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三轮车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乌雅秀贞也就是好奇了一下,转头就将这事儿放到了脑袋后面。反正呢,这东西也就放在永和宫,她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用一用,也就完事儿了,并不算如何看重。
康熙从蒙古送来一道圣旨,说是让胤禛代替他去一趟泰山,泰山自来是帝王封禅之地,但自从宋真宗之后,就没有人再封禅,而是只来泰山祭天。
康熙这圣旨,也是让胤禛带人去祭天。
胤禛得了圣旨,从乾清宫过来的时候,脚步都带了几分浮漂:“汗阿玛真让我去祭天?”
“圣旨都下来了,你说呢?”乌雅秀贞笑着说道,伸手帮胤禛整理了一下衣服:“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多想。”
胤禛有些激动:“额娘,那可是泰山。”
自来能上泰山的,都是什么人?帝王,哪怕因着宋真宗,之后再无帝王封禅,但祭天这事儿,能是寻常人代替的吗?他现在别说是激动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脑袋要冒烟儿了,激动的。
乌雅秀贞挑眉:“我自然知道那是泰山,但那是泰山又如何?让谁去,不让谁去,那是你汗阿玛说了算的。他今儿说让你去,明天就能让别人去,哪个人选,都在他一念之间。”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胤禛脸上的激动神色都有些被泼灭了。
乌雅秀贞又笑道:“但他如今,是选的你对不对?”
胤禛沉默了片刻:“那是因为京城里没有别人。”
“泰山祭天这事儿,岂能是一时半会儿忽然下的决定?必然是早有打算,现下才下的圣旨,至少现下,你汗阿玛选择的是你,你该做的是什么?”乌雅秀贞问道,她知道胤禛素来聪明,若是不聪明,上辈子也不能走到最后,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他现下,也就是激动。
就算是她不提,等他自己出了永和宫,走到雍亲王府,这一路上就足够他冷静下来了。但乌雅秀贞还要确保万无一失,让胤禛走出这道门,就不将这喜怒哀乐放在脸上。
这宫里,可到处都是康熙的眼线,哪怕是后宫,乌雅秀贞这个真正管事儿的,都不敢说这后宫全都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胤禛这会儿已经有些冷静了:“额娘说的是,汗阿玛喝会儿是选择了我,我若是做得好,日后他还会看重我,选择我,但我若是做的不好……”
太子尚且能二废二立,他一个代替皇上去祭天的皇子,能算什么特殊的?他若是做的不好,康熙甚至都不用说,直接下次换了人选就是了,他甚至可能连自己为什么被剔除在外的原因都不知道。
胤禛心里越发坚定,该是要小心谨慎,胤礽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万不能因着一时的事情,就得意忘形。
他郑重的给乌雅秀贞行礼:“多谢额娘提醒,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素来懂事儿,多的话,额娘就不说了,你只记住,你以前是如何做的,现下还是如何做就是了,千万要保持如一。”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岔开了话题:“小阿哥最近还好?”
问的是胤禛的小儿子,那拉氏刚生的小阿哥。
胤禛一说起来这小儿子,就满脸笑容:“好着呢,最近也是要长牙了,整日里流口水,拿着什么就啃咬什么,那拉氏让人弄了磨牙棒。”
用米面做的一种很坚硬的棒子,能储存一段时间,因着太坚硬,吃是吃不到的,也就能磨掉一层皮。
小阿哥很喜欢,整日里拿着啃。
牙床上的痒痒得到了解决,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了。胤禛现下每天必要做的事儿,就是去抱一抱小儿子,哪怕再忙,也得抽空去看看。可将弘晖等人给羡慕的,硬说胤禛是换了一个人。
乌雅秀贞笑道:“知道你喜欢他,小儿子大孙子,但是也得有点儿度,可别偏心,弘晖他们也都是你的儿子,你若是偏心,小心孩子们心里不服气。”
胤禛就忍不住皱眉:“他们敢!”
他是做阿玛的,生了他们养了他们,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他们不说想着日后孝敬父母,居然还敢怨念父母偏心?哪儿来的道理?
这简直就是白眼狼,得了父母恩情不说回报,还要嫌弃自己得到的少。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事儿吧,实在是,她可太有经验了。是,你做父母的生养了孩子,确实是恩情了,但是,养孩子的乐趣你也没少得到啊?
再说了,孩子是个人,又不是个猫猫狗狗。既然是个人,那就有独立的思想,那就会思考事情。是个人,就会因着偏心这事儿,心里难受。
时间长了,总要变态的。
“虽说你是做父母的,但是,做父母的是不是只有盼着孩子好的?你若是一碗水端平,将来所有的孩子都好好的,这难道不好吗?”乌雅秀贞说道,想到自己上辈子和胤禛闹到那程度,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若是非得偏心,咱们这样的人家,那将来可不是说分家产只分几两银子的事儿,你看看你汗阿玛……”
隔墙有耳,乌雅秀贞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说出来的。
胤禛本来还没当回事儿呢,但想到胤礽,那脸色就瞬间变了。
别看他自己平日里也总念叨着胤礽当年对他的指点教导,但真要说,他心里,对康熙偏心胤礽的事儿,就当真没有半点儿不忿吗?心里就没有半点儿怨念吗?
他倒是能控制得住,可大阿哥控制住了吗?三阿哥控制住了吗?八阿哥控制住了吗?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他胤禛也不能确保自己所有的儿子,将来都是那种宽和仁善的性子,万一就有个钻牛角尖的呢?
胤禛沉默不语,乌雅秀贞笑道:“无论如何,这面上,你得一碗水端平了,可别让孩子们有怨念。行了,这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胤禛一个大男人,要办差,要做事儿,不能总在永和宫呆着。
胤禛点点头,起身给乌雅秀贞行礼:“那儿子就先告退了,额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让人叫儿子一声,儿子若是不在府里,还有那拉氏呢。”
顿了顿,想起来自己要去泰山,就又说道:“弘晖也不小了,已经成家立业,额娘有什么事儿,也只管吩咐他就是了。不管是弘昐还是弘昀弘时,额娘也别总觉得他们年幼,就舍不得用,他们是阿哥,男孩子,多做些事儿,历练历练,也才能长大。”
“这天儿也热了,额娘也注意着些,别贪凉,您现下这年纪,若是再生病,那到时候才是受罪。”胤禛唠唠叨叨,乌雅秀贞抽了抽嘴角,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该去就去,我知道如何做。”
这唠叨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哪个,反正乌雅秀贞自己,不是这样唠叨的性子。
赶走了胤禛,乌雅秀贞站在原地略停顿片刻,这才笑了笑,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嬷嬷赶忙上前来扶着她,乌雅秀贞摆摆手:“又不是七老八十,且能走呢,我可得好好活着,日后长命百岁,这才……”
可以享受更多。
嬷嬷笑道:“娘娘定能长命百岁的。”
乌雅秀贞摆摆手,让人去将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晒一晒:“趁着这几日里天气好,那些暂且用不着的,就先晒一晒收起来,也免得受潮长毛了,还有那些夏天要用的,赶紧拿出来,可别等到头了要用的时候找不着。”
永和宫里忙忙碌碌的,胤禛代替康熙祭天的消息则是传的飞快,不到一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当然,因着能主事儿的阿哥们都不在京城,所以知道归知道,倒是没多少人闹出来事儿。
三天之后,胤禛就带着朝廷百官前往泰山。这事儿需得小半个月,胤禛这边一走,连着百官也带走了一部分,所以整个京城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九格格大约是担心乌雅秀贞在宫里无聊,倒是时不时的来找乌雅秀贞聊聊天儿。
说起来京城里的一桩杀夫案,是说一个妇人,出嫁之后饱受丈夫折磨,吃不饱穿不暖这都是小事儿了,整日里挨打,被打的不成人样。有一次呢,挨打的时候不知道如何竟是生出来一股勇气,到厨房里拿了菜刀和男人对峙,男人不信邪,不觉得以往里被自己拳打脚踢的人这会儿敢反抗,照旧冲了上去。
然后,被一菜刀砍死了。真的就那么一下,实在是太巧了,菜刀飞起来砸在了脖子上,人当场就咽气儿了。
这事儿一出来,立马就报给了顺天府。毕竟是在京城地界发生的,案子也是清晰明白——顺天府立马拿人,判了斩立决。
但是呢,这夫家,就找到顺天府,要求情,说是这妇人平日里孝敬公婆,友善妯娌,倒是那男人,不光是对妻子拳打脚踢,平日里对父母也是呵斥臭骂,对兄弟更是恶语相加。
再者,这妇人刚生了孩子,孩子半岁。若是做娘的被斩立决了,那孩子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将孩子给年老体衰的老父母养着。
老父母本身还靠兄弟呢,兄弟家也没有多余的钱养多余的孩子啊。
可顺天府这边是不答应的,有律例嘛,杀夫,不管内情如何,都是要斩立决。若是那妇人怀孕,倒是还能留一年,但孩子都半岁了,就不在缓刑范围内了。
若是这口子开了,日后民间杀夫的案子,必然会增多。
九格格说起来的时候是带了几分嘲讽的:“由此可见,那帮子大人们也是知道,民间妇人日子有多苦的。一旦有了另一种活路,她们是宁愿杀夫的。哪怕如此,也没人想过要改变律法。”
她这种说辞,乌雅秀贞是十分了解的,就笑道:“就是要修改律法,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六哥弄的那个,到现下也只是个提议,连个雏形都没拟定,你这个……难上加难。”
她倒是没说让九格格直接放弃,九格格也没有直接说要干涉这律法的事儿,她就是在想法子提高女人的地位。只这个事儿,现下都不算是很顺利。
因着纺织厂,还有各处招收女工的事儿,女人的地位确实是比以前有不同,可也因着如此,也就有更多反对的声音了——总有既得利益者,不允许改变现在的男女地位。
因为一旦改了,男权不如以往,他们所得到的,也绝对不如以往。
现下外面已经有对九格格非议的了,说那纺织厂,藏污纳垢,许多妇人去了之后回家就和男人吵架打架,不过日子了,是七格格等人挑拨人心,闹的多少家庭不安稳。
乌雅秀贞都是听过的,她就算是不特意打听,也有人专门将这些消息送到她跟前来。
七格格那纺织厂,效益不低,自然也是有人眼红的。
但乌雅秀贞也就是听一听,她不能帮着九格格,那更不能拖九格格后退。九格格要做的事儿,她虽然也不确定能不能成,但是,既然九格格做了,她做额娘的,只管支持就行了。
做得成了,那九格格开心,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也算是有功劳。做不成了,那至少九格格心里没遗憾了。
她伸手摸摸九格格的脑袋:“你……一个人来对抗几千年的传统思想,若是没点儿难度,那你岂不是真成了一伸手,就排山倒海的仙子了?再者,就是仙子,也还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呢,你何必为难自己?”
九格格顿了顿,忽然笑道:“额娘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我一人之力,如何来颠覆几千年来的传统呢?所以,我该做的是将火种播下去,是将我的思维传播开来,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挖掘有共同理想的同志才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想到这个,九格格一激灵,赶紧摇头将这思想暂且给甩到脑袋外面——实在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来个天下大同,共产主义。
这年头说这个,哪怕她是公主,估计也得分分钟掉脑袋。
她现下,也就在自己能活命的范围内,暂且提高一下女人地位。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先是提高女人的地位,再是提高社会生产力,提高百姓生活水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要生活富足了,那接下来就该追求精神富足了。
社会的发展是顺应潮流的,任何阻拦潮流的,都将被历史的车轮碾死。所以她并不担心,现在的改变会影响到日后的发展,无论如何,国民骨子里的东西都还在,那无论什么情况,也都能有更好的发展。
她现在小命一条,最重要的,是苟着。
生怕自己说的多了,再被乌雅秀贞给察觉到什么,九格格赶紧岔开话题:“额娘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
乌雅秀贞摇摇头,九格格笑道:“顺天府不愿意更改判决,我就派人将那妇人给买下来了。”
有一种很荒谬的搞笑感觉,律法不能更改,但人命可以买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荒诞喜剧呢——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死人,人人都活的好好的,很符合喜剧的结局。
九格格自己说着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乌雅秀贞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说是封建社会,但还有点儿奴隶社会的残影。”九格格又说道,这句话说得太低,乌雅秀贞没听清,就问道:“你说什么?”
九格格连忙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说今天中午吃什么。”她又不是活腻了,哪怕是亲娘呢,这种什么社会,什么阶级之类的话,岂是能说的?
乌雅秀贞也知道九格格在搪塞,不过也没仔细问,就笑道:“你想吃什么?现下吩咐了厨房去做,一会儿就能得了。”
九格格连忙掰着手指开始算:“清蒸乳鸽,八宝鸭,红烧鱼,糖醋排骨……”
虽说都是些家常做的,但是御膳房手艺好,做出来的味道都鲜的很,让人能连舌头都吞掉的那种鲜美,九格格还是很喜欢吃的。不过,吃完也需得多活动,她现在这个岁数了,不是青春年少长身体,吃什么都吃不胖的时候了。
她现在稍微吃的多一点儿,肚子就特别明显。
当然了,就现在这衣服,其实倒也不用担心身材走样太多。可她身材好不好,自己能看见啊,有个好身材也能取悦一下自己是不是?再者,做大夫的,身材好,其实也是身体好的代表之一,她想做的事情那么多,可不能短命。
所以点完菜了,就撺掇乌雅秀贞:“去御花园里走一走,叫几个人,玩踢毽子。”
乌雅秀贞摆手:“你若是玩儿,自去玩儿,公主所还有你妹妹,阿哥所还有你侄子,哪儿找不到几个人一起踢毽子?不过,也需得多休息片刻,吃完就去,免得肚子疼。”
九格格忙应了下来,吃完又去公主所午睡片刻,那三轮车找了专门的太监来学,宫里虽说不能走马车,但三轮车又不是马车,九格格就钻了这空子。
坐在车子上,她自己想一想都忍不住笑了,明明怕长胖,要多动一动,结果有了车子,就连这几步路都不愿意走了。人嘛,果然是懒惰的。
胤禛是到了六月里才回来的,那会儿天气已经很热了。
第一次单独去泰山祭天,回来之后特别激动,估计也是找不到人分享,特意来宫里给乌雅秀贞请安,从到泰山脚下开始说,如何登山,如何准备祭天的东西,祭天的祷告词是礼部拟定的,他找的礼部哪个官员看的。
事无巨细,详细的就像是乌雅秀贞亲身参与了一样。当然,乌雅秀贞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一来是她从未去过,泰山那地方,现下是不许女眷上去的。二来呢,上辈子也没听谁提过,康熙不屑于和乌雅秀贞一个女眷说,胤禛是没机会和她说。
她确实是第一次听,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你可曾让人画下来了?”乌雅秀贞问道,胤禛顿了顿才摇头:“不曾,毕竟儿臣是代替汗阿玛去的,若是再画画留念,怕是会喧宾夺主。”
让人觉得他是要取代康熙。
当然,他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现在这想法是不能公之于众的,不仅不能公之于众,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乌雅秀贞笑道:“那我回头想一想,给你画下来?”她做额娘的,想知道儿子第一次泰山祭天是什么样子的,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者,想象的,和真实的必然是有差距的,有差距,那就不算是胤禛野心大。
胤禛想想也可以,就点头应了下来。
母子两个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胤禛这才起身告退出宫。回到府里,那拉氏就有几分严肃:“年氏这两天有些不太舒服,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是郁结于心。”
这话就说的有些蹊跷了,胤禛不在家,那拉氏也不是个为难人的性子,李氏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只专心过自己小日子的人,府里谁也没和年氏有什么争端,那这郁结于心,是从哪儿来的呢?
胤禛就皱了皱眉,顿了顿才问道:“这段时间年家可有上门?”
那拉氏摇头:“年家并不曾上门。”
年家没上门,年氏生的小阿哥也没事儿,健健康康。
“先不用理会,她……心思多,回头我问一问就是了。”胤禛说道,并没有打算立即去看年氏,毕竟这才刚回来,得留在正院这边才行,一来是给那拉氏脸面,二来呢,他也确实是有许多事儿要和那拉氏商量。
“乌先生的婚事,你现下可有什么人选?”乌先生的婚事是之前就提过的,那拉氏就笑道:“妾身这里还真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宫里出来的,之前在额娘身边伺候,现下到了年纪,也该放出宫来了,额娘屡次夸赞过,说是为人谦逊知礼,虽说是包衣出身,但她家里阿玛,现下也是有官职在身之人。”
也算是官宦人家了,乌先生自己尚且是白身,人家这样的出身,配乌先生,已经算是下嫁了。
再有一个是汉家女子,家里父亲也是个小官儿,是和胤禛有过几次来往的,家世清白,为人温和良善。
那拉氏将人选摆出来,胤禛沉吟了一下:“回头我让人问一问乌先生自己的意思。再有一个,我身边还有个侍卫,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他家里父母过世,只跟着伯父过活。”
那拉氏立马就想起来了:“是阿柱?他今年也有二十了,他伯母竟是没过问过吗?”
胤禛就摇头:“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他伯父自己尚且有三个儿子,若是他的婚事也要操持,怕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他伯父倒是提过,但是伯母不出面,这事儿就耽误下来了。”
那拉氏就有些愕然,实在是想不明白,竟然还有这样的伯母——是,聘礼是不小的花费,但人是你自家的,亲侄子,又是从小养在身边的,那和儿子有什么区别?
再者哪怕不是亲侄子,就只是同宗呢,遇上这种事儿,该帮一把的也得帮一把。
同气连枝,同宗同族,既然是一家子人,那侄子将来有出息,还怕少了你的回报吗?若是觉得聘礼花费大,那就据实以告,到时候将这聘礼给想法子节省一些。
相看人选而已,费多大的事儿了?
但世人百样,各有各的想法,这侍卫能得胤禛亲口提起来,那将来必然是有出息的,那拉氏也就不介意给些善意,顿了顿就说道:“若是他不嫌弃……这两个人选,到时候也是可以提一提的。或者,回头我让人问一问,看他自己有什么想法,是想要个性子比较强硬的,还是性子比较软和的。”
到时候再相看,反正也耽误这么些年了,也不差这么一两天了。
胤禛就点头:“那行,回头你问一问。大格格那边可有来信?我现下回京了,也给大格格下个帖子,让她回来住两天。”
大格格是嫁在了京城那拉家,又不是嫁在了蒙古,或者别处,太远了回不来。
那就隔着几条街,回家岂不是喝水一样方便?但毕竟嫁出去的姑娘了,自己回的话,怕婆家有意见,那就自家下帖子请回来,到时候那拉家就该没什么话说了。
那拉氏笑着应了下来:“前段时间刚让人去那拉府上送了东西,也见了大格格,大格格现下好着呢,和在家的时候也并无二样。”
还略胖了些。
胤禛也知道那拉家并不会亏待大格格,笑着点头:“嫁过去也有两年了,可有喜讯?”
那拉氏摇头:“暂且没有,不过也不着急,年纪又不算很大,再者,又有太医把脉的,素来都说大格格身体健壮,孩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正说着话,也是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就来了人,说是大格格派人上门,那拉氏赶紧让人给叫过来。
来的是大格格身边的嬷嬷,一进门就喜气洋洋:“特意来给王爷和福晋报喜,今儿刚让太医把脉把出来的,格格有了两个月身孕了。”
胤禛顿时露出几分笑意来:“这确实是喜讯,来,赏。”
那拉氏忙让身边的丫鬟去拿了赏钱来,又问大格格:“身体如何?太医说如何说的?”
“格格身体好,并无病痛,也没有别的反应,吃喝都好,格格说,知道福晋定然是要问的,想今儿下午来一趟。”嬷嬷笑着说道,那拉氏顿了顿,赶紧摆手:“可别让她来了,这才两个月,刚诊断出来呢,前三个月,是务必得小心的,我现下就收拾东西,干脆带着她额娘,去一趟那拉家。”
她转头看胤禛:“爷去不去?”
胤禛是那拉家的女婿,去一趟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胤禛想了想,就点头:“去吧,正巧很久没见大舅哥了。”
费扬古没了,那府里就是老大当家作主了,也就是星德的阿玛。
那拉氏再派人去叫李氏,李氏一听说大格格怀孕,那也是激动的,带了大包小包的出来:“都是我让人收拾出来的,她现下估计是正用得上的东西,有药材,有布料……”
那拉氏摆手:“都带去,你若是舍得,谁还能拦着不成?正巧我这里也准备了,到时候只管让大格格好好养着,别的事儿都不用多想,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两辆马车,胤禛在外面骑马,也就是半个时辰就到了那拉家,只星德父子在外面迎接。觉罗氏是年纪大了,又是长辈,不用出来,大格格是有了身孕,也不好出面。
大格格红光满面,见了胤禛就要行大礼,胤禛赶紧拦着了:“你现下是双身子,就不要顾忌那些俗礼了。现如今,身体如何?”
虽说是问过嬷嬷了,但还是要自己再仔细询问了才能放心。
大格格也不隐瞒,这几天吃了什么,喜欢吃什么,全都说一遍,就是要让人放心。
那拉氏见大格格身体好,吃得好,心情也好,就先放了李氏和大格格去说话,自己陪着觉罗氏去了后院。胤禛则是叫了星德父子往书房,先要考问一下星德的功课。
觉罗氏留了那拉氏他们用午饭,用了午饭,胤禛才带着那拉氏她们回家。
头一天事情多,到了现在回来,也累得慌,就都赶紧洗漱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胤禛要见十三阿哥,要见谋士,要见朝上官员,也是忙的不可分交,分身乏术,自然也就没想起来年氏的事儿。
一直到过了三天,第四天,胤禛才抽出空来。正巧呢,年氏那边又请了大夫,胤禛听说了,就干脆去了年氏那边一趟。
年氏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憔悴,脸色发黄,唇白无色,脸上也有些愁容。
小阿哥是不在的,他到了要上学的年纪,现在真跟着弘昐他们在宫里念书呢。
见胤禛进来,年氏就忙起身要行礼,胤禛摆摆手,在床边坐下了,先去看大夫:“年侧福晋身体如何?”
大夫说了一大堆,脉象如何,情况如何,但总结下来就一句话,郁结于心。开了方子,大夫就带着箱子告退,胤禛摆摆手,将屋子里的人也都打发了,这才转头看年氏:“大夫说你郁结于心,你是遇见了什么事儿?还是年家出了什么事儿?”
小阿哥身体好好的,功课也还行——胤禛第二天就见了儿子们,各自询问了功课。
不是小阿哥的事儿,那要么是年氏自己,要么就是年家了。
但年家并未派人上门,想必就算是年家的事儿,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年氏抿抿唇没说话,胤禛伸手握住了她手指头:“和爷也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是妾身不知道该如何说。”年氏顺势起身,趴在胤禛怀里,胤禛抬手在她后背上轻拍两下:“那你再仔细想一想?若是有事儿,只管说,你家爷若是都解决不了,那你再来发愁也来得及。你说都不说,如何知道这事儿能不能解决呢?”
年氏这才开口:“妾身做了个梦,梦见爷会被皇上斥责……”
胤禛就忍不住皱眉,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刚代替康熙去泰山祭天,不说在朝堂上一呼百应了,原本的太子党,也有八成归附,成了现下的四爷党。
这种势头正好,前途一片光明,几乎是板上叮叮的时候,你说爷要被汗阿玛斥责?
胤禛心里就有些不愉快,但低头看一看,年氏眼神可怜巴巴,神色也有几分惶恐,那到了嘴边的斥责,就说不出来了。到底也是给自己生了儿子的人,平日里也算是安分守己,胤禛就问道:“是吗?那爷是为什么被汗阿玛斥责?”
年氏就说不上来了,实在是上辈子这时候,她刚死了一个儿子,自己又卧病在床,对外面的事情,自然是无心无力。反正她只知道,过段时间皇上回京,胤禛会被斥责,随后被皇上下令禁足,在府里抄写了将近三个月的佛经。
之后是如何出来的,她也不知情。
她上辈子……实在是太过于钻牛角尖了,不是想着情情爱爱,就是想着过世的孩子。
“那爷被汗阿玛斥责了之后呢?弘晖可被牵连了?”胤禛再次问道,年氏张张嘴,又闭上了,上辈子都没弘晖,她上哪儿知道弘晖会不会被牵连?
“妾身心里只有爷,也只梦见了爷。”年氏说道,抿抿唇:“梦见爷被皇上训斥之后,得了禁足的处罚。”
至于其他人,她反正也不关心,再者,也有许多人和许多事,和上辈子不同了,所以她也不敢说的太多,免得再有什么对不上的,让胤禛生疑。
但年氏这两句,就足够让胤禛皱眉了,禁足?和圈禁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快穿《炮灰的救赎(快穿)》日更中,肥了可宰,求收藏,预收文清穿《完美耿贵妃》,完美系列重出江湖~~~预收文现言《朕的大清亡了》,康熙和德妃的穿越七零文,预收快穿文《我是表妹(快穿)》,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哦~~~
第232章
但是再问更多的,年氏却是回答不出来了,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胤禛皱着眉头,对于年氏,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毕竟是枕边人,她对于夺嫡的事儿,好像天生有一种比较敏锐的看法。
就比如说,一废太子之后,八阿哥那边很多人都在高兴,庆祝。然后年氏就说,八阿哥这样有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肯定是嚣张不了多久的。
随后,皇上让人举荐太子,八阿哥就因为得票太高,被康熙给狠狠训斥了。
再比如说,太子复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觉得太子会报复回去的,只有年氏说,有康熙在,太子就是想和人计较都没办法。太子现在,已经并非是当初的太子了,太子现下就是没有牙齿的老虎,完全靠着后面康熙撑腰呢。
果然,胤礽虽然重新做了太子,但手里权利一分也没有,甚至,康熙为提防他,还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连去蒙古都要带着他,并不肯多给太子一点儿人手。
类似这样的事情多了,胤禛就知道,年氏对于这种事情,不管是天生的敏锐,还是像额娘提醒过的,似是天生的觉慧,反正呢,不算是坏事儿。胤禛偶尔也会询问一下年氏的意见,但并不依赖。
因为他记得乌雅秀贞说过,年氏现在是一心一意的帮着他的,但若是他的利益和年氏的利益有了冲突呢?万一年家和他,对年氏来说是二选一呢?万一年氏的儿子,和那拉氏的儿子是分站两边呢?
再者,靠人不如靠自己。任何的先知,任何的觉慧,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正确的,就像是九格格,也是天生的先知,但九格格做药,是能一次性就做好的吗?不,也是要经过很多年的研究,再经过很多年的实验。
那年氏的预测,也并非是百分百正确的,夺嫡的事儿,但凡是出一次的差池,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儿,胤禛自己也就算了,但是胤禛身后有许多人呢,那拉氏,李氏,弘晖,弘昐……乌雅秀贞,甚至六阿哥,十四阿哥,他若是出事儿,这些一个都跑不了。
将这么多人的性命都赌在年氏一个后院女子,连前朝形势都分不清的人身上,那不亚于是自寻死路。
所以,年氏的话,听一听即可,也可以作为一种选择来考虑,但胤禛并不会完全依赖。
现下又听见年氏这种类似于预测的话,但偏偏更多的内容问不出来,胤禛顿了顿,就安慰道:“你且安心,先不说爷现在得汗阿玛看重,你所说的不过是噩梦,就说爷若是真的被圈禁了,那府里的吃穿用度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宫里有额娘在,外面有六弟在,你们的性命也会无忧。再者,汗阿玛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你看看胤褆府上,还有那毓庆宫,谁也没出事儿是不是?”
大阿哥的妻妾子女,胤礽的妻妾子女,全都活的好好的。
不光是活得好好的,甚至连婚事,康熙也没有错过。该指婚的指婚,成亲了之后还能再赏赐些东西,再给一份儿月例银子,免得将人给饿死了。
若是胤禛当真落个被圈禁的下场,那有六阿哥在,将来指不定弘晖他们还能出来得一份儿差事,既如此,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总不能因着要被圈禁,就怕的不行,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吧?都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他自己想往回走,朝堂上那些四爷党也不会答应啊,他们会推着胤禛继续往前走的。
胤禛伸手摸一摸年氏的脑袋:“爷总能护得住你们的,不用怕。”
年氏就在胤禛怀里趴着呢,听着这安慰,心里就松口气,其实不用胤禛安慰,她自己也知道胤禛必然是会没事儿的,他毕竟是最后的大赢家。
但若是能避过一次灾祸,若是能让胤禛的继位更名正言顺些,不用像是上辈子一样遭受许多非议,那才是更好的。
她郁结于心,一是因着胤禛这次的劫难,二来……还有些别的事儿。但这别的事儿,却是不好和胤禛提起来的。
年氏垂下眼帘,微微叹口气:“我自然是信爷的,无论如何,爷也不会让府里的人跟着受罪,爷是天生的男子汉,顶天立地,自来有担当,我就是担心爷会难过,为爷感到伤心。”
顿了顿,她又问道:“永和宫娘娘,难道就不曾提醒过爷吗?”
她是侧福晋,乌雅秀贞没开口,她就只能喊一声娘娘。
胤禛有些奇怪:“额娘提醒我什么?她对夺嫡之事儿,从无过问。再者,她在宫里,也是如履薄冰,这样的事儿,如何能议论?”
宫里可处处是眼线,但凡乌雅秀贞多说一句,怕是转头康熙都知道了,都不用等第二天的。
乌雅秀贞若是得了康熙厌弃,那胤禛想要夺嫡,怕是要难上加难了。他不指望乌雅秀贞去吹枕边风来忽悠康熙,也不指望乌雅秀贞能见一见命妇给他拉拢人脉。
甚至,乌雅秀贞要做这些,他都得阻止。
因为这样做,并不能帮上他的忙,反而会坏事儿。宫里的娘娘,二三十年走到现在的,哪个不是聪明人?你看谁过问外面的额事情了?宫门口立着的牌子,写着的后宫不得干政,并非是写给前朝看的,也并非是写给皇上看的。
所以,乌雅秀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宫里安安生生的,做她的宠妃,这就是她能做的最大的事情了,也是能给胤禛帮上的最大的忙了。
宠妃这事儿,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乌雅秀贞能做到这个,本身就已经给了胤禛五分优势。
“你……”胤禛皱眉说道,年氏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是有了恼火,赶忙伸手按在他胸口:“妾身可没有抱怨娘娘的意思,妾身是想着,娘娘在宫里,对皇上的心情十分了解,若是能提醒爷两句……”
胤禛脸色就更不好了:“慎言,宫里娘娘如何,岂是你能非议的?年氏,守好你自己本分!”
说完起身,转身朝外走去,年氏哎呀了一声,连忙伸手,却是一点儿没得到回应,胤禛连头都没回,年氏心里也是有些懊恼,深悔自己说的太直接,惹恼了胤禛。明明她早已经知道,这辈子的德贵妃,和上辈子的,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换了人,还是和她一样……可现在还是没控制住,让胤禛生了恼火。
年氏抿抿唇,心里又有些懊恼着急。
但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但凡宫里娘娘能提醒那么一两句,胤禛就可以少许多波折,就能走的更顺遂。如此一来,他登基之后,也不至于处境艰难。若非是着急收拾八阿哥,要抬举人和八阿哥打擂台,他能将年家抬到那样的位置吗?
自家二哥是人才,皇上若是真心想用,该是熟悉二哥的性子,然后徐徐图之,慢慢提拔,既要用,还得压着二哥的性子来。
皇上素来心细,他若是想真心对待一个人,那保准是让人挑不出来刺的,就像是十三阿哥怡亲王,甚至连怡亲王的儿子都能叫皇上一声汗阿玛,如此盛宠,十三阿哥最后的结局,比之自家二哥,那可是好太多了。
年氏心里一边将年羹尧和十三阿哥做对比,一边在心里想着对策,此次虽说是惹恼了胤禛,但自己提醒也该有功劳的吧?还有二哥那边……此次王爷被圈禁,二哥若是觉得王爷没有希望了……
她顿时又有些烦恼,该如何劝说二哥呢?
