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阅读网 > 其他小说 > 为妃三十年 > 第86章 贺新郎(二)
宁寿宫沾染不得,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况且曾尚平自从出了掌仪司,
也许除了曾尚平自己,还有人想她淌这片水。
王疏月一面想着,一面拧眉走到门前。
曾尚平抠
“和主儿奴才想不到第二个能保下王爷的性命的人了求求您, 看
“梁安。”
“主儿”
“我有分寸, 先放开他, 你们这样闹会让大阿哥和其他的人听见。”
梁安无法, 只得示意众人松开手。
曾尚平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翻身伏跪下来, 朝着王疏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雨水
“你把话说清楚,他究竟怎么了。”
曾尚平抬起头。
“滴水未沾,求死。”
整个紫禁城都因皇帝离宫而喑哑暗淡, 独有宁寿宫像一个温暖的灯阵。手臂儿粗的白烛迎着透窗而入的雨水噼啪作响, 却并没有因此而示弱, 反而烧得更明更烈。魂幡被从殿门前取下来,安放
贺临靠着贡案坐着,魂幡垂下了一半,静静地盖
已近停灵的终期,白日里守灵的人早已经回去歇了,只剩下哭灵的宫人们,仍旧毫无情绪地嚎哭着,那哭声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撞向独自行
素白的的衫子沾染雨,扫过漆黑的宫道。油纸伞上,雨声隆隆作响。
朱红色的宫墙下,打落无数最后一季的杏花。随着水流蜿蜒而下,像是被什么五行之力抓扯住一般,无畏被冲入各处宫门的门隙。
各处丛门深锁。只有宁寿宫因停灵之事,此时并没有落锁。
贺临眼前是一大片明晃晃的灯焰。又因其干胀
突然,这一片辉煌之后走进一个瘦弱的人影。
撑着伞,淡影席地。
“滚出去”
唇干喉烈,他说出来的话都不甚清明。
哭灵的人暂时把哭声顿住,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贺临挣扎着拼命的用手掌夹抓起身边的一只香炉,用力朝着那个影子扔去,“滚出去”
他的手虽然使不起力气,但香炉还是砸到王疏月的腿上,炉中的香灰扑撒出来,一下子染脏了王疏月的素衣。
她虽吃痛,却没有出声。只是皱了皱眉,用力咬了咬下嘴唇。
与此同时,贺临的十根手指也传来钻心入肺般的疼痛。他哑叫了一声,弯腰将手摁
“你听不见吗你滚出去你滚出去啊”
说着,又抬手指着哭灵的宫人,“还有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一面说,一面又不知抓起了什么什物,朝着灯火明处砸去。跪灵的人忙四散避开,慌张张地往外面月台上退去,行过王疏月身边的时候,都避着目光行礼,没有人敢吐半个字。
殿中一下子退得只剩下王疏月和贺临,并一个躺
王疏月将手中的伞放
殿中穿堂风这才停住,头顶经幡,供台上的香火,慢慢的安宁下来,只剩下男人如同烧破了喉咙的喘息声。王疏月站
三年了。
一别整整三年。她并没有看见他被囚三溪亭,也没有看见他是如何被拶断十指,王疏月记忆中的贺临是意气风
如今,他却颓然地坐
身上穿着污渍斑斑的孝服,一双白底黑面靴,尚有一只穿
他偏着头看王疏月,眼睛红得厉害。胡子蓄了老长,一看便是多日不曾修整。
他人没有力气,身边也没有什么可再抓取之物,索性提起蹬掉的那一只靴子。
“别扔那个。”
“你是谁啊,你管得了我吗”
“你手上有佛珠,你头顶的贡桌上有烛台,玉盘。你要对我
“呵什么”
扔什么泄愤,此时还有讲究得吗贺临脸上露了一个荒唐得惨笑。
“你也疯了吗”
“十一爷,你是皇子,你不心疼你的尊荣和体面,你额娘心疼。这是
她当真没有动,端端正正地立
所谓相形见绌,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恨自己没能死
一时之间,他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伤了一样,“嗖”地将脚缩回自己的下摆之中,丢掉手中的靴子,慌乱地扯着衣摆去遮掩。
那只靴子被撩
三溪亭的三年,早就没有人提醒他,身为皇族,尊荣和体面尚需维护。
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平心静气,顺命而活的人。他压根不明白,如何
拶断手指之后,还能平静地顶直身为天家贵胄的脊梁。他甚至觉得,谩骂才叫人痛快,穿肠烂肚的话说出来,才能从肺腑之中,找到一点点血气上涌的快感,才能打起一点点神活着,才不会死。
“王疏月,你还当我是皇子呵呵你吓死我了看守我的人,都当我是猪”
背后的烛火一瑟瑟,陡然灭掉了两盏。
贺临下意识地回过头的,当着自己额娘的棺椁,说自己是猪狗,竟比
他说不下去了,可那半个字卡
他一狠心,蒙住自己的眼睛,几乎是喊出来的。
“猪狗不如”
“贺临”
“王疏月,你没有资格喊我的名字”
“怎么不能喊了,当年我
“你”
“贺临,就凭你刚才那句猪狗不如,你落到如今的地步,就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你住口”
“我又没有说错你到现
“你你”
“我什么,贺临,一切都是因为你刚愎自用,到如今也不明白刚极则断的道理,你比谁都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还带着一丝贺临说不清的恨意。
说到末尾,手颤声抖。贺临抬起头来,竟见她眼下分明挂着一滴眼泪。
“呵,王疏月,和妃娘娘,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她伸出双手来。
这也许是王疏月这辈子看过最难看的一双手,很难想象,他来自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
十个关节全部错位,那中关节下到手指挂
他将它摊放
“所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指全部拶断,王疏月啊,你如今是嫁给他了,你的心也都跟着他去了,他如此残害兄弟,如此暴虐无德,你竟然还有这些话来替他开脱说我刚愎自用,可你也该知道,他不仅拶断我的十根手指,他还杀了我的皇阿玛,囚禁了我的母亲”
“哪怪得了谁”
她的声音也提了上去“我是汉人,对于我而言,只要我父兄安好,我嫁给谁都是是为妾室为奴才。贺临,太妃娘娘待我有大恩,我不是没有想过我所能地维护好你,回报娘娘待我的恩义,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好好的
说着,她抹了一把眼泪“我能做的我全做了,你要让我一个外姓的女人,去理解什么父子兄弟君臣的争斗,我理解不了。我王疏月,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也是你们的奴才,你们的臣民,我眼见之窄,只求安生之地,求父兄仕途顺畅。我说过,身为前明之人,我们没有自追随旧皇,而是
贺临咳了一声,喉咙辛辣,几乎咳出腥臭的甜味来。
“你是
他抬起头来“我是不是也差点让你为我伤,为我死了你要我怎么样”
他突然撑着身子坐起来“对,你现
说着,他笑了一声“你从前就会说话,哄得我当时还去跟那狗皇帝请罪请罪呵,请罪若不是你劝我,我那日就该听富察氏的疯话,定拿剑杀了他,你也就没机会入宫,没机会站
“对,你该听富察氏的话,杀人。但你不该杀他,你该杀我杀他你也是大逆不道,杀我不过是诛背叛之人。你那么重是非忠孝,听得懂吧”
“你讽刺我”
“我是恨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