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雪却凑团成鹅毛一般,悄无生息地往下落。
四野白茫茫一片,天被雪妆点, 地也罩着雪袍,连成一片。
雪
好像被翻转过的水晶球, 动态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庄珠扎布老人摘下手套, 将手指送入口中沾上唾沫, 再举高
之后再低头拨开雪, 检查地上的草的品种和生长的密度。
再站直的时候, 他已经
庄珠扎布重回他骑着的老马背上, 转头看向远处一丛雾松。
那里有几只狍鹿
它个子小小的, 头却是同伴们的两个大那颗小脑袋几乎完全被冻住了, 大块的、小块的硬雪块冻住它的耳朵、面部毛
可以想见,很快它便被饿到失温。因为头沉,还会被狍鹿群落下,离群后一定被狼群捉捕,最后成为狼群的盘中餐。
此刻的它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仍时不时扭动一下白色的心形屁股,撞一下同伴的腰。然后用前爪灵活地刨雪,再拿嘴巴上冻住的雪块撞一下露出的草茎,然后歪着沉重的脑袋傻愣愣地盯着被撞过后仍留
为什么我一直吃不到草好奇怪。
狍鹿偶尔竖起耳朵朝向那三团雪坨,可无论它们怎么观察,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鹅毛的大雪仍
雪坨因为落雪而变得越来越大,终于,它们如愿靠近被冻住脑袋的狍鹿。
一根被折成心形的草从雪中冒出,随风摇摆。
好奇的狍鹿即便脑袋被冻住,雪块后的眼睛一捕捉到奇怪的草,便还是好奇地走过去仔细打量摇摆的草茎。
宁静的白色世界里忽然腾起三团怪物,他们身上积的厚雪翻飞,扬得漫天雪雾。
胆小的狍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四处乱窜,跑远了才疑惑地回望。
那只被冻住的狍鹿就没那么幸运了,它已被为首的怪物扑中,任凭再怎么挣扎呦叫,还是被怪物骑
“阿木古楞好样的”三团怪物中动作最慢的人一边拍落身上积雪,原地蹦跳着活动手脚,一边朝着骑
骑
这次一起转场的两户人家,乌力吉家随行的有他的妻子,一个7岁的女儿和一个3岁的儿子。
另一户是胡其图家,随行的有他的妻子、老母亲、一个19岁的儿子,一个8岁的儿子。
胡其图家19岁的儿子就是塔米尔,183的大个子,瘦长瘦长的青少年。因为冬天少日照,夏天晒黑的面孔已经白回来了,冷白的长脸上两条黑长的潦草眉毛,单眼皮的狭长眼睛,鼻梁挺挺的,抿紧的嘴唇被冻得通红。
蒙古族少年只要不胖,其实生得五官立体而冷峻,十分帅气耐看。
再配上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往那里一站还是很俊的。
塔米尔见阿木古楞骑住了狍鹿,便单膝跪
林雪君这才跪蹲
“能抠掉吗”阿木古楞用自己的体重压着狍鹿,有些担心地打量它面上的雪块和冰坨坨。
“先把眼睛四周和耳朵清理出来。”林雪君小心地抠挖出狍鹿大耳朵里的积雪,量不拽掉它的毛
大块的雪块和松雪很好清理,不一会儿工夫它眼周和耳朵上的冻雪就被清干净了。
难的是它鼻周和嘴周的冻雪及冰坨,因为口鼻呼气又热又湿,许多雪都被融化成冰又冻住了。
被惊走的狍鹿站
林雪君一抬头,差点撞到那只傻狍子的下巴颏。
小狍子正低头看他们干啥呢,忽然被林雪君抬头的东西吓到,四条蹄子一蹬,又给惊出几步远。
但一跑开了,它又转头歪着脑袋看,好奇心将它黏
“怎么搞的。”塔米尔瞟一眼那只傻狍子,低头按着手下这只的头脸,好奇它是怎么把自己冻成冰坨脑袋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只小的可能睡
林雪君抠了一会儿,
拽下一个冰块,她就得快速搓手,把冰凉的手指塞进袖口里取暖。
等手指暖回来了,才能继续拽下一个冰块。
如此往复,她冻得嘶嘶哈哈。
最后一块个镶
“看看它嘴巴能张开吗”林雪君又伸手去掰它的嘴。