胤禛去了书房还有些气恼,让人叫来了乌先生等人。并不曾将年氏的那番话说出来,而是说起来乌先生的婚事,乌先生三十多,典型江南书生,白白净净,一听胤禛说起来这个,顿时脸皮通红,支支吾吾:“王爷做主就是,福晋的眼光是没得说的,在下等人十分信任福晋,想必那姑娘都是极好的。不过在下家里,因着也没有父母长辈,所以想找个接人待物十分擅长之人……”
胤禛了然的点头,这是看中了宫里出来的。论管家理事,必然是在父母跟前长大,有人手把手教导的最为优秀。但论起来接人待物,那必然是宫里出来的最为擅长。
毕竟在宫里跟着娘娘,什么人该如何对待,那看在眼里学在心里,就算是再蠢笨,也总得学个三分皮毛。更何况,能得到娘娘亲自吩咐福晋,要操心婚事的,那必然是在娘娘跟前十分得宠的,既如此,那也必然机灵。
胤禛笑着说起来成亲的事儿:“我手里还有一个小院子,二进的,回头让人将地契给你送过来,等成了亲,需得安置妻子儿女,此处就十分妥当。”
乌先生连忙要推辞,胤禛笑道:“可别推辞了,你跟着本王也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功劳苦劳,这些也该你得的。”
乌先生推辞不得,也连忙谢恩。
胤禛就说起来泰山祭天的事儿:“本王思来想去,最近也并无功劳……”他就是安安分分的在京城留守呢,处理些政务,派人给康熙送些折子之类的,功劳,大的能让他代替康熙去祭天的,还真没有。
就连他之前弄出来那水稻种子,康熙都没想过让他代替祭天的。
“一开始十分得意,现下则是有些诚惶诚恐。”胤禛说道,乌先生几个忙劝说:“王爷这功劳,大惠天下,皇上之前没有提,不表示一直不会提,再者,王爷素来安分守己,皇上也知道王爷忠心,若是换了别人,怕是生出野心来,也只王爷去,才让皇上放心。”
反正,这一切就是胤禛该得的。
再者,事情已然发生,总不能康熙下旨让胤禛去祭天,胤禛说我没功劳去不得,抗旨不尊吧?那才是坏了事儿。
所以现如今,既然已经成了这样,走到了这一步,那完全不用去想康熙是如何考虑的,胤禛现下要做的,就是听从康熙吩咐。康熙说好,胤禛就跟着点头,康熙说不好,胤禛就也得跟着觉着不好。
就是做一个康熙很放心的提线木偶。
若是康熙真是想用这事儿来捧杀胤禛,那胤禛没过错,康熙就是想找茬也找不到,就算是要处置,也只能是轻拿轻放。
康熙又不是昏君暴君,他自己还想得个仁君名声呢,不管是处置胤褆还是胤礽,圣旨上都是满满当当的理由,也是有迹可循的理由。那换了胤禛,也必然如此。
所以胤禛要做的,并非是猜测康熙下一步要如何,而是要立身持正,小心谨慎,自己先不出错,才能躲过劫难。
几个谋士如此一说,胤禛心里也松口气,也是,只要他自己问心无愧,自己的汗阿玛,又不是昏君暴君,就算是一时恼恨,过段时间也必然会想明白。
再者,自己也不是胤礽,胤礽当年被废,几乎是除了自己,就孤立无援了。可自己,现下身边有六弟,有十三弟,宫里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管,那必然还是有重起的机会的。
如此一来就放了心,胤禛接下来一段时间,果然是更加小心谨慎,平日里除了衙门就是府里,除了府里就是宫里。私下里,更是连一个朝臣都不见,只除了十三,剩下的,但凡出了衙门,就毫无牵扯。
如此到了七月里,天气没那么热了,康熙总算是回来了,胤禛带了文武百官一直迎到京城外面。
远远看见马车,胤禛就连忙下马,站在路边等着。马车近前到跟前了,他就连忙下跪请安,康熙掀开车帘笑道:“起吧。”
胤禛起身,康熙就摆摆手,马车于是继续往前。
胤禛翻身上马,正要跟着走,后面十四就过来了,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四哥,好久不见,发现你白胖了些,果然是这京城的水土养人啊。”
这话说的,胤禛脸色都有些僵硬了,这什么意思?是指责自己办差不用心,只是在京城享受来了?
十五阿哥忙说道:“四哥气色好了些,可是之前一场大病,现下身体养好了?”
这话说的也有些略不对味,十五阿哥自己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尴尬,亲兄弟十六阿哥赶紧来圆场:“我倒是觉得四哥更瘦削了些,定然是之前身体没养好,现下又劳心劳力,以至于瘦了许多。”
九阿哥阴阳怪气:“你们这两个拍马屁的,人家亲兄弟都看出来是长胖了,你们那眼神是摆设,看不出来吗?长胖就长胖了,长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呢?”
十五阿哥笑着点头:“也对,这事儿九哥有经验,有时候这人长胖呢,也并非是什么外界缘故,就是因为要长胖而已,和什么劳累不劳累的,也不相干。八哥那样劳累,不照样长胖了吗?”
八阿哥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就因为长胖了,被福晋嫌弃,这事儿可真是……谁想长胖呢?可就是控制不住,那能有什么法子?
他自问吃的也不是很多,平日里也没少操心劳累,该骑射也没耽误,怎么就是长胖了呢?
胤禛本来心里窝火呢,听着十五阿哥将话题扯的乱七八糟的,心里一时好笑,也略有些消气儿,就心平气和了:“九妹妹说了,这是过劳胖,就是过度劳累,总想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吃的多,却休息的少,所以才发胖了的。”
意思就是,他在京城可不是享福的,而是整日里操劳,都给自己累胖了。
九格格也确实是说过这话,她觉得胤禛实在是太拼命了些,白日里在衙门,晚上在府里还要忙到后半夜,那眼皮下面的青黑,看起来都像是僵尸了。
所以才劝说了几句,人嘛,身体才是本钱,将自己给累死了,有什么好的?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让给别人来继承吗?
胤禛那眼下的青黑,一来确实是太过于劳累,二来,也是因着这段时间在京城,并不曾外出——他是最怕热的一个人,既然康熙不在京城,他索性就懒得出门了,在衙门,在府里,在宫里,但凡能待在屋子里的,他就绝对一步不出房门。
一个夏天养下来,皮肤惨白,所以那眼下的青黑也就越发的明显。
八阿哥还想说什么,但十二阿哥已经过来提醒了:“四哥,汗阿玛已经快到宫里了。”
胤禛忙快马加鞭跟上,就康熙那性子,现下回京,必然是要询问京城的情况的,他需得尽快赶过去。
果然,他这边到宫门口,那边康熙就扶着梁九功的手腕下了马车。胤禛忙上前一步:“汗阿玛,儿臣来搀扶您,正好儿臣也和您说说这段时间的事儿。”
康熙点点头,却没将手放在胤禛手腕上,而是自己背着双手往里面走。
胤禛也不尴尬,收回自己胳膊,开始说京城里的事儿,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上到衙门差事,下到谁家里纳妾生孩子。
康熙也不打断,一直走到乾清宫,康熙才摆摆手:“朕今儿有些累了,你们且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日后再说。”
胤禛等人就赶紧告退。
十四要去永和宫请安,就拽着胤禛不让走:“我好不容易回来,你不得也和我说说京城里的事儿?免得我两眼一抹黑……”
胤禛没好气的将他甩开:“你算什么人物?两眼一抹黑又如何?不照样吃饭睡觉?京城里的事儿,且轮不到你来操心呢,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下次你这张嘴,要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管不住,那我就想个法子给你封住,你觉得如何?”
十四笑嘻嘻的:“还生气呢?你看你这人,气量狭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如此呢?你说我不是人物,我也没生气啊。好了好了,咱们亲兄弟,你还非得要和我计较啊?走走走,给额娘请安去。”
胤禛皱眉,他是不愿意和十四同行的,但十四非得要说去给乌雅秀贞请安,那他若是不去,就不太妥当。
胤禛只好跟着往永和宫去,乌雅秀贞正等着呢,见人进来,就挑眉笑道:“怎么一起过来了?我还以为胤禛要留在乾清宫呢。”
十四笑道:“汗阿玛一路劳累,不想听四哥唠唠叨叨,四哥那性子您也知道,说起来没个完。不说汗阿玛厌烦了,我听着都觉得暴躁。”
一句话说完,脑袋上就啪的一下,挨了一巴掌。十四顿时委屈:“额娘,有您这样的吗?儿子就随口说一句,您这么长时间没见儿子了,竟是不想念的吗?”
不光不想念,还要打一巴掌,这像话吗?
乌雅秀贞没好气:“打的就是你,没大没小的,有这样说自己哥哥的吗?你四哥是唠叨了些,但也不是细心细致吗?再者,他也就是在家,对自己人,才总有说不完的话,你换个外人试试,看他还舍不舍得浪费那口舌?你不说记着你四哥的好也就算了,还胡说八道,惹怒你四哥,我看你可真是到了该挨打的时候了。”
所以当额娘的毫不心软,一巴掌就打下去了。
十四撇嘴:“那我瞧着他当成一家人的可不算少。”
胤禛看看他没说话,乌雅秀贞也不搭理他,转头问胤禛:“你若是忙,就先回去,这段时间怕是也有的忙,你汗阿玛总得要问问京城的事儿,你且回去歇着,回头你汗阿玛叫了,你再进宫。十四我帮你收拾他,你放心,我饶不了他。”
胤禛笑道:“额娘也别生气,十四还不懂事儿呢,和他计较掉价,那我就先告退了,回头再给额娘请安。”
胤禛起身行礼告退,十四撇着嘴要说话,就又被乌雅秀贞一巴掌给拍回去了。十四可委屈了,瞧着胤禛人走了,才说道:“额娘,你总打我,若是哪天将我给打傻了怎么办?”
乌雅秀贞没好气:“傻就傻了,反正这脑袋原本也就不聪明。我问你,在蒙古,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你见你十二姐姐了吗?她现下如何了?”
十四就说起来十二格格的情况:“好着呢,整日里连轴转,事儿多,再加上额驸也将部落里的账务,都交给了她,现在忙的我连见一面,都需得提前问。若是她得空,我才能见一见,她若是不得空,我连人都见不着。”
乌雅秀贞笑道:“忙些好,忙些也就没空想些别的了。”
她自己倒是不忙,整日在宫里,不是想想这个就是想想那个的,想的多这事儿吧,不太好。想得多,就烦恼多,就忧愁多,就容易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忙起来了,什么都不想了,对身体还有好处呢。
十四顿了顿又说道:“我倒是觉得,十二妹妹现如今是自寻烦恼,她夫婿对她也好,也有嫡子,每日里只在府里享享清福……”
一句话没说完,又被乌雅秀贞兜头一巴掌,十四阿哥都有些怨念了:“额娘,您今儿是打着儿子顺手了是不是?”
乌雅秀贞冷笑道:“你也得亏是在永和宫,是在我跟前胡说八道呢,你要是到你九姐姐跟前说两句试试,看她不将你脑袋打到肚子里去,什么叫享清福?你十二妹妹没出嫁之前,不用算账,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承受生儿育女的痛苦,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不用去算账看账本,她想吃吃想睡睡,想穿什么衣服和额娘说一声就有,想要什么首饰伸伸手就能得到,这才是享清福。她现在嫁了人,上要看公公婆婆脸色,下要照看族人部落,中间还要体谅额驸,还要养孩子。”
顿了顿,乌雅秀贞才继续说道:“无论是那一件事情,稍有差池,就要被人议论攻击,她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殚精竭虑,日日操劳,这也就是你说的享清福?”
十四顿时有些讪讪:“儿子错了,额娘您别生气。”
乌雅秀贞眼神犀利:“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是额驸还是什么人?”
十四忙摇头:“没有,是我看十二妹妹整日里忙碌,自己有些心疼她。再者……”
他顿了顿:“现下她弄的那学院什么的,也算是有了雏形,既如此,她该是将事情分出去,自己只管过问就行了,没必要亲力亲为。”
乌雅秀贞瞬间抓住了重点:“分出去?分给谁?”
不等十四回答,她就冷笑了一声:“这是十二辛辛苦苦种出来一颗桃子树,桃子成熟了,有人眼红,要来摘走了?你这脑子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我生你的时候,没给你一个好脑子,所以你现下是为了别人,连亲妹妹也要算计?”
十四赶紧摆手:“不不不,额娘您可冤枉我了,我没有算计……”
对上乌雅秀贞的眼神,十四的话就说不下去了。顿了顿,他才叹气:“是额驸那边,他是说……十二妹妹现下只顾着外面的事儿,有些疏忽了他和儿子。我怕长此以往,他们夫妻之间要出问题。”
乌雅秀贞脸色更冷了几分,一开始十二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额驸还只有称赞的,因为他和十二夫妻一体,十二格格在外面所得的荣誉,也是归属于额驸的。
再者,十二格格初来乍到,刚嫁到蒙古去,若是有些事情做,也免得总思念京城,若是写信抱怨几句,京里难免要埋怨他们部落照看不周。
十二格格虽然不是嫡出公主,但上面额娘兄长姐姐,哪个不是得宠的?若是真让皇上怪罪下来,整个部落都承担不起。
所以十二格格那会儿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毫无阻拦。
现下十二格格已经做出了成绩了,整个部落都认可了十二格格,甚至连三格格等人,也开始找十二格格求经,想学了这一套,那额驸那边,怕是就要生出顾虑来了。
一怕十二格格名声太高,盖过了原本的部落主。二怕部落里人心偏移,日后更加向往朝廷。三怕开了民智,日后奴隶造反。四怕青史留名,成了十二格格的对照组。
于是,十二格格的这些事儿,就成了一种……想要铲除掉的障碍。
先是忽悠十四,让十四去和十二格格说。十四若是办不成,再来宫里说两句,宫里娘娘是女人嘛,女人最担心什么?担心夫妻不和,担心儿女离心。
若是换个寻常女人,怕是十四说阿木尔那原话,乌雅秀贞心里就该担忧了。但偏偏,乌雅秀贞不是寻常女人,她可从不觉得十二格格做的这些,是牝鸡司晨。
“你若是真有脑子,阿木尔和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就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乌雅秀贞恨铁不成钢:“无论你赞不赞成阿木尔的话,你得先分清楚谁才是你的亲人,十二格格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人,才是你该护着的人,她做的对,你无条件在支持。她做的不对,你在人前也需得护着,我问你,阿木尔和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如何做了?”
十四顿时说不出来话,他是很赞同阿木尔的话的,女人嘛,管家理事就好了,照顾好男人,照顾好孩子,孝敬好父母,这就足够了,剩下的都是多余的。
九格格他当然是很佩服的,因为他也能得到好处。
四福晋他也是很尊重的,因为四福晋并未很插手外面的事情。十三福晋也顶多是做个生意赚点儿钱,十四福晋虽然和他不算恩爱,但也并未很出格。
那同样作为亲妹妹,十二格格,为什么非得要弄那么多事儿呢?劳心劳力,自己又得不到几分好,还要遭受埋怨,何必呢?
他当时……只点头说,他回去会劝一劝十二妹妹的。
乌雅秀贞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他心里所想,顿时给气的,打他都不解恨了,而且她也懒得动手了,免得自己手心疼:“我真恨不能将你给塞回到肚子里去,你这脑袋简直就是……你对你四哥不会说话也就算了,你四哥大人有大量,哪怕是看我脸面呢,也并不和你计较。但是,十二是嫁出去的,她孤身在蒙古,你当亲哥哥的,还要给她拆台,你简直就是!算了,我看见你就头疼,你赶紧走吧。”
乌雅秀贞摆摆手,十四阿哥赶紧赔罪:“额娘您别生气,您要是觉得儿子做得不对,儿子现下就改正,我这就派人去蒙古,将阿木尔给教训一顿,再给十二妹妹送些东西,表明我是支持她的。您快消消气儿,生气对身体不好,您这岁数了,可别再气出来个好歹。”
面对亲额娘,十四就认错的很快,反正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额娘还是要孝敬的,气大伤身,还是赶紧安抚几句吧。
乌雅秀贞冲他摆手:“你快走吧,离了这永和宫,我不看见你,我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十四连忙起身:“我这就走,额娘您别生气啊,我一会儿让我福晋来,说给十二妹妹准备礼物的,我一定说到做到,我这就回去准备去。”
看乌雅秀贞都要去拿鸡毛掸子了,他才赶紧转身飞奔出去。一把年纪了,要是再被乌雅秀贞拿着鸡毛掸子抽,那才是丢人呢。
乌雅秀贞看着他跑走,这才让人去请了九格格来。
十四在蒙古那边虽然没如何表态,但在阿木尔那边,肯定就是支持的态度了,那阿木尔指不定会拿这事儿去劝说十二格格。若是十二格格一时心软,或者是被十四那态度伤害到,心灰意冷,再生出退意来,那她这么些年,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乌雅秀贞舍不得,她虽然没出力,但她是亲眼看着十二格格走到现如今这一步的。
怎么说呢,乌雅秀贞这人,就是有两套准则的,别人家的女孩儿如何,她管不到。她自己挑选儿媳妇,也必得要求是先照看家里,再去说外面的事儿的,若是换了那拉氏整天只忙着外面的事业,对府里不闻不问,那她肯定不高兴。
但是,对女儿,那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她知道女子在世,殊为不易。再加上她这辈子就这一个心愿,儿女全都健健康康,九格格和十二格格,甚至七格格,都是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既如此,她对这些个女儿,也只一个要求,平平安安的活着,活到老,长命百岁。
既然只要她们活着,那何必在意外面的那些议论呢?
她们自己只要开心高兴,觉得这日子过的好,那就足够了。
所以,她们愿意不成亲,那就不成亲。她们愿意不做寻常女人,只安心内宅,那就去做雏鹰,去往高空飞翔。反正,一切都有她这个额娘在呢,她站在下面,张开胳膊,能确保她们在飞不动的时候,能有地方停留歇歇脚,这就足够了。
九格格如此,七格格如此,那十二格格也是如此。她想做雄鹰,那就不能让她有所顾虑。
阿木尔若是能接受,那就夫妻和睦。若是接受不了,十二格格是公主,是下嫁,她心之所想,才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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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九格格进了宫,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听乌雅秀贞说完,就忍不住叹口气,实在是……这种事情,千年难解。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话题放到现代得能争辩三天三夜。
但是吧,十二格格这个情况又有所不同,她身边毕竟伺候的人多,任何的家务,又不用她亲自动手。
可再转念一想,身边的人都是人,不是物品,但凡人,总有感情需求,她若是只忙于外面,对家里的人忽略了,感情方面出了问题,那也是大问题。
“我回头,会给十二妹妹写信的。”九格格沉默半天说道:“要么,她在这其中找到一个平衡,要么,她舍弃掉其中一样。找平衡这种事儿,需得仔细摸索。若是要舍弃掉一样,事业的话,没她这事情也能照旧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少不了某个人的,顶多是做的好和做的不好的区别。若是额驸,反正她是公主,咱们强硬些,不也怕额驸会弄个侧福晋影响到她的地位,但是纳妾之类的,怕是少不了的。”
永和宫再如何,那毕竟是草原,山高皇帝远。
乌雅秀贞就叹气:“你们十二妹妹以往在宫里的时候,性子总是温柔腼腆,我总想着,她或许是你们姐妹里,最会经营婚姻感情的,却没想到,竟是她先出了问题。”
连七格格都还好好的,婚姻方面一如既往的好呢。倒是十二……
“那不一样,七姐姐做的事儿,是赚钱,是经营名声,佟家的名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朝廷的好的。十二妹妹做的事儿,是培养人才,改变阶层,煽动……”顿了顿,九格格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乌雅秀贞,有些疑惑的看九格格,九格格笑眯眯的摆手:“咱们都知道,人若是学会的东西多了,难免会不甘于现状,想要改变,奴隶也世人……蒙古那边,大部分不开化……”
大清至少好点儿,就算是再如何,这些满人统治者,也在学汉学,也在汉臣的逼迫下,将野蛮血腥这方面,给稍微的披上了一层遮羞布,康熙还要一个仁善的名声。
但在蒙古,还是那种奴隶社会,奴隶的一条命,甚至不如牛羊。牛羊能用来换钱,能用来果腹保命,奴隶……真到了暴风雪时候,奴隶会是第一批被放弃的。
主子若是发怒,奴隶撞上来的,不问缘由都能打死。人命在蒙古,没有那么重要。
七格格做的事情,不过是给女人们一个赚钱的机会,虽说会潜移默化的提高女人的地位,但并不能让女人们站起来造反。十二格格做的事情,那就不一定了。
乌雅秀贞就皱眉,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她知道,她说了,九格格和十二格格也是不会听的。十二格格看着温柔,实际上,那性子和胤禛没什么两样,最是执拗,要做的事情,必然要做到最好才行。
她就忍不住又叹口气,九格格笑道:“额娘何必如此呢?十二妹妹说不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看重额驸呢?她是大人了,现下都做了额娘的人了,咱们总不能再将她当小孩子来看待了。这种事情,您也别管了,我回头给十二妹妹写信就是了。”
“那你需得仔细说,你们大了,额娘总是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是我错了。”她总想着,九格格是有先知的人,那九格格要做的事情,必然是正确的事情。
再者,因着九格格,六阿哥才能得以活下来,十二格格才能得以保住性命。对九格格,乌雅秀贞总有一份儿纵容,总觉得她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珍宝。
九格格要做的事儿,她不光不拦着,还总支持。以至于九格格在带十二格格的时候,也灌输了她自己的思想,十二格格的成长,也就和别的女孩子不同了。
别人学女戒,她们学四书五经。别人学管家理事,她们也学,但她们的管家理事是从类似于纺织厂这样的存在开始学的。别人学孝顺父母尊敬丈夫,她们学独立自强,不依靠别人。
以至于,别的女孩子,无论心里什么想法,至少是顺应了社会,嫁人生子,打理家事,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不说好,也不能说坏。
可十二格格现在,却是面临了人生重大的选择了。
“额娘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九格格当即说道,但顿了顿,也没说完,只笑道:“额娘,我听说海上有个铁娘子,是做海盗的,十分勇猛。”
乌雅秀贞没说话,九格格笑嘻嘻的:“你看,提起来海盗,哪个能想到,女人也能做海盗呢?这世上,总有人,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不一定就是错的。”
乌雅秀贞嘴角抽了抽:“就算是男人,做了海盗,也不是对的。”
“好好好,额娘说的是,倒是我说错了。”九格格当即认错,铁娘子这个人,是陈家提起来过的,陈家做海上生意的,少不得和海盗打交道,铁娘子他们虽说是海盗,却并不会上岸祸害百姓,多是在日本那一带停留。
说起来这个,九格格就觉得,铁娘子是个好人。
不过这些事情不好对人说,九格格也就从没提起来过铁娘子。现在嘛,撞上了,提一句,她也不敢说自己对铁娘子有好感,免得被乌雅秀贞认为自己是要去做海盗了。
她岔开了话题,问起来康熙回来的事儿:“汗阿玛可还好?我还没来得及给汗阿玛请安,现下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了,回头要不要和汗阿玛说一声,咱们往小汤山那边去住一段时间?”
“你若是想去,你自去,何必管别人去不去?”乌雅秀贞说道,九格格这年岁了,早不用住在宫里了,她就是因着没成亲,所以公主所才一直有她的住处。但宫外也是有府邸的,若是不愿意回宫,住在外面也行。
所以去小汤山,那是真不用和别人一起去,她自己去就行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是想和额娘一起去。”
乌雅秀贞忍不住戳一戳她额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无论多大,在额娘面前,我就是孩子。”九格格笑道,侧头将脑袋放在乌雅秀贞肩膀上:“我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额娘是给我遮风挡雨的保护伞。”
说到保护伞,九格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起来。
乌雅秀贞有些不解,但也没问。她转头看别处,想着十二格格的事儿,要不然,再派人给十二格格送点儿什么过去?但是夫妻之间的事儿吧,有时候做父母的越是插手,这事儿就越坏。
再者,自己若是派人送东西,那阿木尔会不会以为自己这边是在施压呢?他毕竟是个大男人,若是当真如此误会了,心里岂能没有怨气?
这样一想,乌雅秀贞就又将送东西的事情给放下了。但顿了顿,又交代九格格:“你们是姐妹,你送些东西过去是可以的,也是应当的。但我是长辈,我就不好出面了,前段时间我刚得了些珍珠,还有些布料,你都给你十二妹妹送过去。”
说起来这珍珠,乌雅秀贞也是得的九格格的孝敬。九格格很早之前就和六阿哥商量了什么养珍珠的法子,当时乌雅秀贞还觉得他们异想天开,珍珠这东西,天生天养,哪儿是人工能养出来的呢?
却没想到,六七年下来,还真让他们捣鼓出来了。当然,他们养出来的肯定是不能和天生天养的比的,但现下能有,那将来就能更好是不是?
至少市面上的珍珠粉,是降价了许多,不说人人都用得起了,至少不是那种中等人家也得衡量再三才能买的东西了。
珍珠粉是用美颜的作用的,十二格格在蒙古风吹日晒的,最是需要这种东西了。
九格格就应了下来:“正好我也有些东西送给十二妹妹,那三轮车,在咱们这里用不上,可若是放在蒙古,指不定能用的上。”
草原大,人住的松散,自行车不行,容易散架。三轮车的话,倒是可以将就将就,而且,人在前面也不怕颠簸,后面可以放牛羊。
乌雅秀贞应了一声,对九格格这决定并不发表看法——其实她觉得蒙古也是用不上的,蒙古虽然地广人稀,运输牛羊的时候多,但蒙古奴隶多,主子可不管下面的人是如何将东西给运输过去运输过来的,所以他们也没必要花费一大笔钱来定做三轮车。
可到底是九格格做出来的东西,九格格既然想将东西给推广出来,她也不反对。心血嘛,不能白白浪费了。
乌雅秀贞就摆摆手:“你随意,午饭可要在永和宫用?”
九格格摆手:“不了,我出宫还有事儿,今儿钮祜禄府上要举办宴会,请了我去,我正巧这段时间闲着无事,就打算去凑凑热闹,现下时间也差不多了,出宫正好能赶得上。”
既如此,乌雅秀贞也不多留她了。
九格格这边出宫,乌雅秀贞就忙让人去清点自己的库存了,她要送给十二格格的东西,得尽早弄出来。
到了晚上,康熙才过来永和宫。回宫第一晚上嘛,得给乌雅秀贞脸面。
见乌雅秀贞放在桌子上的礼单,就拿过来看了看:“又给哪个子女分东西?要朕说,你就是手太松散了,他们现下都已经成家立业,自己都做了阿玛额娘的,哪儿还要你如此贴补?你自己的东西,自己留在手里不好吗?将来不管是给孙子孙女做赏赐,还是如何,心里总有个底气。”
“你若是将东西都散出来,将来若是连个打赏都拿不出来,我看你在孙子孙女面前,如何做个受欢迎的玛麽。再者,手里有钱,万一遇上了点儿什么请……”
康熙说道,虽说子女不至于不孝顺,不给乌雅秀贞吃饭喝水,但世事难料,万一有点儿什么状况呢?人嘛,不能完全寄希望与别人,别人有,不如自己有,子女也是别人。
康熙也确实是为乌雅秀贞考虑,到底是枕边人,几十年相伴。他若是走的没有乌雅秀贞早,那也就算了,有他在,总能护住乌雅秀贞。但他若是比乌雅秀贞走得早,那可就不敢保证乌雅秀贞会如何了。
乌雅秀贞笑道:“我知道皇上心里惦记我呢,不过皇上放心,我也就是倒个手,这东西原本就是九格格他们孝敬的,我再给分一分,也免得堆在库房里给放坏了。皇上赏赐我的那些东西,我可是一个都没动呢,那些东西,指不定日后得跟着我进坟墓呢。”
康熙无语了一下,又摇头:“不至于,朕总会给你安排好的。”
顿了顿,又说起来修建陵园的事儿:“现下已经修建的快差不多了,回头朕去看一看,你且放心,你陪伴了朕一辈子,朕身边,必然是少不了你的位置的。”
陵园这东西,几乎是从康熙三十多岁就开始修建起来了。那会儿天下大部分地方已经平定,帝王嘛,哪个不看重这死后入土的事儿?康熙还是三十多才开始修建的,那有的帝王,可是自打登基就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园了。
乌雅秀贞听着这话就只笑一笑,她实在是不觉得康熙身边能给自己留下位置,康熙三个皇后呢,哪怕是一左一右,都不太好安排,更何况还要多出来一个,连后面怕是都要占住了。
那总不能凭空在天上给她安排个位置吧?
再者,她一个贵妃,何德何能能和皇后们安葬在一起?
想到上辈子那陵园里的安排,乌雅秀贞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上辈子死了之后,胤禛会将她安葬在哪儿?总不能将三个皇后给挖出来一个,给她腾地方吧?
但她至少也是太后,也总不能安葬在妃嫔的陵墓那边吧?
思绪走的有些远,康熙说了几句什么,乌雅秀贞也没听太清楚,被康熙叫了几次才回过神。康熙看她:“在想什么呢?朕说了话,你也没听见吧?”
“在想死后的事儿。”乌雅秀贞笑道,半真半假:“也不知道人死了,到底有没有鬼魂……”
康熙严肃摇头:“没有,鬼神之事,都是骗人的,你可别信。西洋那边最近流行一种叫科学的说法,朕听着挺有道理,也挺有意思,你若是感兴趣,回头朕给你仔细讲一讲。”
乌雅秀贞迅速摆手:“不不不,我还是不听了吧。”
她以前为靠近康熙,总请教康熙学问。也是为了争宠吧,就胤禛刚出生那会儿,一开始是学读书写字,后来是跟着康熙学画画,做诗词是不行的,她没这天分。
四书五经呢,正经文书,她也不学,不光她自己不爱学,也怕康熙不喜欢就不愿意学。
那后来就没什么可教的了,康熙就开始教导她算数,西洋文,格物之类的。那算数之类的,说真的,她听一句都觉得头昏脑涨,自此之后,就再不将这学习当成争宠的手段了。
不说别的事情,就学习这方面,康熙当真是强于常人的,哪怕是和历史上最强大的皇帝们相比,他也是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的。
怕康熙还要提,乌雅秀贞赶忙岔开话题:“时候也不早了,皇上可要梳洗?”
梳洗之后,各自安睡,谁也没有再提起这陵园的事儿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乌雅秀贞就知道康熙这头天晚上为什么要说起来陵园的事儿了——感情今儿是要训斥胤禛,所以要先给她这个做额娘的一点儿甜头,免得她不愿意闹腾起来。
胤禛挨训这事儿,实在是有点儿……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胤禛办事儿素来是认真负责又细致,康熙就硬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又说他郑家庄修的不好,是看低了胤礽,又要说他办差生硬,不顾人情。
总之,在太和殿,大朝会上,半点儿没给胤禛留面子,硬是将胤禛给训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胤禛素来要面子的人,那一瞬间心里多难受就不必提了,但大约是因为年氏提前说过,他心里竟还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还以为被圈禁,是因着天大的祸事呢,若只是这个的话,也好像,并非大事儿?
总之,年氏之前的话,就对上了。
胤禛被下令禁足了,比圈禁的说法好听点儿,但胤禛身上所有的差事都被夺下来了,分给了胤禩等人。也就是说,出了这太和殿,胤禛就成了一个图留着爵位的……被禁足的王爷了。
这禁足的时间,康熙并未言明。那这事儿看起来就有些严重了,因为康熙若是想不起来,那胤禛这禁足就成了圈禁。
可谁知道康熙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呢。
十三作为被关过的人,就很是担忧:“汗阿玛是为什么生气?四哥这段时间留守京城,也并未做错什么事情……”
胤禛摆摆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汗阿玛如何想的,咱们也不用揣度,汗阿玛给的,咱们受着就是了。你也不用着急,我心里自有分寸呢。”
就按照年氏说的,不过是三个月而已,三个月出来之后,他照旧是一条好汉。
若是年氏说错了,并非三个月,那也不要紧,汗阿玛总有会将他放出来的一天的。宫里有额娘,宫外有六弟,甚至九格格也能说得上话,胤禛实在是没必要多担忧,觉得自己会出不来。
十三当年被关起来,皇上生气成那样,现下,十三不也已经出来了吗?
