自家幕僚,有个乌先生,三年前妻子过世了。现如今,他这做主子的,也想给他说一门亲事。

    “这事儿您问四嫂啊。”十三笑道:“四嫂身边的人,那都是精心调~教过的,配了乌先生也不算是辱没了他。若是乌先生瞧不上,那回头再问问别家,现下也不是说满汉不通婚的时候了,若是有那落选的八旗女子,也可以说一下。”

    胤禛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还需得看看乌先生自己意思。”

    这会儿说的就是闲话了,胤禛索性拿出来了棋盘,一边在上面摆放棋子,一边又和胤祥唠唠叨叨,他是事情不分大小,但凡想起来的,都要念叨几句。

    又说起来培育小麦的事儿:“水稻能杂交,小麦必然也能,咱们大清,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是种植水稻,但也有三分之一是种植了小麦的,小麦那也是很重要的粮食。这事儿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回头多去庄子上走一样,帮我盯着。”

    这是大事儿,十三连忙就应了:“过段时间我到庄子上住两天,眼瞧着这麦子也该灌浆了。”

    胤禛顿了顿,又说起来隔壁的事儿:“说是八福晋生病了,去了庄子上住,现下府里是侧福晋管家,我看他们这上下不分,尊卑不分的,估摸着还有的乱。”

    胤祥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人家府里乱不乱的……算了,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

    “现下八哥不在京城,若是八哥在,那府里也乱不起来。”胤祥说道,八阿哥平衡之术还是玩儿的挺好的,嫡福晋和侧福晋之间也能平衡一下。

    胤禛又说起来张大人家里的事儿:“最小的儿子要成亲,我得了消息,就往张大人家里去了一趟,那日子清贫的……连正堂的桌子都是瘸腿儿的,我给留下了一百两银子,却没想到张大人固执的很,又将银子给送回来了。”

    胤祥点头:“张大人有风骨,这银子啊,不能白给,白给他肯定是要送回来的,我想着,不如请了张大人家的公子做些差事,之前六哥不是要弄什么言论上的律法吗?正发愁找不到人手可用,张大人家的公子,这字儿想必是写的挺好的。”

    到时候做些抄录之类的活儿,也做得来。

    胤禛就笑道:“你这主意不错,回头我让人问一问,若是愿意,就让他暂且到老六府上帮忙几天。”

    六阿哥现在不在京城,但他那书房,胤禛还是能做主的。

    再者,抄录嘛,也不是非得要去书房的,随便找个屋子就成。

    说了半天的话,那边那拉氏派人来询问晚饭的事儿,胤禛就让人将晚饭给送到了书房这边,他跟十三就在这边用。

    用了晚饭,天色已晚,索性就留下十三在这边住。

    十三也是很习惯了,他在雍亲王府还有自己的院子呢。

    永和宫里,乌雅秀贞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她还和身边的嬷嬷笑道:“也不知道这一大早的,会有什么好事儿。”

    随后九格格就进宫来了,确实是带来了好东西——她弄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叫三轮车,给骑进宫来了。

    以前九格格弄过一个自行车的玩意儿,大框架是木头做的,齿轮什么的用铁做的,骑起来十分轻盈,但十分不耐用,而且,橡胶这东西太少,专供马车还得排队呢,更不要说这自行车了。

    没有橡胶轮子,就那木头轮子,路上稍微有一点儿不平整,那屁股都要墩八瓣儿了。能买得起这东西的,哪个不是身骄肉贵的?

    所以在京城也就流行了小半年时间,随后就再也没人骑了。

    自行车都没人用了,九格格现在居然还弄过来一个三轮车?

    乌雅秀贞坐在台阶上,看九格格在下面欢快的骑车,有些无奈扶额:“你这东西是做给谁用的呢?给你自己玩儿的?”

    若是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便玩儿。反正九格格多的是银子,花出去做成了东西,总比放在库房里发霉强。

    但若是做给别人用的,那就有点儿派不上用场了。

    有钱的看不上,没钱的……买不起。

    之所以是看不上,是因着这东西又颠簸,速度也不快。不如马车,马车快起来,自行车都追不上。而且,马车的轮子,就算是木头轮子,也更敦实平稳。

    三轮车这个,因着得人工骑着,所以要一个轻便,太重了,人就骑不起来了。轻便了,那轮子自然就不能和马车的轮子相比了。

    “暂且我自己玩儿,等什么时候这橡胶能大量生产了,这东西用来拉货什么的……”九格格说道,但说了一半儿,自己也就顿住了,拉货还有马车呢,也没三轮车什么事儿。

    “带孩子们出门玩儿……”她又说道,但也是说了一半儿。出门玩儿不还有马车的吗?若是嫌弃马车显眼,那还有人力车呢,还有独轮车呢。

    九格格就叹气:“算了,我自己玩儿吧。”

    反正做出来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也就不用费心来研究了。

    她冲后面车斗子抬抬下巴:“额娘,要不要上来感受一下?”

    乌雅秀贞无语了一下:“感受什么?”

    “感受一下风吹在脸上的自由。”九格格笑嘻嘻的,下来亲自推着乌雅秀贞上车,然后自己在前面弯腰使劲,将车子骑出永和宫,往御花园里去。

    乌雅秀贞打击过九格格了,这会儿又想起来表扬了:“若是只自己玩儿的话,这东西确实是不错的,尤其是在自己家里,宅院大的,让人这样带着慢慢的走一走,看看风景,吹吹风,也是极好的。”

    九格格笑道:“除了宫里,谁家……”

    顿了顿,叹气:“算了,是我还没扭转过来心态,这京城,十个宅子,有八个大概是能用上这三轮车的。”

    稍微有点儿地位的,那家里都是大宅子,有花园好几个。不像是她的上辈子,这样的宅院,得买票才能进去参观,自然也就用不上什么三轮车了。

    “那看来我这市场还得重新估量一下,定价也得提一提,不然卖便宜了,可配不上贵人们的身份。”九格格笑嘻嘻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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