塔米尔松开些手,狍鹿一甩脑袋,张嘴便是一阵抗议的“呦呦”鸣叫,尖锐而悠扬。
嘴巴能张开,还张得挺大呢。
“行了。”林雪君一拍巴掌,示意阿木古楞可以放开它了。
小少年直起腿抬起屁股,狍鹿嗖一下便斜窜了出去。
林雪君看着它活力满满的样子,高兴得嘴角都裂到耳根了。
小狍鹿跑开后,用力地甩了好几次脑袋,将头上沾的雪水和浮雪都抖落,又仰头鸣叫了两声。之后它迫不及待地刨地找草,嘴巴快速蠕动,像小铲子一样啃掉好几簇黄草,之后又高兴地蹬了蹬蹄子,仿佛
“哈哈。”成就感满满,林雪君忍不住扬声笑。
她正高兴着,手忽然被抓住。
塔米尔和阿木古楞一人揪住她一只冻得通红的手,抓起雪便是一顿猛搓。
搓完了又齐刷刷抖开袖口,准备将她的手塞进去取暖。
林雪君任阿木古楞将自己右手压
“咋”塔米尔抬起头,不高兴地瞪她。
“我不用你给我取暖。”林雪君说罢,便去找挂
阿木古楞却顺势一捞,抓住他左手,袖筒子一抖,将她左手裹进了自己右边袖筒子里。
林雪君不客气地握住他没多少肉的左小臂,冷冰冰的指腹按
“怎么阿木古楞就行”塔米尔恼得站起身,眉毛竖起来怒瞪林雪君。
“阿木古楞才13岁,你都19了。”林雪君仰头反驳罢,还不忘小声对阿木古楞嘀咕“你怎么这么热乎”
阿木古楞面无表情,但下巴还是小幅度地往上翘了翘。
挑眼皮悄悄瞥塔米尔那一眼里,有说不的得色。
雪片子很厚,雪雾蒙得人看什么都模糊,但塔米尔看到阿木古楞那一眼了。
他将手套戴好,叉腰站
“啊”
“喂”
雪片子扬了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一脸一头,两人大声尖叫。
林雪君被暖回来的双手一缩,快速戴回手套,就势便抓起两个雪团子。
阿木古楞比她还快,
高个子的塔米尔被扑倒
林雪君这时已抱着雪扑过来了,照着塔米尔的后背和帽子兜头便是一捧倾盆大雪。
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很快便扑腾到一堆儿,从远处只看得到一大片雪雾噗噗腾腾漫天,人影都瞅不轻。
纵马赶到近前了,才听到助兴的尖叫和骂声。
“林同志”骑
“哎”
一声不知是兴奋的尖叫还是惨叫的呼应后,三人总算停了下来。
扬
林雪君骑
阿木古楞被仰躺的塔米尔半压
三个人要么帽子不见的,要么帽子歪了的,要么帽子被拽下来遮住半张脸的,各个狼狈不堪,却全红着脸蛋子,玩闹得浑身
“乌力吉同志”林雪君松开塔米尔的胳膊,挣扎着想从雪堆里站起身,奈何雪太松软,一时借不到力,踉踉跄跄居然站不起来。
塔米尔被她笨拙的样子逗得哈哈笑,居然将方才被她制服的右手垫到她脚底,用力撑着给她借力。
林雪君终于站起来,塔米尔也阿木古楞也从雪中坐起。
三个雪人终于停战了。
“有只牛长了满嘴满脸的疙瘩,林同志,你帮忙看看碍不碍事呗。”乌力吉转头看了看走远的畜群。
林雪君清了清嗓子,摆回一本正经的表情
“好嘞。”
随即拍掉身上的雪,转身见阿木古楞和塔米尔拍不到后背,又伸长手臂帮他们拍雪。两人便也起手地帮她拍掉背后的雪,一阵雪屑乱飞。
走回几步外,三人各自背好放
“有几头牛长疙瘩”林雪君深吸一口气,扭了扭胳膊。
“就一头,今年准备生头胎的小母牛,不知道影不影响别的,我看它吃草也费劲似的。”乌力吉仔细介绍道。
现
“是嘴巴里面,黏膜部分长泡了,还是嘴巴外面长痘呢”刚才玩得兴,这会儿她的心跳还蹦蹦的呢,长舒一口气,才继续缓神仔细询问症状。
“”乌力吉歪头想了想,作为外行,他有点不太分得清林雪君说的这两种差别。
林雪君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是黏膜和部分皮肤长水泡、烂斑,有一定可能性是口蹄疫,这是热性、高度接触性的急性传染病,那就麻烦了
这样一群待产的母牛如果传染上,爆
她手攥紧缰绳,双腿一夹,便迫不及待地追向前方畜群。
马蹄踏地,扬起雪雾烟尘。
乌力吉望着背了药篓、骑
年轻女兽医工作时肃容挺背、雷厉风行,
鹅毛般的雪花仍
好奇的天性使它时不时东张西望,