胤禛冲十三摆摆手:“你且回去吧,既然我被禁足,这府里,你也暂时别来了,免得汗阿玛生气,最近你也安生在家里,别撞在了汗阿玛气头上。”
十三应了下来,瞧着胤禛这幅神定气闲的样子,他之前的紧张,也就减轻了许多。
胤禛吩咐人紧闭大门,又去和那拉氏打了招呼:“无论谁送了帖子,都不要搭理,不见客,也不出门,府里除了采买,一应人,都需得守好了。”
“至于弘晖,也安心闭门读书吧。”胤禛吩咐道,那拉氏忙应了下来,顿了顿,又有些担忧:“爷这次……”
她想问问情况,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问。总不能说,你怎么惹怒了皇上吧?再者这事儿,怕是胤禛心里更难受,她若是问,也怕胤禛难堪。
夫妻多年,哪怕她没说完,胤禛也知道她的意思,顿了顿,就笑道:“不要太担心,并非大事儿。之前所有人被关在宗人府,不也出来了吗?再者,我并未犯大错,汗阿玛就是生气,也只是一时的。”
他抬手拍了拍那拉氏肩膀:“正好前段时间,你不说我累得很了,瞧着气色不好吗?正好这段时间,好好的养一养身体。”
说起来这个,那拉氏立马来了精神:“那正好,我找太医给你开个养身的方子,药材咱们是不缺的,肉的话……回头让庄子上送过来。”
药膳这东西,那拉氏还是很熟悉的,她兴致勃勃的开始列单子,羊肉温和,是最好的,牛肉也滋补,也极好。
不过这些,都是新鲜的时候最好,若是放了一段时间,味道就容易变化,尤其是现下,天气虽说没那么热了,但也得穿单衣呢,东西也是最不耐放了。
胤禛见她心思转开,也就不再提这禁足的事儿了。
自此,他这日子,就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早上起床先去打拳,也就是太极拳,八段锦之类的。早饭吃的清淡,吃完之后去书房,看书,写字。
中午是带着弘晖他们吃饭,吃完饭,还要考校所有人功课。等考校完,也已经半下午了,他就索性叫了谋士们谈诗论词。等到了晚上,就该早早入睡了,按照九格格说的,一天需得睡够了四个时辰,一点儿不能少。
六阿哥回京之后,听说胤禛被禁足,偷偷的来探望一次,见胤禛这日子过的,安安稳稳,顿时有些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特意求了禁足呢。”
瞧瞧这脸色,被养的红红润润的,可见这小日子过的多滋润了。
胤禛笑道:“额娘,九妹妹,还有你四嫂,整日里想着法子的送补品,又找人送养生的法子,额娘多年经验都传授与我了。”
乌雅秀贞特意总结了两本书的养生之道,都给胤禛送了过来。这种东西,其实不算独特,太医院的大夫,几乎每个都有家传的养生之道,而且这东西吧,并没有个标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觉得自家的是最好的。
但到底是亲额娘的一番心意,胤禛还是翻看了两遍,不妨事儿的,就照着做也无所谓。
宫里,康熙因着训斥了胤禛,也有好几天都没来永和宫。但过了五六天,就又来了,他原以为乌雅秀贞该要求情了,却没想到乌雅秀贞提都没提,只顺着他的话,说些别的事儿。
康熙都有些诧异:“胤禛的事儿,你不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您是亲生的阿玛,难不成还能将亲生的儿子给打死了?”乌雅秀贞笑道:“虽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做阿玛的,要教导儿子,我就不能插手。自来都如此,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教导儿子,女人教导女儿,皇上既然责罚他,必然是他哪儿做的不对,既如此,我何必担心?”
康熙沉默了片刻才笑道:“你倒是豁达。朕此次过来,还有一事儿要叮嘱你。”
乌雅秀贞忙笑道:“皇上只管吩咐就是了。”
“郑家庄那边也已经修建好了,择日胤礽一家子就得搬出去,你去和瓜尔佳氏说一声,这东西也该收拾起来了,但凡毓庆宫的东西,都让他们带了去。”
康熙说道,乌雅秀贞怔愣了一下,赶忙点头:“是,皇上可有让钦天监问了日子?”
搬家也是需要看日子的,胤礽哪怕不是太子了,也是皇子,这出宫也相当于是建府了,自然是要挑选个好日子的。最重要的是,乌雅秀贞需得知道哪天动身最好,否则,着急了像是在驱赶胤礽一家一样,不着急了又像是违背康熙命令一样。
康熙笑道:“钦天监定了七天后。”
乌雅秀贞心里盘算了一下,七天,时间也不算太紧张,也还足够充裕。
她笑道:“妾身知道了,皇上只管放心,这事儿妾身保准安排妥当了。”
胤礽一家子要出宫,那毓庆宫大大小小,光是主子就有十来个,还有毓庆宫里伺候的奴才,又有好几十个。这些都需得提前安排好了,再者,郑家庄那边地方大,现如今这人手只够在毓庆宫里用的,若是搬到郑家庄,还需得再添加人手,这些也都是事儿。
乌雅秀贞提前拟定了名单,让人送到毓庆宫给瓜尔佳氏看。瓜尔佳氏现在,是半点儿不挑的,有人用就行了,难不成还能像是以往一样,再给筛选一遍儿?
若是能用,那就用着。若是不能用,回头想法子给打发了就是了。今日非同以往,也容不得她有挑剔了。
得了瓜尔佳氏点头,乌雅秀贞就将名单送到内务府,内务府再将人给送到郑家庄那边去。
七日之后,毓庆宫的大门打开,胤礽带着瓜尔佳氏一群人,就从里面出来了。乌雅秀贞并不在,是六阿哥得了康熙吩咐,来送胤礽等人去郑家庄。
胤礽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也不出声。六阿哥并不打扰,反正今儿赶不到郑家庄,那就明天继续赶路,着急的不是他。
“老六啊,多日未见,更英俊了些。”良久,眼睛发酸,有些想流泪了,胤礽才转头看六阿哥。六阿哥笑眯眯的:“多谢二哥夸赞,不过,二哥也需得多留意身体,别总窝在屋子里不动弹,不然该发福了。”
胤礽抽了抽嘴角——我夸赞你,你来损我两句?
“也不知道现下老四如何了。”胤礽说道,六阿哥照旧笑眯眯的:“说出来二哥必然开心,四哥被禁足了呢,前段时间惹怒了汗阿玛,汗阿玛就下令让他闭门思过去了。”
这事儿胤礽是真不知道,毓庆宫虽然还是在宫里,但门外侍卫把手,简直就是另成一片天地,外面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是送消息了呢,胤礽自己也是不敢打听的,他虽说是被圈禁,暂且没事儿,但万一康熙真的一个冲动没忍住,要砍杀了儿子呢?
性命就一条嘛,之前逼宫的时候,他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死了也就那样。但现在,被圈禁了一段时间,他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现下一听六阿哥说老四也被禁足了,胤礽第一反应就是吃惊:“真被禁足了?他这人,向来……”
顿了顿,不太好评价,说好听点儿是心里有正义,说不好听了就是一根筋,但总得就一句话,胤禛心里是最为看重百姓社稷的,他可从不会做那种危害社稷百姓的事儿。
尤其是类似于谋反这种的,那他有什么错会被康熙给抓住呢?总不能是多杀了两个贪官,所以康熙震怒吧?康熙又不是不要名声了。
胤礽现下是连汗阿玛都不愿意喊的,能在心里嘀咕一个康熙,就是够给面子了,大多数时候,在他心里,都是不愿意想起来这人的,若是不得不提起来,那就是老头子。
“自来有一套准则,他能犯什么大事儿?说什么不好听的,惹怒了皇上?”胤礽问道,六阿哥摇摇头:“那倒不是,办差没办好,汗阿玛觉得他做事儿太生硬,半点儿人情没有。”
六阿哥笑道,伸手示意一下:“走吧,二哥,咱们可不能耽误太久,马车在外面等着呢。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聊。”
胤礽顿了顿,就跟着六阿哥往前走,出了这条道,就是马车。六阿哥和胤礽一辆马车,瓜尔佳氏带着李佳氏等人一辆马车,弘皙带着妻子一辆马车,那些宫人什么的,另一辆马车。
车子一路前行,到了宫门口,六阿哥拿出腰牌,侍卫仔细看了,又掀开车帘看了看,后退两步,放行。
郑家庄并不算很近,一大早就出发,也是到了晚上才算赶到。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胤礽站在大门口,也只看得见漆黑的大门,整个庄子就像是一个趴在地上的野兽,那打开的大门就像是张开的嘴巴,好像胤礽往里面一走,就要进入到野兽的肚子里了一样。
难得的,胤礽也生出了几分胆怯心思——进入了这道门,是不是后半辈子,就再也出不来了?若是这会儿他夺门而走,能逃得过这许多侍卫吗?
他自己若是走脱了,那妻子儿女呢?
忍不住转头看一眼瓜尔佳氏,瓜尔佳氏正在在丫鬟的搀扶下也仰头看这大门呢,脸上竟是还带了几分笑意。
胤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或许是觉得,这庄子,无论如何,好过毓庆宫那巴掌大的地方?自己若是逃走,瓜尔佳氏她们,怕是性命不保吧?
也不是说胤礽多看重瓜尔佳氏,也不是说胤礽有多少妇人之仁,而是胤礽想了半天,自己逃走之后又能如何呢?
难道学了朱三太子,东山再起吗?
朱三太子那是反清复明,人家好歹有个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自己呢?反爹弑父?倒转人伦?
所以,他这逃走,是为了去山里当野人吗?还是为了去海上将自己喂鱼?
胤礽苦笑了一下,随即大踏步往里面走,瓜尔佳氏等人连忙跟上。
胤祚慢悠悠的坠在后面,后面那大门,就真的像是怪兽的嘴巴,啪的一声又合上了,那声音在夜晚,特别的巨大,胤礽都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胤祚笑眯眯的:“二哥,这院子我也是头一次来,今天不知道二哥能不能收留我过个夜呢?这深更半夜的,我就是赶回京城,怕是也进不了城了,再者,我们这走一天了,也着实是累得很了。”
胤礽顿了顿才说道:“你若是要留下,自己找地方住,这庄子,我也是头一次来,哪儿能住人,哪儿不能住,我也不知道,再者,这晚饭……”
胤礽转头看瓜尔佳氏,瓜尔佳氏笑道:“德妃母之前给了我名单,管家是一个叫包河的,我让人去叫一声。”
按理说,包河做管家的,该是在门口等着胤礽他们进来呢,毕竟要迎接一下主子嘛。现下竟还是要瓜尔佳氏派人去找……胤祚就眯了眯眼,立马明白了乌雅秀贞的意图,笑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腰刀:“二哥和我一起去吧,顺便看看,这势大的奴才,长什么样的。若是不行呢,咱们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胤礽诧异看他一眼,随后就明白自己大概是猜错了乌雅秀贞的意思,她大概是真想帮自己立威的,要不然,也不会是六阿哥来护送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快穿《炮灰的救赎(快穿)》日更中,肥了可宰,求收藏,预收文清穿《完美耿贵妃》,完美系列重出江湖~~~预收文现言《朕的大清亡了》,康熙和德妃的穿越七零文,预收快穿文《我是表妹(快穿)》,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哦~~~
第234章
想明白了乌雅秀贞的用意,胤礽当即随着六阿哥一起去找了管家。那管家正在屋子里躺着,听着外面脚步声,还笑道:“不是说了我今儿有正事儿,不能打扰吗?”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踹开,六阿哥一伸手,将他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那管家脸色就是一变,在京城里做奴才的,哪儿能不认识二阿哥胤礽和六阿哥胤祚呢?前者是做了几十年的太子的,后者是永和宫捧在手心里的。他原想着,废太子被送到郑家庄也是被圈禁,顶多是被人送到门口,推进来就完事儿了,却没想到,二阿哥竟是被六阿哥给送进来的。
最最要紧的是,六阿哥不光将人给送进来了,还特意带着人找到了这儿。他一边想着,一边赶紧一骨碌坐起来,冲着六阿哥行礼:“奴才给六阿哥请安了,没想到六阿哥大驾光临,奴才没能远迎,是奴才的错,还请六阿哥赎罪。”
一边说,一边要勉强跪下来磕头。
六阿哥客不接茬,只问胤礽:“要不要将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叫过来?”
胤礽顿了顿,点头:“好,那今儿就借了六弟的人了。”
做过太子的人,哪儿能不知道现下如何做才是最好?
他这边应了,那边六阿哥就派人开始挨门挨户的叫人,瓜尔佳氏那边是有名单的。她现在已经对照着名单,之前出现了的奴才,那就是要留下的,可用的。没露面的,现下搜出来的,那就是不可用的。
但是这东西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因为你后面送过来的,也不一定就是可用的。所以现下若是能将就一下,也暂且将就一下,等日后慢慢调~教,若是教不了的,到时候再给想法子处置了就是。
他胤礽虽然不能出门,但送个信儿还是能做到的。再者,就算是宫里的那位不管,那不还有四弟或者六弟的吗?再不济了,还有瓜尔佳家的人,瓜尔佳氏虽然跟着被圈禁,但她一家子可都在外面呢。
平和时候,一家子内斗是有的,但若是家里女孩儿当真落难,家里也不会当真不闻不问的。法子多的是,就看到时候如何用了。
现下嘛,自然是要先解决眼前的事儿。
乌雅秀贞当时给了八十个人,他们出现在庄子的时候,总共出现在面前的人,有将近六十个。一半儿是在正院那边守着,一半儿是在后院这里等着。
剩下的十几个,就是没露面的。包括管家在内,胤礽特意挑选了开阔的地方,一伸手就将管家扔在了地上,那管家赶紧爬起来跪好了,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和六阿哥攀关系:“奴才的阿玛是曾经伺候过六阿哥的,不知道六阿哥可记得罗圈?这是六阿哥赏赐给他的外号。”
六阿哥神色略动了动:“罗圈?”
管家还以为有了希望,赶紧点头,开始说起来自家阿玛:“在家里总惦记着伺候阿哥的事儿,吃饭的时候想着阿哥会不会喜欢,做事儿的时候想着阿哥那边缺不缺人伺候……”
六阿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胤礽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那管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若是想起来了和自家阿玛的情分,那废太子是在这儿笑什么呢?他可不敢说,废太子也是认识自家阿玛的。
就之前废太子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估计整个宫里,也就认识一个梁九功和魏珠。
这管家若是个聪明人,也就做不出主子到了庄子上,他反而在屋子里睡大觉的事儿了。想不通的,他就觉得废太子大约是给六阿哥脸面,就越发的觉得,找六阿哥求饶是没错的。
他身子也往六阿哥那边偏斜起来:“还请阿哥看在奴才阿玛的面子上,容奴才分辨一二,奴才实在是……并非不尊重主子,未曾远迎是因着奴才今儿身体不好爽快,头痛欲裂,生怕在主子跟前失了体面,这才想着留在屋子里歇一歇,回头病好了再来伺候的……”
他也不知道想到哪儿了,又赶紧看胤礽:“奴才的阿玛,在六阿哥的府上做采买,日后咱们庄子上有什么东西要买的,奴才的阿玛也是能帮得上忙的。”
这话说的,六阿哥都忍不住用肩膀撞了一下胤礽:“听听,打算拿我的家业来养活你呢。”
管家瞬间就变了脸色,赶紧摇头:“奴才不是这意思,奴才的阿玛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奴才说错话了,都怪奴才这张嘴……”
说着就抬手在自己脸上扇起来巴掌,一下一下的,连着五六下,声音倒是挺响亮,但脸上一个红印子都没有。
只六阿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人卖力演出,胤礽则是已经转头往门外看去——这种奴才,他见得多了。
门外跪着十几个人,六阿哥带来的侍卫都站在外圈,神情肃穆的等着这边发话。
胤礽转头看六阿哥:“六弟,借你的腰刀用一用?”
六阿哥大大方方,将腰刀解开,递给了胤礽。胤礽拿到手里,冲地上那管家笑一笑,那管家原本要说的话忽然就被憋住在嗓子里了,有些发不出声音来。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求情,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随即脖子上一凉,眼前一道血红,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头落地,胤礽特意用了巧劲儿,那脑袋就咕噜噜的往人群里面去了。
先死有人控制不住的尖叫了一声,但随即,所有人都鹌鹑一样跪在那里,别说是发出声音了,连身体的抖动都要控制起来,不敢让自己成为人群里的出头鸟。
胤礽将腰刀在管家的衣服上蹭了蹭,将上面的鲜血给蹭干净,慢条斯理的开口:“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我的名声,皇上曾说过,胤礽残暴不仁,既如此,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蝼蚁。别妄想着你们人多,就能悄无声息的将我弄死在这庄园里,我就是死了,那也是皇子阿哥。”
奴大欺主这事儿,并不稀罕。
所以说如何对待下人,并非只是一味的严,别人的性命也是性命,奴才的性命也是性命。若是在你手里,左右都是死,那何必窝窝囊囊的被主子给折磨死呢?
再者,悄悄的弄死了主子,也不一定就会受到责罚啊,指不定就逃过去了呢?
以胤礽现下这条件,这些人,也未必不是存了忽视胤礽,看轻胤礽的意思。反正山高皇帝远的,哦,准确的说,反正胤礽也没办法和外面联系,就算是联系上了,他这尴尬身份,谁会帮他出头呢?
出力不得好,帮他出头,说不定还要惹怒皇上,得罪新的继承者。所以,只要她们这些人联手,胤礽这些主子才几个人?到时候如何拿捏,如何控制,还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控制住了胤礽几个,那做奴才的可就翻身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享受一下使唤主子的福气?
却没想到,胤礽哪怕成了废太子,现下被圈禁了,还是那样……莽撞,一出手就要了人命。连他们之中最有背景的管家,连话都没说完,就被胤礽一刀下去,成了冤魂。
胤礽转头看胤祚:“我觉得这腰刀不错,用起来很是顺手。”
又锋利又轻巧的。
胤祚笑眯眯的:“二哥既然喜欢,那这腰刀就送给你了,这腰刀还是当年我生辰,求了汗阿玛送给我的,跟着我也有十来年了。”
“那我日后可得好好珍惜。”胤礽笑道,转头吩咐下面跪着的人:“来,报上名字。”
那些人不敢耽误,说报名字就报名字,一个个连脑袋也不敢抬起来。
胤礽听完才点点头,随手指了两个人:“去将这尸体给收起来埋在后花园,天气热放不住,再生了臭味岂不是要恶心到我了?还有这脑袋,你们若是有那个记性不好,那就用石灰浇筑一下,摆放在显眼的地方,好方便日后看一眼,提醒一下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下面几个人,脸色惨白,还不敢多说什么,只看到胤礽摆摆手,这才赶紧起身,逃一样的出来——还不能走呢,需得到瓜尔佳氏那边去报道。
胤礽转头看胤祚:“今儿这事儿,多谢六弟了。”
胤祚很不在意的摆摆手:“换了谁来……”
“除了四弟和六弟,换了别人来,谁也不会有这份儿心思。”胤礽打断他的话,甚至,换了别人来,还要看他的笑话,等着他自己来收拾这局面呢。
今儿他能顺顺利利将人都给抓出来,全靠着胤祚带来的侍卫,换了别人,那些侍卫,他可使唤不动。
再者就是胤祚的腰刀,他自毓庆宫出来,家里上上下下,最锋利的怕就是康熙曾经赏赐下来的一把匕首,那东西还是观赏价值更大些。
毕竟他胤礽是住在宫里的,又是有过逼宫的事儿在,所以毓庆宫那地方,怎么可能会允许有武器存在呢?
“六弟的腰刀,我拿了,六弟可要换一样东西拿走?”胤礽直接问道,胤祚摆摆手:“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哪怕汗阿玛知道我是给了你,也不会生气的,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胤礽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什么,胤祚也不问,反正他这处境,落地的凤凰,只想一想就能理解他这性情变化了。
“走吧,咱们哥儿俩看看哪里是书房,略坐片刻。这晚饭,怕是还有得等。”胤礽又说道,胤祚就直接跟着他走。反正,有胤祚在,也不怕厨房的人会往饭菜里面下毒。
这状元,前前后后占地三十多亩,特别大,一天怕是走不完的。但是建筑群比较集中,前院后院分的也比较明显。瓜尔佳氏管家理事很有一手,就这么片刻功夫,就已经分配好了住处了。
弘皙两口子是住另一边的,李佳氏和胤礽的其余房里人,也都有小院子。瓜尔佳氏的女儿,挨着瓜尔佳氏住着,前院则是胤礽的地盘。
没成亲的儿子,也跟着胤礽住在前院那边。
前院有书房,有茶室,有演武场,还有骑马射箭的地方。
后院则是一个个的小院子,有分散开的,也有集中在一起的。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一个大大的花园,现在那花园里的鲜花都是盛开着的,花团锦簇的。
胤礽看着,就忍不住笑道:“这东西……若是我当年刚被圈禁,我眼里是容不下这般灿烂的。”
但现下嘛,只觉得这也算是一点儿点缀,否则这空荡荡的花园,看着也挺凄凉的。
胤祚跟着笑道:“二哥只当自己是在此处修身养性了,人这一辈子嘛,机遇改变多的是,指不定什么时候,二哥就能出来了呢?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我带话,外面的那些侍卫,我都已经吩咐好了,但凡你有吩咐,我这边是不会耽误的。”
能赶过来的,就亲自赶过来。
胤礽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你有心了,德妃母……很好。”
不管是胤禛还是胤祚,或者九格格,哪怕是他落魄,这些人也并不曾如何两样对待他。以前如何,现下还是如何,顶多就是没了太子的称呼。
若只是胤禛当年得自己教导那些情分,六阿哥和九格格是很不必如此的。
胤祚笑道:“我额娘自然是很好的,府里的吃穿用度,可以让二嫂和我额娘说一声,内务府那边,我额娘还是能略做做主的。”
小事儿上肯定是乌雅秀贞说了算的,但大事儿还是要问一下康熙的。
兄弟俩走走说说,大约半个多时辰,前面就来了人请他们回去用膳。
匆忙之间,晚饭准备的并不是特别丰盛,但是该有的都有,米饭是新鲜蒸出来的,用的是上好的白米,软糯鲜甜。总共八道菜,荤菜素菜各占一半儿,另外还上了两道汤,一个是排骨汤,一个是鸡蛋汤,也算是分了荤素。
胤礽带了弘皙陪坐,六阿哥还让人带了一坛酒水。
这顿饭吃完,胤祚就暂且留在庄园里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就带了侍卫准备回京,胤礽并未出来送,只弘皙站在门口行了礼。
随着六阿哥转身,那庄园的大门就被关上,断绝了一切的视线和话语。
胤祚这次是快马加鞭,没有马车拖累,到京城的时候甚至还没天黑。他直接进了宫,将这一路上的事儿,以及庄园里的事儿,一字一句的告诉康熙,一点儿不曾隐瞒。
康熙面无表情的听完,只冲胤祚摆摆手:“你这一趟也辛苦了,暂且回去歇着吧。”
六阿哥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懒得猜,就干脆行礼,转身出了乾清宫,天色已晚,也不好再去永和宫请安了,就干脆先出宫回府。
第二天,康熙就下令,让六阿哥去修皇陵了。
皇陵其实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就差一个收尾,派六阿哥去,也就是一个监察,以及检查。
但这事儿吧,怎么说呢,没多少功劳,甚至远离京城。这样一来,就有许多人猜测,六阿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皇上,所以被罚出去了呢?
先是四阿哥被禁足,然后是六阿哥被发配,十三阿哥勉强算永和宫一派的,现下也是个光头贝勒,连个差事也没有。至于十四阿哥……就不说了,京城里多少人看他笑话呢,不跟着亲哥哥,反而和八阿哥亲近,脑子少根筋。
如此一来,岂不是永和宫要失势了?
宫里宫外有许多猜测,但真没几个人来嘲讽乌雅秀贞。宫里的都知道,也都有经验,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确定接下来会如何。就像是惠妃,大阿哥都被称之为大千岁了,眼看着要越过太子,压在太子头上来,一瞬间,反转下来,大阿哥被圈禁了。
就像是良妃,都得了册封了,儿子也出息,甚至能得到朝堂上三分之二的人拥护,都被票选为太子人选了,结果呢?被康熙一顿斥责,差点儿让良妃羞愧的要去自杀。
若非怕自杀连累了九族,良妃早就一根绳子扔到房梁上了。
所以现在看着是四阿哥被禁足,六阿哥被发配,但也没人来看乌雅秀贞的笑话,倒是章佳氏有些担心,怕乌雅秀贞多想,忙忙带了绣活儿来找她:“我听说那拉氏要过生辰了?你这个做婆母的,要给那拉氏准备什么生辰礼物?我做个绣活儿,你觉得如何?”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一个长辈,给她做绣活儿……行了,你的愿意如何就如何吧,她那生辰也不是整数,胤禛现下还在禁足,倒也用不着大张旗鼓。这样吧,我回头让人收拾些布料什么的,给送过去,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
章佳氏笑道:“布料……我那里还有些……”
乌雅秀贞摆手:“你的就先留着,我听说十三福晋又有了身孕了?这到时候,用布料的时候多着呢,你那点儿家底,可别折腾了。”
章佳氏又不像是她,手里东西多,章佳氏的东西少,偏偏孙子孙女不少。
其实这样说的话,乌雅秀贞的东西大概也是不够分的。她东西虽然不少,但是儿子多,孙子孙女更多啊。
但再转过来想一想,章佳氏只得十三一个人的孝敬,她却是能得六个子女的孝敬,这一进一出的,她自己还能剩下不少,也就是说,家底还是比章佳氏的要厚一些。
自己心里比较半天,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笑起来,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东西多多少少的,有什么妨碍的?又不耽误吃喝,又不能延长寿命,和阎王爷求情拉关系。
她就笑道:“十三福晋年岁也不小了,你需得多叮嘱她,要注意身体,日日里请太医走一趟,也别嫌麻烦,性命攸关的事儿,宁愿麻烦些。”
章佳氏就点头:“我已经和太医院那边打了招呼了,太医院那边每天都会让人上门的,姐姐并不用担心她这个事儿。”
顿了顿,又问道:“六阿哥这得去多长时间?”
乌雅秀贞摇头:“这哪儿说得准,皇陵这事儿,能长能短。”
若是工匠省心,那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儿。若是工匠不省心,被六阿哥查出了什么疏漏,返工重修,那就需要更长时间了,三五年都是说不定的。
康熙这寿数……乌雅秀贞算一算,就觉得修皇陵这事儿,不太好说。
怎么说呢,就算是现下修建好了,康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想起来一两个要修改的地方,那指不定就要返工或者是重建什么了,若是这差事是认准了给六阿哥的,那指不定六阿哥这十来年,怕是都回不来了。
哦,也不能说回不来,偶尔闲暇时候带着家眷回京也是可以的,但权利中心怕是接触不到了。
再者,也没人愿意和个修皇陵的阿哥说什么朝堂上的事儿。
乌雅秀贞自己想一想,都要觉得六阿哥委屈了。
但她很快就想开了,康熙又不是那种见不得儿子好的爹,说不定过个两三天,就能将胤祚给叫回来了呢?
章佳氏想说点儿什么,乌雅秀贞摆摆手:“这些事儿咱们不操心,他们自己大了,做事儿心里有数。咱们惦记他们,也没见他们做什么事儿之前,先和咱们商量啊。”
这话一说出来,章佳氏都忍不住笑起来,也确实是如此啊,他们一个个的,做大事儿做小事儿,做之前,也没见哪个和额娘商量商量啊。
他们做之前不和额娘商量,那做了之后如何,做额娘的也管不着啊。
“反正咱们皇上心善,是个心软的阿玛,顶多就是让他们吃吃苦,你就当他们是去磨炼性子了,只有对他们好的。”乌雅秀贞又说道,章佳氏就点头:“这样一说也对,十三以前性子总有些跳脱,也总有些打抱不平的侠气……不是说侠气不好,而是身为皇子阿哥,该考虑更多。”
侠气只要快意恩仇就行了,但皇子阿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先考虑的,该是君王百姓。
他之前不喜欢太子,喜欢胤禛,就为了拉下太子,宁愿做出些惹怒康熙的事儿来了,略有些冲动,虽说是义气了,却也给自己带来了灾祸。现在嘛,但是平和了许多,跟着胤禛做事儿,也谨慎小心了。
这样的性子,章佳氏虽然心疼他以前吃苦,但也更知道,现下的性子才是最合适的。将来不管是胤禛……能不能成,十三总不会没前程的。
若是胤禛能成事儿,他有从龙之功,还是以前的性子的话,难免会有得志猖狂的可能,到时候也免不了被厌弃。若是胤禛不能成事儿,十三现在低调谨慎,办差也用心,新皇若是要好名声,就必得放过十三。
所以说,还是现在的性子,才能让章佳氏更放心。
她连连点头赞成乌雅秀贞的说法,乌雅秀贞就说道:“既然他们的事儿不用咱们操心,那眼看也快中秋,咱们商量商量着中秋节的事儿?以前好歹还有个荣妃能帮忙分担,现下荣妃也不愿意帮忙了。”
荣妃因着之前账本上的事儿,虽说康熙并未责备,乌雅秀贞也从未提起,但她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半点儿端倪?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反正之后再有管事儿的,她都给推辞出来了。
惠妃是自打大阿哥圈禁,就一心念佛,再也没有出过钟粹宫,自然也不可能在宫务上有什么帮衬。
良妃就不用说了,自打跟着康熙,就没一天冒头的,恨不能将自己变成乌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永远不出来。平妃倒是想管管事儿,但平妃之前生了病,现在是有心无力。
剩下一个宜妃,宜妃现在是正春风得意,为什么呢?因为胤禛被禁足,朝中许多事情,康熙就只能交给八阿哥胤禩了,如此一来,八阿哥就峰回路转,又得了权利,又得了脸面。
八阿哥现下在京城,那简直就是,隐形太子一样。
九阿哥跟着八阿哥沾光不少,现在走路都很不能横着走了。作为九阿哥的生母,宜妃若是没点儿得意那是不可能的,她倒是想管管事儿呢,但乌雅秀贞能放心吗?
所以找来找去,竟是找不到一个帮手。
趁着章佳氏过来,干脆抓了章佳氏做壮丁:“这中秋的灯笼需得重新换一批,去年的已经扔掉了,再者,那红布放的时间长了,也掉色,不好看,年年都需得换新的。这事儿呢,得有人盯着内务府去做,免得到了事儿上,却发现灯笼不够用了。”
“再者就是那月饼,御膳房送了菜单来,上面有好几种的馅料可挑选,近几年呢,又流行南方来的冰皮月饼,也是有不少人喜欢的,各家要赏赐的,府里有什么忌讳的,需得算一算各种月饼需要多少。”
每一种都不能太多,这东西做多了,那就是浪费了,你可以浪费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但若是浪费一千两银子,那就说明你在管家这方面,没天分。
这种差池,乌雅秀贞一个管家的老手,肯定是不能有的。
“对了,密嫔现在也闲着吧?让人去请了密嫔来。”话赶话,既然说到这中秋的事儿上来了,乌雅秀贞干脆就先说正事儿好了,命人请了密嫔来,将江南那边进贡的事儿交给密嫔:“每年中秋都是要送节礼的,今年这节礼,到时候你来办,内务府那边你也来对接,到时候呢,你再找你章佳姐姐商量商量,看这上进来的月饼布料,到时候该如何分配,各家能赏赐多少。”
这各家,说的是皇子阿哥府上,还有公主府上,以及,重要的臣子府上。
光是皇子阿哥呢,现在在外面肩负的,都已经是十六七个了,再加上九格格这些有了公主府的,至少得准备二十家的——并非是所有公主都留在了京城了,但多准备几份儿,也是担心到时候有蒙古回来探亲的,就像是三格格,年年是要回京的。今年暂且还没回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赶在中秋了。
臣子府上呢,也得看皇上心情。皇上今年看重谁,生谁的气,这到时候都是要问一问的——直接问康熙,这种事儿,是宁愿冒着让康熙生气的危险,也得问的,不能自己做主。
密嫔忙应了下来,乌雅秀贞又说起来乾清宫那边伺候的人:“有两个是到了年纪的,江南那边过来的,我想着是不是打发出宫了,或者,该配人了配人。”
这种的是没伺候过康熙的,但凡伺候过康熙的,都是得了名分的,康熙在这方面,做的还算是敞亮,并不会让人无名无分的跟着伺候。
密嫔自觉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就笑道:“又要娘娘操心了。”
乌雅秀贞摆摆手:“分内之事儿,之所以要和你们说一声,是想着你们府上都有格格,是不是要请回去做个教养嬷嬷什么的。”
胤禛府上现下没女孩子了,六阿哥府上自有教养嬷嬷,十四阿哥府上也有,都是从乌雅秀贞身边出来的。十三阿哥府上呢,也有章佳氏身边的,密嫔按理说也是不缺人的。
但密嫔儿子多,她自己也年轻,汉女进宫,根基不深,这教养嬷嬷,大概还是差几个的。
果然密嫔就有些犹豫起来,但顿了顿,还是摇头:“暂且不用了,十八阿哥年纪还小……十五和十六都不用操心。”
毕竟是乾清宫出来的,放在哪儿都不合适。
人家既然推辞了,乌雅秀贞也不强迫,只点点头:“也好,回头你们也问一问,看谁府里要用,若是都不用,人回了江南,那想要再请回来,可就难了。”
江南那边很是盛行请教养嬷嬷,一来是有钱人多,二来呢,远离京城,想要知道京城这边流行的规矩礼仪,也就必得请个从京城回来的嬷嬷。
密嫔忽然想到个事儿,忙笑道:“娘娘且等一等,您说起来这江南,妾身忽然就想起来,妾身有个娘家侄女儿……”
这宫里出来的,尤其是乾清宫出来的,说出来那脸面可就是一等一的了。
“一个还是两个?”乌雅秀贞问道,密嫔伸手:“一个就行了。”
两个的话,怕到时候勾心斗角什么的。
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的事情,章佳氏和密嫔就告辞了,乌雅秀贞照旧忙自己的,看看账本,对对名册,趁着今年年景好,宫里有到了年岁的宫女,就打算给放出去。
明年又该小选,再换一批人手进宫。
乾清宫那边,康熙躺在软榻上翻书,自从将阿哥们都弄到了南书房,康熙就空闲了许多——第一遍折子有人看了,再送到他这边,他就轻松了许多。
请安折子盖个章就完事儿,议事的折子,有些阿哥的看法,康熙赞同了,那折子就不用康熙再批了。康熙若是不赞同,那才需要再批一下。
工作量大减,他现在才有空闲翻书。
听着梁九功说永和宫的事儿,那一字一句的,竟是和乌雅秀贞她们说的没什么两样,完全相同的。
听着乌雅秀贞说磨炼,康熙自己都笑了一声:“德贵妃倒是好宽的心。”
章佳氏那样谨慎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偏她还想着是磨炼儿子们性子呢。
梁九功垂手站在一边,也没敢接话。
康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等整个说完,康熙就叹气:“若是人人都有德贵妃这气度这心胸,那朕得少多少烦心事儿。老四最近在忙什么呢?”
梁九功也没敢耽误,赶紧说道:“四爷最近在府里参佛呢。”
康熙有些吃惊:“参佛?”
“是,四爷之前得护国寺方丈送了一串佛珠,现下又找了佛经,每日里得空了,就会和谋士们辩经参佛。”梁九功说道,康熙就沉默了下来,怎么说呢,没想到四儿子有这样的操作。
老四那性子,说好听了,是嫉恶如仇。就他这次责罚他,实在是因为胤禛在京城,半点儿没留情,小半年时间,竟是换了两个顺天府府尹,还将三个京官给下大牢了,怼了五六个大臣,反驳了宗室王爷面子……搞的京城怨气冲天,人人上折子告状,说他四阿哥毫无人情,不顾惜朝廷脸面,仗着康熙不在京城,大权在握,就大肆打击旁人,搞权利专一这一套。
康熙确实是存着磨炼胤禛性子的想法的,他这性子,若是做王爷,那是极好的,将来必然是下一个包青天。
可若是要做上位者,那就有些不太够了。包拯能传出那样的名声,还能有那样的政绩功劳,是因为上面坐着的是宋仁宗,宋仁宗这人最出名的,就是一个仁字。
可将来这皇帝若不是胤禛,胤禛就只是个臣子,那哪个皇帝能容得下他?
就算是他做皇帝,他这样的性子,难道一登基,就先砍杀朝臣一半儿?那岂不是各个衙门都要瘫痪了?到时候,谁来做事儿?
再者,文武百官在他手底下战战兢兢的,那他岂不是成了暴君?
大清可不能出一个暴君。
所以胤禛这性子,那是不行的,康熙就干脆先将他禁足,他能改正自然是好的,若是改不了,康熙自有别的法子,但康熙却没想到,他竟是去参佛了。
参佛这事儿……可大可小。
若他只是感兴趣,那作为修身养性的法子未尝不可。但他若是沉溺其中……历史上,皇上当着当着,却忽然出家的例子,可不少。
“整日里只参佛?”康熙沉默半天才忽然问道,梁九功顿了顿赶紧摇头:“不是,早上会锻炼身体,打打拳,练一下八段锦,上午要考校阿哥们的功课,还要看书练字,下午偶尔才参佛。”
胤禛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以前是去圆明园种田,现在呢,也不能出门,干脆就让那拉氏将府里的小花园给改成了菜地,就领着那拉氏她们,在府里种菜呢。
“这个季节,还种植了菘菜,萝卜……”梁九功说道,康熙沉默半天,忽然来了几分兴致:“走,咱们出宫去看看。”
梁九功忙跟上:“可要和德贵妃娘娘说一声?”
康熙摆摆手:“不叫她,她现下事儿多,忙着呢,再者,女人出门也麻烦,只给朕拿了衣服来。”
梁九功一边亲自去拿衣服,一边赶紧吩咐人去准备马车。也就是一刻钟,换好了衣服,出了乾清宫,康熙就上了马车。
七阿哥等人正在南书房看折子呢,九阿哥看的头晕眼花的,正靠在窗户边上休息眼睛——其实也就是偷懒,正好看见康熙上了马车,就赶紧转头:“八哥,老爷子这是要出宫?”
哗啦啦一群人,全都凑过来了。
十阿哥摸着下巴:“看样子是出宫去,不出宫坐什么马车?不过,这是要去哪儿?”
“窥伺帝踪是大忌。”七阿哥提醒道,十阿哥笑呵呵的:“我这可不是鬼鬼祟祟的偷偷打听,我这是光明正大的询问。”
七阿哥嘴角抽了抽,转身回了自己桌子。
八阿哥也不知道康熙要去哪儿,微微皱了皱眉:“或许是出宫走一走,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今儿这折子还有一半儿呢,早些看完了,早些出宫去。”
九阿哥猜测:“你们说,老爷子是不是要去探望胤礽?”
胤礽出宫的事儿,谁都知道,但随着胤祚去了皇陵,就没人再打听了。毕竟,胤礽失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胤禛又禁足,胤祚也被打发了,胤礽有什么事儿,消息也送不到京城这边来了。
先将胤礽放在一边,回头若是……碍事儿了,除掉就是了。不碍事儿了,那也不是容不下的。
八阿哥正要拿笔的手顿了顿,眯了眯眼:“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没什么要紧的,咱们现下,还是看折子最重要。”
言下之意,先做好现下手里的事儿,胤礽算不得什么威胁了。
【作者有话说】
快穿《炮灰的救赎(快穿)》日更中,肥了可宰,求收藏,预收文清穿《完美耿贵妃》,完美系列重出江湖~~~预收文现言《朕的大清亡了》,康熙和德妃的穿越七零文,预收快穿文《我是表妹(快穿)》,喜欢的话收藏一下哦~~~
第235章
康熙到了雍亲王府,并未让人通报自己的身份,只拿了宫里的腰牌出来。那侍卫很快就进去禀报了,随后就是胤禛亲自迎出来了——虽说没通报身份,但是能拿着宫里的腰牌来的,并非太监的,能有几个?
不过瞧见是康熙,到底是惊讶了一下,赶忙就行礼:“给……”
康熙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在外面呢,就不用行礼了,先进去。”
“是。”胤禛忙点头,伸手来扶着康熙胳膊,带着人往里面走,进了大门,才轻声笑道:“给阿玛请安了,不知道汗阿玛大驾光临,没能远迎,是儿子的错,还请汗阿玛赎罪。”
康熙笑道:“你要是能早知道朕要来,那也就出息了。”
皇上的行踪,谁能随意打听?打听也就算了,还要作出应对,那是不要命了吧?
胤禛也想到这一层,顿时尴尬:“儿臣……”
康熙摆摆手:“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在府里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儿臣这段时间都在读书,前日里刚看周髀算经,正打算算一算最近的月食。”胤禛笑着说道,周髀算经是一本数学和天文一体的书,康熙喜好算学,听到胤禛说这个,顿时就来了精神:“那你可算了出来?”
胤禛做事儿谨慎,若是没有七分以上的把握,那是绝不会开口的,既然开口了,自然也就是有算出结果来的,当即说道:“上上次出现月食是在三年前,最近的一次,儿臣算出来的该是在一年后。”
不光是一年后,连月份都有,具体的日子也能看控制在两三天之内。
他将自己用了如何算法,又是如何推断,详细的说给康熙听。康熙也听的饶有兴致,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和算法,一路走着说不尽兴,干脆到了书房去说。
到了书房,康熙就发现,胤禛说的,还真半点儿没掺假,那桌子上放着的都是用过的草稿纸,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着各种计算方式,各种计算单位,手边就放着算盘,一伸手就能碰得到。
他将胤禛的草稿纸拿起来看,胤禛笑道:“也并非儿臣一人之力,府里的人都是有帮过忙的。偶尔差一些资料,还需得弘晖查阅,弘昐和弘昀,也都很有耐心,只弘时,这孩子一看见算学就头疼,一听说要进书房,就赶紧溜走……儿臣现在也是明白了汗阿玛当年看我们兄弟的心思了。”
做了父母,才知道父母为儿女的心意。
康熙点头:“你能如此想也不枉费我让你闭门思过的一番苦心,现下瞧着你这脾气,倒是有些平和了。”
胤禛顿时尴尬:“让汗阿玛为儿子操心了。”他是聪明人,一开始被禁足,虽说是气愤,但大约是因着有年氏提醒,也不算是不能接受,但心里这点儿愤慨肯定是没办法打消的,毕竟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小到大,嫉恶如仇,喜欢的东西,就喜欢的不得了,不喜欢的,无论如何勉强,那也是接受不了的。
可随着禁足的时间长了,他这烦闷暴躁的心情,就慢慢的平和下来了,他才开始思索起来康熙的用意,以及自己将来的出路,自己该有的应对。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是夺嫡不成功,那不光是自己一个人要完蛋,他身上,维系着太多人的性命。上到宫里额娘,下到府里孩子,中间是兄弟妻妾,还有支持自己的文武官员。
夺嫡这种事情,走到最后,就三种可能,一种是彻底的失败,这种也就别说什么别的东西了,认命将性命交出去也就完事儿了。一种呢,得到皇上认可,光明正大的继承皇位,这种是风险最小的,并且登基之后,也最不容易遭受到反对的,能顺利的完成权利的交接的。
还有一种,就是虽然失败了,但是不认命,来最后一搏。这种的是五五分的结果,也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成功了,难免要背负骂名,但至少是权利在手了,再者,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若是失败,那比第一种的结果可可怕多了。
胤禛想要第二种结果,或者说,现如今在夺嫡里面有一席之位的,都是想要这第二种结果,能得到皇上的认可,将来能光明正大的完成权利的交接。
那康熙喜欢什么呢?康熙想要的继承人是什么样子的?失败的例子胤礽就在那儿放着呢,有野心这个,肯定得排除掉了,皇上现如今,是不允许任何人沾染皇权的。
既然不能有野心,那就需得安安分分,老老实实,最重要的是,孝顺。
还有一个失败的例子是大阿哥,大阿哥人也聪明,也有战功,可自始至终,皇上都没想过要用胤褆来取代胤礽,为什么呢?因为胤褆性子不够平和,总有些暴躁。
皇上肯定不希望大清出一个暴君,所以大阿哥就从未有过希望。
再反观他自己,性情虽然不算暴躁,但也因为太刚烈太强硬,在百官之中,好像这名声,也并不算是特别好?至少,是比不得八阿哥的。
若是皇上要选择他,总不能还得让百官议论皇上瞎了眼,连那么优秀的八阿哥都看不上,看上他这个一言不合就砍头的人吧?
胤禛是真正得看出了自己的缺点在哪儿,也真正明白康熙的意思——当时他被禁足,康熙是下了圣旨的,上面对他的评价,那就是对他的要求。他只要按照那评价来,将康熙看不上的点儿都给改正了,那才是有可能得到康熙的喜欢以及,最最重要的人可。
所以现下,康熙既然问起来了,胤禛自然是要谨慎回答的:“儿子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在王文成一案上,儿臣不能仅凭着自己喜好,觉得王文成贪污,胆大包天,就命人严惩……”
王文成的案子,就是康熙在蒙古,让胤禛留守京城的时候发生的一个案子。王文成是原本的顺天府府尹,因着被查出来贪污,贪污的数额不小,被胤禛给直接下了大牢,不等秋后就砍头了。
康熙点点头,听着胤禛认真分析,随后才笑道:“若是让你再来判决一次,你该如何判决?”
胤禛沉吟了一下,他内心里——当然还是想砍头的,这种贪赃枉法的,死不足惜。但既然在思过,又说自己认识到了错误了,那就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该有个更平和,更稳妥的处置方式。
“儿臣会先想法子,让他将贪污的银子给吐出来。”胤禛说道,而不是直接砍头,然后家产充公。这个吐出来银子,有许多法子,比如说,派人上门,或者是以朝廷名义捐款,总之呢,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到时候这银子给出来了,王文成贪污的数额就会降低,这数额降低了,死罪也就逃过了。
没了死罪,等过个一段时间,再找个由头将人给流放了,或者是贬谪了,这都可以,没必要一上来就直接砍头。
胤禛说了几种处置方式,康熙微微点头,虽说还是有些苛刻,但也总算是比以往强多了。再者,他也是有衡量顾虑的,他这些年一味的要求仁,现下反过来一看,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儿走错了路。
太过于仁慈,带来的不仅仅是仁君的名声,竟还是养大了许多官员的胃口。尤其是户部,之前胤禛追债的时候他才发现,国库已经是一片空了。
若是下一个皇帝,还是一味只追求仁君的名声,那大清……指不定就要完蛋了。
本来就是满人统治江山,汉人十分不满,若是朝堂上再没有个能镇得住的帝王,那那些汉人官员必然翻天,也并非是所有的汉人官员,都只想着为国为民的。权利这东西,但凡触碰过,那都是放不开的。
到时候为争权夺利,朝堂上必然是乌烟瘴气。
只要朝堂上出现乱子,那民间百姓的日子,就绝对不会好过。现如今都因着世道艰难,民间多有造反起义。若到时候民间日子更艰苦,那反清复明得组织可从没断过,到时候又要卷土重来。
官员混乱,民间不平,这就相当于是在一张纸上戳窟窿,这张纸,那是绝对保不住的。
所以,太过于仁慈也不行。
八阿哥……是康熙早早就排除掉了的人选。胤禛现下,才是康熙要观察,要试着培养的对象之一。之所以说之一,是因着不到最后,康熙也不能决断。
在南书房看折子的几个阿哥,康熙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不合适的,像是八阿哥,九阿哥,都已经被贴上了不合格的标签。合适的,像是胤禛,甚至连五阿哥,也都在康熙的观察范围之内。
不过现下,胤禛是最合适得——年龄合适,老大老二老三都不行,那老四若是登基,至少在年龄这方面,没人能挑出来刺。再者,他在朝堂上这么些年了,若是他登基,下面那些个就算是不服气,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这么说吧,若是让十八阿哥登基,那就相当于是将羊放在了狼群里了。这种情况还不同于前朝朱棣进京夺位,朱棣进京,只反了好侄子,可换成他这些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反,那得反多少人?
脾气合适,以前不合适,但现在看样子还行。
性情合适,对兄弟们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对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都算得上友善。又护着下面弟弟,十四闹腾成那样,都没见胤禛一棍子抽过去。
对十五十六还有十八,都很是照顾。
才干合适,朝堂上也是有不少拥簇他的官员的。
康熙心里如何衡量,自然是不会和胤禛说的,甚至连脸上都没露出半分来,只笑着点了点头,又将话题给岔开了:“既然你说这月食的事儿,弘晖也帮忙了,那现下叫了弘晖来,朕也想问问他。”
胤禛忙转头吩咐了苏培盛,很快弘晖就过来了,他从苏培盛那儿也知道了事情过程,忙给康熙行礼:“孙子见过汗玛法,给您请安。”
康熙微微抬手,示意他到跟前来,有段时间没见了,这猛的一见,康熙就忍不住伸手:“这是又长个子了?”
“回汗玛法的话,并未,孙子都成亲快一年了。”成亲之后,就不长个子了。弘晖笑着说道,康熙之所以觉得他长个子了,是因着他之前很少出现在康熙面前,康熙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
这还是头一次,爷孙两个面对面,这么近距离,只有两三人在场的接触呢。所以,康熙才会猛然觉得,弘晖的个子,比他印象中的高一些。
康熙仔细看他,好一会儿才笑道:“倒是个男人样子了,现下是只在府里读书?”
“是,阿玛说孙子的学问还不成,这几日里正在读书。”弘晖应道,以前是跟着胤禛办差,但胤禛被禁足不能出来,弘晖被牵连,那点儿差事干脆也就不去了,丢开了手。
康熙就开始询问弘晖的功课,四书五经,一本不落。
弘晖应对自如,学问娴熟。
“不错,有你阿玛的样子,当年你阿玛在上书房,也是如此机灵,所以十三那年就已经跟着……”康熙顿了顿,弘晖赶忙笑道:“孙子和阿玛比还是有些距离的,阿玛和诸位叔伯,才是最优秀的。听阿玛说,当年在上书房,不光是先生教导严厉,汗玛法也时常抽查,任是谁都不能偷懒,那学问,哪怕是放在民间学子身上,也都是能做状元了。”
康熙哼笑了一声:“他们也就这点儿能耐了。”
但并不反驳他们学问好,皇子阿哥们,那确实是读书很用功的,就算是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的十四阿哥,那当年,也是三更起一更睡的,每天光是读书,都要耗费七八个时辰。
不是康熙自夸,他从二十多个儿子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在读书这事儿上,轻松应付朝堂上的诸位大人。因着他们是满人入关,是满清统治,所以在读书这方面,是尤其要比汉人更用功的,以免得在朝堂上,辩驳不过来,再被汉人臣子给嘲笑。
只有你在对方擅长的方面压制了对方,对方才有可能为你所用。
这就是用人之道。
你若是处处不如人家,人家凭什么听从你的指挥你的吩咐?一个帝王,若是连朝堂上的臣子都压制不了,那也别做皇帝了,干脆退位让贤吧。
这种事儿,历史上又不是没有。
所以康熙不光是自己学,还要求儿子们学,他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如何能落后于人呢?
爷孙俩又讨论了一番功课,苏培盛那边就悄悄的叫胤禛了:“福晋问,今儿这午膳……”
作为后院女主人,那拉氏肯定是知道家里来了人了,也能猜测出来是来了谁,但康熙既然没开口,那拉氏自然也就不能来请安。可眼看快中午,胤禛和弘晖年轻,能饿肚子,可这位能饿肚子吗?
再者,人嘛,一饿肚子就容易发脾气生气,康熙本来就对胤禛不满呢,若是再发个脾气走了,那雍亲王府被康熙彻底厌弃的消息,估计今天天黑之前,就能传遍整个京城了。
所以,午饭必得准备,还得准备好了,能让康熙吃高兴了。吃饭喝水,这两样事情,是天底下最大的两样事情了。
胤禛沉吟了一下:“汗阿玛口味清淡,就准备些清淡的。另外,若是有鱼虾,就让人多做些,这两样鲜,吃起来更可口。”
苏培盛应了,赶紧再去给那拉氏传话。
略等了半个时辰,苏培盛在书房门口一露头,胤禛就知道午饭必然是准备好了,等着康熙中途停下了话头,他就连忙起身行礼:“汗阿玛,这眼看到了中午时候,是不是先用些午饭?之前您夸过府里的厨子,说他那素三鲜做得好,今儿他可是特意给汗阿玛又做了这道菜的。若是汗阿玛吃的好,等会儿可得给打赏才是。”
康熙这会儿心情好,胤禛性子有所改变,弘晖出息,功课优秀,这叫什么?这叫后继有人。他本身就是存着考察的心思来的,得了满意结果,能不高兴吗?
那说吃饭就去吃饭,伸手让弘晖扶着,领头往外面走去。
这一顿饭,也算是父子相和,吃了午饭,康熙就打算回宫了,临走之前还吩咐道:“弘晖这段时间既然在府里闲着,那干脆跟朕进宫,在乾清宫给朕跑跑腿儿,正好呢,你不说你羡慕你叔伯们读书好吗?乾清宫和南书房近,你若是得空,还能去请教他们一番。”
弘晖怔愣了一下,忙转头看胤禛,胤禛赶紧行礼:“汗阿玛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就只管吩咐,小孩子嘛,本就是要跑腿儿的,再者,跟在汗阿玛身边,若是能得汗阿玛指点,那就是他的福气,他的运气,弘晖,还不赶紧多谢你玛法?”
弘晖忙行礼谢恩,康熙摆摆手,直接上了马车。
弘晖忙跟在后面,他暂且不能上马车,但也不至于走路进宫,府里自有马车赶过来,将弘晖给送到宫门口的。
弘晖随着康熙进宫这消息,根本就瞒不住,一来是康熙就没瞒着,大大方方的将人给领到了乾清宫,特意在乾清宫找了地方给弘晖读书。二来呢,还特意派人到南书房说了一声,弘晖若是想讨教功课,让他们别掖着藏着,大大方方的教导。
这事儿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滴水落到了油锅里。
前一个能在乾清宫读书的人是谁?废太子胤礽。
自从废太子胤礽之后,就再也没有哪个能得到这样的荣耀了,可现在,既不是胤禛,也不是胤禩,是弘晖,一个孙子辈的,进了乾清宫读书。
虽说并不像是胤礽那会儿,康熙还大张旗鼓的弄了先生专门来教导,但康熙就在眼前啊,那弘晖天天在他跟前转悠,这天长日久的,祖孙之间情分还能差了?
胤禛关门闭户,除了十三,谁也不能进那府里,所以哪怕外面这些人心里都能摊煎饼了,也都得忍着,只能自己在家里胡乱猜测。
唯独十四,出了南书房,就直奔永和宫,将事儿给说了一下:“额娘,您说汗阿玛这是什么意思?他就是要找人去乾清宫读书,也不该找弘晖啊,弘晖这年岁,都成亲了,眼看要当阿玛了,重新去读书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汗阿玛是觉得弘晖功课不行?”
乌雅秀贞拿着箩筐往他身上抽:“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弘晖那功课,在他兄弟里面,那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功课不行了?就不能是因着他功课好,能和你汗阿玛说得上话,所以你汗阿玛特意让他进宫来陪着聊天的吗?”
十四一边躲避一边嘟囔:“就是要找人聊天,找谁不行呢?我儿子现下也在家闲着呢……”
“你儿子你儿子,你儿子现在才几岁?你汗阿玛要是问他一个方程式,他能不能解开?”乌雅秀贞问道,方程式这个词儿,是康熙之前刚定下来的,朝廷特意发了告示。这是九章算术上的事儿,乌雅秀贞原本是不懂的,但是有个九格格懂啊,九格格当时还很激动的来永和宫和她说了这事儿呢。
什么万万没想到,这些个概念词居然是康熙定下来之类的话。
乌雅秀贞听的半懂不懂的,她这人,就是有一点儿好,不懂的,就愿意问。九格格呢,贴心小棉袄嘛,也不会嫌弃乌雅秀贞不懂,反正母女两个唠唠叨叨的,也算是……有点儿概念了?
十四阿哥顿时被噎住,他们兄弟这一代,那是得益于康熙专门请了大学士来讲课,还时不时的来检查,再加上兄弟们一起读书有竞争,所以他这功课,才能不落下风。
但是到了弘晖他们这一代吧,虽说也是在宫里读书,可夺嫡嘛,谁不知道教书这事儿危险呢?就好像法海,教着教着,就因为十三阿哥的事儿,被康熙一顿训斥,然后贬谪了。
所以到了皇孙们,什么也别说了,就照本宣科吧。
皇上不来检查了,做阿玛的离着远,也不能日日看着,这些个皇孙说是在宫里读书呢,那劲儿头,是真不如十四他们当年的。所以,这功课上,肯定也就不能比了。
“那弘晖……”十四说道,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额娘,您和我说句实话,老四是不是又用了什么手段了?”
“你少胡咧咧,你四哥这人最是刚正,他能用什么手段?你汗阿玛既然带了弘晖进宫,那必然是因着自己喜欢弘晖。行了,你有空在我面前嘀嘀咕咕的,倒不如回去考校一下你儿子功课,若是羡慕弘晖,就让你儿子抓紧了学习。”乌雅秀贞说道,摆摆手:“别一天到晚的,只想着有的没的。”
乌雅秀贞可太知道康熙的想法了,上辈子呢,也是将弘历给带在了身边的。不过那会儿,是带着去了畅春园住了一段时间。畅春园嘛,毕竟是个园子,老爷子说带个孙子在身边解闷,那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不对来。
可现在,这可是带到了宫里来了,带到了乾清宫,还是那句话,上一个在乾清宫读书,住了一段时间的,是谁?是废太子胤礽,是康熙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
乌雅秀贞抿抿唇,推了十四往外走:“我瞧着你一天天闲事儿不少,既如此,那我也给你找个差事,你到乌雅家走一趟,今年这中秋礼呢,我提前派人给送过去了,你舅舅现下不在京城,只你外祖母在家,你也陪着老人家说说话,问问这节礼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乌雅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不能赶路劳累了,再者呢,人上了年纪,就有些固执,生怕自己死在了外面,到时候若是天气热,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京城了。
所以,在儿子去上任的时候,就非得要留下来。
留下来就留下来吧,一来乌雅秀贞就在京城呢,二来又有九格格等人照应,三来呢,府里下人都有,也不是将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了京城的。
十四有点儿不太喜欢去乌雅府上,老太太年纪大了,总喜欢唠唠叨叨的。她对夺嫡这事儿吧,也看的有几分明白,但凡十四去,她就唠叨十四,让他别跟在八阿哥后面。
唠叨的多了,十四不爱听,所以也就不喜欢去了。
可现在被乌雅秀贞吩咐了,也只好是走一趟了。
这边十四出宫,那边乾清宫就派了人来永和宫,要乌雅秀贞给弘晖收拾吃住的东西呢,乾清宫虽然有,但那份例不是弘晖该用的,不管是康熙的还是当年胤礽的,弘晖用了,那就属于逾制。
弘晖现在,也就是个光头阿哥。
乌雅秀贞就忙让人开库房,从被褥衣服,到茶具笔墨纸砚,全都给收拾妥当,然后让人送到乾清宫去。
乾清宫里,康熙就躺在软榻上,旁边弘晖捧着一本书正在读——这也是消遣的一种方式。偶尔康熙不想听书了,就让弘晖换折子,南书房那边送来的折子,偶尔他也会问问弘晖的意思。
弘晖当然不敢随意评价了,说实话,他以往跟着胤禛办差,都是些小事儿,像是这种折子……嗯,也确实是有些大人上折子只说废话,但也有部分大人,说的都是大事儿。
哪里有战乱,哪里有天灾,哪里有人祸,动辄就是几百人数千人性命的事儿。
弘晖哪里敢随意评论,再者第一遍的折子,都是叔伯们定下来的,他若是有相反的意见,那是和谁作对呢?虽说人人都知道他阿玛胤禛,是四爷党的头领,但是这么说吧,这场夺嫡,是胤禛兄弟们的事儿,弘晖这些小辈,不能插手。
不光是没这个能力,还没这个资格。
他但凡有一点儿对叔伯们不敬的想法,那估计康熙就得立马将他扔出宫,顺便要斥责胤禛不会教子了。
所以他大部分时候,只能按照赞同的想法来,但还不能随波逐流,让康熙以为他没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见。这日子过的可真是……简直就是刀尖上行走。
稍有不慎,就能从上面摔下来了。这一旦摔下来,那可不是摔个头青脸肿了,指不定就是脑袋都要摔掉了。
于是短短半个月,弘晖就瘦了一圈。
康熙怎么说呢,又不是没长眼睛,于是,也很大方的给弘晖放了几天假,偶尔也会让他到永和宫去一趟,放松放松。教导孙子嘛,肯定不能一味的绷紧,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放松,一松一紧,才是王道。
弘晖虽然在乾清宫行走了,但是胤禛并未被从禁足里放开,他照旧还是在府里读书写字。
佛经偶尔也看,参佛嘛,不过因着康熙提醒,也得有度,所以这方面倒是有了些克制。
转眼过了中秋,又一转眼过了颁金节,本来还提心吊胆的等着雍亲王雄起的人,眼瞧着雍亲王府连大门也不开,只一个弘晖,说是住进来乾清宫,可实际上也就是给皇上念念书读一读折子的差事,慢慢的,这些人也就放下了心——指不定皇上是看在永和宫德贵妃的面子上,给雍亲王府一条出路呢?并非是看重雍亲王呢?
毕竟,德贵妃也算受宠是不是?这枕头风吹一吹,皇上难不成连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的脸面都不给吗?放出来一个弘晖,就等于是给雍亲王府一条出路了。
这猜测怎么说呢,竟然还被流传开了。
宫里的乌雅秀贞知道的时候,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九格格:“你觉得,你汗阿玛,是那种会被枕头风给影响到的人吗?”
若是这样的话,那大阿哥是不是早就取代了胤礽成了太子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也觉得这说法有点儿没道理,汗阿玛这后宫人这么多呢,谁的枕头风不是风呢?若说受宠,那良妃母也受宠啊,荣妃母也受宠,宜妃母在后宫也算是得宠,哪个都吹枕头风的话,汗阿玛该听谁的?”
无稽之谈嘛,康熙这种人,哪儿能是被后宫女人给影响的?再者说了,后宫不得参政,乌雅秀贞可是连想都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儿的。
九格格一摊手:“可外面就是这么说的,指不定今年过年,进宫给您请安的人还要变多,要我说,额娘不如赶紧想个法子给推了,免得到时候一脑袋的官司。”
若是外面的人认定枕头风有效,那外面男人搞不定的事情,指不定就得拿来求一求乌雅秀贞了。
乌雅秀贞摆摆手:“没这么傻的人……明知道后宫不得参政,不过你说得对,万一就是有人脑子不转弯,那干脆今年这请安,就免了吧。”
反正她也不是皇后,没必要非得让人来请安。
九格格笑嘻嘻的问道:“额娘要不然跟我去宫外住两天?”
乌雅秀贞有些无语:“大过年的,将你汗阿玛扔到宫里,我们去宫外住两天?”
九格格叹气:“可惜汗阿玛不能出宫。”
乌雅秀贞都不愿意接茬了,堂堂皇上,哪儿有过年的时候跑到外面去过的?不祭祖了?不祭天了?不见朝臣了?
“娘娘。”正和九格格说着话呢,外面小太监就轻轻喊了一声,乌雅秀贞冲他招招手:“怎么了?”
“四爷进宫了。”小太监忙说道,乌雅秀贞怔愣了一下,看九格格,九格格也诧异呢:“之前不还没动静的吗?这也没下旨,四哥这就不用禁足了?”
她之前还以为,胤禛得等明年才能出来了呢。康熙既然是铁了心的想磨一下胤禛的性子,那肯定不能关的时间太短了。
“今儿就进宫了?”乌雅秀贞问道,小太监点点头:“是,刚苏培盛苏公公来送了信儿,说是等午饭时候,王爷会带着弘晖阿哥来请安。”
这会儿是着急去乾清宫,也就没办法来了。
乌雅秀贞忙吩咐嬷嬷:“去御膳房说一声,今儿午饭多准备些胤禛和弘晖喜欢吃的。”
无论如何,这出来了,就是好事儿。
胤禛和弘晖,果然是在午饭的时候过来了,进门落座,一句话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出来了:“汗阿玛要儿臣写几幅字,年底了,也要赏赐到臣子家,我写了几副对联,弘晖写了些福字,还有一些扇面。”
扇面是留着用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赏赐一个下来。总不能要给人了,临时给写一幅吧?所以,多是现在准备好,平时放在手边,要用的时候直接拿了赏赐下去就完事儿了。
乌雅秀贞都忍不住无语了一下,九格格还笑道:“以往这不都是你和六哥的事儿吗?今年六哥没回来,所以弘晖被抓壮丁了?”
六阿哥还在皇陵那边呢,好的不灵坏的灵,之前乌雅秀贞还担心皇陵那边耽误事儿,没想到六阿哥到了,果然是出了事儿,竟是有一处地宫漏水,需得重新返工。
于是六阿哥这行程,就耽误了下来。
年前显然是回不来了,年后的话,也说不准。
“能得这差事,也是我的荣幸。”弘晖赶忙说道,能让康熙看中,再用来赏赐臣子,本也就是对他笔法的一种称赞。
胤禛看了他一眼:“落笔还是有些稚嫩,不过现下也可以用来,日后还是需要多练习。”
弘晖忙应了,九格格拍拍弘晖肩膀:“知道你这段时间累了,我特意给你带了礼物,你要不要去看看?”
弘晖看胤禛,胤禛点头,他才随着九格格出去。
乌雅秀贞就问道:“你府里如何了?这段时间都没能出门,那拉氏还好?孩子们还好?”
“那拉氏最近还好,不用出门了就在家里养着,得了额娘您送的养生书,她奉若珠宝,整日里照着那书本研究呢,现在整个人红润健康,我瞧着走路都要带风了。”胤禛开玩笑的说道。
至于李氏和年氏,侧福晋嘛,乌雅秀贞不问,胤禛也就不用提。
再者,也没什么好提起来的。李氏本来就不喜欢出门见人,现下更是光明正大的躲在屋子里,若非必要,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怎么走出来。
年氏嘛,之前还郁结于心,现在石头落地,也没见好。
胤禛原本还不知道她是在烦恼什么呢,后来听说年羹尧往八阿哥府上去了两次,这才反应过来,年氏怕是担忧年羹尧这立场问题呢。
他冷眼瞧着年羹尧往八阿哥府上去了几次,也并未提醒警告。后来弘晖跟着康熙去了乾清宫,年羹尧那边就消停下来了,也没再和别的阿哥联络过了。
胤禛就当不知道此事儿,不然能如何呢?年氏还在府上,年羹尧也是人才,他现下正缺少的就是人手,总不能因着这事儿,就将年羹尧给砍杀了吧?
之前康熙正因着他这脾气,要磨磨他这性子呢。所以,能忍着就先忍着,能用就先用。
实在是忍不了了,用不上了,那就再说。
年氏现在还是有些身体不太爽利,胤禛劝也劝了,但她听不进去,那胤禛索性就不理会了。
“至于孩子们,也还好,前段时间大格格刚送了信,说是得了个女儿,觉罗氏老太太很是喜欢,亲自给取了名字。”胤禛笑着说道,大格格之前有了身孕,现下终于生了个小格格。
生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女平安。
那拉氏不好出门,就特意送了李氏去了一趟那拉家。
据李氏说,小格格那相貌,和星德是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像爹,这也正常,但胤禛就有些发愁:“若是女生男相,那这相貌……”
日后怕是就不好嫁人了。
乌雅秀贞无语了一下:“你现下操心这个,太早了些,小孩子这相貌,不说是一天一变吧,那女大十八变呢,长开了自然会好看的。再者,到时候多准备些嫁妆,这世上只有娶不上媳妇儿的,可没嫁不出去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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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这京城里的风向,自来是一天一变的,今儿说的是八阿哥得宠,明天说的是十四阿哥得宠,后天又说四阿哥得宠,反正这些议论呢,对真正的当事人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毕竟他们也少和这些风头草接触,他们但凡接触的,那必然是坚定不移的自己的党派。
就像是胤禛,这一出门,除了来永和宫请安,接下来第一个见的,就是十三阿哥,再然后是隆科多。过了大概三五天,才见了年羹尧。
年羹尧是一早就送了帖子来的,今儿才得以被允许上门,进了书房,人就有些拘谨,现在的年羹尧,可不是十几年的年大将军,现在的年羹尧顶多是个四品武将,有能耐,但也并非是不可取代。
再加上之前不小心做错了些事儿,如今见了胤禛,自己的旗主,自然是有些不太自在的。胤禛倒是很和善,伸手示意他落座:“前几天就看见你帖子了,本来说要早些见一见你的,却没想到这事情一多,竟是忘记了,今儿若不是年氏提醒,怕是年后才能想起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意思了,正经外面的事儿,非得年氏提醒才能想起来?一来是说明年羹尧并非那么重要,二来呢,也说是看在后宅女人脸面,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年羹尧聪明绝顶之人,能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心下顿时一紧,忙笑道:“是奴才的错,竟是没早些送了拜帖进来,还请主子原谅。”
没早些送是因为什么呢?因为胤禛还在被禁足,谁的帖子也送不进来。
胤禛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拜帖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但凡想来,雍王府的门,总能为你打开的。”
“多谢王爷恩典,奴才前段时间还去了一趟八爷府上。”年羹尧连忙说道,胤禛顿了顿,这才问道:“是吗?八爷找你可有大事儿?”
“八爷想问奴才云贵那边的事情。”年羹尧连忙说道,算是拿这事儿做认罪的筹码了,他去了八阿哥府上,总得有些收获才行。云贵那边呢,自来是皇上烦心事儿。
一来是土司众多,不利朝廷管制。二来是民风彪悍,总有起义造反的。那地方每去一个知府,要么是没命回来,要么是狼狈回来,但这地方又不能丢下来不管,虽说是这边粮食产量不如江南等地,但云贵这地方矿产多,尤其是银矿。这东西,是朝廷急需的,朝廷也不可能将这些矿产,拱手让人。
皇上年前的意思是想让年羹尧往云贵去担任参领的位置,银矿这东西,谁都想要,八阿哥自然也想要。但八阿哥肯定不能一上来就问银矿,先是问那边的土司,看年羹尧是有什么想法。
年羹尧的想法肯定是先灭一波,来个杀鸡儆猴,无论什么时候,听话的人,才能得到更多活命机会。
年羹尧并无隐瞒,现在为了赎回胤禛信任,将这次的事儿一一的说给胤禛听。
胤禛沉吟片刻:“云贵那边,并不算多安全,你若是要去,需得多留意,最好是带个对云贵那边比较熟悉的师爷。再者,那边吃食……听说菌子多有毒性,杀人于无形,这方面,你需得记住,不能贪嘴。”
年羹尧忙应了下来了,又说起来京城的事儿:“隆科多担任了巡城司的职位,听说佟家那边,是很不赞成的,佟家那边更看好佟家老大,前两天,我正巧看见佟家老大在和九阿哥喝酒。”
他一时糊涂往八阿哥府上去了,但隆科多也不是什么好鸟。佟家的事儿,隆科多自己都弄不明白呢,隆科多能不能在佟家占据说话人的地位,这谁也不能保证,毕竟佟家老爷子还在,佟家又素来是看重嫡长子,隆科多一个幼子,做事儿又素来胡闹,就那李四儿的事儿,父子两个不知道吵了多少次,甚至还动过手,隆科多能用佟家几分人脉,大概是……没几分吧。
胤禛微微点头:“我知道,这事儿不用再提。你此去云贵,估计需得两三年。到时候好好干,我会想法子将你调回京城。”
云贵艰苦,谁愿意一辈子在那儿干下去?再者,回不来,才更容易被报复,万一死在了土司手里,那多可惜。回得来的,那边才会有所顾虑。
云贵那边做到头,也不过是个知府。但若是回京,那前程可就不一定了。从外面转一圈回来,至少得是个三品官了,三品武将,就年羹尧这年龄,在整个大清,放眼过去,不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了,那也是相当惹眼,相当拔尖的存在了。
年羹尧忙谢恩,说完了正事儿,胤禛就岔开了话题:“回头你也去见一见年氏,年氏这段时间总为你忧心,你见了她,也好好安慰两句。”
为什么操心,胤禛没说,但年羹尧能明白。年羹尧顿时有些尴尬,忙行礼应了,随后在苏培盛的带领下,往厢房那边去了——他一个外男,肯定是不能进后院的。所以,只有请来年氏出来。
兄妹见面,自然是有一番悄悄话要说的。
苏培盛很贴心,远离门口,将这屋子里的地方让给了这兄妹两个。
十三阿哥来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里和乌先生等人说话,日后该如何做事儿,还有现下朝堂上的局势,最近外面发生的事儿,有什么聊什么。
听着脚步声,胤禛一抬头,这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你可算是来了,一早我就和你四嫂说了,让准备些下酒菜,特意等着你来呢,今儿这府里是没事儿了吧?”
胤祥笑着点头,府里一切都好,不管他自己如何,十三福晋外面的那些生意是一直不受影响的。生意不受影响,府里的日子就过的去。再者,还有九格格时不时的派人上门呢。
这会儿可比他被关在养蜂夹道那日子强多了,就那会儿,府里都没如何受波及呢。
乌先生等人对胤祥也不算陌生,知道这是自家王爷最为信任看重的,就一个个忙起身行礼,胤祥笑着抬手:“快不要客气,四哥对你们尚且十分尊重,我不过一个小贝勒,不用客套,快快请坐。”
众人落座,乌先生又重新开始刚才的话题:“勋贵人家,倒是有八成是和八阿哥府上十分亲近的。”
“皇上对八阿哥也是态度很模糊,前段时间刚册封了八阿哥为廉亲王。也不知道这廉……是从何而来。”
就八阿哥那性子,和廉也不沾边。
“我瞧着更像是提醒八阿哥,或者警告八阿哥。”
“捧杀,如此一来,就解释的明白了。”
“也或者就是单纯的提醒。”因着看重八阿哥,所以才给一个提醒,给一次改正的机会。
众人各有看法,畅所欲言,等到了中午,后厨送来了饭菜,索性就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胤禛是很有节制的人,并不多喝,十三阿哥也有正事儿,所以也没敢喝。至于乌先生等人,那是一个比一个聪明有眼色的,这种时候,哪儿能在主子跟前喝醉了?
就是要喝酒,也该是在主子大权得握之后,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大的喝一顿。
该走的都走了,十三阿哥才说起来话:“十四这段时间……有些太出格了。”
一说起来十四阿哥,胤禛就忍不住有些皱眉,十四那人,虽说是做弟弟的,可从来是没听过胤禛的话的。
他有些心情不痛快的摆摆手:“随他去吧,若是闹大了,额娘脸上也不好看。倒不如现在,就当他是老八那边的。”
他这话音刚落,苏培盛就来回话,说是十四阿哥来了。
十四阿哥来胤禛府上,从来是不用等通报的,这边苏培盛才说完,那边他人就已经出现了:“好啊,四哥,十三哥,你们背着我喝酒啊,什么好酒,这味道挺不错的,给我也来一坛。”
胤禛皱眉看他:“刚吃过饭,喝什么酒?你从哪儿来?今儿可有什么差事?”
十四笑嘻嘻的:“谁说刚吃过饭就不能喝酒了?我不光要喝,还要大大的喝,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儿好事儿的,我得了一件儿差事,不出意外,明天一早,汗阿玛就要在朝堂上下旨了。你知道我这差事,是什么差事吗?”
胤禛摇头,他上哪儿知道去,他这才结束禁足,朝堂上的事情虽说是听十三说过了,但十四这个,刚发生的,胤禛确实是不知道的。
他强忍着耐心:“什么差事?”
“今年这马匹交易,蒙古那边,我亲自去。”十四说道,马匹的事儿向来是重中之重,十四性子有些浮躁,以往这些事情,肯定是和他不沾边的。这事儿怎么说呢,也是极容易自己从中获利的。
银钱上的事儿,就看是如何用银子了。
所以这差事,自来也是十分抢手。六阿哥做过一次,十三阿哥十多年前做过一次,十二阿哥做过一次。现下轮到了十四,本以为胤禛会高兴,没想到胤禛那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自己求的这差事?”
“不是,说起来我就要生气,你做亲哥哥的,不说帮着我求差事也就算了,你但凡有什么好事儿,竟还是一点儿都想不到我。那云贵的银矿,谁不想要?你却是推荐了年羹尧。”
十四说起来就生气,到底谁是亲弟弟?年羹尧不就是胤禛后院女人的兄长吗?
胤禛都有些气笑了:“我推荐的年羹尧?这差事,是汗阿玛定下来的,年羹尧自有本事,人家能办这差事,是因着之前在云贵那边有战功,你呢?”
十四梗着脖子:“我也有战功。”他也是去过云贵的好吗?虽说不是主将,可打赢了,这功劳就有他的。
十四嘀嘀咕咕:“你还不如八哥对我好呢,这次马匹的事儿,就是八哥为我求来的,他特意和蒙古那边的王爷们联系了,让他们推举了我,我这才能得了这机会。”
胤禛就觉得一股气冲上脑门:“你若是觉得八阿哥好,你自去找了他当亲哥哥,何必还来我这府里呢?”
十三忙在一边哄着:“四哥这话可说岔了,咱们都是亲兄弟,十四也是要喊老八一声八哥的,既然喊他一声八哥,求他做点儿事情也是应当的。”
算起来,还该是他们占便宜了才对。
八阿哥大概就是算准了胤禛这脾气,所以才特意让十四来炫耀的。胤禛若是一个控制不住,直接对十四发脾气了,那兄弟失和,就十四这性子,能不闹出来吗?
但凡闹出来,康熙那边都得疑惑,胤禛这不是经过禁足改了性子吗?怎么现如今,对亲兄弟都如此呢?若是他对亲兄弟都是如此,那日后,还能对别的兄弟宽和大量吗?
十三一番好心,十四却是转头将炮火对准了十三:“你快别开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四哥的亲弟弟呢,我十四算什么东西呢?我可太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个什么了,但凡不成器这些词儿,都是给我准备的。你们做兄长的,既然如此看不起我,我又何必跟在你们后面呢?人家八哥,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这差事是实打实的对不对?”
“你真以为他对你好?这马匹的事儿是个麻烦……”胤禛说道,才说了一半儿,十四就不耐烦:“我如何不知道这事儿是个麻烦?从蒙古将马匹带回来,这中途损耗,谁也说不准,但凡出了个差池,少了一匹马,都是罪责。可我都没做,你如何知道我这差事会出差池?说到底,你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办不好这差事。”
“从小到大,你就没看得起我过,不是功课做的不好,就是骑射学得不好,就是功夫不到家,就是心性不好。”十四说道,很是抱怨:“我在你心里,不光是不成器,甚至是拖后腿,连累你的存在。同样是弟弟,十三在你心里,那就是宝贝……”
十四也是有很多怨言的,从小到大,他就是长在十三阴影里的。明明他才是胤禛的亲弟弟,但在胤禛心里,十三才是他最喜欢最看重的弟弟。
你不稀罕我,自有别人稀罕我。
无论胤禩现在对他是真心实意,真情实感,还是利用他,反正他到手的东西是实打实的。这差事确实是不好做,可这天底下,哪儿来的好做差事?
哪怕是押送犯人,也得中途担心犯人会逃脱,会被人劫囚是不是?
胤禛若是一上来,先叮嘱他这差事有什么要注意的,十四倒也不至于这样生气。可胤禛一上来,先说八阿哥对他心怀不轨,有心谋算,那十四就有些不愿意了。
你真要是亲哥哥,那也没见你给我找个什么好差事啊。
越是想,越是觉得心里委屈,越发觉得胤禛这哥哥当的……狗屁不如。
十四简直要炸毛了,胤禛那眉头就没松开,一方面他觉得十四是有些无理取闹的,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好好说呢?你若是要差事,你张口啊,你不说,谁知道你要差事?
可你从没说过,整日里就在京城里窜来窜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想这样当个窜地鼠呢。
结果你对亲哥哥不说,转头去求别人,你这是看不起亲哥哥呢还是觉得亲哥哥没用呢?
现在倒好,还倒打一耙,说亲哥哥不关心你,你这脸上长的嘴巴是摆设吗?要用的时候就被缝上了,没有用的时候倒是舍得张开了,该不会是从八阿哥那里租回来的嘴巴,事涉八阿哥了,才会叭叭叭的张开吧?
十三阿哥也觉得挺冤枉,我在永和宫长大的,那永和宫的阿哥,不都是一样的吗?德妃母拿我当亲儿子,四哥拿我当亲弟弟,六哥对我不见外,九姐姐对我也从无区别对待,所有人都是对我一样的,就你十四挺有意见是不是?
你有意见也别窝里横啊,你冲外面扫射嘛。
“都别生气,都是亲兄弟,咱们慢慢说……”十三心里一边郁闷,还得一边拦着,免得这亲兄弟两个真的打起来了,但他越是拦着,十四就越来气,胤禛瞧着十四那样子,也越是不耐烦:“我才没有这样的亲兄弟,他十四既然上赶着给别人当亲弟弟,那来我这里做什么?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胤禛气的着急了,都亲自上手去推着十四滚蛋了,十四年轻力壮,按理说,胤禛这四力半……是推不动十四的,可十四有自尊心啊,天哪,亲哥哥要将自己赶出去!
十四顿时暴躁了,跳着脚走出去:“你不想我来,我还不愿意来呢,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破地方!除了树就是菜,连个花儿都没有,我稀罕来呢,你且等着的,我走了我就再也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
一边走一边喊,人走到了门口了,喊声还在往里面传。
十三赶紧拦着:“十四弟,有话好好说,你们这兄弟俩,这性子可真是……一模一样的,都固执的很,嘴巴长在脸上就是租来的,用的多就得多掏钱是不是?”
“四哥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是只做事儿的,你但凡有什么事儿,说一声,他没哪次不给你做的。你就说你小时候做功课,你说不会,四哥有没有教导你吧。”十三问道,也觉得十四有点儿白眼狼,你亲弟弟,你都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什么性子?你亲弟弟,你小时候那功课是谁教导的?你十三四岁在外面惹麻烦了,是谁出面摆平的?
现在倒是好,八阿哥一点儿肉骨头,你就上赶着去做哈巴狗,简直就是没良心嘛。
他心里带着气,说话也有些不太好听了:“你将四哥的脸面这样扔在地上踩,就是你做弟弟的良心?再者,那马匹的差事,你真以为八阿哥是好心?”
十四暴躁的很:“我说了,不管他好不好心,反正我得了差事了,你也不用来假好心,我走了你就是他唯一的弟弟了……”
十三无语了一下:“你将六哥放在哪儿?”
胤禛在后面喊:“胤祥,别管他,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越是说好话他越是蹬鼻子上脸,让他走,他既然不愿意认我这哥哥,那我也不要这样的弟弟。”
十四转头就走,十三哎了两声,眼看到了大门口,就有些不能追了——在府里吵吵闹闹也就算了,兄弟几个住在永和宫,小时候没少抢玩具打闹,但现下这般岁数了,还要出门来吵,那可就丢大人了。
十三顿了顿,转回来,胤禛那一张脸黑的,都能媲美锅底了。
十三是最不怕胤禛黑脸的人了,他知道胤禛那黑脸也就是看着吓唬人,对外人还能有些震慑,但对自己人嘛,他难不成还能杀了哪个不成?就自顾自说道:“四哥你这脾气也太着急了些,咱们既然知道十四是被胤禩那边笼络了,咱们好声好气的给他解释,让他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好了,何必这样争吵呢?你看,你们这样一吵起来,正事儿没说,怕是明天全京城都要知道你和十四吵翻了。”
胤禛黑着脸:“知道就知道,我就是这样的脾气……”
十三瞪大眼睛,胤禛也理亏——之前那禁足是为那般?结果,一出来就没控制住,这若是汗阿玛知道了……
十三深吸一口气:“为今之计,是先进宫找德妃母说一说。”
这事儿说的轻了,那就是兄弟吵嘴,吵完架也没如何,都好好的,甚至也没动手,那就不是大事儿。若是说重了,胤禛这性子,连禁足都改不了,那康熙可得多衡量了。
吵架和算计这两种,哪个更严重,更不好,那也得看康熙是如何想的。
胤禛顿了顿:“本打算下午和你聊聊的……”
十三摆手:“咱们兄弟不说客套话,若是聊一下,哪天不能聊?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你先进宫去吧。”
胤禛只好收拾进宫,乌雅秀贞正午睡起来,她午睡时间比较短,只两炷香,怕睡得多了,到了晚上会走困,这一旦走了困,那就是好几天的事儿了,白天精神不够,昏昏沉沉,晚上谁不着,烦躁难安。
她这刚起来,正端着水杯漱口,见胤禛进来,就将水杯递给了旁边丫鬟。小丫鬟忙端着托盘下去,乌雅秀贞这才问道:“瞧着脸色不好,是有什么事儿?”
胤禛抿抿唇,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对别人他是理直气壮,十四那熊性子,自己不能忍也正常是不是?但面对亲额娘,他这心里就难免有些不自在了,额娘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对十四发火,实在是年龄长在了狗身上?
再者,都说父母疼幺儿,十四年幼,小时候额娘如何宠爱他,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额娘会不会心疼十四呢?
可心里再如何,进了宫了,这事儿就得说了。
胤禛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儿,半点儿不隐瞒,十四如何找到自己府里,如何说这马匹的事儿,自己如何应答,十四如何抱怨。
乌雅秀贞听着,心里也是有些……无语,还以为兄弟俩闹多大的事儿呢,这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吵架一样嘛。
“我知道了,你也别着急,十四那性子你我都知道,那就是个炮仗,还是那种自带火星的,都不用别人点,自己就能炸开了。”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冲胤禛摆摆手:“再者,你们这样争吵,才是亲兄弟是不是?你自己想一想,你若是和胤禩有争执,你会和他这样争吵吗?”
胤禛果然是去想一想,随即摇头,那不会,若是他和胤禩有争执,他要么是暂且不出声,回头在朝堂上搞个大的,比如说将八爷党的骨干给抓两个。或者,抓一抓九阿哥的小辫子,在朝堂上给八阿哥的差事提提意见什么的,嘴上说有什么用呢?还是得看做了什么。
再或者呢,他就算是要吵,也不会是这样争吵,而是什么恶毒说什么,八阿哥最在意什么他就说什么。
八阿哥最看重八福晋,他就说八福晋尖酸刻薄嫉妒不容人。八阿哥最看重九阿哥,他就说八阿哥看重钱财,利用兄弟。八阿哥为人和善,他就说八阿哥虚伪。
这样一想,心里还真是好受了许多——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十四还算是亲兄弟,而是觉得乌雅秀贞看得明白,自己对十四并没有那么绝情。
乌雅秀贞又说道:“这牙齿还有碰到嘴唇的时候呢,兄弟俩吵架,不也是正常事儿吗?你和老六,小时候为了一块儿点心,差点儿没打起来,这若是大事儿,那永和宫怕是要开衙门了,专门请个刑部的大人来坐镇。”
专门断官司。
胤禛本来就是要看看宫里的态度,见乌雅秀贞并未当回事儿,脸色就和缓了些,乌雅秀贞又说道:“不过,这事儿我也需得说说你,你做兄长的,多点儿耐心,十四这性子,你要么狠狠心给掰正了,要么呢,你就自己忍受着,他今日里能找你吵架,明天就能找你打架,你若是没法子改了他这性子,就做好了准备,无论他做了什么,你心里就总该想着,是你没教好,你该容忍几分。”
胤禛是做兄长的,还是永和宫里年岁最大的,长兄如父,虽说康熙还在,但现下康熙这精力,可不如早些年了。
胤禛他们年幼时候,康熙还能抽空亲自指点教导,至少一天去一趟上书房,就是为了胤禛他们的功课。可等十四那会儿,康熙就已经,儿子多了不稀罕的心态,只指了先生去教导,康熙过问一下功课,亲自去上书房的事儿,就少了许多。三五天能去一次,都算是他空闲多了。
既然康熙顾不上,那胤禛确实是该承担起来教导弟弟的责任的。他若是真将十四放在了心里,十四这性子,他就需得想法子给掰一掰。
他若是一边看不上十四,一边嫌弃十四,一边又容不下十四,那就是胤禛自己的问题了。
胤禛沉默着没说话,乌雅秀贞又说道:“你们兄弟,自小我是一样对待,一样的吃穿用度,一样的照看关怀,你们现如今这性子呢,一半儿天生,一半儿是教导出来的。你运气好,能被佟皇后收养,我得承认,你有如今这样优秀,我需得感谢佟皇后。”
乌雅秀贞叹口气:“就算是我心里不认输,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在娇养孩子这方面,怕是比不上佟皇后的,你六弟是自幼聪明,你十三弟是随了你章佳妃母,你七妹妹是太后教养,你九妹妹是天生慧根。真说起来,只十二格格和十四阿哥,才是我教导出来的。”
六阿哥之所以不算,是因为乌雅秀贞对六阿哥从未有过别的要求,她对六阿哥,只一条,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
六阿哥能有如今,一是自己努力,二来也有胤禛付出。小时候的六阿哥,几乎是天天跟在胤禛屁股后面的。
“你十四弟是个熊孩子,你十二妹妹腼腆内敛,但无论他们性子如何,本质上都是好的。”乌雅秀贞又说道,胤禛就忍不住叹口气,是,本质上都不是坏人,也做不来伤天害理的事儿。
十四气人,也只在小事儿上让人一肚子火气。
真的大事儿,他是一件儿没办错过。你说他跟在胤禩屁股后面,但他却从没用胤禛的事儿来换胤禩的信任。
这样一想,本来就剩下七分的火气,现在又变成了五分。
乌雅秀贞又说道:“你该如何教导,我不插手,你只管办就是了。”
胤禛瞬间又觉得肩头责任沉重,这要是孩子还好说,找个先生教导就是了。可十四都是大人了,都当阿玛的人了,自己难不成还能让侍卫将他抓起来,然后打板子抽鞭子吗?
顺着乌雅秀贞的话,他就忍不住皱眉为难,乌雅秀贞当即补充:“打一顿我也绝不会说什么。”
这剩下的五分怒气,就变成了该如何教导弟弟。
胤禛这边带着沉思出宫,十四就冲到永和宫来了:“老四呢?我听说他进宫来告状了是不是?他还有脸告状?额娘,我和你说……”
没等他说什么呢,乌雅秀贞就摆手:“你别说了,这事儿从头到尾,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四哥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较真,这事儿无论是谁对谁错,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疏漏错改的。这事儿,要我说,他有三分错,你就有七分。”
十四忍不住瞪大眼睛,自己怎么就成了七分了?
“你四哥之前如何情况你不知道吗?这种时候,你让他如何给你谋求差事?再者,你之前那些差事,也并不曾让他费心过,他上哪儿知道你还要换差事?你一把年纪了,不是十八阿哥这种刚上朝堂的人了。”
乌雅秀贞恨铁不成钢,十八阿哥刚上朝堂还好说,没经验嘛,需得有人领着。可十四这都多大了?当爹的人了,自己干什么不干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这差事都是自己要来的,没谁的差事是凭空生出来的。你若是要差事,你找你汗阿玛,你为什么找八阿哥呢?难不成八阿哥才是坐在……”乌雅秀贞顿了顿,往外面看一眼,这话虽然能用来给八阿哥上眼药了,但难免让康熙不舒坦,还是别说了。
“再者,你就算是不好意思找你汗阿玛,那你找你六哥,你六哥若是不给你想法子,那是有所顾虑,那你就换一个差事。”乌雅秀贞说道,十四快气死了,本来找自家额娘是要诉诉苦的,顺便再给胤禛告一状的——允许胤禛告状,不允许他告状吗?
结果,话都没说呢,先被自家额娘给训斥一顿,这简直就是——吃了苦瓜又喝了黄连水。
对上胤禛他是不认输的,能吵吵就吵吵,吵不过……打一架也未尝不可。不是他瞧不起胤禛,实在是胤禛那四力半,京城人尽皆知。
他敢说,他要打,胤禛都不一定敢应。
但是吧,面对自家额娘,十四是手也不敢伸,嘴巴也不敢张。
倒是乌雅秀贞那手指头,都快戳到十四脑门上了,之所以还没戳到,是因为乌雅秀贞之前睡醒,已经带好了指甲套了,舍不用用自己的指甲套,来戳十四那钢铁一样的脑门,给指甲套撞坏了怎么办?
“你找八阿哥也行,反正白得来的差事,他八阿哥既然想要好名声,咱们成全他就是了,但是要来了差事,你何必再去你四哥跟前显摆,然后嘲讽他没法子给你要差事呢?”乌雅秀贞就想不明白了:“得了便宜,难道不该是找你四哥要奖励吗?你换个说法,换个说辞,你四哥还会生气吗?”
十四不屑:“我凭什么要换个说辞?是他老四不容人,气量狭小心眼比针尖,我干嘛要迁就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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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十四和胤禛是亲兄弟,亲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似的,至少在这执拗方面,两个人相比起来,那是谁也不让谁的。乌雅秀贞说半天,十四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自己应该给胤禛认错。
乌雅秀贞也并不意外,若是十四是个轻易就会认错的,上辈子也不会被胤禛关起来了。亲兄弟嘛,服个软认个错,又有亲娘在,还能没他的差事干?但他就是不愿意,就是硬要和胤禛扛着,那就扛着吧,反正不办差也挺清闲的,只要他自己想得开就行了。
乌雅秀贞现在有了六阿哥九格格,已经很看得开了,孩子嘛,活得好好的就行了,何必非得要他们多出息呢?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出息的孩子都在外面闯荡,没出息的孩子守在父母身边尽孝吗?
她已经有了胤禛和六阿哥这两个有出息的,那十四没出息……只要他自己愿意就行。只当自己养了九格格是个阿哥,十四阿哥是个格格。这样一想,忽然就觉得,天地都开阔了,看十四也没有了之前的无奈,只有一些对怜悯怜爱。
乌雅秀贞这眼神变化自然是没能躲得过十四,十四眼睁睁的看着,忽然就觉得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冒起来了,怎么说呢,这种眼神,太奇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见了什么凄惨结局呢。
“额娘。”他喊了一声,乌雅秀贞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认错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你说你四哥气量狭小不容人,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尤其是你对别人也没那么多要求,偏偏对你四哥,要求诸多。但我要告诉你,这世上呢,就算是父母,都不一定是永远能容忍你的,更不要说兄弟姐妹了。你现下能如此,那是有额娘在。若是有朝一日额娘没了,你可千万要改改你这脾气。”
十四怔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额娘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有朝一日……您定是能长命百岁,以后一直陪着我们的。”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笑:“说什么傻话呢,我就是个寻常人,寻常人,生老病死,那是常态,我若是能一直活着,那成了什么?千年的王八?你快省省吧,我是宁愿做一朵花,也不愿意做王八的。好了好了,你进宫来不就是为了告状吗?现下说完了,我也已经给你评理了,你还有什么事儿?”
十四嘴角抽了一下:“额娘那算是评理?”
乌雅秀贞挑眉:“如何不算?让你道歉你又不去。这事儿,我觉得你和你四哥都是有错的,但是你错的多,所以该你道歉。既然你不愿意,那这事儿我就不打算管了,你们一个个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什么时候都来找我,我是那庙里的菩萨还是那刑部的大人?”
前者是有什么心愿求一求,后者是专门给断案。
她冲十四摆摆手,像是赶走胤禛一样驱赶十四:“没事儿就回去吧,你府里,我听说最近闹成一团了?”
十四顿时尴尬,前段时间呢,他又看上了个女子,给接到了府里。现如今,府里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加起来五六个人。嫡福晋不用说了,自来贤惠大度,是很少管他有多少人,喜欢哪一个的。
但是,侧福晋是个不容人的,侧福晋就是那蒙古来的小格格。人家在蒙古的时候也没想到十四是个风流性子啊,虽然早知道他已经成亲,但她又不是没见过十四和十四福晋的相处,那是客客套套,看着就透出几分疏离来。
侧福晋自以为自己和十四阿哥是真爱,以前府里的那些人也就算了,那是十四阿哥没遇上她。可现在都有了她了,十四阿哥居然还要往府里进人,这当自己是死的吗?
她既不让十四往以前那些女眷的院子里去,又不让十四纳新人。这位侧福晋,单纯的很,以前的事儿可以揭过去不提,可现在有了爱人,自然是不能再看别的女人了。
那以前的也不愿意啊,我们进门又不是守活寡来了。十四福晋有了子女,人家大度不愿意争,但你一个蒙古来的侧福晋算什么东西?你居然还想把持了阿哥爷们?
十四一开始能让着这位侧福晋,但现在,眼看忍耐也到头了,要不然也不能有这新人进府的事儿。这事儿他做的不算不地道,谁家的女孩儿嫁了人,不是要经过这事儿的?
就算是蒙古,那些个王爷郡王,该纳妾不也是要纳妾的吗?甚至,蒙古那边更乱一些,有看上的女人,直接就能掳走。你蒙古都如此,你要求一个皇子阿哥为你家女孩儿守身如玉啊?
所以十四阿哥是毫无心虚,说要新人就纳新人。如此一来,侧福晋简直像是天打雷劈,这会儿正在府里闹腾呢。
一会儿是寻死,一会儿是绝食,一会儿是要换了衣服回蒙古。
十四是不管这事儿的,他自来是只享受,如何闹腾,那不是还有嫡福晋的吗?嫡福晋自然会出面,如此一来,事情就是归到了十四福晋身上。
十四福晋呢,也头疼,寻常满汉女人,她都能讲得通道理,都有拿捏对方的地方。但这位,实在是出身好,性子爆,人又太单纯天真。
以至于这段时间没安抚好,事情闹大了,连乌雅秀贞也听说了。
听着乌雅秀贞询问,十四顿时有些尴尬,乌雅秀贞顿了顿才说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道理,你比我明白,你看看胤禩之前那后宅,你汗阿玛为此责备过他多少次,你要引以为鉴。再者,这事情,也不能一味只交给你福晋,你自己该表示就表示一下,实在不行,就先禁足。”
乌雅秀贞说的冷酷,站在她的立场上,她是很不会同情这位侧福晋的。当初要嫁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十四这府里的情况,明知道他妻妾都有,还要在他身上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是开玩笑吗?人家嫡福晋多还在呢,人家嫡福晋追求这个,不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那有你个侧福晋什么事儿?
你在一个位置上,要求超出这个位置的待遇,那就是贪心。
十四赶紧点头:“是,额娘,我知道了。”
“还有你福晋那边,我说过许多次,你福晋是日后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其余的侍妾侧福晋,好了,你多宠爱几分,不好了,你扔到一边就是了。万不能让你福晋伤心操劳,你看看你做的这事儿,生怕她不够恼火的。这嫡福晋,自来是不一样的,她又是你儿女的额娘,你就是看在你子女的份儿上,也该对她多几分尊重。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处置不好,要交给她来做,次数多了,她心里对你,岂不是更失望?”
十四张张嘴,都没希望哪儿来的失望?他和十四福晋客客套套的,他在外面拼搏,十四福晋只在内宅管理好后宅,这就可以了,谁会要求这感情方面的事儿呢?
他没有,十四福晋也没有。
但是面对亲额娘,十四又不好解释,亲额娘是看多了四哥四嫂,六哥六嫂之间的相处,就总觉得,夫妻之间该多些真心才好。其实她自己,也未必对康熙……想到这里,十四就一个激灵,赶紧摇摇头将这想法给甩出去。
这话可不能说,父母之前如何,也不是他一个做儿子的能点评的。
十四换上嬉皮笑脸:“是,额娘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的。”
出了永和宫,十四本打算要去找八阿哥的,这马匹的差事,他也算是经历了一番磨难了,既如此,就该将这差事给稳稳当当的拿到手,这才不辜负他这一番磨难。
但是想了想,干脆不去八阿哥府上了,否则回头胤禛那针尖小的心,大概又要难过了,到时候再找额娘哭,自己可顶不住。干脆吩咐了车夫,转往银楼。
进了银楼,就十分豪气的吩咐:“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给拿出来。”
掌柜多有眼色啊,一看就知道是大客户,忙忙将自己店里珍藏的几套首饰给拿出来,一套是翡翠的,一套是点翠的,还有一套是金子打造的。
翡翠的就不用说了,既然是镇店之宝,那颜色看一眼都觉得心神荡漾,翠绿的十分合适。
那点翠的……十四看一眼就挪过去了,这点儿他还是知道的,因着九格格不喜欢点翠,说杀生太过,所以他额娘,乌雅秀贞也不带点翠,乌雅秀贞都不带了,那几个儿媳妇儿,自然也是不用点翠的首饰的。
这个就直接排除掉。
至于那金子的,虽然金子俗气,但是怎么说呢,这做工好啊,金丝缠绕的,看着就金光闪闪,亮亮堂堂,哪怕是不带首饰的十四阿哥,瞧着这金子,都觉得特别的精美。
“这个多少钱?”十四阿哥比较俗气,他就问那套金子的。
“爷眼光可真好,一下子就看中了这最好的,这套要三千六百两银子,这是我们请了京城最好的师父,用两三年时间给打造出来的。您看看这光泽度,再看看这手艺,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掌柜笑着说道,用多长时间,这个就有点儿心虚了。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这话可不心虚,毕竟都是手工打造的,哪怕是原作呢,也不能做出的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差别的。
十四又看那翡翠的:“这一套呢?”
掌柜伸手:“这一套要两千八百两,上好的老坑翡翠,您看看这纯度……”
十四龇牙,他有钱,自己的月例,还有店铺庄子的收入,再加上时不时找兄弟们要点儿,有时候九格格也会给塞点儿,拿下这两套首饰不在话下。
但是吧,拿下是能拿下,若是全拿下,他手里也就没多少银子了。堂堂皇子阿哥,手里没银子……出去喝酒都不自在。可仔细想想,自家福晋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累了。
侧福晋那边……算了,先不给买,等她服软了,改了现在这性子了再说。
十四阿哥心里衡量半天,掌柜的在一边也不敢开口,怎么说呢,这位爷一看就不是那种脾气好的,你说得多了,他若是嫌弃你烦人,指不定今儿这生意就黄了。若是换个脾气好的,他肯定是要多劝劝的。
十四正要伸手,就听见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一套给我包起来,多少银子?”
十四不耐烦,转头去看,随即忍不住挑眉:“八嫂好兴致,这会儿出来逛逛街?”
进门的八福晋一抬头,这才看见十四,就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还能做什么?买首饰。”十四说道,顿了顿,摆手:“既然这套八嫂看上了,那就给了八嫂吧。这套,给爷包起来。”
黄金的没有了,那就得赶紧将翡翠的买下来,免得八福晋等会儿又心动,再给要走了,那自己可就白跑一趟了。
掌柜的脸上都笑开花了,这两套首饰卖出来,接下来三个月关门不做生意都能行。
听着像是一家人,但掌柜也没鲁莽,而是将两个盒子分别推到两个人跟前。八福晋却并未询问多少银子,只拿眼睛看十四,十四阿哥笑嘻嘻的:“八嫂,您这一套可贵得很,要三千多两银子呢,我这就便宜多了,到底是八嫂呢,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八福晋挑眉,这是要让自己掏钱的意思?
她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十四弟,听说你八哥这段时间,正在为你的差事忙活?”
十四脸色就有些耷拉下来了,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自己要是不出这个钱,这差事就算是黄了?偏他十四,不是那个受委屈的性子,再者,他自己的钱,给他额娘用没问题,给他媳妇儿也没问题,给亲姐妹用也没问题。可给八福晋……他不愿意。
八福晋算什么呢?就算她是八哥的媳妇儿,但又不能生,这性子也不算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抛弃了呢。
就算是不抛弃,一个八哥的媳妇儿,找弟弟买首饰,算怎么回事儿?
十四是不喜欢八福晋的,他觉得做女人的,要么呢,你就像是九格格,干脆别成亲,只一心奔着做事儿去。要么呢,你就像是十四福晋,安安心心的将府里的事情给打理妥当,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
就像是四福晋,那也是将其中的度把握的很好。
可八福晋有什么?做什么什么不成。做事儿事儿没做好,打理后院,后院没打理好。就整个一个……四不像。
既然不喜欢,那肯定也不会主动花钱了,那还不是一笔小钱,都是他现在手里能动用的银子的一半儿了。三千多两银子,自己办完这买马的生意……嗯,那倒是不止三千了。
“是,这差事也算是定下来了。”十四阿哥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拿出银票给掌柜,只正好是他买的翡翠首饰的:“我家底薄,不比八哥,现下得了差事,就想着正好能给我媳妇儿买套首饰,她这些年跟着我也是辛苦了。我呢,提前支取了些家用,只盼着这次差事能顺利,我到时候也好将这窟窿给补上。”
哭穷谁不会呢?十四阿哥……不用哭也是真穷。他这人,手里是存不住银子的,能攒下这么多,还是因着这段时间在京城,在京城的话,但凡出门,基本上也就用不着他自己花销了。
八福晋那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她原以为自己几句话,十四若是够聪明,就该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该按照自己的话来做了,却没想到,十四阿哥是一点儿脸面也不给她。
八福晋就笑道:“十四弟可真是……持家有道。”
“多谢八嫂夸赞。”十四阿哥笑嘻嘻的,冲八福晋拱拳:“若是八嫂还有事儿,那您尽管忙着,我这就回去了,府里福晋还等着呢。”
不等八福晋说什么,十四阿哥就抱着自己的盒子,转身往外面去了,急匆匆的,走路都带风了。
八福晋在后面瞧着,就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才转头看掌柜:“这一套多少银子?让人到廉亲王府去支取银子吧,东西也送到廉亲王府。”
她将盒子往前面推一推,那掌柜的忙应了下来。八福晋是不担心这盒子里的东西到时候会被换了的,除非是这掌柜的不要脑袋了,否则这种事情,就绝无可能了。
“可还有别的好东西?”八福晋又问道,掌柜笑道:“有的,福晋要看看珍珠的吗?前段时间,店里刚得了一批粉色珍珠……”
八福晋摇头:“不看,不喜欢珍珠。”
总觉得带着珍珠,那气势都要弱几分。大概是见多了良妃带着珍珠首饰,八福晋总觉得,那就该是良妃这样的人带的首饰。
十四阿哥带着盒子回到府里,没走到正院呢,就先被一个小丫鬟给拦住了:“爷,我们侧福晋请您过去。”
十四阿哥就忍不住皱眉,摆摆手:“让你们侧福晋且等着。”
那小丫鬟还想说什么,十四阿哥就绕过去了她,小丫鬟忙跟上:“爷……”
不过这次没靠近十四阿哥,中途就被十四阿哥身边的大太监给拦住了:“姑娘,咱们爷现下有事儿,侧福晋那边,且等一等,不要急,一会儿指不定就能过去了,若是一会儿没过去,那肯定是被正事儿给绊住了。”
十四走得快,一会儿功夫身影就消失在拐角了,那小丫鬟虽然着急,但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追到正院那边去,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十四进了正院,自己留在原地跺跺脚,又赶紧的去给自家侧福晋回话去了。
十四福晋正搂着女儿在看书,小格格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十四福晋打算自己先教一教,回头请个女先生来。见十四进门,就冲嬷嬷招招手,嬷嬷忙过来抱着小格格起来。
小格格笑嘻嘻的和十四打招呼:“阿玛,给阿玛请安。”
十四看见小女儿,心里一软,忙伸手来抱:“给阿玛抱一抱,今儿在家可听话了?可有淘气?”
“没淘气,和额娘认字看书呢,阿玛,我额娘说要给我请个先生。”小格格说道,奶声奶气的,掰着手指提自己的要求:“我想学骑马,学射箭。”
十四阿哥点头:“好,那阿玛回头给你打听打听,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提,咱们满人家的姑奶奶,不用大字不识。”
有些汉人家,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在十四看来简直就是狗屁,高门大户的女人将来是做什么的?大部分肯定是要做嫡福晋的,你一个嫡福晋不认字,如何看账本?如何看名册?如何看库房得账册?还有,如何看帖子?如何参加聚会?
识字肯定是要识字的,不过是要看长大了读什么书。但他十四的女儿,将来少说也是一个郡主,那就算是没学女戒又如何?谁还敢看轻了她不成?所以,他的女儿,读什么书都是可以的。
他抱着小格格,伸手将怀里的盒子掏出来给十四福晋:“今儿在外面瞧见这首饰,觉得你该是会喜欢的,特意给你买的。”
十四福晋略有些惊讶,但还是伸手拿过来盒子,打开一看,那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很好看,我很喜欢,多谢十四爷了。”
十四摆摆手:“用不着谢,咱们又不是外人。再者,我的银子,不给你买还能给谁买?”
小格格着急:“我啊,我啊。”
十四阿哥顿时忍不住笑,伸手拽一下她的小辫子——小孩子六岁才留头,现下小格格已经六岁,正开始留头,那头上薄薄一层,还有些短,做发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扎了两个小辫子,剃头也并非是全剃掉了,不好看,剃头也是留着一些,女孩儿大多是那种短短的,薄薄一层的,男孩儿大多是两个小发髻。
小格格被拽的脑袋歪一歪,十四阿哥笑道:“就你这头发,现在也扎不住簪子啊,带上去不留神就得摔下来了,还是等你再大些吧,等你头发长了,和你额娘的一样了,我就给你买,多多的买。”
小格格顿时叹气:“那还得好久啊。”
十四阿哥笑着点头:“是啊,长大还要好久呢,不过你多吃饭,这样就能长的更快些了。”
小格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也坐不住,这会儿就挣扎着下来,想到外面去玩儿,十四福晋就叫来了嬷嬷,打发了小格格到外面玩儿,这才问十四:“今儿怎么想起来给我买首饰了?”
“想起来就是想起来了,哪儿有今儿明儿之分?可惜了,我本来是想买两套的,还有一套金子的,很是精美漂亮,你该是会喜欢,不过是被八嫂抢先一步。”
十四阿哥说道,脸上就带了几分讥讽:“八嫂还想拿我当冤大头呢,不过我才不上当。我又不是傻子,八嫂自有八哥照看,何须我掏钱讨好呢?”
十四福晋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忙追问道:“怎么回事儿?”
十四阿哥也没隐瞒,他和十四福晋之间感情如何,现下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所以外面的事儿,十四阿哥也不隐瞒,若是十四福晋不知情,哪天再被八福晋给挤兑了,丢脸的可不只是十四福晋一个人。
十四阿哥要脸面,自然是不能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听的十四福晋都有些不知道该做如何表示,说八福晋不对吧,八福晋也确实是有做的不地道的,你想要贿赂,你找八阿哥,让八阿哥来出面就是了,自己一个女眷,这样来勒索人,不太妥当吧?但若说十四阿哥不对,十四阿哥也确实是……没有风度,再者,他这马匹的差事也确实是人家八阿哥给的,人家前脚给你差事,你后脚落人家媳妇儿脸面,这要换个人,指不定转头就得吃灰去了,还要什么差事啊。
怎么说呢,这事儿,也就是八福晋和十四能做的出来了。
换个人,谁也不能将事情弄成这样。
十四福晋还有些担心十四阿哥的差事:“八哥会不会恼怒?”
十四阿哥笑道:“就是生气也无妨,若是因着这事儿,他就将我的差事给坏了,那在外人眼里成了什么吗?再者,就八福晋现在里外不得好,连良妃都不为她撑腰,若是因着她,八阿哥名声受损,那八福晋就更要日子不好过了。”
本身因着子嗣的事儿,宫里宫外,对八福晋都是有些不满的。
这事儿吧,说不好听了,说严重了,那就是女眷对外面差事指手画脚,这是大忌讳。
十四福晋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十四阿哥竟还是有这份儿智慧呢,她笑道:“既然你心里有成算,那这事儿,我也就不插手了。”
十四笑道:“你打算如何插手?送一套首饰过去?可别了,八福晋那人,你就是送再多的首饰过去,她看不上你,照旧还是看不上的。”
十四福晋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什么叫看不上你?她十四福晋,难道是什么出身见不得人的?
不过她也知道和十四阿哥辩论这个实属没事儿找事儿,所以也就岔开了话题:“侧福晋那边,我想送她出去住一段时间,你如何看?”
十四阿哥有些惊讶:“出府?到庄子上还是园子里?”
庄子上那是受罚去了,园子里可就不一定了。
十四福晋无语了一下,补充:“庄子上。”
十四阿哥笑道:“你做决定就好。”他本来也是想禁足侧福晋的,但十四福晋既然有了决断,那还是要听十四福晋的。毕竟这内宅的事儿,都是十四福晋的。
十四福晋很满意,怎么说呢,就算十四阿哥诸多缺点,但是这点儿,却是比世上五成的男人都强多了——无论他多喜欢后院哪个女人,但凡十四福晋要处置,十四阿哥从来都是给十四福晋脸面,绝不会插手阻拦的。
这样一想,这日子,哪怕是夫妻之间没多少感情,也不是过不下去的,甚至,知足常乐,她觉得她这日子可比许多人好多了,甚至比夫妻之间有感情的还要好。
毕竟你有感情,就看不得男人去宠爱别的女人,但凡动心动情,那日子就是少不了的是非,少不了的折腾。
所以,不动情就挺好。当然,就是需要多遮掩,免得宫里娘娘又心疼儿子。
十四福晋当即就吩咐人去给侧福晋收拾东西去了,侧福晋虽然有些身手本领,但是在内院,却不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嬷嬷们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塞到了马车里。
侧福晋被打发出去,这也给府里的女人们一个警告——这府里,无论谁得宠,那最后做主的,都还是嫡福晋。没看十四爷回来也不管用,侧福晋还是被送出去了吗?
所以,如何折腾,都得看十四福晋脸色。
这府里瞬间安静了,十四福晋也就满意了,她又不是专门做青天大老爷的,整日里断不完的案子评不完的理,现下能清净了,她睡觉都觉得舒畅了几分。
转眼过了年,胤禛也开始进出乾清宫,他也是被分到南书房去。有时候康熙会叫他过去询问几句,胤禛呢,是个勤快人。
这么说吧,他没去南书房之前,八阿哥等人,一天是勉勉强强能将所有的折子看一遍的。
自打他去了南书房,那南书房的折子,都有些不够看。经过胤禛手的折子,那上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字。
别人捧着折子在议论商讨,他在奋笔疾书。
别人中间休息喝茶吃点心,他在奋笔疾书。
别人随意在折子上盖章,他在奋笔疾书。
别人折子上写个阅就算过了,他还在奋笔疾书。
也就三天时间,他成了整个南书房的异类。
康熙闲着无聊,特意让人统计了一下阿哥们的工作量,自己都忍不住震惊了,三阿哥一天下来,写了大概三千字,五阿哥因为对汉文不太熟悉,只看满语的,批复了大概一千字左右。
七阿哥比较勤快,写了两千多字。
八阿哥也是三千多字,九阿哥只八百多字。
这些人,最多的也就是八阿哥了,三千多字。
但是胤禛,一天下来,写了一万多字。
一万多字。
康熙都忍不住将胤禛看过的折子重新再看一遍:“他都写了些什么?有什么可写的?”竟然能写这么多字,康熙自己,一天下来也没有写这么多字的。
等他全部翻看一遍,康熙都有些……无话可说。
实在是胤禛这折子,你说他没必要写那么多吧,但是又真情实感,感觉少了哪一句话都不行,句句紧凑,不可缺少。
康熙看不过眼,干脆就将胤禛带在身边:“这折子你如何看?”
等胤禛开始说,康熙就点头,偶尔摇头:“这一段完全没必要搭理,你不理会,他自己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下次再上折子,这样的废话就可以少说几句了。”
胤禛虚心好学,忙点头:“是,儿臣记住了。”
康熙这样亲自指点,可将南书房的其他阿哥给眼红的,趁着胤禛不在,就嘀嘀咕咕的讨伐胤禛。
“看着浓眉大眼,没想到竟是如此有心机,咱们兄弟谁不知道谁?看折子都看了这么些年了,他又是跟着胤礽一起办差的,你说他不会看折子不会批折子?”九阿哥说道,十分不屑,觉得胤禛是装模作样哄骗康熙。
“正直的外表现隐藏着一颗不正直的心。”十阿哥素来是站在九阿哥这边的,跟着就嘀咕了一句。
“这招真见效,我若是知道我也跟着学了。”五阿哥笑嘻嘻的说道,他若是也装作自己不会,那康熙亲自指点,他是不是就不用耗费心思在这里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折子了?汉文真的是太折磨人了,同样一个词儿,你单独看是一个意思,你放在一句话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他整日里看这些折子,看的头疼,脑袋发晕。
“现在学是来不及了,现在学你就等着被骂个狗血淋头吧。”七阿哥真诚建议,都进了南书房小半年了,你忽然说你不会看折子了,这不是纯纯找挨揍这是做什么?
“所以不是批折子的事儿,是人的事儿,汗阿玛是看重老四了吧?”三阿哥真诚发问,就问问,除了胤礽,谁还得到了老爷子亲自指点的机会?
这个老四,之前禁足的时候不显眼,但现在,一桩桩一件件,可都不一般啊。
首先是弘晖进了乾清宫,接着是老四得了老爷子亲自指点……若是再加上之前他代替老爷子去祭天的事儿……三阿哥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难不成老爷子,现在就已经选好了继承人了?
对这方面,三阿哥素来是有一份儿很敏锐的感觉的。
八阿哥侧头看一眼三阿哥,笑道:“三哥,也有可能是四哥很久没接触过朝堂上的事儿,所以需得汗阿玛亲自提点一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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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不管众人如何议论纷纷,反正胤禛和弘晖父子两个,并不受多大的影响,该如何就如何。日子很快就到了四月份,皇上再次南巡,这次是去的江南等地,点了胤禛等人跟随,八阿哥留守京城。
胤禛来和乌雅秀贞说的时候,乌雅秀贞也正在打包行李,她也是要去的。蒙古那边,她去的次数多,就有些不太想去。但江南这边,她去的次数并不多,也就是之前太后还在的时候,有幸跟着太后去过一次。
现如今要再去,心里激动也并不少,见胤禛过来,就笑着问道:“这次出门,你需得带上那拉氏,到时候也好有人和我做伴儿。至于其他人,你愿意带就带,不愿意带就不带。”
胤禛笑道:“我原也就想着带着那拉氏,府里的事情,现下有瓜尔佳氏,并不用她很操心,她现下也该出来撒散心了。”再加上小阿哥大了些,能丢开手了,长嫂如母,瓜尔佳氏刚进门的时候,恰巧小阿哥出生,她自己一心盼着能早日生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的,多抱一抱小孩子,也能早些生产,索性就整日里和小阿哥亲近,小阿哥几乎也是她跟前长大的。
所以,将小阿哥交给瓜尔佳氏照顾,胤禛和那拉氏,那是没有半点儿不放心的。再者,府里还有许多其他人呢,弘昐现下也到了成亲年纪,之前李氏也在忙着寻摸呢,这事儿她还得依赖那拉氏,对那拉氏自然也是恭恭敬敬。既如此,那拉氏有什么吩咐,李氏也是不敢耽误的。
至于孩子,只带一个弘晖就好了,弘晖大了,能跑跑腿儿了,剩下的,就留在京城。八阿哥这边缺少人手用,十三和十四,都是要留在京城的,到时候有他们照看,也不用担心弘昐他们遇上事情不知道该找谁。
胤禛说起来六阿哥:“说是今年回来,也恰巧赶上了去江南,汗阿玛说,若是他赶得及,正好一起去,若是赶不及,就只好留在京城了。”
乌雅秀贞摆摆手,并不为六阿哥操心:“他又不是没去过江南,再者你们去是有正事儿的,不用非得都带去,老六现如今,也稳重了许多,若是回京来没见着咱们,他自会找事儿做,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
母子两个说着话,十四就过来了,十四阿哥看见胤禛也在,顿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被乌雅秀贞看过来,那没说出来的话就咽回去,再说不出来了。
乌雅秀贞问道:“你现下还不启程去蒙古吗?”
十四顿时被噎住,好一会儿才说道:“之前天气寒冷,并不适合,现如今这天气正好,我是打算这两天就动身的。”
马匹也是怕天冷的,刚出了年,倒春寒,京城里还需得穿棉衣,十四自己也没想动身,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十四转头看胤禛:“你这次去江南,可得照顾好了额娘,额娘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心里若是不清楚,就多问问额娘身边的人。还有,江南那边,天气和京城大不相同,你需得提前准备好了……”
胤禛的眉头就皱了皱,有些不耐烦听,但还是得强忍着。免得十四又有借口,说自己对乌雅秀贞的事情不上心。
乌雅秀贞打断了十四的话:“你四哥是要跟着你们汗阿玛去办差的,又不是跟着我出门去玩儿的,哪儿能整天跟在我身边?你若是不放心,你干脆自己跟着去,整日里在我面前伺候着。”
十四挺委屈:“这种事儿,也不用亲自去办,不过是吃饭之前问一问,就看你上不上心了,难不成还得是堂堂雍亲王亲自下厨不成?不过就多两句话的事儿,四哥连这个都抽不出来空吗?”
这话说的就是有道理了,乌雅秀贞也没办法辩驳了,用心不用心,那确实是两回事儿,若是用心,问两句也就成了。若是不用心,估计到时候都想不起来还有个额娘跟在队伍里呢。
胤禛当即反驳道:“我自有盘算,多谢十四弟提点。”
十四阿哥大约是第一次见胤禛在自己跟前如此,顿时更来了精神:“额娘喝茶只爱绿茶,不爱红茶,额娘穿衣服只穿杭绣,其他的,总差了几分意思。额娘点心喜欢吃咸口的,若是甜口的,需得甜味不那么明显,油炸的不爱吃,额娘睡前喜欢泡泡脚,里面需得放红花,用来活血。额娘早起喜欢练一练八段锦……”
乌雅秀贞打断他的话:“这些自有人伺候,你不说你要去蒙古吗?正好,你四哥对蒙古的事情十分了解,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现下可以请教一下你四哥。”
十四顿时撇嘴:“我就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难不成不能找人问吗?”
乌雅秀贞一拍手,将他这话给重复了一下:“我就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难不成不能找人问吗?那你四哥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难不成不能找人问吗?”
十四顿时无语,胤禛却摆摆手:“额娘,我现下觉得,十四弟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竟是不知道,十四弟如此的有孝心,这些事儿看着都是小事儿,但这一件件儿的小事儿,十四却能放在心里,如此孝心,我自愧不如,我竟是不如十四弟……”
胤禛有些不自在,十四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说呢,第一次见自家四哥在自己面前服软。
他这四哥,性情自来执拗的像是一头牛,谁也没有让他认错的可能。就连汗阿玛,都只能用强硬手段,禁足了再说,现下,自己是没听错吧?他说的确实是他不如自己吧?
胤禛顿了顿,接着说道:“儿子反思,日后儿子绝对改正,额娘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只管吩咐儿子,别总想着儿子不得空要办差什么的,就像是十四弟说的,难不成儿子吩咐两句的空都没有吗?您吩咐了,儿子就算是要交给别人来办,但至少知道额娘需要什么了,要做什么了。”
也就是能对乌雅秀贞的事情,十分了解了。
比如说,她要弄点儿茶叶,问胤禛一句,胤禛至少会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茶叶了。
乌雅秀贞怔愣了一下,她在这些琐碎事情上,确实是很少问胤禛的。一来是知道胤禛办大事儿的,忙的分不开身,二来呢,自己也是闲着无事,她自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再去麻烦儿子呢?
再者,最最重要的,她是长辈,胤禛是晚辈。她是额娘,胤禛是儿子。这世上,只有额娘照看儿子的,她一时之间,都没转换过来,她现下是年老的额娘,胤禛则是身强力壮的儿子。她这个年纪,是该到了理直气壮要儿子们帮忙的年纪了。
乌雅秀贞笑道:“好,日后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诉你们兄弟。”
前半辈子是额娘照顾儿子,后半辈子是子女照看额娘。这个转变,总得有个机会。
十四在旁边撇撇嘴,想说点儿什么,但到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嘴,没说什么让人扫兴的话。
胤禛还要出宫准备前往江南的事儿,就先告辞了。十四留在后面,等着人走了,就嘀嘀咕咕的和乌雅秀贞告状:“看着一脸正经的,竟是十分絮叨之人,您是不知道,汗阿玛将他的折子拿给我们兄弟看了,那可真是……不堪入目。”
乌雅秀贞诧异:“有你说的这样不好?那你汗阿玛是如何说的?”
这一问,十四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汗阿玛竟然是觉得胤禛的折子十分好的,该关心的时候关心,该斥责的时候斥责,洋洋洒洒那么多字,虽说看着眼睛就疼,脑袋也疼,但是读下来,竟是十分有用,该解决的事儿是一件没少,都给了看法了,就像是当面讨论一样。
不像是之前八阿哥他们批复的,虽说简单,却还需要人来猜测上面的情绪意思,就有点儿让人难办了。
乌雅秀贞一看十四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顿时笑道:“既然你四哥写得好,你汗阿玛也觉得好,那你觉得不好,岂不是就成了你自己的问题了?那不该是你自己来反思,你哪儿做的不太好吗?你该学学你四哥的长处。”
十四哼哼了两声,乌雅秀贞问道:“你此去蒙古,需得多长时间?”
十四伸伸手:“一个月足矣,额娘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是十二妹妹那边要送什么东西吗?”
乌雅秀贞摇头:“你是去办差,这种小事儿,就不用你了,你九姐姐手里有人,送东西什么的,就用她手里那些人。我就是想叮嘱你几句,出门在外,小心谨慎,别总咋咋呼呼的,那外面可不是京城。京城人人看你十四爷是个人,愿意给你十四爷一点儿面子,但是外面可不知道你十四爷是谁。”
十四笑道:“如何就不知道了……好了好了,我听额娘的就是了,您放心,我肯定会小心谨慎的。额娘可还有别的交代?”
乌雅秀贞仔细想了想,摇头,暂且没有别的交代了。十四也就起身:“那我也该告辞了,府里的事儿还需得交代了完颜氏,我大约是要在你们启程之后出发,还是能来得及送你们一送的。”
乌雅秀贞摆手:“用不着送,那么多人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若是有事儿,就只管去做,不用在我跟前碍眼。”
十四笑着应了是,给乌雅秀贞行了礼,这才起身告退。
康熙那边是很快就下令启程了,乌雅秀贞跟在南巡队伍中,这次呢,是也带了宜妃的。
宜妃原本是和乌雅秀贞说不到一起去的,一来是两个人性子不同,二来呢,四阿哥和八阿哥不和,人尽皆知。九阿哥又是八阿哥的左膀右臂,两个人但凡见面,大多时候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是闲着无聊,那谁总愿意这样和人吵架呢?干脆在宫里的时候,那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了。
可现下,前后马车。
乌雅秀贞在前面,宜妃在后面,路上遇上吃饭,下车活动腿脚的时候,难免是要见一见的。乌雅秀贞呢,性子和善,其实说句残酷的,她看宜妃,有一种胜利者看待失败者的怜悯同情,也就是说,犯不着计较,宜妃难过的日子且在后面呢。
所以,也就显得宽和大度了。
宜妃却是个十分敏感的,对于乌雅秀贞这种怜悯和同情,就觉得,像是针扎一样不舒服。
下了马车见了人,宜妃该是要请安的,她说话就带了几分冲:“贵妃娘娘瞧着有几分憔悴,可是这马车坐着不习惯?听说九格格让人栽种了许多橡胶树,到现下都没能给贵妃娘娘换一辆马车吗?”
乌雅秀贞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古怪了:“你这眼睛……若是不好用,不如请太医看一看?”
宜妃这一低头,才发现这马车上,竟是已经换了橡胶轮子了,瞬间脸色就变了变。她这一直没出过宫,竟是不知道已经换过了。
她自己的马车,看一眼,还没换。
橡胶的产量少,九格格既然得了好东西,除了康熙用,那剩下的,必然是先紧着自己的亲人。先是乌雅秀贞,再是七格格,再是胤禛,再是胤祚,然后是十四。
这一圈下来,基本上这些年所得那点儿橡胶,也就用完了。
既然是九格格私人自己的东西,她给谁用,不给谁用,就算是康熙都挑不出来刺,反正康熙自己是有的用的,干脆也就不过问。
于是呢,现下这马车,就是乌雅秀贞的有橡胶轮子,那拉氏的有,六福晋和十四福晋没来,没办法显摆。宜妃这边,却是没有的。
宜妃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乌雅秀贞就邀请她:“若是觉得自己马车不舒服,不如到我马车上来待一会儿?我这马车,还算是宽大,装咱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宜妃皮笑肉不笑:“多谢贵妃好意,不过就不用了,免得再打扰了贵妃休息。我这马车,虽说没有橡胶轮子,但到底是多年用习惯了的,若是换了陌生的车子,怕是我也不习惯。”
乌雅秀贞就点点头,转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该将茶壶拿下来的就拿下来,将里面茶叶换一换。当然,事儿轮不到她亲自做,但看一眼,问一问,总还是要的。
那拉氏那边也过来请安:“额娘坐马车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带了鼻烟壶来,九格格还特意叮嘱带了薄荷糖,我且交给额娘身边的嬷嬷了,额娘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别忍着,一定要和儿媳说。”
顿了顿,又说道:“额娘,儿媳新近刚学了一手按摩的本事,您若是觉得车上无聊,儿媳等会儿给您按一按?”
乌雅秀贞赶紧摆手:“先不用,你坐车也累,何必来我这里受罪?只管安心在你车子上歇着,我若是有事儿,自会叫你。”
九格格这次是没跟着来的,她有事儿,据说是要做什么新药。乌雅秀贞也不太明白,不过她知道九格格的事儿,都是大事儿,也就没多过问。
宜妃瞧着人家这边婆媳其乐融融,再转头看看后面那些马车,五福晋没来,府里有事儿。九福晋……也没来,五福晋有事儿是真有事儿,九福晋这个有事儿,怕就是推辞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家儿子不成样,但九福晋身为一个女人,不说在家里照顾男人管家理事,反而整日里在外面跑,为那点儿银钱连皇子福晋的脸面都不要了,也着实是有些不妥当。
以前她觉得九福晋可怜,没生儿子,也不得老九宠爱,日子过的艰难,既然她愿意在外面做事儿多赚些银子,那就干脆随她心意,不要来勉强她。
可现在,宜妃孤身一人了,又觉得,九福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一心扑在了外面的事情上,竟是半点儿不顾着府里了。
宜妃觉得,等这次回去了,必然是要教训九福晋一番,至少让她分得清轻重才对。
一群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该活动腿脚的活动了腿脚,该换水的换水,大约修整了半个时辰,这就要上马车,继续赶路了。
旱路总共是走了五天,随后就换了水路。也就是从马车,换到了水船。
康熙的龙船,还要召见大臣,还要商议朝政,自然是不能有女人随行的。所以乌雅秀贞和宜妃,就都是安排在后面的船只上,乌雅秀贞坐在东边,宜妃住在西边。
至于那拉氏等人,则是在另外一条船上了。
不过船与船之间,距离都很近,若是来往,那是十分方面的。
那拉氏是一直跟在乌雅秀贞这边,确定她这边都安置好了,这才回了自己所住的船只上。
乌雅秀贞看着江面水波,转头看了看,发现也没个能和自己聊天的人,干脆就又转回来继续看了。倒是身边嬷嬷提醒道:“娘娘,可不能盯着水面看太久了,免得晕船。”
乌雅秀贞笑着点头:“我知道,这水倒是清澈的很。水面下该是有鱼,不如拿了钓鱼竿来,咱们来钓鱼?”
这倒也是个事儿,嬷嬷忙让人去准备了钓鱼竿。乌雅秀贞就站在栏杆里面,她在这边站了片刻,那边宜妃就也从船舱里面出来了,站在乌雅秀贞身边看了片刻,也吩咐人去准备了钓鱼竿。
“你这钓鱼竿不行,有些软。”宜妃做好准备之后,就开始找乌雅秀贞聊天了。
乌雅秀贞只笑一笑:“是吗?反正我也没打算钓上来多大的鱼,不过消遣,能钓上来算运气,钓不上来也算运气。”
“你倒是心态好。”宜妃挑眉说道,乌雅秀贞点点头,心态不好也不行啊,宫里也没个别的消遣,你心态不好,整日里一点儿小事儿就要死要活的,那迟早被人算计了。
康熙这后宫,不能说是太乱,但也并非是众人一条心。
“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不管什么事儿,到你跟前,就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宜妃又说道,乌雅秀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呢?她们两个不说是死对头了,好像也没有感情好到能交心的程度吧?
乌雅秀贞笑道:“没你说的那样玄乎,事儿到了头上,照样和寻常人一样。你今儿,倒是心平气和的很。”
不像是以往,一见了面,非得要挤兑上两句,不说那么两句就好像显得自己无能一样。
宜妃笑了笑:“因着出了宫,瞧见这外面广阔天地,也就觉得心里郁气好像散了。那宫里就是景致再好,天天看,日日看,也有看的厌烦的一天。再者,那宫里的花儿,一茬换一茬,咱们这样的,年纪大了,总占着那御花园算什么事儿呢?到外面一看,人比花娇,咱们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年轻小姑娘才更坐不住,刚进宫时候,总喜欢到御花园走一走看一看。人一多,谁好看谁不好看,谁水灵灵,谁年龄大,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儿。
“那你可想岔了,鲜花有鲜花的娇嫩,但是上了年龄的盆栽,也比刚换盆的好看。”乌雅秀贞说道,人嘛,总有老的一天的,谁还能总鲜嫩啊?若是因着年纪就自卑,不爱去御花园,这得牺牲自己多少好处啊。
那御花园,又不是立了牌子,谁能去,谁不能去。
宜妃嘴角就抽了抽:“盆栽……哪儿有鲜花好看呢?”
“那你宫里摆放时间最长的,是鲜花还是盆栽?”乌雅秀贞问道,宜妃就不说话了,鲜花一年一换,盆栽可是扎了根就放着不动了,年年只修剪一番即可。
再者,自己养了几年,修剪了几年,那付出的心血,自然是有了感情的,哪儿能随意丢弃呢?
她忍不住笑一下:“我就说,还是你看的通透,我本来还想着,和你说说这江南的事儿的,皇上但凡来,江南这地方的官员,就总爱给皇上送美人,江南的美人你也是见过的,水灵灵,娇艳艳。”
和京城的姑娘,那是完全不同的。
江南的姑娘只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让人看着就心神荡漾。
乌雅秀贞看她一眼,宜妃又说道:“虽说你我到了这年纪,也没必要争宠,只看着那些人扑腾就是了,但到底是……没面子。”
皇上带了她们两个出来,结果还要受用下面送上来的美人儿,那不显得她们两个无能,康熙并不看重她们吗?
“面子有什么用?再者,男人嘛,还不都是一样的,哪个不喜欢年轻娇嫩的呢?就照你说的,咱们既然这样的岁数了,那端庄些不才好吗?”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到了现下,她们这些后妃的脸面,可不单单是靠着皇上给的,还要看儿女。
康熙能带她们下江南,就已经是康熙给的脸面了。
那剩下的,就看胤禛他们争不争气了。胤禛争气,乌雅秀贞哪怕是躲在船舱里不出来呢,照旧没人敢忽视她。胤禛若是不争气,被康熙在人前连连训斥,那乌雅秀贞就是再得宠,在那些外臣心里,她乌雅秀贞也算不得什么东西,不值得巴结请安。
宜妃张张嘴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乌雅秀贞既然明白她这次的目的了,就不愿意再纠缠下去,笑着说道:“你呢,也别总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难得出来一趟,清清静静的玩儿几天,你若是非得要忍不了这事儿,那你就是自降身价,何必呢?”
堂堂妃子,和个没名没分的出身低贱得人过不去,还得想法子将对方给除掉,掉价不掉价呢?
这事儿要真是干了,那宜妃几十年名声都没了。
反正呢,宜妃要是不带脑子去干,她乌雅秀贞是不会拦着的。
宜妃也明白乌雅秀贞的意思,她自来是很要强的,觉得康熙既然带了自己出门,那合该是自己站在康熙身边,不管是见外面命妇还是如何,都该她领头。但偏偏呢,乌雅秀贞位份在她之上,但凡有人拜见,必然是要先选择乌雅秀贞的。
如此一来,倒显得她是来做陪衬的。
她这番来,也带了几分试探挑拨的心思,乌雅秀贞这反应……倒也不算是很出乎意料,她在宫里时候就这个性子。但宜妃还是略有些失望,她怎么不像是寻常妇人一样,摆摆威风,吃吃醋呢?
“你这性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宜妃说道,乌雅秀贞笑了笑:“不知道如何说就别说了,反正你说的我也可能不太爱听。好了,你且让一让,我这儿可能是钓上来大鱼了。”
她动了一下钓鱼竿,旁边嬷嬷很有眼色,忙上前来帮忙一起拉,不过拉上来了倒是失望了,因为什么也没钓上来。
宜妃轻笑了一声了,那笑声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乌雅秀贞也不在意,在钓鱼钩上挂上了鱼饵,轻轻一扔,再次将钓鱼钩给扔下去。
宜妃自己也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水面。等啊等的,时间长了,她自己也有些不太耐烦,干脆将钓鱼钩给拉出来看,上面没有鱼儿,至于鱼饵,也早已经消失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吃掉了。
乌雅秀贞是很有耐心的,但宜妃没耐心。不过一个时辰,宜妃就扔掉钓鱼竿走人了。
乌雅秀贞一上午,钓上来三条鱼,一条比较大,看着有三四斤重。另外两条都是小鱼儿,她看过之后就让人又重新扔回去了。
“让厨房看一看,若是能吃,中午就吃这条鱼,若是不能吃,就还扔掉。”瞧着太阳已经高挂空中,乌雅秀贞也有些热,就干脆起身回船舱。
嬷嬷服侍她换了衣服,乌雅秀贞顺手拿了一本书靠坐在窗户边上翻看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通报声音,说是胤禛过来请安了,乌雅秀贞忙将手里书本往抽屉里塞,她看的可不是什么正经书本,而是找人买的话本。
上船之前,派人去采购东西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
怎么说呢,到底是远离京城了,这外面的话本,也写的比较直白露骨些,她到底是长辈,若是被晚辈发现看这种东西,到底尴尬。
她这边藏好了话本,才让人叫了胤禛过来。
胤禛带了些点心零食过来:“是之前在岸口买的,也不知道额娘会不会喜欢,您且尝一尝,若是喜欢,下次派了小船再去买。若是不喜欢,扔掉喂鱼也成。”
有一种菱角,煮熟了之后倒是挺好吃的,粉粉嫩嫩,入口软糯,不过,就是需得有人帮忙扒开。
胤禛也闲着无事,就干脆坐在旁边伺候,顺便说起来前面的事儿:“三哥上船就做了一首诗,汗阿玛听着高兴,就干脆让人都来作诗,儿臣不善此道,但又不得不做,实在是绞尽脑汁。”
胤禛其实也会作诗,不过他个人是更倾向于做事儿的,所以诗词这些东西,也就是实在是闲着,或者是心有所感,这才会念叨两句。像是康熙这种下令大家一起来作诗,那就有点儿敬谢不敏了。
乌雅秀贞说道:“你三哥这方面也算是特长,日后可出一本诗集。”
胤禛笑道:“也不是没出过,不过在江南这边……怕是买不到。”
买不到并非是卖完了,而是查无此人的意思。三阿哥的诗词,在京城还是很有销路的,但是在江南嘛……江南文人辈出,三阿哥实在是不显眼。
再者,江南这边呢,也有一种……和别处很不同的风气。在京城,三阿哥出身不俗,大家就愿意捧着。在江南,你三阿哥越是身份高,除非那才华是能媲美唐伯虎,否则,还会越发被人嫌弃。
有一种“不慕权势”的清纯不做作。
乌雅秀贞听到这解释,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点了点胤禛:“促狭,这话岂能说的这样直白?你三哥若是听见,该难堪了。”
“我也就是在额娘跟前说一说,但凡出了这个门,我连提都不会提一句。”胤禛也笑着说道,将手边的盘子推给了乌雅秀贞,又说起来五阿哥:“倒是有几分聪明,装聋作哑的,但凡遇上这作诗的,就躲到一边去了。也不知道两兄弟,怎么这性子就有那么大的差别。”
说的是五阿哥和九阿哥,五阿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从不强出头。九阿哥是上蹿下跳,左右突击,恨不能做全场最亮眼的星。
“九阿哥这性子,和宜妃是十成十的相似。五阿哥这性子,和太后娘娘是有七八分的相似。”乌雅秀贞说道,太后从来就是十分低调,从不冒头的。至于宜妃,那一出场就恨不能全场看过来。
这养孩子,大多时候,那都是谁养的,就像是谁的。当然,也有很多时候,是谁生的,就像是谁的,骨子里改不掉的遗传。
想起来这个,乌雅秀贞就又忍不住多看了胤禛两眼,胤禛这性子,按理说,也和佟佳氏有几分相似?
不过再像也没什么用了,她自己死的早,可就不是将养好了的桃子拱手让人了?所以说啊,这人啊,还是得活着,活的越久,才是越有用的。你命短,那无论做什么,都是白搭。
她就叮嘱胤禛:“该吃吃该喝喝,该躲着就躲着,自己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胤禛点头,正要说话,外面苏培盛就求见了,将人带进来,苏培盛就说前面龙船上来了人,皇上命胤禛去呢。
“大约是附近的官员,听闻龙船在这儿,特意来拜见的。”胤禛特意给乌雅秀贞解释,乌雅秀贞心思一动:“你汗阿玛只带了你你去见,还是所有人都去了?”
胤禛怔愣了一下,摇头:“儿子还没去呢,暂且不知道。”
乌雅秀贞就点头:“好,无论是你一个人,还是你们兄弟一起,你汗阿玛跟前,你总得恭敬谨慎几分,不到你开口的时候,你只管听着就是了。多听,多看。”
少说话。
胤禛忙点头,这道理他自然明白,但既然是额娘一番心意,那听着就是了。
胤禛急匆匆的去了前面,乌雅秀贞又吃了几个菱角,嬷嬷就忙来劝说:“吃多了容易积食,娘娘且走一走,等会儿就该吃午膳了呢。”
可别这会儿吃多了,等会儿吃不下了。
乌雅秀贞一拍脑门:“哎呀,刚才忘记叮嘱胤禛回来用饭了。”今儿可是她钓上来的鱼呢,不过顿了顿,她又摆手:“算了,前面龙船上定然是不缺他这一口饭的,来来回回倒是耽误时间。”
她将胤禛带过来的小篮子交给嬷嬷:“先放着,不经放的早些吃掉,经放的就先放一放。另外,分一半儿送到宜妃那边去,就说是咱们四爷孝敬上来的,特意送她尝尝鲜。”
嬷嬷忍不住笑了笑:“娘娘还说四爷促狭呢,您这特意给宜妃娘娘送的,不也是促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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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促狭不促狭的,长日漫漫,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幸好呢,乌雅秀贞也是在宫里呆习惯了的人,在船上这一点点儿空间里,也算是自在。
船队在江上行走,康熙却并非是困在船上的,他该召见沿途的官员还是要正常召见的,和往日不同的时候,他总将胤禛带在身边。别说是三阿哥这种敏锐之人了,就连五阿哥这种性子比较直爽的,也看出康熙对胤禛的态度是大不同的。
但因着有一个被二废二立的太子在前面,所以,这次康熙看重胤禛,也并没有像是之前胤礽那样,很被看重。就像是胤礽,能被册立就能被废,这册封太子,废除太子,不都是在康熙一句话里面吗?
所以现在康熙看重,那他们给康熙脸面,随着尊重就成了。至于因为康熙一句话,就对胤禛付出多少忠心,那是没有的。胤禛若是要获得这些人的忠心跟随,一来要靠自身本事,二来呢,也还是看最后能不能走上这高位。
但不得不说,康熙带着他认识地方官员这种事儿,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认可,一种态度,一种机会了。他若是连认识这些人的机会都没有,那谈什么用自己的魅力来征服这些官员?
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只认朝廷的圣旨的。胤禛能坐皇位是一回事儿,能坐稳皇位也是一回事儿。总之,能认识这些人,了解这些人,传递给这些人一种信息,本身对胤禛,也是有利无害的事儿。
胤禛就越发的谨慎,跟在康熙身边,从不自己做主,但凡什么事情,都先请问了康熙。和外面的官员,也从不单独见面。前面康熙介绍他们认识,若是有人邀请胤禛上岸喝酒什么的,胤禛从来都是拒绝的。
他不光拒绝,他还要找康熙告状:“定不是干实事儿的,否则这才见面就请人喝酒,实在是……怕是酒肉之徒。”
康熙都听的忍不住嘴角抽抽,可怎么说呢,内心还是有些高兴的,胤禛没着急拉拢人,也没给谁脸面,这不就说明胤禛看重人才,性子纯粹吗?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皇位,却没想过要将自己这个汗阿玛做对手。
和胤礽那会儿不同,胤礽是将他当成了敌人,当成了夺取东西的对立面。可胤禛,现下只跟在他身边学习呢。
至于日后胤禛学成,会不会变成胤礽那样,康熙现在也不知道,但他并不是个胆怯之人,并不会因噎废食。若是因着担心惧怕,就再也不挑选继承人,那他百年之后,这大清,能交给谁呢?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儿,几个儿子都不是善茬。若是因着这继承人的事儿没做好,到时候几个儿子乱成一团,那对大清来说,不亚于灭国的危险。
所以这个继承人,既得对朝廷有责任心,又要对百姓有怜悯珍爱之心,对不平事情有不公之心,对天下臣民有公正之心,对兄弟怜爱,对父母孝顺。
又要性子果断,杀伐决断,又要性子里有柔情,不能做一个暴君。
康熙的要求有点儿多,他所选中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十成十的符合他的要求的,但他可以慢慢教导。先挑出符合条件最多的,然后自己亲手调~教。
船只在江面上行走了将近半个月才算是到了江南,乌雅秀贞被胤禛和那拉氏一左一右的扶着下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可算是脚踏实地了,这段时间总在水面上晃荡,我都觉得我快被晃晕了。”
那拉氏笑道:“这也算是难得的一次有意思的体验了是不是?额娘若是不喜欢,咱们回去的时候,不如想个法子,换了旱路?”
乌雅秀贞摆摆手:“这事儿可不是咱们能做主的,随皇上出行,就得听着皇上安排,倒也不是不能忍受,走吧。”
康熙是走在最前面的,江南的官员前来迎接,一群人簇拥着康熙。
乌雅秀贞看了一会儿,就对胤禛摆手:“你自去跟着你汗阿玛忙你的去,我这里有人伺候呢,你福晋在,我自己也有手有脚,再者,一会儿那些后院女人也都该过来请安了,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倒是不太方便。”
胤禛想了想也是,就忙应了,又叮嘱了那拉氏:“你跟在额娘身边帮衬,回头等定下来了院子,你只吩咐人去做事儿就成了。”
那拉氏忙笑道:“爷只管放心去忙,今儿额娘就交给我,但凡额娘少了一根头发,你都拿我问罪。”
乌雅秀贞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今儿可不能拆开头发来梳洗了,免得我的好儿媳再被治罪了。”
逗的那拉氏脸色有些红,胤禛也尴尬,赶紧就行礼往康熙那边去了。
宜妃跟在后面,瞧着胤禛和那拉氏感情要好,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儿媳,顿时有些忍不住想叹气。这世上缘分可真是……怎么自己就没遇上个好儿媳呢?
她左右看看,干脆也没说什么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乌雅秀贞要是非得不给她留脸面,那她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很快有妇人迎过来,看见领头的乌雅秀贞就忙行礼:“见过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
人是肯定不会认错的,一来是见过画像,二来呢,贵妃的服饰和妃嫔的又有所不同的,再者,天下谁不知道康熙宫里两大美人,一个宜妃一个良妃呢?
贵妃人家能做贵妃,靠的是生儿子多——背地里的功劳不能说,那外面所知道的,也就是明面上的功劳了。但凡女人,哪个不知道生孩子伤身体?
所以说句不好听的,知道来的是两位妃嫔,那长得好看的,艳光四射的,保准就是宜妃。相貌端庄的,看着自有一股气势的,那必然是贵妃。
乌雅秀贞抬抬手,笑着说道:“起身吧,且不用客气,你贵姓?”
“夫家姓陈,臣妇姓周。”妇人笑着说道,陈周氏。
乌雅秀贞点点头,陈周氏忙伸手,要扶着乌雅秀贞。乌雅秀贞也就没客气,将自己的手搭在她胳膊上了。
陈周氏是个沉稳的,但也是个机灵的,这种场景,总要她自己来找话题,才不至于冷场。就笑道:“臣妇猛的一看见娘娘,就心生亲切,就好像是看见了自己亲娘一样。”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笑起来了:“你倒是第一个说本宫亲切的。”
“娘娘这通身气质,就像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陈周氏又笑着说道:“别说是看着和善了,猛一看,又像是满身的功德红光,必然是没少做善事。”
这可不是胡乱拍马屁,就算是乌雅秀贞自己不做善事,但是人家有个能干的亲闺女九格格,九格格对民间百姓的功德,那谁不知道呢?九格格都快被传为民间菩萨了,那作为亲娘,跟着沾光,不也正常吗?
所以这马屁绝对不是乱说的,也并不用担心会说错。就说这天底下,哪个做额娘的,不以儿女为荣吧?
乌雅秀贞对几个子女的看重,民间都能知道,那官场上谁会不知道?
夸赞女人呢,也就几个方面,相貌,子女。
有一个宜妃跟在后面,夸赞相貌是很不妥当的,那也就只剩下一个子女了。
乌雅秀贞笑了笑,转头看宜妃:“是个能说会道的,你说是不是?”
宜妃有些冷淡的看了一眼,并未接话。陈周氏就忙又给宜妃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宜妃娘娘这相貌,简直就像是会发光,臣妇看见您,就只觉得眼前一亮,连阳光都压不住您身上那光芒一样。”
宜妃嘴角动了动,有些想笑,但又有些笑不出来。
比太阳光还灿烂,这成什么了?
倒是那拉氏笑起来了:“那如此说来,我额娘和宜妃母,在你眼里,就都成了一个个会发光的光团了。”乌雅秀贞是一身的功德光芒,宜妃是相貌亮堂,可不都成了两团光了?
陈周氏忙笑道:“这就是四福晋了吧?果然如同传闻,端庄稳重,又孝顺非常。臣妇给您请安。”
那拉氏摆摆手,正在走路呢,用不着忽然停下来行礼。
乌雅秀贞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如今是往哪儿去?”
“回娘娘的话,是往江南巡抚衙门去。”陈周氏笑眯眯的,总算是说起来这正事儿:“巡抚衙门后面有一个大的园子,是当年皇上南巡,特意修建的,名义上属于曹家,得知皇上要来,曹家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派人收拾。”
这园子呢,说是给康熙修建的,但既然这名义上是曹家的,那当初掏钱也是曹家。
这事儿就有点儿怎么说呢,坑人。曹家给掏钱,修建了美轮美奂的园子,康熙一文钱不花的白嫖。最后呢,曹家还需要将这笔银子给补上——他又不是傻子,一笔掏出来,那岂不是喊着告诉康熙,我手里许多银子,几百万两说拿出来也就拿出来了吗?
所以,也需得找户部借用。
再者,招待皇上,也并非是只一个园子的事儿,吃穿行,哪一样不要钱呢?
皇上花花钱,曹家借借钱,然后户部为难。之前胤禛讨债的时候,康熙是亲口暂缓了曹家这边的欠债,所以曹家才逃过这一劫的。
至于日后……曹家现在,也是得了肥差的,算是康熙的默许。
若是曹家不贪心,十来年,就能将这空子给补上去。若是曹家贪心……到手的银子要扣掉一部分,那可就说不准了。
康熙也并非是那种不顾臣子死活的,他自知南巡耗费银钱众多,但是南巡又是非得进行不可的一件事儿。所以,现下只能是花银子买平定。
到了地方,康熙是要先去巡抚衙门的。毕竟是皇帝嘛,来江南肯定不是享福来的,所以先见见文武官员,问问江南这边的形式,再见见江南这边有代表性的人,比如说地方望族,学子里面比较出名的,还有上了年纪的老者等等。
乌雅秀贞等女眷,则是先去了园子那边。
主院肯定是为康熙留着的,乌雅秀贞的住处是在康熙附近,胤禛等人呢,则是往外面扩散。
乌雅秀贞带着那拉氏在院子里转了一下,大概熟悉了一下情况,就打发了那拉氏自己去忙:“你做自己的事情做,先收拾了屋子,胤禛那性子挑剔,可别到了地方了再睡不好,我这里自有人伺候呢。”
那拉氏也不客气,知道乌雅秀贞说话自来是不会假惺惺试探,就忙行礼应了:“是,那儿媳就先去安置一番,额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人去叫了儿媳来。”
陈周氏忙说道:“吩咐了臣妇也行。臣妇带了园子里管事儿的人,来让娘娘见一见?”
见一见并非是管家理事的事儿,乌雅秀贞出来玩儿了,又不是费心费力的来当老妈子来了。再者这园子既然是曹家的,那管事儿的,自然也该是曹家出面。
皇上信任曹家,曹家但凡不是脑子进水了,就不会在这园子里的安排上出错。
之所以乌雅秀贞要见一见管事儿的,是为了做事儿的时候方便。比如说,她想吃点儿什么,总不能找不到厨房管事儿的人吧?难不成要对厨娘吩咐一声?那厨娘就是手艺再好,做什么菜式,也轮不到她做主啊。
所以,该见一见还是要见一见的。
陈周氏说完,顿了顿,又赶紧请教乌雅秀贞:“娘娘是想现在见,还是等休息了之后再见?娘娘舟车劳顿的……不如等休息了片刻再说?”
乌雅秀贞沉吟了片刻:“现在见一见吧,免得事情堆积在一起。”
陈周氏忙应了,打发了人去叫那些管事儿的,很快人就来齐全了,乌雅秀贞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谁是做什么的,然后就吩咐了身边的嬷嬷打赏——也是给嬷嬷和丫鬟们一个机会,赶紧认认人,可别找人的时候找不着。
吩咐做事儿,肯定不是乌雅秀贞亲自去找管事儿的,不还得丫鬟嬷嬷跑腿找人吗?所以终归,还是这些人认识比较合适。
认完了人,乌雅秀贞就将人都给打发了,陈周氏瞧着乌雅秀贞面上有疲惫,也赶紧提出告辞。乌雅秀贞知道她还要去一趟宜妃那边,也就没挽留。
等人一走,她就立马靠坐在了软榻上:“总算是能歇一歇了,问问厨房可送来了热水,本宫先梳洗一番。”
“娘娘,梳洗不着急,不如先睡一觉?”嬷嬷劝说道,她要梳洗,必然是要洗头的,洗头要擦干,那可得好一番时间了。但若是不擦干睡下,难免起来头疼。
这会儿功夫,倒不如先睡一觉,稳住了精神头,等到了下午再梳洗,正好趁着下午的好日头,将头发给晒一晒。
乌雅秀贞就皱眉:“本宫实在是忍不住了,头上像是装满了沙子,先梳洗吧,也正好,中午说不定皇上和胤禛还得来用膳,也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些江南这边的地道菜式。”
出来嘛,就要吃个新鲜。
嬷嬷见她坚持,就忙让人去吩咐准备了。
乌雅秀贞好好的梳洗了一番,瞬间觉得脑袋都轻了好多,在船上的时候不方便,她都已经将就了小半个月了,真觉得头皮要生头皮了。
仔细将头发给擦干,略等了片刻,那边康熙就带着胤禛回来了,康熙这岁数了,能在前面坚持大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进门,这脸上就有几分疲惫露出来。
乌雅秀贞忙让人端来了热水,康熙还皱眉呢:“大热的天气,还用热水?”
“皇上您不知道,这是养生的一种法子,用了温水,皮肤张开,冷气才不进到皮肤里面,人才不容易生病。再者,用温水洗一洗,人也更解乏。用冷水的话,怕是又要来了精神头。”
胤禛自去洗脸洗手,乌雅秀贞伺候着康熙洗脸洗手,等父子两个都弄完,这午饭也都摆放好了。
乌雅秀贞知道他们累,也不多话,就忙忙叨叨的伺候康熙用饭。一顿午饭,也就半个时辰。随后打发胤禛回去,康熙则是留在这边午睡。
乌雅秀贞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的,却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太过于疲惫,还是身边康熙的呼噜声太大,她竟是没睡着。不过,略躺了躺,这精神就和之前不同了。
大约是知道她累,陈周氏下午也并不曾过来打扰。
不过第二天就送了帖子来,乌雅秀贞叫了那拉氏,婆媳两个将帖子给分分类,像是陈周氏这种的,就放在一手边,一会儿能见就见了。像是地方上的望族,那就略等一等,回头有兴致了再见。
不用见的那些,就要放到一边框子里去,暂且也不用处置,且留着,万一哪天闲着无事想见见了呢?
回帖并不用她们动手写,她们这边要见,自然会有丫鬟嬷嬷过去传话。
陈周氏这次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外两三个妇人,一个是知州夫人,一个是曹家的主母。乌雅秀贞对曹家主母是额外留意些的:“本该要去给老太太问个好的,老太太现如今身体如何?”
曹家的老太太,当年是给康熙当过乳母的,现如今也已经是九十来岁了,那可是高寿。哪怕只冲这个年岁,康熙作为仁爱的君主,到了当地,都需得见一见老人家。更何况,这还是有过情分的。
康熙都要去见的,那乌雅秀贞自然也不能端着,她得亲自去,才能表示诚意。
当然,到底是位份在这儿呢,曹家也得先来人给她请安才对。
曹家夫人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老太太现在身体很是康健,一天三顿都能吃,一天里能睡上五个时辰。”
老年人嘛,能吃能睡才是福气。
乌雅秀贞当即笑道:“如此就好,皇上在京城的时候就时常惦记,现如今老太太好,皇上也能放心。回头本宫要亲自探望,也并不用很麻烦老太太,不可惊扰了她老人家。”
情分是情分,尊卑是尊卑。乌雅秀贞若是去,老太太难免得盛装打扮一番,上了年纪,这样折腾,再给折腾出来病了,那就不太好了。
所以,乌雅秀贞要特意多叮嘱几句:“平日里如何的,就还是如何,万事儿简单简略方便为主。”
曹家夫人忙应了下来,她曹家能得皇上惦记,不就是因为老太太吗?上面都有吩咐了,她定然是不会去折腾自家老太太的。
陈周氏说起来到外面赏景的事儿:“现如今正五月,天气好,园子里栽种了许多花草,娘娘若是想散散步,倒是可以在园子里走一走。若是想到外面去,我们这边也有几处比较有名的风景,臣妇早早派人清理了,打过招呼,娘娘若是要去,尽管吩咐臣妇。”
乌雅秀贞笑道:“今儿就先不去了,明日里再说,你们江南这边,还有什么别的和京城不同的?吃的穿的,尽管说来听听,或者,民间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也可以说一说。”
知州夫人就笑着说道:“吃穿这些,江南这边讲究个精致……”
话没说完就被曹夫人给打断了:“论起来精致,肯定是哪儿都不如宫里了,江南这边最好的东西,也是上进到宫里去了。娘娘想问的,大概是个稀罕,那说起来这稀罕,民妇这里还真有个稀罕事儿呢。”
乌雅秀贞露出了几分好奇,曹夫人当即就说起来,她说这稀罕事儿,是江南两个商户人家的事儿,两家女儿定了亲,因着家世相当,两家生意上也有来往竞争。不知道是存着比较的心思还是如何,竟是将这成亲的日子给定在来一起,花轿,喜服,全都比较着来,然后到成亲这天了,就闹了大笑话了,两个新娘子给送错了。
本该送到这家的,送到那家去了。本该送到那家的,送到这家来了。
可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是拜过堂了,掀开了盖头了,这时候再送回去……男方家里难免心里有疙瘩,那女孩儿家的父母也是疼爱孩子的,当即一商量,错就错着来,将错就错。
这事儿传出来之后,倒是颇让人议论了一番。
乌雅秀贞听着也觉得好笑,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那现下,这两家,小两口可还和睦?”
若是不和睦,这可不是稀罕事儿,这是害人的事儿。
曹夫人笑道:“意外的和美呢,倒像是更对了彼此的性情脾气,错有错着。”
那拉氏也跟着附和:“那就是天作之美了。”
陈周氏也想起来些稀奇事儿,就笑道:“这是运气好的,也有那运气不好的,我这里也有个稀罕事儿,倒不是城里发生的,是乡下发生的,本来一家子积攒了一辈子的银钱,打算买头牛的,结果,阴差阳错,这银子花出去了,却是得了一只羊,家里老人受不住,一口气没上来,人就给气死了。”
民间百姓攒钱不容易,一头牛少说七八两银子,这还是小牛犊,若是那成年的能干活儿的,二三十两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除非是日子没法儿过了,否则耕牛能干活儿,谁家能卖?
所以,这积攒了一辈子的钱的说法,是半点儿没错的。
可结果买到了一只羊,那确实是,受不住的多。
陈周氏的夫君是巡抚大人,这事儿本不该是他管的,但凑巧他那日里是在下面巡视河堤,听见了那哭闹声,询问之后就立马明白,这是被人给哄骗了,当即就派人捉拿了贼子。
随后将这家被骗的银子给还回去了,这事儿说起来,可就是一件儿功绩了。
陈周氏和陈大人夫妻一体,这种事儿自该是要宣扬宣扬的。
乌雅秀贞也明白她这心思,就笑道:“陈大人仁心仁爱,为民做主,确实是难得的清官。皇上心里自有数,必不会亏待了陈大人的。”
说了一会儿的话,乌雅秀贞端起来了茶杯,陈周氏等人就明白了,忙起身告辞。
送走了人,乌雅秀贞就吩咐那拉氏:“你和嬷嬷去看一看,准备些赏赐,曹家……晚辈总共有八个,三个男孩儿,四个女孩儿。这见面礼,不需要太贵重,也不能一点儿份量也没有,再者,还有曹家那老太太,需得给一份儿赏赐,药材为重。”
那拉氏忙点头,乌雅秀贞这也是学了康熙,他当爹的都能将差事推给儿子,那她做婆婆的,自然也能将事儿推给儿媳妇儿。再者,儿子儿媳,这不都是拿来用的吗?
那拉氏不懂没关系,她本身就是当家主母,这种事儿呢,一通百通。再者,又有嬷嬷带着,那拉氏很快也就拟定好了礼单。
随后乌雅秀贞派了身边的嬷嬷到曹家去传话,定了是第二天上午过去,中午是要留在曹家用一顿午饭的。
曹家三个儿子,两个嫡出的,大房一个,二房一个,还有一个庶出的,是大房的。四个女儿就很平均了,一房两个,本来大房还有个女孩儿,不过早些年已经进京选秀,被赐做平王妃去了。
一见那三个男孩儿,乌雅秀贞就忍不住挑眉,怎么说呢,男孩儿被养的,竟是十分精致。穿着大红洒金锦绣的衣服,带着镶嵌宝石的项圈,十三四的人了,看着竟还有几分单纯。
她自家见惯了胤禛和胤祚,还有十四他们,十三四这个年纪,就已经开始争抢去上朝的机会了,若是这样的年纪还穿戴成这样,别说是上朝了,怕是出宫都得被人看笑话。
不过是各家有各家教导孩子的法子,人家家里富裕,并不指望孩子早早出息也是有的。所以乌雅秀贞也只略看一眼,就别过了眼神,只笑着对曹家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好福气,这孙子孙女,皆是相貌出众之人。”
老太太这个年纪,说实话,还能脑袋清醒的,实在是少数。
她确实是好福气,这会儿还说话清晰:“娘娘过誉了,这相貌啊,说到底,不过是皮囊,还是要她们自己有学识才行。”
乌雅秀贞笑了笑:“皇上往常总说曹大人熟读四书五经,又看过各种文书,学富五车,有这样的阿玛,不愁孩子们没学识。”
曹大人确实是能干之人,康熙平日里也是很看重的,这人呢,肯定是有一定的学识的,没本事的,也不一定就是没读过书的。总之呢,时势造英雄。
可在康熙跟前,你有本事,也得读过书,才能得他赏识看重。
老太太对自家儿子当然是十分满意,就顺着说了两句,随后说那姑娘里面年岁略大些的:“也十五岁了,之前得了皇上恩典,免了选秀,现如今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老身听说,雍亲王年少有为,相貌英俊……”
这言下之意就很明显了,旁边的那拉氏脸上笑容就沉了沉,但也没说话,只微微垂下眼帘。
乌雅秀贞笑道:“雍亲王那年岁可也不算小了,眼看就是要做祖父的年纪了,我家弘晖,现下都已经娶亲了呢。我瞧着这小姑娘,水灵灵的,这婚配,还是该找个年岁相当的。”
这么个小姑娘,若是放到胤禛跟前去,不匹配,显得胤禛老不羞一样。
当然,他们这些男人要纳妾,那是从不看年纪的,看上了,带回去就成了。
胤禛也是男人,还是位高权重的男人,现在还是得康熙看重的皇子,这样的人,别说是相差二十岁了,哪怕是相差三十岁,都不是问题。
乌雅秀贞也并非是拦着儿子享福,不过是曹家不可以。曹家日后,那是能给朝廷提供大笔银钱的,若是要了曹家姑娘进门,日后胤禛万一心软手软怎么办?
再者,还有那拉氏在跟前呢,那拉氏向来好性子,但也不表示就是纯善性子。
乌雅秀贞对那拉氏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的,那人前必然是要维护一下那拉氏的脸面的。本还想着这老太太,这么大的岁数还能保持清醒,实属不易。现在看来,这清醒也没剩下几分。
老太太听懂了乌雅秀贞的意思,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呢,乌雅秀贞就说道:“咱们这一把年纪了,小姑娘坐在这里难免无聊,且玩儿去吧,不用在这里支应。”
她是贵妃,她摆摆手,那几个小姑娘就只好赶紧起身。
先前被点到的小姑娘,难免有些难堪尴尬,但见乌雅秀贞低垂着眼帘并未很当回事儿的样子,也就忍着羞恼出门去了。
那拉氏适时的将旁边的茶水递给了乌雅秀贞,乌雅秀贞轻轻抿一口,随即将茶杯放在了一边,岔开了话题:“老太太最近身体如何?可有脉案?”
老太太就知道之前的事儿,彻底不行了。乌雅秀贞一开始没答应,现在还不接茬,那事儿就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她自家孙女儿,虽说是想攀附一门好亲事,但人家都拒绝了,她也不好继续了,孙女儿也是要脸面的。
顿了顿,就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我这身体啊,现下还挺好的,吃嘛嘛香。脉案就在这里,我老太婆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平日里也都是老大家的念给我听的。”
乌雅秀贞也就随意翻看一下,回头康熙若是问,她这边能回答上来即可。所以,也并不深究,看完了就还回去。
老太太说起来家里的事情:“前阵子,京城那边来了信,说是皇上要南巡,我这一听,就忙让人收拾起来,府里也给皇上收拾了住处,早些年皇上来江南,也是住在府里的。”
京城里来的信,那肯定是平王妃给的。这不算错,皇上南巡又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消息,再者,康熙启程之后,人家快马加鞭的送信过来,这有什么错?
住府里的事儿,也是曹家的一点儿私心。若是康熙能在曹家住两天,那说出来,曹家在整个江南的地位可都不一样了。
这事儿乌雅秀贞也不能代替康熙做主,只笑道:“这事儿还需得问过皇上,老太太别着急,皇上这两日里是忙,回头他得了空,必然来探望您老人家。”
刚到江南,现下见人还见不完呢,哪儿有空呢。再多的情分,康熙也始终先是一个帝王。
老太太就笑道:“往年他最喜欢江南的鱼,今年府里可是准备了许多,回头这鱼肉粥,鱼片汤,还有这红烧鱼,清蒸鱼……”
她顿了顿:“都给皇上准备上,保准够吃。”
乌雅秀贞点头:“老太太有心了,难怪皇上总说您疼爱他呢,也就老太太,能将皇上的口味记得如此清晰。”至于康熙喜不喜欢吃鱼,乌雅秀贞是不太在意的,毕竟这人的口味,也不能总是一样,时不时变一变,才是正常的。
她也说起来康熙的小事儿:“前段时间在船上,还提起来老太太,说老太太亲自做的鱼片汤,才是一绝,可惜老太太现下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这手艺,有没有传了下去,若是没能传出去,倒是个遗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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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老太太那手艺不管是传下去还是没传下去,反正今天乌雅秀贞还真是吃到了那鱼。根据康熙所言,和他小时候吃过的味道是很相似的。乌雅秀贞嘛,反正是吃不出来的。
康熙来接乌雅秀贞这事儿很意外,连乌雅秀贞自己都没想到,她还想着自己该是要自己回去呢,既然来了曹家,午饭是肯定要在曹家用的,至少得给曹家一个脸面。曹家上上下下,那对康熙都是十分忠心,上到已经死了的曹老爷子,下到现在的曹家老大,康熙十分看重,对于重臣,忠臣,康熙的态度自然是不用说的。乌雅秀贞作为枕边人,若是连点儿都看不明白,做不到,那也别做宠妃了。
嗯,宠妃有点儿夸张了,但现在宫里她乌雅秀贞说了算这事儿,却是不能作假的。再者,来曹家这事儿,也只她乌雅秀贞来了,宜妃想来还来不了呢,这不也能说明乌雅秀贞的地位?
所以呢,这顿午饭,实在是很有必要的。
康熙是午饭之前来的,进门就笑道:“朕来是接贵妃回去的,再者,也要探望老太太一番。”
将接贵妃这事儿放在前面,然后才说的探望老太太,这事儿就有点儿微妙了。乌雅秀贞虽然没问,但是眼神从老太太身上扫过,想看出些端倪来。没想到,老太太人老成精,那脸上表情,几乎完美,什么都看不出来。
乌雅秀贞就垂下了眼帘,曹家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康熙?
老太太笑道:“皇上能来,那可太好了,老奴刚才还惋惜,今儿府里特意准备了各种鱼,正好皇上可以大饱口福呢,我记得皇上以前,最是爱吃鱼了。”
康熙笑道:“难为老太太还记得朕的口味,既如此,那今儿这鱼,我还非得尝尝不可了。现下这月份,鱼也是正肥美的时候,老太太费心了。”
“不费心,这点儿鱼,不过是比往日里多些,也是咱们家拿钱买回来的。”老太太笑着说道,康熙微微挑眉,却是没继续这话题了。他问道:“老太太近来胃口可好?”
老太太笑眯眯的:“好着呢,多谢皇上惦记,我老婆子能有这样的荣耀,就是现下立即闭眼了,也算是值得了。”
“这话可不兴说,以前老太太对朕多关怀,朕现下也不过是回报一二。”康熙说道,就问些家常话,比如说,每日里吃些什么玩儿些什么做些什么,府里的人是如何伺候的。
他这样问了,老太太就知道他只问府里的事情,回答起来也有几分谨慎了,不牵扯到外面的事情。
乌雅秀贞在一边听着,也并不插话。曹家呢,确实是有钱,不管内里如何,这外面装修的,富丽堂皇。光是外面一个柱子,就能让乌雅秀贞打发一下时间了——那柱子上雕刻有花纹,着实是好看。
再者,曹家的点心也是十分美味的,也不知道是家里养的厨子还是从外面聘雇回来的——乌雅秀贞又觉得,应该是家里养的,现下康熙正在呢,若是从外面聘雇,这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情,谁担待的起呢?家里的厨子,那但凡出点儿错,那就是一家子的脑袋问题了。
正在东想西想,就见康熙起身了,乌雅秀贞怔愣了一下,也赶紧跟着起身。康熙伸手搀扶了一下老太太,乌雅秀贞有眼色,就立马从另一边扶了一下。
也就一下,见康熙摆手,索性就松手跟在了后面。
康熙扶着老太太往外走,一会儿就到了外面餐厅,外面是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始准备了。因着康熙没打算见别人,所以线下在外面操持的,就是曹家老大。
还有一个曹夫人,曹夫人见了乌雅秀贞,就忙笑道:“娘娘请移步。”
康熙吃饭肯定是要人作陪的,到时会一群男人,乌雅秀贞在难免会不方便,她是在里面用饭,是曹夫人亲自做陪。
不得不说,这顿鱼吃的,确实是好。各种味道的几乎都有,乌雅秀贞几乎是第一次吃的十分饱,吃完之后人都有些懒散,想要躺着休息,而不是要走动。不过康熙那边传了话,乌雅秀贞只好起身,跟着往外走,打算回园子那边去了。
回到了园子,那拉氏来请安,乌雅秀贞才知道今儿康熙这态度十分奇怪的原因——有人状告曹家,把持江面,不许百姓捕捞鱼虾。
江南多水,百姓嘛,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既然靠水,那肯定是以捕鱼捞虾为生。结果,曹家带人封锁江岸,不许百姓进行捕捞,只自家能用,那可不得引起民愤了吗?
以前是状告无门,曹家在江南那地位,就连江南巡抚都得客气几分。但现在,不是有康熙在这儿了吗?
百姓但凡活不下去了,那胆子大的人多了去了,连谋反起义这事儿都做的,更不要说这状告官员的事儿了。事情闹到了皇上跟前,这事儿不管是大还是小,现在都一个结果——大事儿,需得处理。
偏偏这关头,曹家说,这鱼虾,是曹家特意为皇上准备的。
那换句话说,曹家是不是为了给皇上捕鱼这才封锁了江岸的?这可给康熙气的,他一个人是长了几张嘴呢?他就算是带着贵妃一起去,就算是连儿子儿媳都带去,能吃多少呢?这犯的着曹家封锁江岸吗?
“曹家是连皇上身边亲近的人,都送了鱼虾来。今儿这午饭吃的,实在是……”那拉氏顿了顿,形容了一下胤禛的脸色:“像是锅底,漆黑一片。”
“这事儿不像是曹家能干的出来的,以往曹家老大,精明得很,现下这事儿办的,潦草不说,还透着几分天真。”乌雅秀贞说道,出力不讨好,甚至都没明白康熙要的是什么。不光不明白康熙要的是什么,还在康熙不喜欢的点上使劲蹦跶。
有这功夫,你将那鱼虾都分给百姓,都比现在送给康熙身边人强。
你给康熙身边的人送鱼虾是什么意思呢?收买?但是一条鱼,又算不上什么收买。简而言之,这事儿办的,既有一种曹家有钱的豪奢,又有一种曹家畏手畏脚的小气。
乌雅秀贞摆手:“这事儿咱们不要问,看皇上的意思,对曹家,怕是十分容忍,这事儿大概曹家老大请个罪,也就算是过去了。至于百姓那边,现下可闹出了人命?”
人命是不至于的,谁少了那口吃的都不会饿死。只要放开了捕捞,要不了两天,百姓也就能安静下来了,自古以来,百姓都是一种很好安抚的人,只要有的吃,就是生活再苦再累,他们都是能过得下去的。
那拉氏笑道:“四爷已经往周边去探查了,若是有日子十分艰苦的,必会帮衬,额娘就放心吧。”
曹家那边,皇上果然是没有严惩,不过事后,就算是乌雅秀贞不打听,这事儿也有人主动和她提。比如说,陈周氏,来给乌雅秀贞请安的时候,就顺口提起来了:“曹家呢,老太太看重二房的孙子,那孙子长的是没的说,玉雪玲珑的,年岁也不是很大,平日里读书也好,老太太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就想让他做个事儿,在皇上跟前露个头。”
然后呢,就和这孙子说,皇上喜欢吃鱼,老太太想在家里办个全鱼宴,这鱼的采买,就交给了这孙子,让他好好来办,到时候康熙若是吃的高兴,必然要问这鱼的来处,小孩子到时候不就名正言顺的能出现在康熙面前了吗?到时候只要这功课上再表现的优秀一点儿——康熙作为长辈,总要考校考校小辈儿的功课的吧?
那到时候岂不是前程一片光明?但凡被皇上记住的,能有几个少了前程的?
却没想到了,自家孙子掉链子。
“我家大人就说了,也是平日里家里长辈如此做了,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这才有学有样,孩子好不好,这不好评价,但家里……”肯定是不好的。
巡抚夫人笑着说道,官场上嘛,这消息就没能瞒得过三天的,压低了声音:“曹家的女儿,都生的是花容月貌,之前我也有些看中了老大姑娘,我家里还有个没成亲的次子……却没想到,人家是留着有用的。”
这是讽刺曹家要攀高枝的。
官场上从没有永远的伙伴同盟,若是能踢走一个,安插上自己这边的人,那江南这地盘,可就进了自己的口袋了。所以,巡抚夫人呢,也就是来挑拨了。
乌雅秀贞自然是能看出她的意图的,但她也没生气,人家和自己聊聊天,自己还能挑出来刺了?就算是闹到皇上跟前,人家说闲话也不犯法。
再者,曹家那事儿,她还真是好奇呢。
难怪整个事情透着一种,很让人说不上来的天真。
“曹老太太这样偏心,家里老大就不曾说什么?”她笑着问道,陈周氏笑道:“他能说什么?那是亲娘,又不是别人,老娘要偏心孙子,也没有让他舍命去给孙子铺路,他有什么好说的?”
谁能想到,他能将差事给办成这样呢?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笑:“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平日里大概是功课上没的说,说话也头头是道,这才让老太太放了心,却没想到,是纸上谈兵。”
陈周氏赶紧点头:“娘娘可说到点子上了,可不就是纸上谈兵吗?这事儿但凡有人仔细问问,都不至于是到这地步,现下曹家那边,听说是要拿出银子给补偿,不过这事儿……我瞧着不好办,毕竟江岸长又长,他们如何知道当日里能进行捕捞的都是哪家呢?”
这补偿,又该按照什么标准来呢?
乌雅秀贞摆摆手:“这可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事儿了,对了,之前你说,江南也有几处好景致,你再仔细说说,正巧这两日里空闲,咱们也往外面走走去。”
陈周氏顿时来了兴致,开始给乌雅秀贞介绍江南这边的景点。有百年古寺,据说是种满了桃树,若是三四月去,那是风景最好了,但现在去,也有看头,那稚嫩的桃子挂在枝头,别有一番趣味。
还有小池塘,栽种了莲花,这时候看莲花是最好的,不是有人写过诗说过得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景致,看了也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再有就是园子,江南的园子,和京城的可不相同。乌雅秀贞现下住的算是比较精美的,但是也有那种专门展示技巧的园子,整个园子都是用了技巧,这种的也有看头。
乌雅秀贞听完之后就选择了外面这个荷花池,古寺可以放在明天等一等。荷花是必得先看的,不然怕过了季节就看不了了。
她让人去问了一下宜妃,宜妃正好闲着,就也打算跟着去。
一群人在外面玩儿一整天,看荷花,吃点心,钓鱼,再到酒楼转一圈,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她也没见到康熙,康熙也忙,不见人影是很正常的事儿。
第二天,乌雅秀贞照旧出来玩儿,这次是打算去古寺,但是还没出发,康熙那边就派人过来了:“皇上说,请娘娘且略等片刻,皇上带了四爷一会儿就过来。”
康熙要来,那乌雅秀贞就暂时不能出发了,只好是在屋子里等着,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康熙那边才带了胤禛过来。进门就笑道:“朕这两日里忙的连喝口水都没时间,你倒是好兴致,还能出门去玩儿。”
“看皇上说的,若非是皇上忙这,我哪儿有空去玩儿呢?”乌雅秀贞笑着说道,给康熙端茶,康熙摆摆手:“不用了,朕是来接你的,咱们一起往外面。”
乌雅秀贞有些诧异:“一起?皇上今儿也是要到外面去走走?”
“正是,今儿正好得空,又知道你们要出门,干脆就一起。”康熙笑道,宜妃那边也急匆匆赶过来了,倒不是冲着康熙来的,而是早就和乌雅秀贞约好了。她性子要强,不太爱来乌雅秀贞这边,免得被人说是请安,就干脆约好了在门口等着。
等来等去的,听说康熙来了乌雅秀贞这里,也只好急匆匆的返回了。她倒是不用给乌雅秀贞请安,反正乌雅秀贞大度,也不太会计较这事儿,但是她不能不来给康熙请安。
幸好康熙也不在意,摆摆手,就自顾自往外走了。
“皇上也要去?”宜妃只好问身边的乌雅秀贞。乌雅秀贞点头,顺便警告宜妃:“在宫里你如何作妖,我是不管你的,看在五阿哥脸面,九阿哥面子上,我也容忍你。但现下是在外面,你收一收你那脾气,我可告诉你,你今儿但凡有什么不对的,我立马派人将你送回来。”
宜妃不服气:“我哪儿有作妖?我平日里也是十分规矩的,从不做出格的事情。”
乌雅秀贞冷笑一声:“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总之,我话放在这里了,你宜妃自来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咱们后宫如何,万不能拿到外面让人看笑话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宜妃抿抿唇,过了片刻才点头:“你放心吧,我岂会是那不知道分寸的?”
至于真不知道分寸还是假不知道,谁不知道。
反正出了门,宜妃还真是安分了许多,大多时候,也只陪在康熙身边笑嘻嘻的。乌雅秀贞不计较这个,毕竟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能在人前和宜妃争宠不行?再者,皇上喜欢谁,也并非是这一时半刻的事儿。
她只带着那拉氏,还有胤禛在跟前说话。
胤禛估计是早问过人了,这会儿说起来这古寺的事儿,也头头是道:“然后就建立起来了这寺院,听说十分有灵性,等会儿额娘可以上柱香。”
至于他自己,是不能上香的。他可以信佛,但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着拜佛。
康熙更不能,君王嘛,要让百姓安心。你做帝王的你都要去拜佛求事情,那百姓该如何?所以,人前不能拜佛,也不能求神。当然,求雨这一类的事情是例外的。
祭祖就更不在此列了,祭祖是人人都要做的事情,谁还没个祖宗了?
古寺的方丈也早早得到了通知,已经带了寺院的人在外面等着了。见康熙一群人接近,就忙去行礼,康熙伸手抬一把,就和方丈讨论起佛经来了。
佛经东西,胤禛也有所研究。于是听着听着,他也就跑到前面去了。
正好乌雅秀贞和那拉氏还自在些呢,婆媳两个就干脆转到去转生池那边。只宜妃还留在康熙身边,但很快也就被抢占了位置,只好怏怏离开,带了人往大殿那边去。
不到一刻钟,一起来寺院的人,就都分成了好几拨。
乌雅秀贞正在和那拉氏说话,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喊声:“来人啊,有刺客!”
乌雅秀贞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几乎立马就是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是转身往大殿那边去了,康熙刚才,就是带着胤禛他们往大殿那边去了。
那拉氏跟在后面,脸色也有几分惨白:“额娘别担心,汗阿玛身边带着侍卫呢……”
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人家既然是来行刺,必然是要在靠近康熙身边的时候下手。再者,来的也必然是高手。康熙今儿为出门,带的侍卫可没多少。
再者,除了担心康熙,乌雅秀贞和那拉氏心里也更惦记胤禛,胤禛就跟在康熙身边呢。
婆媳两个跑的形象都顾不上了,这还没到大殿呢,就听见砰砰砰的刀剑相撞的声音。外面侍卫一群群往里面去,里面又有喊声也有斥责声音。
乌雅秀贞就顿住了脚步,那拉氏也赶紧停下来。
“怎么回事儿?”宜妃也急匆匆赶过来,催促乌雅秀贞:“赶紧进去看看啊,站在这里发愣做什么?”
乌雅秀贞皱眉:“进去做什么?添乱吗?你会拳脚功夫还是会什么?”
宜妃顿了顿:“我不会,但是我担心皇上,再者,咱们这么多人……”若是真有人行刺,就算是围成一圈,也能将刺客给包围了。
乌雅秀贞不和蠢人计较,只拉着那拉氏往另一边走,那拉氏忙跟着。
婆媳两个绕过了正殿,来了侧门,侧门也是有侍卫守着的,但现下大概里面情况紧急,侍卫都进去了,也就留下了侧门。乌雅秀贞身边也带了侍卫,她和那拉氏一前一后的进侧门。
更接近大殿那边,听见的声音也就更清楚了。
所有人,都在大殿那边。
她从背后绕过,直接就来到了侍卫外群,人群当中,康熙和胤禛正站在佛像前,梁九功等人紧紧拦在前面,再外面是一层侍卫,再往前,大殿正中间,正有几个穿着僧衣的人,和侍卫们在搏斗。
乌雅秀贞也就放了心——看来刺客都是在这里了。
她和后面侍卫打了招呼,进了圈子里面,慢慢接近了康熙,康熙听见动静,回头看一眼,见是她,也就微微点头:“别怕,不过几个毛贼,不是大问题,一会儿就能拿下了。”
乌雅秀贞勉强笑一下:“我并非是害怕,只是担心,皇上可受惊了?”
康熙微微摇头,伸手握住了乌雅秀贞手腕,顿了顿说道:“本来是想陪着你们好好玩一玩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
遭遇行刺,那接下来康熙肯定是不能留在这里了,不光是康熙,乌雅秀贞她们也得跟着走。
乌雅秀贞摇头:“哪儿玩儿不是玩儿呢?皇上有这心,妾身就十分高兴了。”
说话间,就有个刺客被砍掉了脑袋,是真的砍掉了,那侍卫一刀下去,脑袋和脖子分家,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血液喷溅的哪儿都是。
康熙抬手就捂住了乌雅秀贞的眼睛。
乌雅秀贞一个女眷,哪儿见识过这场景?哪怕是当年胤礽逼宫,她也是带着人在永和宫里守着。一开始还真有些受惊,但很快就回神,到底不年轻了,大风大雨都见过了,死人而已……
她伸手盖住康熙的手指,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没事儿了。”
康熙一手按住她肩膀,让她转个身,面朝自己,这才松开了手掌。乌雅秀贞一睁眼就是康熙那石青色的衣服,上面还有她亲自绣的青竹,一颗狂跳的心,这会儿终于有些安定下来。
死人而已,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再者,在佛前呢,哪儿有什么妖魔鬼怪。
宜妃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来了:“皇上没事儿吧?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看看。”
外面侍卫没拦得住,宜妃就闯进来了。幸好她也不算特别笨,没有孤身一个人闯进来,而是身边带了丫鬟嬷嬷,浩浩荡荡一群人,将她围在最中间,就算是刺客要拿她做人质,这一时半会儿也冲不到她跟前去。
宜妃看见乌雅秀贞已经在了,顿时有些……说不出来话。
乌雅秀贞转过头看她,又看康熙:“刚才我情急之下,没等宜妃一起来……”
宜妃听着这话,脸色就更是不好看了,这是显摆自己惦记皇上顾不上别人呢?
康熙摆摆手,乌雅秀贞就收了话头,只安安静静的站着。就在这时候,刺客大概知道此行是要失败了,毕竟自己这边总共四个人,都已经死掉了两个了,若是再这样下去,都是个死。
于是,也顾不上性命了,转头就冲着康熙这边扑过来。
乌雅秀贞这位置是正正好,忙抬手将康熙抱在怀里,胤禛速度也快,一抬手就拦在了乌雅秀贞前面,他还顺便推了一下那拉氏,让那拉氏靠在了乌雅秀贞这边,免得那拉氏等会儿被波及到。
但是所有人反应都没有侍卫快,外层的侍卫一跃而起,将那刺客半路给拦下了。
有惊无险,最后两个侍卫都是被活擒的,其中一个立马咬了嘴里的毒药死了,另一个是被卸掉了下巴,至于审问这事儿,自然是不用康熙亲自来的。
侍卫们护送着康熙等人再回园子那边,乌雅秀贞还有些惊魂未定,问道:“怎么会有刺客的?”
康熙现下是去了前面,胤禛则是被留下来安抚女眷。这会儿就说道:“大约是反清复明那群人,还是打着朱三太子的名号……”
朱三太子是一块儿砖,人现在肯定是已经死了的,但但凡民间有个反清复明的,十之八九,打着的都是朱三太子的名号。
江南这边本来就是反贼众多,所以出现一个,也是很正常的。
宜妃那边也已经回去,大概是九阿哥等人正在安慰。
乌雅秀贞想了想,就吩咐了人去厨房准备安神汤:“等会儿你亲自给你汗阿玛送一些过去,虽说他不至于受惊,但毕竟是经过了一场惊吓,喝点儿还是有好处的。”
胤禛应声,又去看那拉氏。那拉氏摆摆手:“我没事儿,不过是有些……不太平静。”
胤禛点点头,又说道:“不用担心,汗阿玛身边,总有许多侍卫。”
那拉氏嘴角抽了抽,她是担心康熙吗?虽然康熙是长辈,但她和康熙见面的次数,一年到头,用一个巴掌也能数得过来的。
胤禛顿了顿,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好了,这不是没事儿吗?侍卫既然能护着汗阿玛,也能护着我。”
那拉氏张张嘴,想说一句在最危险时候,侍卫们肯定是只顾着康熙,绝不会多顾着一个人的。但是这话说出来怕是犯忌讳,她也就没敢说出来。不然怎么办,让侍卫们丢下康熙去救胤禛?那不是谋反吗?
乌雅秀贞猜测出来那拉氏的心思,就忙打岔:“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感情好且到一边去说话,可别在这里让我瞧着替你们脸红了。那拉氏,你也去看看胤禛身上有没有受伤。”
那拉氏那脸色,红布一样。她当然知道胤禛没有受伤了,这次的刺客,本事不算很高,别说是伤到胤禛呢,连侍卫的第一层包围圈都没突破。
乌雅秀贞笑道:“也不是年轻人了,这还用害羞?只管看去。”
“额娘。”胤禛无奈的喊了一声,乌雅秀贞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时候不早,这安神汤也准备好了,你且先送去吧。”又说那拉氏:“喝一碗安神汤就赶紧回去歇着。”
那拉氏忙应了下来,夫妻两个在乌雅秀贞这边喝了安神汤,一个去前面找康熙,一个回去休息,乌雅秀贞这边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也喝了一碗安神汤,随即就坐在软榻上发呆,也不知道这次的刺客到底是哪儿来的。需得提前知道康熙要出门,但康熙出门这事儿……也不算是提前定好的吧?
自己每天去哪儿,也并非是提前说定的,都是陈周氏来了,她才定主意的。所以,刺客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呢?
乌雅秀贞怕的就是从自己这边泄露的,她左思右想,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的,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儿,确定和自己这边不相干,才算是略略放心了些。
虽说她自己是不可能去行刺康熙的,康熙也绝不会因为这个怀疑她,但这种事情嘛,能不沾染就不沾染。不然沾染的次数多了,康熙怀疑的,不会是她,那就只能是胤禛了。
乌雅秀贞放下了一颗心,这才忙扶着脑袋去午睡——这会儿开始感觉有些头疼了。大约是真有些受惊,虽然看着是不害怕的,但心里难免是落了痕迹。
她睡的也有些不安稳,总觉得梦里都是血红一片。不过,到底是这个岁数了,见识不少,但也不至于惊叫出来,等睡醒也已经是快天黑了。
她一出来,就见身边嬷嬷脸色不太好,顿了顿,还是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宜妃娘娘派人请了太医,说是受惊过度,又让人给皇上送了话,现在皇上已经去了宜妃娘娘那边。”嬷嬷说道,乌雅秀贞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她想要皇上去,那自管去请就是了。”
嬷嬷有些不服气:“您也有些受惊……”
凭什么皇上要去探望宜妃娘娘,不来探望自家娘娘呢?
“你家娘娘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受惊还得找了皇上来安抚?”乌雅秀贞很不当回事儿,顿了顿:“你想想你家娘娘的身份,再想想宜妃的身份,咱们犯的着用这种小事儿来争宠吗?”
一个贵妃,一个妃,宜妃见了乌雅秀贞还得请安呢。
嬷嬷张张嘴,想说不是这个道理,那后院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岁数,不管到了什么地位,都是要争的,不争人家就要拿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只要一天没到你手里,那这事情就是有变数的,就不算是定了。
别说自家娘娘是贵妃了,就算自家娘娘是皇后,这该争的时候也得争,不然别人就要将你踩在脚底下。
但是看乌雅秀贞面色疲惫,她这话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乌雅秀贞顿了顿吩咐道:“让厨房做个甜汤吧,剩下的就不用了,现下也觉得没胃口。对了,四爷那边来了吗?”
“四爷刚才来请安,知道您睡着,就没让人打扰。”嬷嬷忙说道,给乌雅秀贞倒了一杯茶:“娘娘先润一润,甜汤一会儿就能得,要不要再搭配些小菜?只甜汤怕是吃不饱,到了后半夜容易饿。”
乌雅秀贞摆摆手:“不用。”
嬷嬷就不多说了,不一会儿,那拉氏就过来了,他们现下住着园子不算大,有点儿风吹草动的,都能知道。那拉氏也勤快,知道她这边醒过来,就忙忙过来询问。
乌雅秀贞没事儿,就摆手让她回去:“你和胤禛也早些休息才是,这天色不早了,不用惦记我这里,我好着呢,安神汤也用过了,下午睡觉连个噩梦都没有,就是有些累,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
那拉氏有些不放心:“不然也请了太医来看看?”
“可别,为这点儿小事儿就请太医,是怕没人知道我胆子小吗?”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再者,宜妃都用过了手段,她可不用,不屑用。
她这样坚持,那拉氏也无奈,只好先起身告辞了。
但出了门,又叮嘱丫鬟婆子:“晚上可得照顾好了,就怕有做梦,若是做梦惊到了,就先将人给叫醒,再准备些安神汤放着。还有,若是要叫人,我们那边也让人留意了,只管去叫,别怕麻烦。”
嬷嬷忙应了,回来和乌雅秀贞学话。
乌雅秀贞笑道:“她倒是上心。”
“也是四爷孝顺,四爷孝顺,福晋自然也跟着上心。”嬷嬷笑道,乌雅秀贞摇头:“那你可说错了,这种细致事儿,也只女人能想得起来,胤禛一个大男人,乜有这种细致。婆媳嘛,也看人心的,我对她好,她自然记得我的好,对我自然也就上心孝敬了。我若是不好……那她就是再好,也白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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